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涂鸦:阳光下的精灵 江菲   “涂鸦”这词儿据说最先出现在唐代卢仝的《添丁诗》里:“忽 来案上翻墨汁,涂抹诗书如老鸦。”原本是指字写得像乌鸦一样难看。 但最新的研究使人们发现乌鸦是动物界“智猿”(人类)外最聪明的 动物,它会往瓶子里扔石子儿喝水,能数数儿一直到4,而且,它是典 型的享乐主义者,没事儿就把毛抹得油亮,然后放声高歌。可人们不 喜欢它,因为它自己唱得挺乐,忘了别人十分介意它这种表达方式。 我周围的人对“涂鸦”的看法可能跟对乌鸦的看法差不多。   到北京前,我对涂鸦最清晰的印象是高中语文老师住的楼道里的 一幅画。很明显是个小孩子画的,用蓝色的粉笔:一辆有五个轮子的 大卡车,后面拖着几匹马,车上有各种各样的动物,长颈鹿、大象、 公鸡、鸭子、小白兔……天上有太阳、月亮,奇形怪状的星星。一个 三根头发的小孩儿站在车前咧着大嘴唱歌,两只眼鼓得像金鱼。不知 是因为大人们认为画得好还是没有空处理它,这幅画从我第一次看到 起,已存在了七年。   北京最出名的涂鸦作品是一个无所不在大人头,没头发没眼睛, 只一个劲儿地噘着嘴,好像努力要诉说什么。曾有人展开讨论,这是 黑人印第安人还是某种土著民族?谁画的?为什么而画?有一个中学 生告诉我,这叫叛逆。再后来有人说这是美院学生的杰作,他在做一 项伟大的工程,证明中国人也有同样的艺术能力。后来又有个“码根 码”。是一个中年人为自己发明的软件做的廉价宣传。据说他在深夜 骑着车满北京城转,只用墨汁,因为不久就能自然消失。后来他被市 城建办的找到,要求把所有的宣传品擦掉。再后来,在许多物业小区 又有“还我绿地”、“我要阳光”之类的集体“作品”出现,这回完 全不是什么“艺术”了,有点像大字报,附近有转来转去的老太太, 一见有人看,就赶忙过来问:“是记者吗?”   没有人允许我们到处画画儿。爱护公物大概是我小学时在“自我 鉴定”里写得最多也最自信真实的话。但是突然有一天,大街空墙上 的画儿也被赋予了艺术的名分。我觉得自己受了愚弄,很后悔虚掷了 培养艺术感觉的大好时光。因为当我大胆地把自画像“涂”在大衣柜 雪白的木板上后,被爸爸狠狠地收拾了一顿,从此丧失了追求“艺术” 的原动力。他觉得这是糟蹋物件儿,才不是什么艺术。   我至今惟一的涂鸦经历,是很多年前去俄罗斯。我住在海参崴一 个叫“少年之家”的地方,那个城市的孩子放了假都来这里玩。那里 的墙呀地呀,没一块儿是干净的,都是孩子们画的画,每天都画,还 互相修改。看不懂。他们讲给我听,也听不懂,只好一个劲儿乐。他 们让我画,想来想去,就想出来一个小时候玩的跳房子,因为简单, 怎么画都不算败笔。那些孩子也看着我乐,大概觉得我挺傻。   西方有的国家鼓励在公共休闲场所的墙上画画,认为这是市民参 与美化城市的自觉行为,还有专人把那些不好的画和字擦掉,为更好 的作品腾出空间,许多人因此找到了展示自己才能的媒介。那里的涂 鸦作品与中国大相径庭,只会乱写些“××大坏蛋”之类的国人看了, 可能都会不自觉地低头找牙。那种色彩,那种神韵,那样的冲击与震 撼,说不出。它们永远进不了博物馆,因为它们就是为在阳光下展示 而创作出来的,某种灵动的东西从中滋长并蔓延,这种无法形容的力 量使城市和街道变得奔放而有活力,使马路上的普通人也染上了玄妙 而梦幻的味道。它们已是生活的一部分,即使没有人知道作者的姓名 和目的。事实上,即使是收藏在巴黎卢浮宫的米洛的维纳斯,恐怕也 难以再次拥有这样的风采。两个打扫房间的老妪每天用鸡毛掸子为它 打扫两次尘土,冰冷的空气,寂寞的流光,它只是块石头,或者尸体, 甚至浓缩成目录中的一个编号。 中国青年报2000年4月4日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