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 ———————————————— 同性恋大游行 □舒 婷 (摘自《柏林--一根不发光的羽毛》 著者:舒婷 著 书号:7536030452 出版商:花城出版社 1996年5月至1997年4月,舒婷应德国外交部属下的科学文化艺术交流中心邀请, 在柏林生活写作一年。本书部分篇章写于柏林,另一部分是回国之后回忆在德 国的经历所写的,内容大多为寄居德国期间的所见所闻所感,采用一种“跨文 体”写作结构,同时收入大量照片、资料文献、诗作、日记、儿子在德国写的 作文等等,新颖独特,令人全面领略舒婷眼中的德国和在德国生活的舒婷。 汉林书城(www.hanlin.com)推荐)  6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六,是柏林每年一次的同性恋大游行。 德国朋友说,柏林是德国甚至欧洲同性恋者的大本营。只是在日常 生活中,似乎了无痕迹。也许这些年来欧洲人对同性恋采取默认态 度,同性恋者们已无需那么惊世骇俗地,力图向社会证明什么,争取 什么吧? 同性恋者们有自己专门的圈子和去处,尤其以艺术院校和年轻人居 住点附近的小酒吧,咖啡馆和的斯科舞厅为典型。柏林几乎每个街区 都有叫PLATZ的小广场,周末常有形形色色各具特点的集市。我曾经 和几位来旅游的中国朋友去了一个同性恋活动的集市。众多啤酒屋和 临时舞台,流动摊位出售朋克服装和饰品。我们被一支来自加州柏克 莱的青年艺术队吸引得如痴如醉,舞蹈和音乐无疑是一流的,演出并 非赢利,而是为爱滋病者募捐。 10年前我在柏克莱见过同性恋大游行,不仅亚洲人感觉荒诞不经, 甚至西方,也不啻一次核爆。而今天,当人们告诉我,次日将在 SAVIGNY PLATZ 集中出发的同性恋游行,听起来好像是一个年轻人 的狂欢节或化装舞会罢,毫无鄙薄之意。 星期六上午,许久以来闷闷不乐的天空忽然绽现阳光。我穿上牛仔 裤,系好旅游鞋,脚步轻快赶上巴士,前往SAVIGNY PLATZ 。不料 巴士接通知改道而行,我和一群嘟嘟嚷嚷的老头老太被甩在陌生的街 区。看看手表,时间快到了,正着急不知朝哪个方向,接着就看见成 群结队勾肩搭背的年轻人潮水般前涌。我顺势而去,越接近广场,越 拥挤不堪。沿街咖啡座站满一手执咖啡一手夹香烟的人。重金属音乐 震耳欲聋,五颜六色的彩旗和气球,一辆紧随一辆飘红扎绿的卡车, 和密不透风的亢奋人群。 当欧洲人围住什么东西观看时,你才明白什么叫人墙。这些宽肩长 腿的白人根据自然规律,最高的人刚好站在外围。我这个不算矮的亚 洲人,就是跳着脚,脖子伸得跟长颈鹿似的,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高音喇叭里有个女声在指挥,我听懂了他们将经过“裤裆大街”。 “裤裆大街”是柏林大动脉,相当于中国一般城市中的中山路。 我抄近路去了“裤裆大街”。大街已中断交通,每个十字路口,都 有被截断的车流毫无怨言地耐心守候,仿佛不知道这一等,可能就是 几个小时,闻风而来的观光客们早已占据了街道两旁的露天咖啡座, 我好容易插近马路牙子,挤坐在孩子们中间。 领先开道的竟然是警察,两辆摩托,两辆小车和4辆面包车,都漆 着警徽,车门敞开,警员们怡然自得,不像上几周梵蒂冈教皇来时那 样森严壁垒。 游行队伍有节制地和警车保持10米距离,一个吹着哨子走在摩托车 队前面指挥的胖男人,不时朝警车做鬼脸,鄙夷地摆手:“滚远点!” 载歌载舞的人们在卡车上或步行,朝围观的人群抛洒传单,纸花和 飞吻。尖利的口哨声高高拔起在音乐的汪洋之上。几个肥得流油的大 胖子集中在一部卡车上摇臀抖胸,立刻冒出几个同样吨位的观众,高 兴地拍着自己的肚子上前与之比较。再异想天开的打扮都有,最引人 注目的当然是那些大胡子男人,描眉涂口红,扑拉着假睫毛,身着短 裙,露出一双裹着丝袜的筋骨虬结毛茸茸长腿。亏得欧洲不乏同样大 号女性,才有那般巨硕如船的红色高跟鞋。不知他们能否扭捏到游行 结束而不腿脚抽筋,由此方醒悟到女人不是那么好当的。 队伍已走了3个小时,看上去仿佛还无穷无尽。队内队外不少人喝 醉了,警察开始紧张。 我在走开去时想,柏林真有这么多同性恋者么?似乎全柏林人都涌 上街头了。第二个感觉是这个世道男人越来越少了。女同性恋者并不 以自己的性征为耻,照样丰乳肥臀地招摇过市,而男同性恋者非但女 装打扮,涂脂抹粉,还要弄两个塑胶乳房上下左右颤动,美得不行。 怪不得柏林有这么多独居的大女。 私下庆幸,队伍里什么人种都有,除了亚洲人。 电话铃声大作,有个中国留学生对我叫嚷:“你去看了游行吗?我 们跟在队伍后面尽情又唱又跳,直到瘫倒为止。”这么说来,并非所 有游行者都是同性恋?因为我知道这个留学生正与她的男朋友爱得死去 活来呢。 白白杞人忧天了一番。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