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 郁闷:大学为什么要有专管学生工作的老师? 作者:Julie   算上研究生,我一共在三个大学读了八年多的书,虽然大多数时间是荒废的, 但是我还是喜欢做大学生的感觉,其中一点是有时间读书,另一点是比较自由。   但是在我的本科时期,我一直处在很郁闷的状态,主要原因是觉得深受专管 学生工作的老师的压迫。和美国大学相比,中国大学行政人员莫名其妙的多。比 如我在美国就学的学院,什么学生的事都是一个人管,从招生工作到奖学金发放 到成绩记录。虽然看她忙得脚不点地,但效率奇高,脑子里一本帐清清楚楚。不 奇怪,她是有 admin方面的硕士学位的。   中国大学就奇怪了,什么总务科,保卫科,教务处一大堆,各个系还另有几 个行政人员,整天在办公室聊天。不过最最不合理的,就是有个学生处,各个系 还有专管学生工作的老师。   在我本科的大学,这一点特别糟糕。刚进去还好,是划归某个大系管,有一 个辅导员,管学生工作。他刚毕业,还有股学生腔,对我们很亲切。但我们比较 尊重他是因为他专业不错,而且很少空话,宁肯讨论语法问题。例如有一次某学 生对他说:"我马上要去做 dictation (听写)。"他就会考考他, dictate是 及物还是不及物动词。   两年级,别的系开校外培训班,赚钱赚得火热,我们的辅导员就也想 cash in市民望子成龙逼小孩学外语的高潮。他的办法是每个学生都得"拉客",要是没 介绍上人来读班教,学期末要扣品德分。不过后来并没有执行。   他另外一个主意是在本系的杂志上登广告,为广大外语爱好者答疑解难。问 问题的人要付若干邮票,然后再将邮票卖给我们学生。这个点子也很天真,并没 有开启什么财源。滑稽的是,他的联系地址用的是我们某班信箱,联系人是某个 学生干部的名字。偶尔有读者写信来,抬头是" xx教授收"。   虽说他做了件荒唐事,但是我还是认为他为人是正直的,最明显的是评奖学 金很公平,全看成绩,同学们从来没有不服。在我们转入其他学院以后,照样给 我们班考试考出高分的人奖金。同样,已经出国的人都给,只是给他的同学代领 了,去搓了一顿。后来有的在美国的同学还叫我问候他。   正如我刚才所说,我们专业三年级后独立成一个小系,并入了另一个学院。 恶梦似乎从此开始。我们系虽然排名在前,教师和学生水平都更高,但学院的事 是其他系的党支部书记一手遮天。此人是学生工作出生,当然最喜欢抓思想工作。   人家告诉我他好歹是本校某个小语种专业毕业的,但是从来没见他上什么专 业课,更不要提学术成就了。留校就做学生工作,上课上的是一年级的大学生修 养。我有一次经过他的课堂,走过来听见他在讲:"社会是人的社会,人是社会 的人。"走过去还是:"人是社会的人,社会是人的社会。"其水平从此可知。听 人说他上这门课还会总结大学生恋爱有什么三个性,四个特点,如"不稳定性, 短暂性"等等,考试还是要考的。   此人对于学生恋爱的态度是"斩草除根,赶尽杀绝"。有两个学生谈了好几年 恋爱,谁都觉得他们很般配,而且很低调,绝对没有坏影响之类的。但不知怎么 就碍了他,也许觉得其中一个是学生干部吧。他就给双方家长写信,大意是要他 们管好自己的小孩,不要乱谈恋爱。这招当然没奏效,都什么年代了,还有棒打 鸳鸯的事儿!这对现在很甜蜜,很恩爱。系里当然还是有一对对的,"野火烧不 尽,春风吹又生。"   再比如说,他检查寝室卫生有癖好,进门就往门框上一摸,要是有灰尘就是 不合格。   当然,此人最喜欢管的是学生出勤,而且是一定只能出席自己学院的活动。 比如说有人在校学生会或团委做事,明明有更重要的会议,都没法跟他请假,缺 席就一定会挨批评。再比如说,有外地同学死了亲人,请三天假,差一天就和新 年或者其他国定假日连在一起了,他就是不批准,好像要你专门回来上一天课似 的。这就不象是整顿纪律而是专门跟学生过不去了。但是要是你给他做事,什么 天大的事都得搁下。如果他要叫哪个学生去做班教 (给系里赚钱),和专业课 冲突,他居然能叫老师放行!   学生们怨声最大的就是奖学金的评比了。他就是任人唯亲的典型。我们系有 个女生,学习刻苦,追求进步(就是说入党了),可是成绩并不算很出色。可此 人社会经验极其丰富,直白了,是个马屁精。平时下课就到他办公室帮着抄抄写 写,套近乎。要组织合唱队就去拉手风琴之类的。后来干脆发动父母关系,调动 车辆,让全系老师到她家乡玩了一趟。所谓物以类聚,她就自然成了宠儿。我们 调系后评奖学金就极不公平了,什么政治分,班干部分,社会活动分都加了进去。 后来圈内人告诉我们,他一边叫人算分一边以各种名目加分,直到他钦点的人拿 到奖为止。   他这样用人我也吃过一次苦。某回这系领导叫我们加班加点帮着校对一本辞 典,字小纸薄,很伤眼睛,最后报酬居然是圆珠笔,橡皮之类的东西。我在宿舍 发了两句牢骚,没想到第二天此人就意味深长地对我说什么钱是不重要的,精神 奖励应当更受重视。我很清楚就是前面说的那个党员打的小报告。但我也没办法, 因为当时我也很虚伪,在争取入党(没办法,你要是准备在中国做我的专业,入 党是必要条件 ),只好忍气吞声,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说到入党,积极分子要写思想汇报。我从来是些官样文章的好手,随便敷衍 敷衍就是了。但是班上一个男生很特别,真的在写点东西。某次大家畅谈(类似 口头思想汇报一类的),他说,最近看了《法国中尉的女人》原版,是西方文学 中受马克思主义影响很深的名著,然后举了个例子说明其批判现实性,例如作家 统计了维多利亚时期伦敦有多少妓女。我看到领导当场就大不以为然。后来居然 对我说,那人是不是看书看成了书呆子,脑子有毛病。我很可惜,觉得我那同学 的思想汇报交给他就像西方谚语里说的,"把珍珠扔给猪猡"。补充一句,我那位 同学后来在硅谷的一流大学读了硕士,移民加拿大。他对于中国的失望想来有一 部分就是给这种人造成的。   由于自己唯一的本领是当官,这领导最重视不是学生的学术水平和创造性, 甚至不是正直,诚实等品质,而是有没有和人打交道的能力。我的好友,为人聪 慧,温柔宽厚,和同学关系都很好。偏偏有一次领导对我说:"某某做事根本不 行,怎么能在社会上闯?"然后举了个例子。我一听就明白了,又是那个打小报 告的同学在捣鬼。我就叫那位天真的同学离她远一点。事实证明,他又看错了人。 我的同学成了一位很干练的记者,拿到全奖留学英国,马上拿到硕士学位了。我 并不知道那个我们全宿舍女生都很排斥的学生怎么样了,但是我想她大概也会混 得很好的,因为,中国其实是这种人的天下。   说起这领导,其实还有很多事情。我奇怪的是这样一个胸无点墨,心底狭窄 的人怎么会官运亨通,一帆风顺。到我毕业时已经做了学校学生处处长。但是想 想也不奇怪,中国很多人精通的就是随风转舵,勾心斗角,瞒上欺下,狐假虎威。 没有水平的人就喜欢用没有水平的人,正如谚语所谓:" Birds of the same feather flock together."   毕业时有件事值得一书:   欢庆毕业前,有人喝多了,从楼上扔了个小瓶子。那时读大学的都知道这是 很严重的政治错误。学生处长新官上任,巴不得处分个人杀鸡儆猴。于是叫那个 宿舍的人检举谁是肇事者。那些男生心很齐,没人出卖朋友。他就威胁说要将全 宿舍 7个人统统开除,一个都别想拿到毕业证书。这一招可谓狠毒,但让人佩服 的是那些男生挺住了压力,没有屈服。这事最后只好不了了之。我想如果写成电 影,好像不会比《闻香识女人》差。   我想说明的是,这种人不是偶然的,中国每个大学我想都会有。   再举两个例子:   某个做青年工作的女老师,是我心仪已久的某大学毕业的。谁知接触后,我 发现没有比她更不学无术了。说的都是家长里短,鸡毛蒜皮。这倒也罢。她衡量 人也和我刚说过的领导一样,有没有和人打交道的本事。整天发表评论,这人根 本不行,"扭扭捏捏",那人连招呼都不会打,等等。   后来某同学告诉我一件让我大跌眼镜的事情。当年她做学生工作时看上了个 外地男生。自己也老大不小了,急于解决个人问题,就以留上海为诱饵和他谈上 了恋爱。我不知此事真假,后果如何,但是不止一个人说过,成了我们学校的 urban legend。   还有一个辅导员也是如此。此人当年是工人大老粗一个,不知用什么法道上 的大学。成绩当然不行,他就在政治上表现出色。我第一次看到他还觉得他蛮有 想法的,因为他在入党时大谈党内腐败。后来才知道绝非如此。某次几个学生干 部在说政治笑话,褒贬时事,他全听在耳朵里,后来告到系领导那里,从此那几 个学生失宠。   此公绝对是很有心眼的那种人,否则怎会成绩平平还留了校?然后就闹笑话 了。说来他也是没法解决个人问题,一则其貌不扬,二则专业不佳。学生可能自 己水平不好,但在评论老师上往往正确得残酷。谁都知道他是个政治挂帅,没人 主动跟他套近乎。他倒好,瞅准下乡劳动的机会要某女生去田头跟他畅谈革命理 想。那女生觉得跟他交往没面子,一口拒绝。后来他又故技重施,找另一个女生 要谈入党问题,还是碰了个钉子。而且被人传为笑谈。   不留神写了那么长,我承认自己对那些领导是很有怨气的,但是事情过了很 多年了,当年的愤怒也几乎淡忘了。不过我还是想写出来,因为,国内还有很多 的大学生在遭遇那样的老师,而且,还很可能在他们那样的人的影响下,也失去 当年的理想,变得油滑,变得世故,变得自私自利,变得不择手段。每想及此, 我很悲哀。   中国的事,有时就是那么让人无奈。我没有解决办法,但是我想可能的尝试 是取消专门做学生工作的人,让有专业技巧的老师兼任,但没准更好的是让心理 学专业的毕业生去管学生,把政治思想工作换成心理辅导算了。(以前华东化工 的陈敏恒搞过这个,后来他下台了,多半也没人实施了。)一句话,回想大学生 活,用张爱玲喜欢用的上海话来说——雾数。 (XYS20051004)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