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刘晓庆的特殊贡献 潘多拉   从刘晓庆出道成名至今的十多年,正值中国市场经济的转型期。大 约是“身在庐山”的缘故,我们很多人感受不到这个转型期在中国社会 变革史上意味着什么,但也许过不了多久,当这个转型基本完成的时 候,我们再回过头来看看自己走过的道路,看看我们曾经以极大的热情 和兴趣关注过的那些人和事,我们就会更加清楚地发现,这个转型是怎 样完成的,那些引起我们关注的人和事,在其中起到了怎样一种不可低 估的作用。   刘晓庆,这个十多年来盛名不衰的电影明星,就是这样一个不可忽 略、不可低估的人物,她用自己非同一般的天赋和创造,为我们这个需 要转型而且也发生了转型的时代作出了特殊的贡献。   在计划经济的体制里,每个人一生的轨迹几乎从一开始就是被注定 了的,即便以后发生了比较大的变化,也往往是被人赏识、被人提拔的 结果,因此自己的命运还是掌握在他人手中。刘晓庆显然不满足于这种 按部就班的生存方式,她既善于利用传统体制的每一个可以利用的因 素,在工厂、部队、电影制片厂旧有的文艺演出系统中迅速成长,用电 影明星的面子从地方官员手中轻而易举地批到土地来经营房地产(即她 所称的“房宅功”)等等,以此作为自己事业的跳板;也善于抓住每一 个机会进行自我推销、自我炒作,从而自觉地将自己作为一件商品逐步 推向市场。当刘晓庆成名之初就出版自传《我的路》时,很多中国人还 不理解,视之为幼稚、轻狂,其实这恰恰说明她很早就培养了自觉的市 场经济意识。今天演艺界、影视界的名人大腕们一个接一个抽疯似地写 自传,连刚刚在电视上混个脸熟没几天、奶腔奶调尚未褪掉的小男主持 人也急火火地把自传摆到地铁的书摊上,不过是跟人家刘晓庆屁股后面 邯郸学步罢了。   刘晓庆如今号称“亿万富姐”,再也不是某个单位的职工,不是某 个文工团、某家电影制片厂的演员。她已经在传统体制的“蛋糕”之外 为自己制作了另一块很大的“蛋糕”,除了法律,没有人能对她指手划 脚;除了她本人,没有谁能主宰她的命运。刘晓庆引人注目的个人奋斗 经历,为人们展示了一个市场经济先行者的独有的方式,这是她对中国 的第一个特殊贡献。   刘晓庆是个个性鲜明、敢作敢为的人,她给人突出的印象、同时也 是最令一些人反感的就是一个字:狂。从她接受外国记者采访时声称自 己是“中国最好的演员”,到第四届全国十佳电视演员颁奖活动前后的 口出狂言(如果没有把她排在“十佳”第一名的位置上,她要“当场拔 腿就走”),到直接跳上前台为自己导演的乏善可陈的电视剧《火烧阿 房宫》呐喊助威,等等,里里外外都透出一股“不畏天命,不畏大人, 不畏圣人之言”的狂劲儿。中国人一向讲究温恭谦让,对“枪打出头 鸟”之道无师自通,突然间看到一个本应该“令仪令色,小心翼翼”的 女子竟然如此这般毫无遮拦,不加收敛,不知天高地厚,当然不太习 惯,群而攻之,恨不得你一拳我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教训她一番。   然而刘晓庆毕竟是刘晓庆,她不但不担心他人的忌恨、批评和攻 击,而且似乎更乐意于成为他人忌恨、批评和攻击的对象,正如她自己 所形容的:“就好像过去村里只有我一个地主,于是每过一阶段就要揪 出来斗一斗”,因为这正好证明她已经在公众中树立起了至少在相当一 段时间内谁也无法忽视和取代的地位。所以,她所谓的“狂”,绝不是 出于无知、无畏、无所顾忌而产生的狂妄,也不是因为某种仇恨心理和 绝望情绪而生发的疯狂,而是更多地表现出了一种由于自身实力强大、 “万物皆备于我”而形成的坚定的自信心。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以中国之大,功成名就、身价高昂的演员并不 罕见,财大气粗、桀骜不驯的名流也大有人在,但在所谓“林子大了, 什么鸟都有”的娱乐圈里,真正能够永远保持一副饱满的志在必得的精 神状态,既在内心深处“粪土当年万户侯”,又在行动上咄咄逼人当仁 不让的“鸟”,我却发现只有刘晓庆一人。中国素来有鄙视倡优(擅长 乐舞、谐戏的艺人)的传统,今天的演艺界人士虽然不再等同于古代的 倡优,但是他们不少人表面上装得趾高气扬,不可一世,其实潜意识里 正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某种虚弱。在他们看来,别看自己现在像模像样 “混得跟个人似的”,其实和人家领导同志相比差远了。明星、名人的 成长离不开传播媒介,但你看看每天的报纸、电视上的重要新闻,不是 某某领导前呼后拥视察某地发表讲话,就是某某单位大张旗鼓召开会议 学习上级的重要指示,像姜文、韦唯之类的明星虽然也光彩夺目,但何 曾享有过这等荣耀?   可贵的是,刘晓庆没有这种“自卑”心理,她非常清醒地意识到, 如果凡事都要向政治人物看齐,那还是停留在传统社会“官本位”的认 知水准上。她是共和国的一个公民,有自己的私有财产,有一定的影响 力和号召力,有非凡的勇气和创造能力,因此她完全有理由并且有足够 的信心去平视那些被人们仰视或神化的政治人物。从这个意义上讲,一 部刘晓庆的奋斗史,就是中国改革开放以来体制外社会力量的发展史; 刘晓庆今天的存在和心态,就是中国市场经济构筑过程中非公有经济逐 渐积累、成熟的一个象征。这是刘晓庆对中国的第二个特殊贡献。   当然,正如“领导也是人”,明星、名人也是人,刘晓庆身上也有 不少缺点,有的甚至还是致命的毛病,比如言行不够谨慎,自我控制能 力差,对普通人缺乏同情心等等,而多半正是这类不检点影响了她在公 众中的声誉。但是,我们评价一个公众人物,不应当过分拘泥于其“一 时之誉”,而应当看其是否对社会有利。我并不说刘晓庆为中国的改革 开放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能够在中国历史上写下多么光彩的一笔,我 只不过是觉得,“刘晓庆现象”有助于我们更加真切地认识中国市场经 济在逐步消解传统体制的同时,不断发展壮大成为一种举足轻重的社会 力量的过程。   国外曾有像美国的里根、菲律宾的埃斯特拉达那样的演艺界人士问 鼎政治高位的先例,假如有朝一日,刘晓庆也要竞选中国政坛的要职, 我肯定会投她一票。 (原载《南风窗》)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