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 ———————————————— 小侏儒查赫斯－－再评金庸神话 agi 小侏儒查赫斯是德国霍夫曼的同名志异小说中的人物。一个贫穷的农妇 在困苦的生活中生下他，这小孩畸形，不会说话，脾气恶劣，人见人厌。当 时他所在的那个小邦国正推行启蒙运动（影射奥地利女皇玛利亚·特蕾莎与 普鲁士腓特烈大帝的丰功伟绩），大种牛痘，普及科学教育，打击一切民间 迷信，比如仙女呀、神迹呀，于是仙女们作为女巫被赶走，惟有一位玫瑰艳 小姐因为法力高强，得国君允许，在一个女修院中当了修女幸存下来。仁慈 的小姐路过那位农妇干活的地方，听她诉说自己的苦楚，大生怜悯，她给小 侏儒三根金色的头发，又用梳子给他梳理头发，说这小孩以后不用担心生活 啦。果然过了一会儿，学问渊博的教士路过，向农妇大夸小孩聪明漂亮，他 妈妈还以为是人家宽慰她，明明这小坏蛋正拔教士的胡子并骂他呢，可教士 觉得愚昧的农妇要耽误小孩，就把他带自己家去教养了。后来这小侏儒一直 得到国君的青睐，当了最高的大臣，还要娶个顶高贵漂亮的小姐。他经常站 都站不住，说话咕噜咕噜象猫叫，尖声骂国君和同僚，可是国君和朝中大臣 无不趋奉，总是在夸他：风度多么出众！说话做事多么英明！连他的妈妈都 跟着沾光了，那可怜的诚实的农妇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的秘密就是每过 一段时间，好心的玫瑰艳仙女悄悄来看他，给他梳理那三根金色的毛发，增 添他迷人的魔力并教导他，这时他才会说句正经话，请仙女娘娘放心，他不 会出事的。这个小侏儒干尽坏事，误国误民，对谁都没善意，可大家狂热地 爱他、崇拜他。一位隐修的教士看出蹊跷，也看到了仙女的保护，于是他请 仙女来喝咖啡。两人在斗法的时候，仙女的发梳掉下来摔碎了。小姐惊呼： 哎呀！我真倒霉！她再也不能给小侏儒提供保护了。她很奇怪一个默默无闻 的教士怎么能战胜她，因为她是“自出道来无敌手”的。教士笑着说：在我 们的仙国里，当您作为最有希望和前途的仙女被培养的时候，我是个郁郁寡 欢面色苍白的大学生，在尘封的纸堆里博览群书。关于这个欺骗一切的小坏 蛋，他奇特的得意生涯该结束了。他拿出他的天宫图指给小姐看，小姐伤心 地说：他是多么可怜啊！教士说：一家哭何如一路哭乎？^Q^（人家原话我 忘了，意思是不能同情这个小侏儒就让一国的人都受骗受害）小姐同意了他 的看法。那个小侏儒终于被揭穿了丑恶的面目，是死了还是被赶回了家。一 场闹剧终于结束，所有以前迷恋他的人都感到深深羞愧和不得其解。 德国人经常会有这样的惊人之举。在20世纪，又有聚斯金德写的《香 水》，一个香水骗子使得大家失去理智，最后他被撕碎。普遍认为这是讽刺 希特勒的。德意志不愧为一个伟大的民族，在19、20世纪，贡献的大哲学 家、大音乐家、大艺术家那么多，虽然出了希特勒，但是知道忏悔改正。 而我们中国，现在号称崇拜希特勒的不少，我原写的那个《哲学奇遇之 火车版》，北大的研究生就号称崇拜希特勒。实际上，社会上闹什么，就说 明缺乏什么。崇拜希特勒，说明大家对领导者不满；法轮功热，说明人们没 信仰；金庸热，说明没好书看。 金庸神话就是小侏儒查赫斯的世纪末中国版（这个译名与金庸的本姓一 样，好好玩耶）。那种糟糕的武侠小说居然引动了那么多号称有学问的中国 人的热狂。俺们学校研究生院的博士生导师王一川——西方马克思主义大宗 师伊格尔顿的嫡传徒弟——大肆夸捧金；北大几个有头有脸的博士（孔庆东 等）、海外著名网人（方舟子等）疯狂追拍金；原红学专家（冯其庸等）上 赶着给金出评注本反被金挖苦起诉；金成了北京大学教授和浙江大学（姜亮 夫先生执教过的地方）的文学院院长，还说可以教教学生写作的时候，我确 实哑了。我觉得我们已经集体失语。大陆长期把鲁迅悬为唯一旗手，可他只 有杂文写得好，别的糟糕极了，在这样的熏陶下，入粪溷已久，知道香花是 什么？长久的单一营养，见了什么垃圾食品都爱。《红楼梦》里香菱向林黛 玉学诗，说喜欢陆游的一句，黛玉赶忙告诉她：你是因为没见过好的，见了 这样浅近的就爱，入了这个套子，再学不出来的。接着给她推荐陶、王、 李、杜、孟，要她取法乎上。而我们在伟大、光荣、正确的旗手笼罩下，最 多是跟跟陆游吧？否则怎么会辨别不出金庸这样的假冒伪劣产品呢？在评选 20世纪百部名作时，鲁迅和金庸是“唯二”的中国作家，真是有趣。也是揭 示了他们之间那种内在的深层联系。 对鲁迅我从未喜欢过；对金庸，我则有一种本能的厌恶，我很少这样强 烈地厌恶一个人，就象一拿起李洪志的《转法轮》一样。如果他仅仅是那些 小说的作者，倒也没什么，武侠就是武侠，没必要过高要求。但金庸渐渐越 界，他不再认为自己的小说是闲来读的武侠，而是认作“历史”；不仅是他 要重新梳理评定曾经的历史，而是要借他的小说参与历史，创造历史，形成 “合力”。真是豪情满怀，让我想起周润发扮演的黑帮老大。金庸身上已经 出现星宿海老怪的包举宇内、并吞天下的志向，他的徒弟也渐成气候。我刚 在上星期出版的《中华读书报》（这可是与〈读书〉并列的中国知识分子的 一报一刊啊！）上看到，有人说《鹿鼎记》是全面超越了《红楼梦》的小 说，金庸已经创造了历史，批金庸的王朔就可以看出《鹿鼎记》里刘一舟的 影子。小侏儒查赫斯已经进入宫廷了。 金的小说，我除了《连城诀》和《鸳XX》没看过外，都读过，应该是够 资格谈他的。我在今年春天写了《金庸——香港基围虾》，是因为看到了SIEG 说金小说的叙事缺点，一高兴就跟了这篇又臭又长的东西。想法是多年前就 有的，那时大陆刚有了金庸的书，他还没有现在的地位，直到他后来走红， 我才感觉到此事的吊诡。因了那个由头写了点看法，在各处遭到猛烈抨击， 几无还手之力。其实里面的文字很随意，有不负责不认真的地方，更有游戏 的态度，因为是赶着贴上去在半天里写的，不是对金全面允当的评价，情绪 化的成分比较多。而且我也不是评论金的办报、立法，仅仅是针对他的十四 部武侠小说。我实在是不能容忍有人把金小说看作担当中国传统道义的文字， 他在小说里表现的正是对中国传统的深深鄙弃和嘲弄，建立了全新的香港式 的道德观、价值观。金小说的整体调子非常灰色、暧昧、委琐，那种调子是 独特的香港式的，既非中国的传统，也不是基督教的传统，过分精明计较， 全无淳朴厚道，又不是真正向善，向宽容的多元化，而是完全自私、不计廉 耻的流氓心性，在任何时候都是以自己为中心，以己身利益为最高利益，捎 带手儿做点善事浪得名声，而这一点小投资的回报简直是股市奇迹，一本万 利。大家可能觉得金的最高理想、典范英雄韦小宝这种人不容易分好坏，陈 容均竟认为那是不懂狂草——大乘佛法，倒教吃一惊，我不晓得陈容均对大 乘佛法的理解是怎么回事，陈看的都是什么佛经。各位若是时间紧，我建议 各位尤其是陈容均看明朝袁了凡写的《了凡四训》，薄薄的一小本，网络上 有电子版的。佛经三藏的经、律、论，都是佛陀说的、菩萨和高僧阐发的， 惟有这个小册子是我国明代一个凡夫写的，但被收入了佛经。袁了凡深切理 解大乘佛法的道理，剖析人世的种种迷惑，比如一件行为、一个人到底是善 是恶，怎样来评价，我们应该怎么生活，都有详细透辟的分析，其慈悲和智 慧都是极好的，完全可以判断韦小宝/金庸是怎么回事。 本来佛弟子是不该争是非的。但既然陈容均提到“圆顿”，那么我也不 客气，引用永嘉大师的证道歌：“圆顿教，无人我，”我不是和你争执，讨 论道理吧。“有疑不决直需諍。”“非是山僧争人我，修行恐落断常坑。” 金庸已经把中国儒学真正的传统给毁弃得看不出面目，却反被认作全面体现 了中国的传统，是爱仁的，是讲究仁义道德的，真是认贼作父！又借与池田 大作谈话，妄谈佛法。我吃惊地看到：“南传佛经内容简明平实，和真实的 人生十分接近，像我这种知识分子容易了解，接受……”，“原来大乘经典 主要都是‘妙法’，用巧妙的方法来宣扬佛法，解释佛法，使得智力较低． 悟性较差的人能够了解与接受。”他是给完全说反了！ 南传上座部佛经主要是原始佛经，多谈世界的苦、空、无常、无我，也 是佛陀在早期传道时的内容。在佛陀传道的中、晚期，渐渐开始讲述大乘佛 教，原来小乘佛法的信徒有许多不能接受，当下退场。佛说这是很正常的， 他们机缘还没有成熟，与其听了不相信引起反感，增加罪业，还不如让他们 离开。因为小乘佛法是“权”的妙法，使得智力较低、悟性较差的人能够了 解和接受，好好修行。而大乘佛法开权显实，《维摩诘经》里说：“心净则 国土净。”你能自净其心，此土即是净土。所以往生净土，与投身这个世 界，本质上并无不同，也绝对不是一切的终点。大乘佛法不再说此娑婆世界 是苦，反说是乐的，与华藏世界无二的。众生皆有佛性，心、佛、众生都是 一体的。是大乘佛法比较的难于理解和接受。开始传入中国的佛经多为小 乘，道生法师主张狗子有佛性，不为僧团接受，他只好给石头说法，顽石点 头。 正是知识分子多会对大乘佛法感兴趣，对那种广大、深远、透彻，离 一切相，超越时间、空间、国家、民族、文化、宗教的大乘佛法深深佩服。 比如王维、苏轼，都是对大乘佛法理解很深的人。谁会认为他们“智力较 低，悟性较差”？我不晓得金庸式的“知识分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最好 说象他那样的人，别说知识分子，这么一来中国历代哪还有知识分子？我原 来讽刺金庸根本不懂历史（其实他看的史书该比我多，但他不会看罢了）， 还觉得不好意思；现在看他这么妄论佛经和知识分子，我的内疚都没了。 在佛教传入前，中国的哲学、论理学、伦理学、科学、逻辑（这些词儿 权且用着，可能有人会说中国根本没哲学和科学）……已经非常发达了，佛 教的传播受到顽强的抵制。直到大乘佛教进来，那种境界超于孔子论说得非 常透彻的人间社会，倾动了智慧高超的知识分子，佛教才真正进入中国人的 生活。在中国流传的主要是大乘佛法。金小说里有“破相”、“无我”的地 方，确实是比其他武侠小说家高超。但是一味地混淆是非下去，就走入极端 执着，据我看有“顽空”的倾向，亦是“断见”，决不是佛法强调的“中 道”。实际上，因为大乘佛法在中国的流传，吸引了太多聪明人，原始佛教 （小乘佛法）隐而不显，也造成相当的偏移。比如禅宗的口头禅，实在是有 危害的，反不如小乘佛法的老实恳切。还有自作聪明的人学偏了的，比如电 影〈少林寺〉里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明明有丰富的素食吃， 偏偷鸡摸狗杀生害命，贪图口腹之欲，又说这句瞎话来遮掩，这在五戒之中 就犯了“杀”、“盗”、“妄语”三戒，佛陀说他灭度后以戒为师，这种心 性哪里还有佛祖！大乘佛经〈楞伽经〉、〈楞严经〉明明说要断食肉的嘛！ 朦胧诗人顾城纳妾杀妻，还说什么：杀人自杀，无为无不为。他竟然认为这 是“禅”的妙用，别人也跟着捧！这就是口头禅的危害。杀人打人说是我度 你，我杀你打你跟没杀没打一样，什么行为言语都没了界限，放纵恣睢，满 口胡柴，还自以为是得了无上佛法呢。就凭那种伤害众生的损人利己的坏 心，事后又狡辩，那是完全违反大乘佛法对众生要“无缘大慈”、“同体大 悲”的慈悲爱护的道理呀！ 金庸对中国传统文化和西方文明的有选择的“拿来主义”，搅和成的伪 文化、伪佛法、伪传统、伪新潮，和李洪志对佛法和量子力学的的乱用有异 曲同工之妙；他们两人在道德、道理上的混乱可以打个平手；金庸“创造历 史”的野心与李洪志相等；金庸迷的数目不知与法轮功迷可否较量高低；金 庸迷和法轮功迷的学历、地位也是惊人的高，真是知识分子的耻辱！金庸和 李洪志在扰乱人心上的罪过正相等。各位不用说什么有人学好有人学坏，要 是有人看金庸学了坏，他自己和金庸得分摊责任，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言行 负责，金庸必须为他的小说以及一系列言语负责。金庸靠他的小说，李洪志 靠他的〈转法轮〉都发了财；金庸和李洪志都已经登堂入室，倾动朝野；金 庸号称“八风吹不动”，李洪志宣传“真善忍”，事到临头金动李不忍。李 洪志已经封就了自己是比释迦牟尼更高的佛，金庸早笑纳了“20世纪文学大 师”的称号，现在他又要“探求一个灿烂的世纪”？他迟早会俯顺舆情，接 受“20世纪历史伟人”的称号，与毛泽东等并列。 在我们这个悲哀的世界上，总是有种种的困苦、灾难，包括物质上的和 精神上的，邪教和邪说的出现是我们应有的劫难。我们经常会被奇怪的小丑 吸引，跟着做错事。小侏儒查赫斯是个很好的隐喻。象这样丑恶、畸形、愚 昧的怪胎竟能走红，他不停地出丑，咒骂周围的一切人，可是大家却当作嘹 亮的仙音，当他是最英明神武的人……谁能说清这是怎么回事？众生的业报 太可怕了！我原在这里谈到过小学时候读的书，这构成了我的道德准则、艺 术品味，那时我都是个心灵孤独的小孩，实际生活中却是个孩子头，能笑能 闹的；在读中学和大学的时候，变成一个面色苍白、神经衰弱、郁郁寡欢、 愤世嫉俗的家伙（象那个隐居的修士^Q^）；后来又归真返朴，成了个笑口 常开，人缘极好的人。除了天赋出众的人，我们该是经过一次又一次历练 的，不断地检查自己错误的思想和行为，使自己向好的、纯洁的、高尚的方 向走。在这过程中会有痛苦，要抛弃很多东西，等过了之后，就晓得那是必 要的舍弃。迷恋金庸和李洪志是一时的，等认清他们的时候，就该尽快抛弃 他们，扔掉小侏儒查赫斯，检点迷误，坚持错误就不妙了。我相信象金庸和 李洪志这样的侏儒走红是一时的，一旦我们获得更丰富的营养，能从眼前这 样的浮躁中停下来好好思考，他们很快会被抛弃。中国最近加入了WTO，这 是我愿意看到的，我也希望中国在文化上能更开放，读书无禁区，兼收并 蓄，不是被官方舆论引着跑，被旗手鲁迅吓破胆。那时我们会对金庸和李洪 志之流有清醒的认识，从错误中觉悟。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