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北大在异化? 陶世龙   北大是戊戌百日维新唯一留下的新政,光绪二十八年即1902年,被任命为第 一位总教习的吴汝纶,因中国从未有过大学,花了三个月时间到日本去取经,日 本人介绍经验时,建议不要使用西学的称谓。因为当时中国所称的西学,实际上 指的是科学。他们认为这些学问乃“天地固有之理,而世界万国所通有,决非西 人之宜私者也。是故贵邦学堂教习之,则贵邦之学。”学会了就是中国的,何必 去分东西。这位桐城派大师看来是听进去了,详细记录下来,还抄录了日本大学 的课程设置,准备回去干一番。   但当时已是反对变法者经过政变上台当权,他的随行人员中就有专门给朝廷 打小报告的,密报他回去要乱政。亏得朝中还有有爱护他的人,设法告诉他,回 到北京对他不利,于是吴汝纶在归国途中就告病辞职回安徽老家去了。但不甘心 空手而回,便把访问所得编成一本书《东游丛录》,只用了几个月时间就在日本 印了出来,算是留下一个他为建设京师大学堂准备的原始参考资料。而后来实际 的京师大学堂仍是成为官僚的学校,蔡元培去当校长时,北大并没有可以称道的 学术,有的学生竟是带着跟班去上学的。   蔡元培的改革使北大成为具有大学精神的真正大学,对整个中国的高等教育 也产生了重大的影响。不止是兼容并包,首先是学术独立,自由思想;不仅倡导, 而且从北大自身作起,身体力行,所以能成为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发源地。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高在何处?在当 官,这叫做学而优则仕。作为变法维新产物的京师大学堂,虽然名称变了,实际 上仍走着这条老路。蔡元培痛切地看到,自汉武帝置五经博士开辟了通过读经可 以做官的“利禄之途”,以后发展为科举制度,中国知识分子的大多数便入其彀 中,把聪明才智都耗费在读死书上了。(中国的新文化运动,《中国新文学大系 导论集》1940,良友图书公司初版,1982,上海书店影印,第3页)他在北大的 改革的成功就是使学术至少是在北大校园内居于最高的位置。管理学校充分发挥 教授的作用,实行学生自治。这在1948年我进北大时仍能感受到。(参见《老北 大给我上的民主课》)   蔡元培是考八股文出身,但对科学的认识比今天有些学过数理化的人还清楚, 他的在《三十五年来中国之新文化》一文中说:西方文化的优点在“事事以科学 为基础”;“生活的改良,社会的改造,甚而至于艺术的创作,无不随科学的进 步而进步。故吾国不言新文化就罢了,果要发展新文化,尤不可不于科学的发展, 特别的注意呵!”[转引自高平叔,蔡元培论科学与技术1985,河北科学技术出 版社,页616]   正是民主与科学的精神,为北大吸引了中国最优秀的学者和爱国的青年学生, 因为大家都认为只有民主与科学能使中国走上富强之路。   那时的北大,并没有一个完整的校园,更没有湖水的涟漪,而名字就叫做沙 滩,学生的吃住都很一般,尽管学生中也有豪门显贵,但没有什么特殊的,也无 人看重。追求权势与金钱反而会受人轻视,那时的北大要说特殊,是被人看作 “小解放区”(在真光电影院的黑暗中,旁座对我悄悄说的),其他方面并没有 什么高人一等的感觉。   这个传统在我1951年离开北大时还能感觉得到。看来1952年的院系调整也未 使他中断。马嘶校友所写的《未名湖性灵》中记述:“我终至感受并且承受了这 种精神气韵,这是我生活在未名湖畔四年时光中最可宝贵的收获,这是在其他地 方难以得到的精神财富。我得承认,时至今日,我已届古稀之年,我的心灵深处 仍然被一种很不入时的价值观念顽固地盘踞着,这便是:轻仕宦,重学术;蔑视 权贵,敬仰布衣;厌恶浮躁喧嚣,喜欢宁静致远;弃绝投机钻营,追求淡泊朴 雅。”他认为这是“原本是存在于沙滩红楼那里的。这是由一代代文化巨人、大 师和莘莘学子们共同创造和培育出来的。1952年,这股气韵流到了燕园,又同另 一股‘因真理得自由以服务’的燕京精神融合为一体。老北大的‘兼容并包’, ‘思想自由’、‘学术民主’和‘以天下为已任’的爱国敬业精神,与未名湖的 灵动、深邃,博雅塔的博而雅融汇交溶,便成了北大人常常挂在嘴边的那种‘少 年气象’。”   他体会得很深刻,概括得很准确。北大老,师大穷。是过去流行多年女生择 偶的民谚,和燕京的结合对北大确实是增添了青春的血液。   遗憾的是,若干时候以来,在中国出现了一股淡化、歪曲直至诋毁、否定 “五四”精神的思潮。从强调爱国以掩盖民主与科学,到明目张胆地宣称中国之 所以出了那么多问题,皆因提倡民主与科学之故,如:“科学已经成为现代社会 的一个毒瘤,成为严重危害人类的生存的一个现代邪教,科学对人类精神生活的 僭越,破坏了人与自然的和谐,玷污了人类精神世界的圣洁,造成了人性的沦丧, 道德的堕落,境的破坏,资源的枯竭,使20世纪人类陷入空前的危机。”“对科 学、理性的不加限制的推崇,给本世纪带来了两次世界大战,造就了凶残的法西 斯主义和反共反人民的西方自由主义,形成了人类历史上最黑暗的现代专制。所 以,战后特别是本世纪七十年代以来,西方思想家开始着手对科学主义进行了无 情的批判,于是,在西方形成了后现代主义思潮,神学以及各种新宗教得到复兴, 人文主义得到标举。”(左旋中心)“西方人扔掉的臭袜子到中国来也能卖大价 钱。当西方已经完成了对现代主义的批判和反思,我们还在高喊着要现代化,用 现代主义的鸦片麻醉着人民,把科学当成最摩登的宗教,鼓吹科学主义,”(20 世纪人类文明的悲歌 - 中基网-历史教育)“在中国,54以后我们试图循着西方 的道路完一个强国梦,我们试图离弃自己的传统,远远地跟在西方的屁股后面, 在西方文化的垃圾堆中寻拣着破烂,试图从中发现一些至尊宝,用来完我们的强 国梦。就象每一个垃圾拣拾者都梦想着拣到金镏子一样,当我们发现了黄色的东 东就会兴奋不已,以致于我们把驴粪球也当做是金旦旦。于是,德先生、赛先生 就这样被中国发现并当作至尊宝被供奉在殿堂上了!”(银河自由联邦新闻中心 学术论坛 - 谈谈科学主义)   如果说这是些年轻人不知深浅,信口开河,还则罢了。但查起来,这些论调 竟有许多也出自北大某些教授副教授之口。   如新近在虹桥科教论坛上贴出的帖子:   “岂止马克思和达尔文,西方的科学和民主观念才是最大的垃圾 - 破帽遮 颜 (362字节) 7/05 10:13 (19642)科学的发展加速了自然界和人类的毁灭(参 见反科学文化人的论述)”   他说的“反科学文化人的论述”,就是指江晓原、刘兵和吴国盛等人的言论, 不幸得很,吴国盛就是北大的教授,而且他的言论在这里面占有重要位置。他说 的“中国人近一百年来建立的最牢固的意识形态之一就是科学主义”,把“五四” 以后中国出现的许多问题归咎于科学。他和所谓“科学文化人”抛出“科学主义” 作为靶子,掩盖不了其反对科学的实质,而不管出于何种目的,都是在给一些反 科学,甚至也是在反对现代化者提供“理论根据”,事实上也已产生了这种效果。   我们还看到,提出实行民主不合中国国情的老调重谈,也有北大的教授副教 授。近日由于北大法学院招考博士生事件讨论的深入,便发现法学院院长朱苏力 竟然也有类似的观点。   在北大,兼容并包,仅仅是思想上不赞成乃至反对民主或科学,可以存在, 问题是对待维护民主与科学的人们是否也能这样宽容呢?   这方面的历史记录很多,那是很惨痛的历史,不用我多说,也许主要责任不 在北大本身,但是北大是否作过反思?让今天的青年学子得知历史的真相。特别 是在现实中,北大如何对待民主与科学,更只能问自己。   因此,老同学相聚,每每提问,我们那个北大还在吗?北大会不会变成一个 官僚化的北大和市侩化的北大?   通过法学院“考博”事件的深一步发展,使我不禁想起,也是北大校友的王 若水的提出的异化之说。难道是有着民主与科学的传统的北大也在异化?   不过我仍然对北大抱有希望,因为在集中了中国青年才俊的北大,这类逆历 史潮流而动的思潮。终究不会有市场的。 (XYS20040812)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