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金庸：因为伪崇高所以成大师 南琛 中国当代文学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一个伪崇高的代名词，八十年代有了 一些突破，后来又有了一些回潮，不过总是无法摆脱崇高这个阴影，而且个人的 崇高总是与个人所处的社会地位或职业的崇高紧密联系，有一些非主流的作品企 图让这样的崇高变得真实，但是这个声音太弱小了。 　　中国受众的定向思维是就算现实中根本没有高尚的东西，也非要从小说 或影视中得到，不然这生活就没法继续下去，好象没了崇高伟大的东西天就要塌 下来似的，正因为大伙都不甘寂寞，所以才会被伪崇高感动得涕泗横流。 　　好莱屋的电影也是靠制造崇高混饭的，以前评论家邵牧君有篇文章，他 说美国电影吸引人靠的不是里面的情节和人物刻划，而是漂亮的汽车，宽敞的住 房，现代化的生活还有电影的拍摄技巧。这样的看法也算一家之见，不过不能否 认好莱屋电影制造英雄的手法虽拙劣但却容易吸引人，就象现在有些低级骗子骗 人的手法其实很幼稚，但大家老是跑去上当。 　　好莱屋的电影让美国人自己觉得感觉良好而让其他国家的人觉得向往， 于是就乐此不疲地把辛苦挣来的钱拿去填好莱屋的票房，说到底这现象的产生是 人的物质欲望起了支配作用，而中国自己的电影没法在物质享受上满足观众，只 能在精神上给观众一些满足，而中国观众又很服那些崇高的人物和情节，于是伪 崇高也就通行无滞。 　　玩崇高的不仅是主流文学，还包括一些非主流的东西，其中就包括武侠 小说，而又以金庸和梁羽生为甚。最早在大陆亮相的一部香港武侠片霍元甲，就 崇高得一踏糊涂，崇高的主题当然是千年不变的爱国主义，虽然里面对爱国主义 的理解幼稚得让人喷饭，不过这并不影响全体中国观众一起津津有味地坐在那接 受这种旺角的地摊似的爱国主义，其实大家看的是武侠这个新瓶，和里面装的幼 稚爱国主义的旧醋没有任何关系。 　　金庸和梁羽生被称为新武侠，我看和新左派差不多。梁羽生的作品如果 刨除里面武侠的内容，就是革命激情小说的翻版，主人公高大全，性格单一，有 些不伤大雅的小弱点，反动派一脸横肉，粗暴萎琐，一出场就知道不是好东西， 脸谱化到了极端的地步，只有白发魔女传和云海玉弓缘稍好一点。金庸要高明一 些，不过他前期写的几篇也够暴露的，后来有了一些改变，但无法掩盖金庸在对 文学和美学方面理解上的低级。香港的文化就是这样一种情况，没什么真正可以 被称为学术的东西，搞一些无哩头的大话现实或是一些耸人听闻的秘闻野史，卿 卿我我的莫名其妙的恋爱，要不就是把一些地摊似的崇高拿出来贩卖。 　　金庸就属于最后一类，这类东西在大陆恰好极有市场，而武侠的血腥无 序和成王败寇又正好符合人的一些基本心理。金庸的审美观还停留在中国的大革 命时期，江湖上一片混乱，山头林立，群魔乱舞，中间有一群出淤泥而不染的乱 世英雄，天性善良，历经磨难而终成大气，与各路好烂人等周旋，最后要么崇高 地壮烈，换取国家民族的大利益，要么垂头丧气地退隐，满足个人的小范围幸福， 要不是金庸一惯认为封建社会的官府是代表地主和官僚利益的反动政府，没准还 要搞出招安的俗套。 　　金庸写的武侠小说和我们从小学的历史惊人地一致，官府无一例外地黑 暗，草莽英雄无一例外地是正面形象，被称为魔教的明教，纵有千般不是，万种 邪恶，但在大气节上是反官府反朝庭的，这就是他们存在的理由。金庸把所有的 同情都给了不成功人士，这是他玩伪崇高的另一体现，他把现实来了个一百八十 度的转弯，现实是黑的，他就说成是白的，依此类推，从这一点上说，金庸不愧 是理想的虚无主义的代表，他想象的是历史，而寄托的是现实。 　　香港有很多电影以歌颂黑帮或流氓为主题，而对香港的管理者则是嘲讽 和揭露，主流文化人往往代表一种反向思维，越是出现抨击现实多的地方，其实 大家过得挺好，他们自己也过得挺好，越是歌功颂德多的地方，其实大家过得很 不舒服，他们自己也过的很尴尬。象香港这样地方，对一些社会低层的人给予大 张旗鼓的同情，其实是成功人士的一种施舍，他们靠这个来维持稳定，而在另一 种社会状态下就恰恰相反，对越是底层的人越要歌颂，因为没什么可施舍给他们 的，唯一可以施舍的就是语言和宣传上的鼓励，这也是要维持一种稳定。基本上 象香港这样的社会是一个揭露性的社会，而象大陆是一个歌颂型的社会，这没什 么过分的差别，区别在于双方积累的财富不一样，富人不在乎被敲打一下，穷人 则需要鼓励。 　　金庸的小说如果说在影射什么，这样的影射也天真得很，说笑傲江湖是 对文革的一种寓言似的反映，可能就是这样，不过这仅仅是金庸为了写小说采用 的素材，也就是说文革给了他一个现成的素材，他就把他改头换面的用了，远不 是什么反思揭露，他的人物刻划很浅薄，这是为了满足武侠小说的快速阅读的特 点，因为看武侠小说不可能象看战争与和平一样费劲，把武侠小说称为成年人的 童话某种程度上没什么不对，他就象童话一样天真和可爱。金庸很重要的一点是 个畅销书作家，他的根本目的不是引导你去反思或思考什么，而是为了在满足你 的阅读快感的同时赚钱。换句话说什么样的文字能赚钱他就写什么样的文字，要 说其中揭露了什么，那也完全是因为偶然，就象你想从希德尼·谢尔顿的小说中 看出哈姆雷特式的独白，完全没这可能性。他们仅仅是采用材料，然后把这些材 料改头换面的再重组一遍，这颇象大陆以前的翻牌公司，有的只是形式。 　　金庸写的爱情故事其实就是香港式爱情电影的古装版，所有的感情都悬 浮在表面上，性格化或偶然性加上功利性是这些爱情成功与失败的唯一条件，只 是在天龙八部中游坦之和阿朱的一段恋情有一点点味道，但也被金庸用一惯的漫 画手法给糟蹋了。还有就是程灵素对胡斐的单相思，稍微让人觉得新奇，其余的 不管金庸用多么煽情的手法把那些爱情写得凄厉动人，其实就是中国历史一个才 子佳人的大俗套，在武林中武功高的自然就是才子，而他们的女朋友无一例外是 佳人。这些爱情全是一个海市蜃楼，在香港的一些婆婆妈妈的爱情长篇中都可以 看到这样的香港式爱情，这种爱得死去活来而又纯洁无比的伪崇高也是金庸吸引 读者的一大法宝。 　　金庸的小说对性的忌讳也可以看作他搞伪崇高的一种体现，通篇不见金 庸有那怕一点点对性的描写，主人公有的全是革命者的情怀和少男少女的天真羞 涩，这一点上他没法和古龙相比。金庸作品的主人公都有心理发育不健全的毛病， 具体就是几乎所有人都保持十八岁及其以下的心理状态，金庸比较有创意的人物 中有一个是老顽童，其实他写的所有人都是这种老顽童的心态，所有的阴谋诡计 都象一群中学生在勾心斗角，他所写的人表现出的天真和糊涂简直让人怀疑是不 是真的在看儿童漫画。如果说象桃谷六仙，南海锷神，不戒之类的人物还可以说 情有可原，那么象洪教主，矛十八，左冷蝉一类的老江湖也象一个孩子一样天真 就无法让人理解了，这不单是金庸，所有的现代武侠小说作者包括古龙都有这毛 病，就是把人写得都跟傻冒似的，在一大群傻子中间搞一点花拳绣腿的阴谋诡计。 实际这就是伪崇高的本质。 　　金庸的有些小说大陆也可能写，甚至比他写的还要好，但是如果一个大 陆作家写一本笑敖江湖，那他现在一定在拉斯维加斯的赌场里发牌。而且大陆作 家不太会金庸的这一套手法，主要是不敢象金庸那样把读者当儿童来看待，从这 一点上说，金庸太有眼光了，以前中国的作家是把读者当傻子看，所以写出象金 光大道，艳阳天一类的东西，王朔基本把读者当半文盲看，而金庸则把读者当识 字刚超过两千的少年儿童看，真正有把读者当正常人看的作家，不过他们写的东 西都成压箱底的废纸了。 　　写武侠的大腕有三个，不过被宣传最多的是金庸，梁羽生主要是因为水平 问题，没人买帐，不然他的小说和革命文学最象了，古龙是因为不玩崇高玩染性， 所以成不了报界明星，只有金庸，不但崇高而且伪得很，你一不小心还会从他的 小说里看出莎士比亚和卡夫卡来，够伪的，所以成大师了。 　　不过这样挺好，我宁愿当一个天天玩找朋友游戏的少年儿童也不愿当天 天举着红宝书跳忠字舞的傻子，从这个意义上说，我还得感谢金庸呢。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