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为“科举制”平反? 此言 拜读了刘海峰教授为科举制平反的文章和壑林先生的评论,我觉得两位先生的 思维方式甚是奇特。刘教授将八股取士、一考定终身、官本位等等从“科举制 度”这个概念里剥离出去,便以为还了科举制的清白。但是,剥离了这些特征, 刘教授的“科举制”的内涵里只剩了“统一命题考试”和“公平。”清白是清 白了,恶婆婆却给洗成了小媳妇,不是一回事了。 坊间常有这种现象:如果谁家的孩子犯了罪,老人们会说,这孩子,小时候好 好的,人见人爱,云云。这种想法很可爱,很“人本,”亦发人深思,但这不 算平反,只能看作反思。有罪的还是有罪。 谈到英国的文官考试制度,作为科举制合理性的证据也是很牵强的。这两个制度 的对比,广西师范学院的陈小锦写过一篇《从英国文官考试看清末科举制的灭亡》 (广西师院学报,2000.1)分析的很透彻。所谓中国科举制度的西传,无非是一 种统一命题考试思路的西传,在另一种社会制度下,无论从内容到形式都不一样了, 至多算是一种启发而已。 刘教授的文章虽有成堆的参考文献,壑林先生也言之凿凿,思辨方式却让我不敢恭 维。这里我编个小寓言,梳理一下这种思维,希望两位先生不要介意: 在K星球的C部落居民有一种吃腌猪肉的习惯,C部落的科学家们发现居民的胃癌高 发率跟这个习惯有关,于是大声疾呼,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废食腌猪肉运动,终于 移风易俗,大家虽腌猪肉,可也不久存,以防致癌物激增。一个E部落的先生在这 场运动之前来过C部落,发现猪肉居然可以吃,回去写了本书,告诉E部落,要解决 本部落的营养不良问题,可以养猪。E地本有眼无猪,于是引进猪类,果然解决了 蛋白质和脂肪的匮乏状况。许多年后,C部落的刘教授撰文说:为咸肉平反!可 说来说去就是一句:猪肉是好的。又有壑林先生随声附和:那么多的猪肉,不腌怎 么办!不但猪肉得腌,兔肉驴肉马肉狗肉,通通该腌! 按照刘教授的思维方式,不单可以给“科举制”平反,也可以给世袭制、专制、 太监制、奴隶制,因为一切制度都有其“合理内核。”单朝这些合理内核去看,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自然“非恶制也。” 近些年来,国势日隆,中国学者的底气也跟着高扬起来,自卑渐渐转成自负。审视 历史,批判的眼光换成玫瑰色的有色眼镜,很有几分天下无贼的天真劲儿,并且感 到我们的好东西真多。 刘教授文章除了思维方式的整体偏差之外,局部也是漏洞百出,这里略举一二: 刘教授说,“科举曾选拔了从文天祥到林则徐这样的民族英雄,从白居易、柳宗元、 刘禹锡到欧阳修、苏轼、辛弃疾这样的文学家......。”似乎想以此说明科举制度 的优越性。这是什么逻辑?世袭制曾经选拔了汉武帝、周武王、唐太宗、康熙帝等 等一大批优秀统治者,那么该不该给世袭制平反呢?我不知道有一天会不会有人给 缠足平反,估计也快了(如果有哪位想写一篇为缠足平反的文章,我这里提供 一个进路,就是把它跟现在的整容术、人造美女联系起来)。 另一处:“元代有相当长时期未实行科举制,‘科举学废,人人得纵意无所累,’ 但当时一般知识分子脱离了科举制的轨道之后,多将心思用于诗歌创作等方面, 并不会将精力转移到科技方面去。”这又想说明什么?说明科举制不是科学发展 的障碍?符合逻辑的推论恐怕是,科举制不是科技发展的唯一障碍,或者,科举 制未必是科学发展的障碍(这只是就逻辑而言,如果结合其他材料,恐怕还是前 一个结论更合理一些)。进一步说,元朝统共只有不到一百年的时间,元中期开 始回复科举,根本谈不上什么“相当长时间未实行科举制。”短短几十年时间, 知识分子头脑中的科举制恐怕一天也没有泯灭过,将心思用于诗歌创作,也可算 一种证明。科举的流弊,大抵类似一种病毒。记得一位香港学者分析香港的义务 教育,指出香港的教育在形式上是英国的、而骨子里是科举的;一百年的殖民地 经历并没有改变香港人的应试人格。其他亚洲国家和地区,比如韩国、日本、新 加坡和台湾,可以说都是“科举圈”里的成员,在西化的种种冲击下已然保持了 科举式的考试竞争。这些国家经济上都还算成功,却很难说具备与其经济地位媲 美的创造力。 科举制实在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中国文化,要将这种病毒排出体外,一百年、两百 年大约都不过一、两个疗程而已。至于当今学者津津乐道的科举考试西传、英国 文官考试制度,其意义我倒愿意这样看:取少许灭活性的病毒注入人家体内,说 不定人家就此产生抗体,不会感染我们的治也治不好的应试综合症。这里还没有 谈到科举制总是在太平盛世的时候被祭出来,英国的文官考试制度产生在大英帝 国走下坡路的时候,美国众院在几年前通过了统考计划等等话题。如果要借题发 挥,我更愿意猜测:国家不行了,考试便是一剂壮阳药;对科举对考试的褒扬和 期待,说不定恰恰是一个国家走下坡路的征兆。 2005.1.27 (XYS20050127)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