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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网文 

□陈村

　　榕树下网站主办的“首届网络原创文学作品奖”的颁奖活动终于圆满结束， 
１８篇分获一、二、三等奖的作品和５０篇入围奖作品脱颖而出。从２０００年 
１月２０日各路好汉来沪，到２３日大部离去，期间虽无可歌可泣欲仙欲死的故 
事，倒也不乏欢声笑语讨论辩驳。２２日下午的上海商城剧场，我见到有那么多 
的人冒雨赶来把一千人的场子坐满，实在很感叹。文学加上网络蕴藏着非常伟大 
的力量啊！ 

　　几千年来，文字的载体一直在变化。从龟甲，从钟鼎，从帛，从土纸，从机 
制纸，一路演变到今天的电脑。Ｉｎｔｅｒｎｅｔ的出现，更给它一个从作者直 
接抵达最多读者的路径，给它走出专业人士的圈子而扩展为“卡拉ＯＫ”式演唱 
进而领唱的机遇。有人曾质疑我的“卡拉ＯＫ说”，以为是一种贬低。而我想， 
以后，无论多么伟大的歌手都要从卡拉ＯＫ式的演唱开始他的演唱生涯。没有这 
第一唱，哪来以后的唱呢？ 

　　自从有了面向公众的互联网，文学就捷足先登地成了网上的内容。人们愿意 
复制生活中的种种事物上网，而文学则是最容易最早被复制的。ＯＣＲ是一个不 
动脑筋的好办法，将纸质印刷品照搬上网，但生于网络的原创文学才是文学创作 
新的增长点。被称为“网络文学”的作品越写越多，渐成气候，终于导致讨论和 
评奖。 

　　由于电脑和网络的不够普及，上网在如今的中国还带有一些精英色彩和神秘 
色彩，于是网上网下俨然两个世界。其实，网络注定是最贱的东西，看它的发展 
，不到做滥是决不肯罢休的。它的理念是平等和自由。等到一定不会太远的那天 
，上网成了最平常的事情。以后的孩子怎么都看不懂：把文字弄到网上发表，有 
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他们从识字开始就那么做了。 

　　也有人自轻自贱，以为网络上的作品必无可观。我也实在想不出为什么文字 
上了网一定会难看。是因为如今的上网人士的背景（年轻、高学历、理工科出身 
较多）吗？是由于网民的阅读趣味吗？但是，文学的高峰从来是由个别人的天才 
和努力垒成的，而不是参与的人口数量。文学有关人的心灵，从来可以由各个道 
口进入，而不一定是文科的正途。况且，文学的全部的意义并不仅仅在于它有高 
峰。许许多多的人在文学中积极参与并有所获得，难道不是又一层十分伟大的意 
义吗？ 

　　工具的变化会带来文风文体的变化。从文学的历史看，书写越来越容易，文 
字也越来越“水”。想不出有一天都用语音输入，文章将成什么模样。也许，大 
多数的阅读被收听所替代？如果有足够的传输带宽，小说也可能是多媒体的了。 
在今天，我们实在看不出终点在哪里。 

　　不管到哪一天，如果还有文学的话，它的本质是不会改变的。而文字如果还 
有独立的自足的表意功能，文学不会灭绝。人需要对自身的描绘和探究，需要艺 
术的滋养。如果已发展得最为成熟的语言文字未能被颠覆，人类未能完整地回到 
图像的时代，文学依然是各种艺术中最起初的东西。人的“文学基因”也是一代 
代相传的。我从网上ＯＣＲ作品的泛滥、从网站收购作家作品网络版权的事实也 
看到这个前景，传统的文学依然被热烈地需求着。 

　　在我看来，许多作品之所以不是好作品，不在于它是否有网络的特征，而是 
缺乏文学的因素。阿城提出一个交互性，认为是一个区别传统的地方。别人也会 
有他们的设想。我看，技术上一定有革命的改良的因素出现，故事的背景和外延 
会变，但文学指向人心是永恒不变的。所以我希望网络上的作者们多少练几天正 
楷，以后，再去寻找自己的宿命吧。 

　　我对许多的定义或口号没有兴趣，对打分没有兴趣。重要的是积累作品，尽 
可能写得更好，而不是标出一个名目。有人一口派定网上的文学作品都是垃圾， 
那是精神错乱，我们应该怜悯他。有人说网上的作品才是文学，那是理想，我们 
要努力。 

　　榕树下的颁奖，最大的意义不在于究竟有哪些作品最后得奖（当然，那些作 
品并不逊色），而是它象征着中国文学在网络上的初次走台。这样的走台是热热 
闹闹的，认真严肃的，平等开放的，是人们所期盼的。网络虽然年轻，能有这一 
天，是许多网站和更多的网友不计功利地劳作堆积的基础，也是许多虽然没有上 
网但关心网上原创文学的人们的努力所推动的。有个尚未上网的记者问起它的前 
景，我的回答是：前途无量。 

　　（本文为“网络之星”丛书的序言，该丛书由花城出版社２０００年３月出 
版，内含：《性感时代的小饭馆》（小说卷），１４·８０元；《我爱上那个坐 
怀不乱的女子》（小说卷），１５·００元；《蚊子的遗书》（散文卷），１９ 
·８０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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