ZT - 北京大学诞生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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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交者: Questioner 于 2010-08-27, 15:54:58:

燕京大学——实现一个理想

一九一八年末,当要我离开南京神学院、去北京建立一个新的联合大学的时候,我的本意就是拒绝。我非常满意在神学院的工作,在教学和研究方面,已经达到了一种境地,觉得我的科目真正是属于我的,并且还有几个写作的项目。

自从一九零零年义和团的灾难之后,北京汇文大学(英文名字是北京大学,Peking University,属于卫理公会)和北京附近通州的华北协和大学(North China Union College,属于长老会和公理会),这两个小教会学校,一直在试图联合起来。它们终于同意了联合,临时用北京城内东南角卫理公会那个大学后面的房舍。但是还有些争论,情绪还很激昂,特别是联合之后学校叫什么名字。如果这些分歧不能妥协,没有一个新的开端,就没有希望在北京建立一个强大的教会大学。

汇文(北京)大学董事会的一个成员是住在西雅图的退休牧师,他从北京来到南京,住在我们家里。他问我是否愿意考虑做这个新学校的校长。我回答说,我愿意在中国为基督教事业做任何最为有用的事情,但是接着说,我没有适合做这个工作的管理经验,我觉得我在各方面都适宜于我当前的工作,所以他应该不把我考虑在内。不久,我才知道【50】他去北京是去解决那两个小学院之间的僵局,他那时正在事前物色去巩固那个联合并且做领导的人。

几个星期之后,我接到了担任北京大学校长的正式邀请。我所有的朋友都劝我远离他们认为是毫无希望的那个一团糟;只有哈里·卢斯(Harry W Luce)博士属于例外,但是他警告我说,在接受之前,要非常仔细看看经济方面的情况。很多人拒绝了的这个邀请,现在到了我这里。他们原则上同意,校长必须不是原来当地的,必须和那个问题毫无牵挂;我至少符合这个条件。我记得我面对决定做个传道人那时的经历,决心将这个问题也做为一个类似的考验。几个星期过去了,双方都敦促我做出决定,但是我觉得没有清楚的意向。那时,我曾经犹犹豫豫地答应去北京看看情况,尽管我想摆脱,但是还是不得不被迫履行那个承诺。

我在一九一九年一月三十一号到了北京。坐着洋车(人力车),在强劲、寒冷的西北风里到了北城的基督教长老会。我当即就开始意识到,那两组人之间分歧的程度远比我想象的要大许多。汇文毕业生的代表告诉我,那个联合的大学无论用什么英文名字,但是如果中文不继续叫汇文,那么他们就拒绝把它当作是自己的母校。如果要求和对方类似的代表见面,在我看来,这会十分严重。他们愿意用任何其他名称,只是不能用汇文,如果决定了用汇文,他们就要在通州的校园里把他们的毕业证书堆起来,放火烧掉,去象征他们母校的毁灭。在两方面我见到的都是毕业生的领袖人物,【51】很多在做重要的教会工作。他们的态度表示了他们反对联合的强烈感情,以及中国人“面子”的意识。那时汇文(北京)大学的劳瑞(H H Lowry)表示毫不退让,坚持要保留原来的校名,新校址要连在原校址旁边。但是另外的那一组人则拒不接受中文用汇文做校名。

使得我注意的是,随着满清王朝的覆灭,在传教士们为自己学校名称争吵的时候,一个中文和英文都称作北京大学的政府公立大学建立了起来,并且很快就在国内和国外赢得了声誉。它的校长蔡元培有旧科举制度最高的功名,又受过一些欧洲的教育。他把许多在西方受过教育的年轻、光辉的学者吸引到了他的教员队伍里,其中最为著名的是胡适博士。他们出版关于进步改革的书籍和杂志,受过教育的青年都热切地阅读它们。正像其中一本的名称那样,那是文艺复兴。在南京我一直热情关注着这个觉醒。开始这只是两个教会团体之间纯属内部的争论,使得他们的不出名的小学院,想潜越一个应该属于中国人的校名变得荒唐,而中国人正在使它成为他们国家知识界的火车头。

在我和董事会的成员(都不是中国人)会见的时候,我说,我只能在他们之间解决了那些争论的问题之后,我才可以决定我的问题。他们看到应该是这样做,并且认定了双方各出十个代表(五个外国人,五个中国人)来取得协议。要我这个唯一中立的人做主席。他们为那个校名和其他意见不同的问题激烈争论了整整三天。一次过了午饭的时间,一次到了午夜以后。我听得非常清楚,他们都很迫切希望找到解决的办法,但是【52】他们纠缠在允诺、分歧、和机构之间的竞争之中不能自拔。如果在这些激动的问题下,我拒绝了,他们就不会有心肠再去努力了。我心里设想,在曾经是文化和政治首都的这个古城里,以博大的思想蕴育,试用新的措施,建立一个教会大学会有多么大的潜能。

在第四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希伯来先知会说那是见到了耶和华的异象。那时,我知道我的使命是接受那个召唤,主要是因为我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是他们最后的依赖;也因为他们身处困境,孤立无援,既无前途,又无退路,尽管那些问题的本身都是小事,也不是无法解决的;还因为像北京这样的一个城市,值得有一个教会的大学。我祈求带领我的祈祷得到了回答。所以在他们重新聚会的时候,我冒昧地设想,并且提出,如果他们真想按照我的建议来行动,我就准备接受他们的邀请。我建议他们任命外国人和中国人组成一个不偏不倚的委员会,对每一个争议做出果断的决定,各方要将这个决定看作是最终的决定。他们都欣然同了意。整个的气氛改变了,他们立即都变成立原来心底里面的朋友和同事。【53】

但是,那个委员会迎合了中国人妥协的喜好。他们提出,一方做了某些让步,另一方就要做更多的让步,直等到他们大家都又回到原来的那个泥塘里。我回了南京,去等那个结果。从董事会的成员也从局外的朋友那里接到电报,要我不得耽误,再去北京一次。那时是三月,我第一次尝到了早春的沙尘暴的滋味。除了戈壁沙漠吹来大风,北京的居民会是喜爱那时的气候的。

我又和沮丧的董事会见了面,指出我看到他们有三个解决办法:1)将问题再交到那个委员会,附带一个说明,要他们完全遵循最初的指示;2)放弃过去所有的努力,不再聚会;3)放弃他们各自坚持的,只去考虑如何对那个新的学校有好处。我还说,除非在这次会议上把问题解决掉,我觉得我已经精疲力竭、无法再来帮助他们。这时亲切的劳瑞(Lowry)老博士站了起来,眼泪流到面颊上,说,他开会已经开够了,放弃联合的想法是不可思议的,说他可能是最最顽固的一个人,他现在要把所有的底牌都放到桌面上来,重新开始。

这就带来了需要的那种触媒,一直看来似乎无法逾越的分歧这时很快就消散了。决议说,在那次会议期间,还用原来那个中文的名称,而起新名字的事情留给我去定。可能是中国基督教的杰出人物程静逸(音译)博士提出了“燕京”的字样。燕京这个光辉的字眼意思是古代燕国的首都,但是所有的中国人都理会它就是诗意的北京。不久,中英文都用了这个大家都满意的名称。这整个过程表明了实现联合有多么困难,也表明完成了联合后有多么大的好处。

愉快地解决了那些老问题,我就正式声明我接受邀请,但是有两个条件。第一个是校址,校址要重新考虑,而不管过去的地方。第二个是我不负经济上的责任。我觉得这既聪明也有新意,只是后来才知道那是要上任的美国大学校长的标准行事,而且是个昏庸愚昧的想法。在这第二次旅行时,我请Harry W Luce和我同行,并且提出推荐他担任董事会(托事会)的副主席并担负日后的经济事务。他【54】曾经成功地为山东齐鲁大学的新设施谋措基金,对于为燕大可能做些什么,他和我有相同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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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这个可能性才对人有点吸引力。那时的确没有资财。四个教会(差会)的董事会各承诺给我们伍万美元作为基建投资,但是那些钱早已经为购买和修缮各自情愿的、分散的校址花过了头。从开始,一想到那校址是如此有争议,我就感到沮丧。那时的支出预算尽管很小,但已经是进项的两倍。学生不到一百人,大多数还不是想象中的大学生的资质,大多数都是靠着助学金。合并之后只有两个中国教师留了下来,一个是Li J F(李荣芳)博士,另一个是陈在新(Chen T H)博士。教师中的许多外国人,没有什么资格在大学任教。在北京和纽约市两地,所有的人都在专心关注那些争议的事项,而没有做(甚至想到)进一步争取基金的打算,也没有打算做其他的发展。除了所有这些之外,我知道我对教育行政管理是个新手,对中国北方和未来的共事者也不熟悉。我思考衡量着我南京职务的稳定。那里没有行政上的忧虑,除了讲授和我旨趣相投的科目和进行感兴趣的研究外,没有其他要做的事情。作为一个传教士,我似乎是从糟糕走向了更为糟糕:先是脱离了传道进入教学,现在又脱离了教学而进入了大学的管理!我真不知道在我这个新的冒险里,有多少是信念、信仰,有多少是蛮干。

我来到的这个学校不只是钱无分文,而且似乎也没有人关心。当地的人过去一直忙于用资助他们点钱去购买土地,根据他们的目的而改造那些房舍。【55】我不久就发现,理事会的成员主要是由差会理事会(Mission Boards)的成员组成,挑选到里面,是去关照他们各个教派的利益,而不觉得他们有责任去筹募基金。在那个暗淡的情景里,哈里·卢斯(Harry Luce)博士是一个光明点。董事会批准了他担任副校长,但是在纽约的托事会反对他。我用一封辞职信做了回答。他们还是不签署任命他,而且不做出另外的建议。这时,我在北戴河召集了理事会的成员,给他们看了信件的复本。理事们加上了他们紧急的建议,托事会同意了!

Luce博士立即去了美国,开始了他不屈不挠的全国旅行,拜访过去赢得的朋友,并且通过他们再接触新的人。他是为一个完全无人知晓、甚至连校址还没有的学校在设法募集经费来建造房屋。他写了许多信抱怨这是他最大的问题。我们是在水面之下建立一个码头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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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时,已经同意在城墙之外、不要远于三四里,寻找一个地点;但发现那很困难。多少世纪以来,住在京城的外省官员一向需要有地方埋葬他们的家人;他们购买了城外近处许多小块的土地。环围着北京,到处都是这种分散的私人墓地,很多都荒芜失修,业主是谁都难以找到。我们每次要购买一处够大的土地,总是遇到一个或几个这种找不到业主的墓地。中国人极其反对、忌讳迁移坟墓。所以那的确就成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我们围着北京步行、骑驴或骑自行车,但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地方。一天,【56】一些朋友邀我去清华大学,其中一位说,“你们为什么不买下我们对面的那块地?”我去看了,它是在去颐和园的主要大道的一边,离城约十五六里,但是实际上它离开北京城不远,因为它比我们已经考虑过的其他地方的道路都好,而且还相当有魅力。那个地方面对著名的西山,西山的山麓上有一些古老的中国美丽寺庙和殿堂。过去,它是一位满洲王爷荒芜的花园,现在是陕西督军陈树藩(Chen Shu Fan)的避暑山庄和祠堂。我们认识的一位官员说他去为我们购买想办法。理事们和董事们同意了那个地点。第二年夏天我到陕西省会去见陈督军。他表示了很大的兴趣,要了陆万美元的中国钱,把那块地卖给了我们,并捐出了售款的三分之一作为奖学金。最初买到的地是四十英亩(二百四十多亩),后来,我们买了相邻的几个荒芜的花园和空地,土地增加到了原来的四倍以上。

我们一开始就决定大学的建筑要采用中国的式样。外部设计得线条优美,颜色鲜艳,而主要的结构全部是钢骨水泥,要有近代的采光、取暖和上下水道的设施。这样,那些建筑的本身就是我们的教育宗旨:保留住中国最为宝贵的文化遗产。我们的水塔装潢成了一个十三级的浮屠(塔),在我们校园里,它可能最有特点。我们整复了旧时花园的景致,加上了我们的栽植,从附近的废园(圆明园)那里移来了石雕,并从几个景点移来的几个亭阁。其中一个亭子是在湖的岛上,是亨利·卢斯(Henry R Luce)赠与的,成了他父亲卢斯(Luce)博士的永久纪念。在另一个亭子里安置了一个音色清脆的庙钟,那个大钟在校园里敲点报时。【57】多年来,很多来访者说燕京的校园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我们自己几乎也就相信了那个说法。它的确加深了学生对这个学校和它的国际性理想的依恋。至少在一个方面,这个现实比我的理想还要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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