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鲁迅先生的四城八卦   令狐补充的BLOG   倘若你在北京、厦门、广州及上海居住过,而你是一位平常之人,我多半只 会关注四个城市在你眼中的印象;但是,如果你是非凡之辈,我则要加倍关心你 在这四个城市中的行状,直至生活细节。只要有趣,能还原生活本来的模样,哪 怕有点恶趣,或者挂一漏万,也不妨。   比如,鲁迅先生在这四城。   1936 年,鲁迅逝世于上海,葬礼一时无两,万人空巷,抬棺者踊跃,争先 恐后,书有“民族魂”三个字的大旗先是高扬,而后覆盖在棺木之上——鲁迅之 死,可谓极尽哀荣。在组织的操持下,盛大的葬礼同时也是一场异乎寻常的政治 运动,不单声势浩大,花费也浩大。在鲁迅先生后代的回忆中,这笔浩大的花费 成了疑案,鲁迅先生的儿子周海婴先生的看法是,各界的捐赠停留在传说中,葬 礼费用全部靠家属埋单……参加盛会的人带着激动的心情四散离去,孤儿寡母在 支付完所有的账单后,生活陷入拮据。鲁迅先生的遗孀许广平女士,不得不外出 教书,补贴家用……十里洋场真是十足的势利洋场,这繁华后面的凉薄,政治热 情覆盖的现实冷漠,该在鲁迅先生生前锐利的法眼之中吧。这是鲁迅先生在上海 留给我最深的印象。   四个城市中,鲁迅先生在北京的时间最长,住了十几年。我以为鲁迅先生是 喜欢北京的,要不是兄弟失和,要不是被北洋军阀迫害,要不是与许广平相爱, 他未必离开。生活在首善之区,虽然对当地人的奴性十分不顺眼,但鲁迅先生起 码没有沦为“房奴”,即便是搬出了八道湾大宅后,居住条件还是不错的。根据 《野草》记载,鲁迅先生后来居住的院子里至少可以生长两棵枣树。   在北京,早期鲁迅先生一度比较消沉,上班之余,主要的消遣是抄古碑、读 佛经之类。后来参加新文化运动,态度人生从此改观。当政的北洋军阀腐败,经 常拖欠薪水,影响了鲁迅先生的创作。对此,鲁迅先生说:“有人说,文学是穷 苦的时候做的。其实未必。穷苦的时候必定没有文学作品的,我在北京时,一穷, 就到处借钱,不写一个字,到薪俸发放时,才坐下来做文章。”鲁迅先生离开北 京时,北洋政府还拖欠着他两年半的薪酬。当然鲁迅先生并没有因此被逼上绝路, 不然,也许会像现在的民工那样追讨欠薪。   显然,在厦门鲁迅先生也不很愉快,本打算任教两年,没成想短短的几个月 就离去。同事中有鲁迅先生厌憎之人,只是事端之一二。厦门大学管理的混乱和 萎顿守旧的风气,也是推动先生前往广州的力量。到了学校好几天,居住的房间 才慢腾腾地腾出来,里面还没有家具。向管事的索要家具,居然被搪塞,直到鲁 迅先生发了火,才得以解决。居住问题搞掂了,又发现厕所实在远得不合情理, 夜间鲁迅先生只好在楼下的草地上便溺。据鲁迅先生的朋友回忆,鲁迅先生是不 主张随地方便的,在北京时,一次朋友来访,发现鲁迅先生正聚精会神用弹弓瞄 准一位在胡同里任意小便的人。   当然全是不愉快也不尽然。鲁迅先生很喜欢厦门年轻充满活力的学生们,襄 助他们办杂志,甘当“打杂”;乐于演讲,要学生们“少读中国书,做好事之 徒”……大致而言,鲁迅先生在厦大生活,基调是平静而闲散,甚至胖了不少。 但鲁迅先生显然对此很是警觉:“不过总有些无聊,有些不满足,仿佛缺了什么 似的……”无聊夹杂着不满纷至沓来,加上其他种种不快,以及在广州的爱情的 牵引,形成了合力,让鲁迅离开。   广州是鲁迅先生爱情瓜熟蒂落之地。许广平的力主,是鲁迅先生到广州的最 大动因之一。鲁迅先生因为有一段旧时代婚姻的羁袢,经过长时间的挣扎才说出 了:“我可以爱。”这一明白无误的表达立即得到了许广平的热烈回应:“你说 ‘你可以爱’,那么你只爱我一人。”离开了北京,爱的天地可谓豁然开朗。其 中的甜蜜和轻松愉快,从鲁迅先生在厦门时,与许广平的书信往来中可见一斑, 鲁迅先生在信中说,课堂上来了两个教育系的女生,他是“目不斜视”。许广平 回信说:“斜视有什么要紧,惯常倒不是斜视,许是冷不防地一瞪……”鲁迅再 回信:“斜视尚不敢,何况瞪呢。”情侣间的趣味,跃然纸上。   鲁迅初到广州,住在中山大学校园内的钟楼。他邀来老友许寿裳,一起兴致 勃勃地下餐馆看电影,一连十余日天天如此,直到开学忙碌起来才“豪兴稍疲”, 并且坚持自己请客,不让许付账,可见心情之愉悦。广州也给了鲁迅极高的礼遇, 在报纸上刊载了热辣的欢迎辞,称颂鲁迅先生为“中国思想界的权威,时代的战 士,青年叛徒的领袖”。鲁迅先生也投桃报李,私下对朋友夸赞了一番广州的美 食。然后在演讲中不失本色地提醒年轻人,他们称之为赤色广州的地方,实际上 是“红中夹白”。   果然“红中夹白”,才到广州数月, 1927 年 4 月 21 日 ,鲁迅先生为抗 议当局抓捕学生,辞去了在中山大学的教职。 9 月底离开广州,偕许广平前往 上海。   北京、厦门、广州、上海,是鲁迅先生先后居住过的四个城市。怎样通过鲁 迅先生看这四个城市,或者通过四个城市看鲁迅先生,都不是容易的事情。其不 易之处,可以借用鲁迅先生有关《红楼梦》话来说明:“经学家看见《易》, 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不是上述的任何一家,我也可以这样看见在北京厦门广州上海的鲁迅先生呐。 (XYS20060930)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