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脑白金:谎言与陷阱 汪剑东、王渔   历史总是有着惊人的相似。就在几年前,“创造”了保健品市场神话的× ×口服液,带给我们的希望和失望尚未被我们淡忘的时候,在几乎是同样的 手段——铺天盖地的广告宣传下,一种叫做“脑白金”的东西又来了。   给人的感觉是,保健品市场“江山易主”。   “脑白金”确实有点“火”了。   所不同的是,“脑白金”似乎更“霸道”,它自称“席卷全球”,并举例 说美国总统克林顿、美国国会议员甚至教皇保罗二世都在服用“脑白金”。   有时候,我们会被“神话”吸引。   但是,我们总不免还会有一个疑问:这是真的吗?   “是的,这就是脑白金”   2000年6月30日出版的《常州日报·新周刊》的第二版下端有一个形似广 告的“健康博士信箱”,“博士”不知是何许人,但是有问有答:   问:保健品都是骗人的吗?   答:前些年,保健品行业不规范,的确骗人的产品很多,声誉较差。但近 年随着国家主管部门的大力整顿,出现了大批质量高、功效好的产品。如脑 白金等一批优质产品正在为该行业树立崭新形象……   然而,几个月前的3月3日,成都一名叫王朝万的消费者却忿然向有关部门 投诉一种“脑白金”,表示如有可能“一定要陪脑白金厂家把官司打到 底”。原因是他正读高三的女儿王果在喝了一瓶“脑白金”后,出现了头 昏、呕吐、腹泄等不良症状,不得不接受输液治疗。王朝万担心这一“事 故”会影响女儿的高考。   据查,这种“脑白金”是王朝万的一个朋友在成都“南街副食”店买来送 给他女儿喝的。王朝万说,打开包装盒时发现其中一瓶“脑白金”的瓶盖已 松动,而另一瓶只有小半瓶颗粒状的食品,喝完后发现瓶盖里竟然有霉斑。 这种“脑白金”标称由上海某食品有限公司出品。   其实,无论是在药店、商场,还是在个体的小食品店,你会发现大量的各 种各样的被冠以“脑白金”字样的东西,什么“中外合资”,“原装进 口”,五花八门,也可以说是泛滥成灾。在这里边,最耀眼的当然是在包装 盒上标明“美国加州AGC公司研制·珠海康奇有限公司出品”的那种“脑白 金”。据悉,珠海康奇有限公司系“脑白金”(以Melatonin即褪黑素为主料 的保健食品)的始作俑者,也是该公司确定了“脑白金”的商品概念。   这一切,给人一个虚幻的印象是——“脑白金”创造了保健品市场的又一 个“神话”,诸多保健品企业赶集似地跟进、转产,形成了奇怪的“脑白 金”现象。高三学生王果服用“脑白金”的中毒反应出现在这个形势下,引起 了记者的注意,记者决定探个究竟。   5月20日,记者到成都市二环路的某食品城,以凉山州食品批发商的身份 探访“脑白金”。   “老兄,你要点啥?”一个面孔黝黑的男子热情地迎出来。   “有脑白金吗?”记者扫视着琳琅满目的货架。   “有,有,有,台湾的,刚进回来,很好卖!”   记者看见这盒由台湾三江食品有限公司生产的脑白金的配料表上标明:蔗 糖、红枣、牛奶、麦芽糊精,就问:“这和广告上说的脑白金的成分相差太 远,别人愿意买吗?”   “就是成都,也很少有人知道哪种脑白金是正宗的,更何况在凉山,绝 没问题!”   “前段时间卫生厅不是在查脑白金吗,你还敢卖?”   “罚点款就过去了,这产品有利润。”   记者于是与他展开了讨价还价,从每盒45元降到20元。对柜台里的其他几 种“脑白金”,记者决定抄录下来以作跟踪调查。但不幸的是店主突然有了警 觉,质问是不是记者?并扬言:“你敢曝我的光,我就让你在成都没法儿混!” 一边将货架角落的两种“脑白金”塞到架柜下。   在江苏常州市有一个规模很大的食品专业批发市场,叫“九州食品城”。 记者以一名消费者的身份进入调查。   拥挤杂乱的摊位过道里,记者发现到处张贴悬挂着“脑白金”的宣传品, 而夹杂在成堆的调味品、罐头制品和饮料中的各色“脑白金”更是令人眼花 缭乱。   在一楼二排的一个摊位,记者发现了一种包装夸张但外形与珠海康奇公司 出品的“年轻态健康品”极为相似的“康力来”牌“脑白金”,叫做“年轻 态健康体”。在其说明中有这样一段文字:   “经科学研究发现,睡眠质量和肠道功能与人体健康密切相关。本品系 采用先进工艺制成。本品含有Melatonin……”(与珠海康奇公司“脑白金” 的外包装说明一样)。然而在配料表里却没有Melatonin,只有鳗鱼骨粉、大 枣、五味子、银杏叶,在其硕大的外包装里有四盒小包装,每盒里有一小袋 白色的颗粒状东西,也许这就是它所谓的“科学配方”。该“脑白金”标注 “美国辛州CAG公司研制·广州康泰有限公司出品”,自称是“保健食品”, 但没有相关批号。   记者出20元买了一盒标价为48元的这种“脑白金”。在出租车上,司机见 记者提着一大盒“脑白金”,说:“你怎么去这种地方买‘脑白金’,这里 的,嗨嗨,你应该去大商场或专门药店去买。”   但哪种“脑白金”是真的,他也不知道,只说是广告上的那种吧。   在春节前,正是“今年我家不收礼,收礼只收脑白金”的广告打得火热的 时候。那时,记者在车上看见许多民工回家带的竟是大包小包的“脑白 金”。记者就问:“这是真的脑白金吗?”   “是的,这就是脑白金。”   “为什么不是真的,我们看广告上就是这种脑白金。”   “现在只有珠海出的脑白金是经过注册的。”   “我们看许多脑白金的广告上都没有厂名厂址,那说的就是这种脑白金 了。”   寻找“脑白金”的源头   3月20日,记者接到了成都消费者彭小姐的电话,她问国家认定的脑白金 到底是哪种。这也是大多数消费者所关心的。   2000年1月13日,四川省卫生厅发出《关于加强“脑白金”卫生监督管理 的通知》,要求凡以褪黑素为原料生产的脑白金等产品,未取得卫生部颁发 的保健食品批准证书或卫生部颁发的进口保健食品批准证书的,一律不得 售。   5月16日,武汉市卫生局发出公告,称市场上只有珠海康奇有限公司生产 的“脑白金”取得了卫生部颁发的《保健食品批准证书》,其批准证号为 “卫食健字(1997)第723号”,其他以“脑白金”名义销售的保健食品,一经 发现,从严查处。也就是说,目前只有珠海康奇有限公司生产的“脑白金” 是“真品”,然而为寻找该“真品”的生产地址时,记者却颇费了一番周 折。   记者翻遍了近几月脑白金的主要广告,除了在隐约的包装图样上看到“珠 海康奇有限公司出品”字样以外,并无详细的厂址电话,一个“服务热线” 也只是成都的。记者曾打电话到珠海电话查询台,得到的电话是0756- 2264546,而此电话却无人接听。   记者在互联网上查询脑白金的中文网站,希望能找到脑白金厂方的联系方 法,然而只查到了福州网友电子商务有限公司和康奇公司成都办事处主办的 两个脑白金网站。严格意义上来说,成都办事处办的网站才是珠海康奇有限 公司的,因为网页上详细介绍了脑白金的情况,并确认生产厂家是珠海康奇 有限公司,而且还有成都、绵阳、德阳、乐山、攀枝花等几个办事处的联系 电话。而福州网友电子商务有限公司推行的脑白金网上销售,留的汇款地址 是福州网友公司的,与康奇公司没有直接联系。记者详细搜索数次,均不能 找到康奇总部办的网站,这令人感到不可思议。   记者还没有得到康奇公司成立四川分公司的消息,第一次拨通“成都办事 处”的电话,对方称成都只有办事处,第二次拨打同样的电话,对方称这是 脑白金厂家的电话。四处追踪,厂家竟在成都,这让记者感到震惊。一个能 生产脑白金这种“高科技”产品的厂家落户成都却被媒体忽略了,想必这厂 家也肯定有几分神秘。记者急切地想知道这个厂家的详细地址,114查询台告 知,这是一个保密电话,记者无法从电话获知其具体地址。而查询其他几个 办事处的电话,均被告知系“私人电话”或“没有登记”。记者再次与成都 办事处联系,佯称需要购进大量脑白金,希望能够获知该办事处的详细地 址。对方却称该办事处只负责广告宣传,不管具体业务,不必去找他们,可 以去找恒通保健品公司,批发价为60元/盒,一件20盒。   显然,珠海康奇公司各地的办事处,只是销售商,并不从事生产活动。记 者顺着这个销售网络层层上追,试图找到“脑白金”的产地。通过调查,记 者获知,“脑白金”的销售源头共有两个,一个是位于上海的“上海健特生 物技术有限公司”,一个是位于安徽的“黄山公司”,两家公司全权负责珠 海康奇公司“脑白金”的市场营销业务,是否负责生产,则不得而知。   记者最后在脑白金的包装盒上看到了康奇公司的地址:珠海市香洲区南坑 工业区九栋。正当记者欲前往核实该地址的真实性时,《中华工商时报》济 南站的记者来电称,济南亚细亚药业有限公司诉康奇公司经营脑白金涉嫌不 正当竞争一案中,济南市中级人民法院按该地址送达诉状,竟找不到这家企 业。济南亚细亚药业有限公司总经理助理陈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提供了一份 2000年3月25日《齐鲁晚报》,该报第二版报道称到珠海送诉状的法官没有找 到康奇公司。   记者随即电话采访了济南市中级人民法院知识产权庭负责审理该案的商姓 法官,他进一步证实了以上说法,并称该地址确实存在,但没有找到人,也 没有康奇公司的标识。   在1998年12月18日,由珠海市工商部门颁发给珠海康奇有限公司的第 44040101603号“企业法人营业执照”上,该公司的住所是:珠海市香洲南坑 工业区九号楼208号,法定代表人是张玉生,核准的经营范围是电子元件、保 健食品等几十种产品。此后,该公司并未变更过经营住所。   另外,广东省卫生厅1998年2月27日颁发给珠海康奇公司的《广东省保健 食品生产经营许可证》中亦明确记载,该企业地址是:珠海市香洲南坑工业 区”,产品名称是“脑白金(胶囊+口服液)”,法定代表人是张玉生。据 此,似乎可以认定,“脑白金”的产地就在珠海香洲南坑工业区。然而,根 据前文所述,这个判断肯定是错的。   珠海市工商局有关人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准确地报出了康奇公司的注册 登记地址:南坑工业区九栋。记者问:“你们在接受康奇公司的营业申请 后,是否对康奇公司的营业地址进行了审核勘验?”   “当时我们人手很少,没有到现场审查。我们是根据该公司的合同签证 来办理手续的。”   “根据工商登记注册的相关法规,公司必须具备相应的办公场地、办公 人员及办公设施等条件,才能核准注册,你们没有详细核查康奇公司就允许 其营业,对此有何具体的解释?”   “我们只是办事人员,你找吴副科长……”   然而,记者再也找不到吴副科长。   一个企业在其工商登记注册地都如此藏头露尾,不免令人再次生疑。   在记者手中,有两瓶珠海康奇公司出品的“脑白金”,一瓶的生产日期是 1999年12月22日,其包装盒上标注的“厂址”是“珠海市香洲区南坎工业区 九栋”;另一瓶的生产日期2000年5月30日,有一个微妙的变化是“厂址”二 字改成了“地址”二字。据悉,在今年2月份的“脑白金”产品包装上这一 变化还没有发生。根据有关商品标识标注的法律规定,“地址”可以不必是 产品的生产地。珠海康奇公司为什么要做一个普通消费者根本不会去关心的 “厂址”和“地址”的变换呢?难道“脑白金”并非出自珠海,而是另有产 地?   终于,在5月10日的江苏某商报上记者找到了答案。该报一版有一个不太 显眼的短消息,说珠海康奇公司的“脑白金”,实际是产自江苏常州武进市 一家食品厂,珠海康奇公司因此涉及“伪造产品产地”,被无锡市工商局处 以40余万元的罚款。   原来,珠海康奇公司的“脑白金”出自江苏武进。   6月28日,记者赴江苏常州武进市进行暗访。经过多方查询得知,武进市 戴溪镇一家名为“天龙”的食品厂生产“脑白金”,该厂生产“脑白金”是 接受了珠海康奇公司的委托进行加工。   产地真相大白之后,记者却仍是一头雾水,珠海康奇公司为什么不在企业 注册地生产这种“高科技”产品,而是由一家名不见经传的乡镇企业进行生 产?其对外公开的企业名称是“珠海康奇有限公司”,为什么它的销售网顶 端是“上海健特生物技术有限公司”和安徽“黄山”公司?“珠海康奇”难 道只是一个空架子?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