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 ———————————————— 中共“神仙”史 (北京)张郎郎 ⊙ 法轮功:闲得无聊就较劲   一个月来,在党中央的直接授意下,在中宣部具体领导下,全国范围内,展开 了大规模的对“法轮功”的“大揭发、大批判”,对于多数知识分子来说,当局这 种行为模式没有任何新意,更谈不上受到“教育”和“提高”。一个作家对我说: “怎么共产党在新时代,一点新招都没有?完全是文化大革命那老一套。”   中国的新闻媒体不厌其烦地玩大批判的老招,连观众本来印象不坏的电视主持 人水均益、方进宏等人,也成了一种鹦鹉学舌的教条背诵者,让人十分厌恶。一看 又是批判法轮功的节目,立刻跳了过去,没有其他好节目,宁可看广告,也不看这 个。   观众们不爱看批判法轮功的节目,也并不是同情法轮功。拿他们的话说:一帮 有病的迷信的老头和老太太没事和政府较劲;政府也同样无聊,和这帮糊涂的老头 、老太太们较劲。有功夫还不如去看“还珠格格”、“多情刀客无情刀”等娱乐性 电视连续剧呢。   当然大学里的教授比较关注这件事,他们虽然不像国外学人的流行观点:“批 判法轮功不合法制,也侵犯人权”,但他们有自己的看法。一位比较文学的教授说 :“法轮功发展成今天这样,不是反政府的秘密组织。而是在共产党的默许、支持 甚至提倡,这些骗子和骗子的信徒,才在中国闹出这么大的故事。现在又反过来‘ 教育群众’,好像党和政府一向是立场坚定、头脑清醒;而群众不好好学科学,就 上当受骗。”这和当年西太后对义和团,和当年毛泽东对老红卫兵都是一样的方法 :使的时候拉到前边,使完了扔到后边。 ⊙ 缘起:老八路学打坐   气功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以后,是如何几起几落的呢?   据我所知:大约一九五五年左右,河北省一位老八路的中级干部刘贵珍得了严 重的肺结核晚期,医院也认为不必住院治疗了,让他回乡“想吃点什么就吃点什么 ”,心安理得坐以待毙吧。   刘贵珍是无所畏惧的彻底唯物主义者、共产党员,对疾病和命运照样也是无可 奈何。   一位老乡(可能是他亲戚)来看病中的刘先生,看他将不久于人世,几经考虑 最后对他说:“我知道你是党员不迷信。不远的山里面有个老道,他会打坐,许多 病人和他学过打坐,还真把病给治好了,你要想试试,我可以带你去。”   刘贵珍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同意了去学打坐;又本着“不入虎穴焉 得虎子”的精神,装成一个普通百姓,去给那个老道磕头拜师。没想到“深入敌后 ”的共产党员刘贵珍当了半年的小老道,不但居然没死,还变得身强力壮、满面红 光。   他又穿上军装回到原单位,这个奇迹马上传遍了河北。许多领导都出于好奇和 他见面。他向组织汇报:他假装迷信从老道那儿学了一套打坐、气功的养生法。   那时中国的医疗系统正在形成之中,西医虽然符合唯物主义的哲学思想,虽然 有李志绥那样的大夫进了中南海,建国后数目庞大的各级干部及其家属,虽然可以 在较好的医院公费医疗,但是许多贵重的西药和昂贵的医疗方法不是多数人可以得 到的。比如:那时我妈妈在中南海上班,我得了风湿病,妈妈怕我转成风湿性心脏 病,在百忙之中抽空带我去中南海医务室看病,给我看病的那个主任是不是李志绥 没来得及验证,主任看了半天,也只能给我开了一些普通的药品:阿斯匹林、水扬 酸,也没能挡住病魔攻克了我的心脏。   所以,中央也倡导中医,除了是尊重、继承传统中精华部分的考虑,也从实际 考虑中国六亿多人没有那么多的医生和药品、设备。用几千年来就地取材的中医来 解决一大部分医疗问题,是聪明的选择。   刘贵珍发掘了更便宜的、有时对某些疾病更有效的气功疗法,得到有关部门领 导的特批:任命刘贵珍为第一任北戴河气功疗养院院长。刘先生按毛泽东“去粗取 精、去伪存真”的思想,对气功疗法科学化、现代化,做了不少工作和研究,也试 图用马列主义唯物观进行解释。   刘先生还是个实事求是的干部,他把研究成果都公布出来。他认为气功疗法对 于神经衰弱、胃溃疡等消化系统等疾病疗效比较明显,并没有像后来的气功大师们 所扬言的那样“包治百病”。   从刘先生开始为“气功疗法”摘去了迷信的帽子,成为合法的医疗方法之一。 许多饱受战争创伤或在战争年代诒误治疗的将领和干部,也开始学习气功,在一部 分人身上也起了良好的医疗作用。   于是,从北京开始网罗被遗忘的气功人才。到六十年代初期,气功疗法在中国 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   位于北京宽街的北京中医医院率先成立了第一个“气功科”。据说从福建聘请 了有名的秦重三先生,他是山东人,当时已经年过古稀依然神采奕奕。在这个气功 科办了第一个气功班。我有幸参加了这个班,同班的同学还有北京以画虎著名的老 国画家胡佩衡先生,那时他也五六十岁了,我才十六岁。 ⊙ 气功在中国百花齐放   六十年代初,由于“三年自然灾害”,粮食上紧张精神上宽松。在大量西方电 影、文学风糜一时的同时,气功也自然扩展了自身的地盘。   当时流行的说法:四大气功家有北戴河的刘贵珍(虽然人们认为他的师傅不过 是河北的无名老道,他也不过学了一点皮毛,可是他为气功在中国争得了合法地位 ,功不可没)、北京中医医院的秦重三、北京协和医院针炙门诊部的胡耀贞、上海 “因是子静坐法”的创始人蒋维乔;但也有人说,军队系统的气功家周潜川才是世 外高人。   从那时开始北京景山公园每天清晨就有人来站桩,许多自发的小型太极班或气 功班,“以功会友”方式形成小团体。那时,师傅都不敢收费,徒弟们又于心不忍 ,逢年过节他们凑份子送礼完全出于自愿。我在阳翰笙的女儿欧阳超华的引荐下参 加了景山太极班。因为我在气功班练得突飞猛进,一度入静后失去时空观念,收功 后,后怕不已,赶紧去问秦重三老先生,他沉吟良久说:“你太年轻了,先别练了 。万一走火入魔无法收拾。”那时我休学在家又急于治病,只好改投别门。   后来,由于我父亲和画家司徒乔先生关系密切,我有时去司徒杰(司徒乔之弟 )家听音乐,他的夫人罗婉夷听说我病急投医的故事,说:你不如跟我学吧。原来 她家是蒙古王公,从小全家都练“静坐呼吸养生法”。那时已经有人因练功而走火 入魔,最有名的是中国歌剧院的编剧海啸先生因此精神失常。罗女士说:走火入魔 都是因为把气功练得太过份了、太认真了,你想一个人进入催眠状况受不了任何一 点惊吓,北京这条件,你这儿入静了,邻居小孩放个炮仗,就可能吓出毛病了。我 们这个功不要求你入静,可以说是自由功。你坐车也可以练,和我聊天也可以同时 练。不要强求入静、大小周天、意守丹田。   所以这个阶段可以说气功在中国百花齐放。 ⊙ 杀光“一贯道”   秦重三、胡耀贞、蒋维乔等纷纷著书立说。他们的徒弟也力图用辩证唯物主义 和自然科学对气功疗法做出科学解释。那时,还没有人敢公开装神弄鬼,以“一贯 道”为样板消灭“反动会道门”是毛泽东的重要决策。没人敢这会儿再以身试法。   “一贯道”原本是中国民间流行的一种道教,也可以“治病”,也可以问卜, 顶多算一种巫术。按说和共产党只有信仰区别,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和共产党血战 过的日本战犯、国民党战将,还留下来“学习改造”,可是对“一贯道”大开杀戒 ,凡是“一贯道”的头头脑脑,甚至“骨干份子”(如在道门里有三才:天才、地 才、人才等)均格杀勿论。为造舆论和现在批判法轮功手法类似,例如:受害者控 诉、社会各界声讨、各种媒界批判,甚至拍了一部电影《一贯害人道》。当时很多 人不理解毛泽东为什么对一贯道一定要斩草除根。“一贯道”份子的成份不过是城 市平民或普通农民,他们和共产党没有不共戴天之仇。   后来才明白这的确是毛泽东的“高瞻远瞩”,他熟读历史,一个以强权政治为 本的政权,没有一个敢于与之挑战的社会力量,可是民间的弱势团体,在不知不觉 中会突然坐大。例如:白莲教、太平天国、义和团,它们全都以百姓容易理解、接 受的民间宗教的分散小组,逐渐发展,在社会环境适合的情况下会像滚雪球一样迅 速壮大、星火燎原。其实毛泽东当年起家直到打下天下,全是依靠百姓、依靠农民 ,所用的方法是向传统的“会道门”学来的,毛泽东怎么能让其它“会道门”也来 “如法炮制”,和他“争夺群众”。杀光“一贯道”是定下了规矩,这些“会道门 ”必须扼杀在摇篮里。   虽然扫荡“一贯道”的台风余威犹存,“气功疗法”还是扭捏的悄悄登场,只 谈健身不谈信仰。在中国困难时期粮食都不够,哪来足够的医药,用空气来治病十 分经济、合算,又让民众安静勿燥,有利于社会安定。当局就默认了气功和太极的 发展。   一个全封闭的社会只要哪里有一点缝隙、一点泥土,哪里就会很快就会郁郁葱 葱。   一些老干部也学刘贵珍,希望发掘出更多的医疗方式。在北京南城北线阁修建 了新的建筑物——中医研究院,后来扩展到北京西苑。他们除了研究、发展传统的 中医,在针灸现代化;在诸如“气功疗法”、“补偿运动疗法”等边缘性、试验性 的研究做了很多努力。   当时轻工业部的一位局长张香山先生,可能参加革命前就好此道。在这个气候 下,上级批准他搞得一个研究所,希望用“电子设备”可以测试出人体中的经络。 这可能就是当今多种充斥市场的中医“治疗仪器”的鼻祖。由于张先生在延安管过 我家隔壁的木工厂,我和姐姐当年偷过他晒在屋顶的牛肉干。家父听说张先生有“ 尖端科学”的中医疗法,就带我去求诊。他用个小盒子里通出来的两个电极,在我 身上测来测去,最后开了一张中药方,似乎并没有超过中医医院的老头们。但他的 研究没有白费,他的儿子张延生(当然是延安生的)二十年后,成了北京著名的气 功大师,以特异功能诊断而著称,不用见人就可以治病,通个电话就行了,是八十 年代北京几大气功大师之一。   文化大革命十年,气功疗法没有发展,也没有消亡,处于冬眠状态。 ⊙ “原子弹之父”捧气功   八十年代中国改革开放,不断解放思想、突破禁区,这时叶帅等开国元勋都进 入“夕阳红”,他们的子女、亲友千方百计为他们寻医找药。于是,气功大师们出 山大好时机到了。   严新、张宝胜两个小骗子,出入中南海如履平地。戏法变得并不漂亮,但是捧 场者帮他们制造机会、制造效果。那时北京人人谈气功,天天讲特异功能。这不能 不归功于大力推行这“生命边缘科学”的国防科委副主任张震寰将军。如果说张将 军文化有限情有可原,被毛泽东誉为三大革命运动中的科学实验方面的权威代表, 还是中国原子弹之父——钱学森,他在一九五八年就做过这样的“科学论断”:一 亩地生产十万、二十万斤理论上是可以完成的,只是需要有足够的光和作用时间, 于是各地的实验田旁边竖起黑板写下了他的科学语录,竖起电线杆安上强光灯,为 增加光和作用时间。八十年代他老先生又出来在《人民日报》发表文章,说:严新 、张宝胜的那些手彩戏法,说明一个新的科学时代到来了,发现第X空间,将改变 时空观念,将改变精神和物质的界线。这次科学革命将比爱因斯坦的科学实验有过 之而无不及。   一时间各种媒界从小报到电视,从地方到中央;都沉迷于奇迹的发现和奇迹的 掌握。   严新和清华大学合作遥感改变分子结构的实验;沈昌在全国宣扬辟谷疗法;张 震寰将军请大师们协助、预测西昌的火箭发射;张宝胜坐着武警的闪光大奔警车, 在北京横冲直撞;到中南海如入无人之境……。   一些知识份子叹息,这和皇上炼丹的国粹有什么区别,有人说:外国也一样, 里根夫人也相信巫婆;尼古拉二世也把神学院的学生斯别然斯基奉为活神仙。可能 人间大权在握的人都希望在灵界也得到实惠的保障,这就给装神弄鬼的巫医神汉创 造了宽阔的施展空间。   骗子一多了总有失手的,于是出现“巫医杀人”、“集体升天”、“狐仙附体 ”等闹出人命的恶性案件。于是抓了一批,又来了一批,前赴后继,这个一本万利 的买卖还怕没人做吗?   大兴安岭火灾的时候,这些气功大师据说都在发功,有的说他调动许多生灵在 当地救火,有的说他催动乌云到现场去下雨。大火灭了以后,在辽宁营口市召开全 国气功会议吵得不可开交,都说自己是救火的功臣。   八九年“六四”前后,支持学生或支持政府的气功大师们,为化解死结都扬言 曾经发了功。可能双方功力相抵所以没什么效果,结果到头来还是一场民族悲剧。 ⊙ 留苏派高举“照妖镜”   中共开始收拾这些骗子,可能应该是从逮捕香功掌门人张香玉开始,当时的罪 名是“非法敛财”,但还没有对“唯心主义”加以清算。   我以为倒不是由于中共改革开放后对异端思想可以宽容,而是看这些东西哪个 对政权有实际的威胁。尤其中顾委里元老众多,人们都希望他们延年益寿,在邓前 时代就不可能对这些跳大神的赶尽杀绝。   在邓后时代,新一代领导班子多是留苏派,比上一代有些基本科学知识。不信 这些神神鬼鬼的。但是他们也不像毛泽东那样了解中国江山变色的可能性所在,最 大的危险在于难以琢磨的民间弱势团体。江李体制下的公安系统把眼睛盯牢“民运 份子”、“组党份子”、“人权运动”、“环保份子”,对逐渐壮大的、在共产党 内发展迅速的法轮功视而不见。   当上万的法轮功弟子一夜之间,突然冒出,静围中南海。江泽民惊呼:“我们 的红色情报员到哪儿去了?”有人戏答:都腐败去了。(在中国现在戏称“去腐败 ”不是说去贪污而是说去“跳舞”。)江泽民彻夜未眠,果然聪明:抬头望见北斗 星,心中想到毛泽东。毛泽东治国之策还没有过时,就下定决心重新收拾旧山河。   作家柯云路为“特异功能”、“生命科学”、“当代神农”和司马南展开马拉 松的论战,各有战友,各有地盘。可能在胡庸医一案以后,柯先生才沉默了。我不 认为他无话可说了,是法轮功横空出世使中共政府祭起唯物主义大旗,又要横扫牛 鬼蛇神了。柯先生这方面的研究从此前景暗淡了。   李洪志是站在刘贵珍、周潜川、张延生、严新、张香玉这些人的肩膀上,发现 他们失败的原因,总结了他们的聚众经验。法轮功在中国大地上沉寂了,江李体制 高举起唯物主义的照妖镜,谁知道:高举那镜子能坚持多久?最好能坚持“让年轻 人上来”,否则,谁都会老,谁都会糊涂,谁都会最后走投无路,那时,神仙们就 开始向你招手了。■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