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 金庸谈人生 凤凰卫视 主持人:前不久,听说我要采访金庸,有数不清的朋友争着让我转达对他的问候, 同时也让我代问他们所感兴趣的问题。也难怪,在文坛上很少有一位作者能像金 庸这样,他的书从资深的大学教授到卖菜的阿婆都爱不释手,也很少有谁像金庸 这样,那么多年来一直受到人们的关注,也时不时地引起人们的争议。采访那天, 金庸精神很好,兴致也高,我们谈得坦诚而投缘,很难让人想象,再过几个月, 他就要迎来自己的80寿辰了,真可谓是——秉笔一生写尽江湖事,80高龄笑谈人 生经。 许戈辉:您知道吗?我最早在电视上看您访问,我听您说话还有一点点吃力,会 有点儿听不懂,但是现在我完全能够听懂了。 金庸:中央台访问过很多人,我都记得,白岩松、姜丰,沈冰。 许戈辉:对,您的记性太好了。我知道您在杭州那边不是建了一个屋,后来又捐 给政府了? 金庸:是,现在我有一个小的屋子,在钱塘江边。 许戈辉:下次我要到杭州去,我要到您那里去参观。 金庸:欢迎你来。 许戈辉:好的,您请到那边坐。而且我有很多朋友都特别喜欢您的书,他们有各 种各样的问题想让我问您。 许戈辉:您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呢? 金庸:最近,我今年一年就忙,把我以前写过的十五部小说全部从头至尾修改一 下。 许戈辉:那您都改动一些什么呢? 金庸:一个是这些读者都写信给我,读者在网上他们批评书上的,第二要改动真 正的缺点,像我本来写《射雕英雄传》,有些情节写到黄蓉的年纪比郭靖大了, 这肯定是错了,所以把这些矛盾的不合理的地方重新改掉。 许戈辉:那这个工作大概一共要做多久? 金庸:我大概做三年。 许戈辉:一共做三年。 金庸:对,因为两年前已经开始做了,但是今年做得特别紧张一点,今年因为有 非典,SARS,我到澳洲去住了两个月,完全空了。 许戈辉:您现在每天大概还要工作多少个小时? 金庸:现在可能真正工作六个钟头。 许戈辉:六个钟头也不少啊? 金庸:自己读书大概读四个钟头,所以差不多有10个小时都在工作。 许戈辉:那已经是很多了,让我觉得都挺惊讶的,因为您毕竟年事已高了。 金庸:我在浙江大学教书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样的。 许戈辉:我知道您在年轻的时候,在给报纸写武侠连载的时候,多的时候每天能 写到八千字是吗? 金庸:不会,两千字,还有一千字写社评,报上的社论,一千字的小说,一千字 的社论。所以人家说我两只手写文章,一只手写情感性的,一只手写理智性的。 许戈辉:可是一个人怎么才能做到这样呢?两个脑子难道都截然分开吗? 金庸:两个时候,社评我到晚上半夜写,包括看了各种新闻后再写评论,小说是 下午写的。 许戈辉:看来您是白天做梦的人,白天去浪漫。 金庸:晚上就是写很严肃的。 许戈辉:您觉得您自己的性格里,这种理性、严肃和浪漫到底是怎么样? 金庸:两样都有的,一个混合的。 许戈辉:混合的,哪个多一点呢? 金庸:可能我自己喜欢浪漫一点的。 许戈辉:我听很多以前在《明报》工作的人说,您做老板的时候,是一点都不浪 漫的,很多地方都是很苛刻的? 金庸:是,做生意,办理报管,写评论,金钱的处理问题,这些一定要很严肃的, 一浪漫就糟糕了。 许戈辉:我听说他们逼着您要加稿费的时候,倪匡给你打电话说要加稿费,他很 会说话,他说得很快很多,您说不过他,您就说我给你写信,一写信他就害怕了。 金庸:这种事情都是夸张的,实际上不会,他们不大敢跟我提要加稿费的。 许戈辉:为什么呢?因为您是一个很严厉的老板吗? 金庸:因为在《明报》登一篇稿子很难的。我说你要加稿费,我不要你的了,他 们就害怕了。 许戈辉:是吗? 金庸:因为《明报》当时在香港是最有地位的报纸。 许戈辉:我知道您是很爱才,很惜才的,但是像这些很有才气的人给您写稿,您 又不肯给他们加稿费,您就不怕他们到时候不写了,跑掉了? 金庸:不怕的。 许戈辉:不怕的。那您怕不怕人说你小气,说您吝啬呢? 金庸:你一个人加,其他的人不加不行,要加大家一起加,大家一起加,几十篇 稿子,一下加就几千块钱一个月。 许戈辉:可是您小说中的人物恰恰每一个人物好像都是很豪爽,不吝惜金钱,出 手很大方,那您不怕人家说您写的是一种人,自己又是另外一种人? 金庸:你这个事业就垮台了。 许戈辉:我的很多朋友都特别喜欢您的小说,他们特别想知道,您自己认为自己 最像小说中的哪个人物? 金庸:没有哪个很像,人家叫我查大侠,实际上我这个侠气不多的。 许戈辉:那您理解中的侠气应该是什么样的? 金庸:侠气就是遇到不平就挺身而出,不顾自己的危难帮助人家,我帮助人有的, 但要自己做出很大的牺牲,对不相识的人都去帮助人家,我做不到。中国理想的 人物,真正的大侠,小说里这样可以写,实际上做不到的。那我再问问你,你看 我的小说,你自己喜欢哪一部? 许戈辉:我比较喜欢《笑傲江湖》。 金庸:你自己个性也是喜欢自由自在的。 许戈辉:是。而且我希望有仗义,有一些成就,有一些功名之后能够舍弃,所以 我特别欣赏那种隐退的精神。否则的话,就会觉得你自己所得永远也不够。 金庸:现在又得向钱看,又得向权看,争权夺利,政治工作就希望自己的地位高 一点,权力大一点,个体经营做生意的就希望多赚一点钱,为了多赚一点钱,为 了多得一点权力,自己的道德观念,自己的生活就搞得自己很不痛快,这是不值 得的。 许戈辉:这种侠义精神,您觉得在现实生活中还适用吗? 金庸:我写武侠小说主要的动机之一,就觉得现在中国社会中不大有侠义精神, 希望提倡一下。 许戈辉:我看到书上有写说,金庸这个笔名有可能就是把原来您的镛字拆开,是 这么回事吗? 金庸:是,开始写小说的时候,要用一个笔名,我一下子想不到,就把这个镛字 拆开,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许戈辉:那原来那个带金字旁的镛是一种武器吗? 金庸:那是一个钟,很大的一个钟。打这个的。 许戈辉:所以原来您是一个当当当可以敲得响的钟? 金庸:对。 金庸:我做《明报》最大的成就就是反对文革,从头至尾反对文化大革命。当时 就批评斗争彭德怀,斗争邓拓,我就很反感,斗争邓小平,我觉得也不对,所以 就跟当时北京的政策对着干。 许戈辉:我知道就是因为您在《明报》上的那些言论,所以最后您差点遭到暗杀, 是吗?他们已经把您列在暗杀的黑名单里面了? 金庸:暗杀的名单,有四个人,我是第二位,第一个已经死了,第二个大概就轮 到我了。 许戈辉:我看到您还接到过邮包炸弹,是吗? 金庸:有炸弹寄到我报馆里来的。 许戈辉:那个时候心里真的是不害怕吗? 金庸:当然怕的,一方面在写武侠小说,写小说,觉得就要挺身而出,怕就怕了, 如果怕的事情不干了,那怎么叫男子汉大丈夫。 许戈辉:那个时候您想到过,如果要是自己真的有什么不测,《明报》怎么办? 金庸:一方面受到暗杀的威胁,一方面到处有人家想给我钱,想收买,我们遇到 很多困难,有时新闻纸,办报的纸没有了,或者钱不够了,有人就来说我送你多 少钱,你来替我宣传,这种我全部拒绝了,我自己一生谈不上有什么侠客的侠气, 但是至少不去为困难来听人家的命令。 许戈辉:您现在看《明报》的时候,对它的感觉是什么样,还觉得它是自己的孩 子吗? 金庸:不是的,因为现在我不能指挥了,以前看到这个东西,马上把总编叫来, 这个不对,不能这样做,把记者叫来,你不可以这样做,不能这样写,现在就不 能这样子了,我看过,我觉得如果我来办,不是这样办。在香港批评界说公信力 第一,所有报纸中间,《明报》还是第一。 许戈辉:别人更多的是看您的小说,可是我看您自己说,其实小说那个时候完全 是为了报纸才写的? 金庸:对。 许戈辉:而办报是您抒发自己政治抱负的一个途径? 金庸:办报对当时的政治有影响,我觉得文化大革命不对,当时香港人很听我的 意见,觉得我讲的是对的,后来邓小平接见我,我不是共产党,你是共产党,你 有很多的意见我也不同意,但是基本上我们的观点相同。 许戈辉:您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吗? 金庸:记得很清楚的,我穿一件西服,不是这一套,黄色的。邓小平穿一个夏威 夷衫,短袖的。 许戈辉:他穿的夏威夷衫,还没有穿中山装? 金庸:他说我是粗人,穿成这样子。我说您别客气,您能够接见我我很光荣。 许戈辉:我知道邓小平先生他在和您见面之前,他就很喜欢读您的书? 金庸:他的女儿到香港访问,也提到这个,我爸爸愿意看你的书,邓楠,我搞了 一套交给新华社,请他送给邓先生。 许戈辉:在文革期间,邓小平挨整的时候,您有预见到说他终有一天要重出江湖 吗? 金庸:我没预见的,我说整他是完全错误的,我骂江青,你批评邓小平,你跟邓 小平差得远了。 许戈辉:其实在那个年代,您敢这么说都是非常非常大胆,非常勇敢的? 金庸:他们想暗杀我,大概敢骂江青就想暗杀我。邓小平后来很快就接见我,大 概可能后来这些文章他看到了,他没讲看到没看到,但我估计他看到了。 许戈辉: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其实你是一个特别有政治抱负的人,但是 就像您自己的小说里边写的,总是希望能够天下太平,能够用和平的方法达到一 个圆满的局面,但是政治这个东西好像又是蛮残酷的? 金庸:政治我的个性干不了的,我看到人家不对,马上冲动要讲的,搞政治的一 定要拍他马屁,说你很好,慢慢地再劝告他,这种事情我干不了。像令狐冲这样 就不干了。 许戈辉:所以令狐冲这样的,也是一种特别逍遥的境界? 金庸:也是我们这种小人物就可以做这种事情。 许戈辉:您现在已经近80岁了,到今年年底您就要过80大寿了? 金庸:对,过到明年。 许戈辉:如果现在回想,您觉得这一生最大的得是什么,最大的失是什么? 金庸:最大的得是天生的,我记性很好,看书不是说过目不忘,大概看过十几年 前的也还是记得的。这个天赋,不是说自己的好处,父母亲遗传占便宜的。还有 一个,我从小喜欢念书,觉得读书是一种很大的乐趣,因为本身喜欢读书,知识 比较容易得到,而且不以为苦,觉得很快乐的。 许戈辉:那最大的失呢? 金庸:也可以说性格比较冲动,如果性格不冲动,很规规矩矩的做事,成就会大 一点。 许戈辉:是吗?您自己说您性格比较冲动,但是我知道别人对您的印象可是非常 非常得稳,说您是以稳健见长的? 金庸:大事上稳健,小事上也冲动的。 许戈辉:那如果要是大事稳健,看来小事冲动就没有什么关系了,不必拘泥于小 节嘛。 金庸:所以我家庭的问题,爱情的问题处理得不好,对于自己个人的生活上有痛 苦的。 许戈辉:您自己曾经说过,您心目中最理想的爱情应该是那种青梅竹马的,一见 钟情,然后就是从一而终? 金庸:这个理想实际上做不到的。 许戈辉:为什么做不到呢? 金庸:因为这个人性格会变的。 许戈辉:您觉得由于这种性格,致使自己的爱情、家庭都不是最最如意,是不是 也是人生的遗憾? 金庸:是的。 字幕:金庸的三次婚姻—— 第一任妻子杜冶芬,1947年相识于杭州,五十年代初在香港分手。 第二任妻子朱玫,1956年两人结婚,共创《明报》,生有两男两女,七十年代末 分手,长子在美国自杀。 第三任妻子林乐怡,小金庸27岁,相伴至今。 金庸:我跟第二个太太离婚,我这个大儿子他在美国念书的时候自杀了,使我一 度很伤心,这个事件现在回想,可能跟我的婚姻关系影响到他,对他不起的。 许戈辉:您的第一任夫人,我知道那个时候大家都很年轻,环境又比较的动荡, 所以大家就分手了,对吗? 金庸:对。 许戈辉:那么第二任夫人,朱玫女士,她和您一起创办《明报》,应该算是大家 是共同奋斗,从苦中熬过来的,和她为什么会离婚的呢? 金庸:这个事情是我不好,我对她不起,所以自己心里很自疚的,很懊悔的,这 个是我道德上不好。 许戈辉:那您这些内疚这些后悔,您有没有对她讲过呢? 金庸:讲过。 许戈辉:她呢? 金庸:后来我们就签了离婚书,后来我把这个离婚书撕了,我说我们不要离婚了, 但是她也不接受了,她说已经离婚都离了,不要再搞回头的事情了。这个人生, 真正的人生不大很少有从一而终,我爱了这个人一生一世永远爱她,这个当然很 理想,像罗密欧、朱丽叶、梁山伯、祝英台这些,当然很好的,小说或者戏剧可 以这样做,实际人生,人的感情有的时候会变化的。 许戈辉:可是您说这样的改变会不会让一些金庸迷很失望,很伤心。曾经像您笔 下的杨过、小龙女,多让人羡慕啊? 金庸:杨过、小龙女就是没变动的,杨过、小龙女这种事情有的,但是不大多的。 许戈辉:您看您笔下的爱情,我发现如果要是有不如意的,比如说有背叛的,有 离弃的,好像是女孩子背叛她们的丈夫或者是背叛她们的情人多一点,为什么这 样呢? 金庸:男人跟女人背叛都有的,如果到了现在的生活,恐怕男人背叛更多,因为 男女不大平等了,男人比较占优势了,在经济上或者在社会生活上他比较占优势, 他比较有条件背叛。但是中国自古以来,男的女的不是很平等的,所以男人坏的 多。 许戈辉:其实我估计韦小宝是自古以来中国大部分男人的一个梦想,是不是?虽 然这个梦想比较难实现,但是这个梦好像一直在做? 金庸:我现在正在改写《鹿鼎记》,有一批年轻人觉得这种人很好的,实际上韦 小宝我写的是一个否定的人物,就是在一个不合理的社会中间,一种不合理的人, 他飞黄腾达了,韦小宝到现在的社会中间,他马上坐牢去了,又贪污、又贿赂、 又重婚,这些都是犯罪,所以将来改写到最后,韦小宝遇到一些困难,没再这样 容易就快快乐乐娶了七个老婆,没这样简单。 许戈辉:我不知道您原来要对自己书里面的故事做这么多的修正,所以这是不是 就体现说您自己的价值观也在不断地在变化着? 金庸:价值观不改变,大情节也不改变,主要改小的地方,明明错误的,如果不 错误的,我喜欢这样,有读者不喜欢这样,那我就不改了。 许戈辉:那到现在为止,您觉得哪一部还比较忠实您的原著? 金庸:香港无线电视以前,初期拍的《书剑恩仇录》、《碧血剑》这些,《射雕 英雄传》,初期的改动比较少的。到后来越来越离谱了,完全乱改了,大陆,像 《射雕英雄传》,我和他合同签好了,你不改动,我送你十万块钱,那些编导、 演员有十万块钱大家分,所以《射雕英雄传》,我送了十万块钱给他们。 记者:那您对《射雕英雄传》满意吗?现在拍的? 金庸:拍得好不好很难讲,总之他不改我觉得是好的,他改得很少很少,这十万 块钱可以有资格拿了。 许戈辉:我觉得您对年轻的人好像都是很爱护,有的时候一些您甚至是没有见过 的年轻人写东西,请您写个序,题一个字什么的,您都会答应的? 金庸:现在拒绝了,题字一点儿不题了,写序一点儿不写了。 许戈辉:为什么呢? 金庸:因为我写的字,他就去卖钱,卖得好一点。我写的字成为他商业赚钱的工 具,我就不写了。 许戈辉:查先生我想知道,这些年我觉得您在内地参加的各种活动也很多,像接 受浙江大学的聘任,有的时候也会到北大去做演讲,还会做一些比赛的评委,我 就看到有人评论说您这样一个大侠到了晚年,好像凡心不定了,为什么会这样呢? 金庸:老去参加一些活动,我已经推掉很多很多,有些推不掉的,不好意思,也 就参加了。如果大家批评,很好,我就很感谢。最近新浪网有一个文化名人的偶 像投票。 许戈辉:对,最近那个投票,鲁迅排在第一位,您排在第二位,第三位是钱钟书 先生,对吧?您自己怎么看。 金庸:因为所谓的偶像是年轻人搞的,他们把我排位排得很高,主要还是他们喜 欢看我的小说,并不是我的小说价值很高。 许戈辉:您在文学史上,您比较推崇哪些作家的小说呢? 金庸:鲁迅当然也是排第一位,如果我排,沈从文、巴金、茅盾这些。 许戈辉:恰恰以前有一个中国文学的文库的收集,中国历史上十个最伟大的作家, 他把您的作品收在里边了,但是没有收茅盾的,结果就引起轩然大波? 金庸:引起轩然大波,不敢当,不能排得这样高。人家问我说,茅盾是我的长辈, 他跟我爸爸是中学同学。我年轻的时候,我爸爸带过我去见他的,他姓沈,沈叔 叔,还一鞠躬,他给我拿点糖果什么的,作为长辈,我说不能跟长辈比,心中一 直拿他当我的长辈。 金庸:基本上对我到现在过的一生,我觉得很快乐的,还是大致满意的。除了感 情生活、婚姻生活有些可以改正,但是事业,这些大致可以。如果要改动的话, 可能我多点时间来念书,少点时间搞社会活动。 许戈辉:不妨就给一点忠告,给现在的年轻人,怎么样才能够最好的把握感情呢? 金庸:我觉得谈恋爱、结婚,要郑重地考虑,不要太马虎,太莽撞了,要对对方 爱护多一点,自己委屈一点。 许戈辉:好的,查先生,谢谢您。 (XYS20030823)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