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888.dyndns.org)◇◇ 凌锋大夫细述刘海若转危为安的波折 北京青年报2002年09月17日 ■备忘二则 一、刘海若的故事   刘海若,女,35岁;2002年5月,在伦敦乘火车出行遭遇恶性车祸;随后即 被送进当地一家医院救治;2002年6月6日,凌锋从英国将刘海若又护送到北京宣 武医院治疗;经过降颅压、神经营养、催醒、营养支持、控制感染、高压氧、神 经功能康复、针灸、中药等治疗及精心护理,刘海若度过高颅压、严重感染、内 脏功能障碍等多次危险阶段。于7月15日左右神志恢复清醒,8月8日开口说话, 9月可接听电话并接受电话采访。逻辑、思维基本正常,言语较清晰,记忆力较 好,正处于进一步的康复过程中。 二、杨冬松的故事   杨冬松,男,40岁,一位深圳的巨大脊髓室管膜瘤患者。于1994年发病,南 方某医院曾对其肿瘤进行部分切除手术,并告知为不治绝症。术后患者双下肢反 复疼痛,直到完全瘫痪。2001年初,杨冬松在《半边天》谈话节目“活着”中, 细说了七年间不堪病痛折磨,生活无法自理,每天服用大剂量镇痛药、几次咬断 牙齿的经过,并产生了随时放弃生命的念头。后经主持人张越介绍,至宣武医院 找凌锋教授诊治。凌锋教授当时组织全科大会诊,讨论治疗方案,但大家都认为 手术难度太大,稍有不慎,就会使其大小便功能完全丧失。随后在凌锋教授的说 服和坚持下,患者经长达10小时的手术,不但顺利切除整个肿瘤,而且成功地避 免了神经功能损害。在今年央视的“三·八”特别节目中,长期瘫痪的杨冬松奇 迹般坐在轮椅上进入现场。   凤凰卫视的主持人刘海若在英国遭遇车祸,北京宣武医院神经外科教授凌锋 被请到伦敦参与会诊,随后又亲自把刘海若接回到北京宣武医院,并在悉心救治 中让病情危重的刘海若转危为安;于是凌锋的医术成为传奇。而早在今年央视 《半边天》一台“三·八”特别节目中杨冬松摆脱七年之痛,就让凌锋成了很多 观众心目中的神经外科神医。但凌锋教授自己根本不承认现在对她的各种神化之 说。   其实,和救治刘海若差不多的情况,此前已经不止一次有过。曾有中国的患 者到国外去医治脑外科的疑难病症,但国外医术高明的大夫却诚心诚意地向患者 家属这样推荐:你们中国有凌锋,这个病,你们还是回去找她治吧! 这么烫手的山芋也敢接 要治不好你怎么办   何东:这次刘海若被宣武医院从英国接回来并迅速好转,你是最关键的主治 医生;还有今年三·八特别节目里那个杨冬松从完全瘫痪在床,到后来被你医治 到能坐在轮椅上自由活动;使得最近在媒体和传闻当中,你和你的医术简直都有 点被神化的倾向。中国人本来就有喜欢神化大夫的习惯,不知道你现在对这件事 情怎么看?   凌锋:对医生的神化从来都是最荒谬的。我们作为国家正式医院的医生,又 不是那些卖假药的江湖大夫,最应当尊重科学和实事求是。比如说这次碰上海若 的情况,我想任何一个认真严谨的大夫都会这么去办。内因是根本,外因再怎么 样也只能是条件。无论患者病重病轻,我就按现有的医疗条件和认真态度去治, 病人该恢复也就恢复了。我又不是神仙,手一指哪个重症病人,他就一定能起死 回生。我能吃几碗干饭自己心里最清楚。我能治什么病不能治什么病也是自己最 明白。现在是有这种情况,已经昏迷多少年了,非要我去,以为我一到就能立刻 解决问题。前些时候外地就有一个,已经脑死亡了,非要请我去看看,我去了, 但只能据实告知:确实脑死亡了。所以从来就没有所谓神医。像杨冬松和刘海若, 从纯粹医生的角度,就是都让我给赶上了而已。   从海若出车祸到现在病情逐渐好转,那听的话就多了。有人说:你真了不起, 又给中国人争了光;也有人说:当时真替你捏一把汗,你胆也真够大的,这么烫 手的山芋也敢接,要治不好你怎么办?还弄得那么张扬,好!全世界都知道你把 她从英国给带回来了,病治好了,皆大欢喜;要是有个万一?你背得起这个骂名 嘛?真有很多人都这么说。可说实在的,要真为治病就顾不上想这么多了,全心 全意全力以赴去治病就对了。我要治的是病人的病,不是治好治不好能为我自己 怎么怎么样。   何东:你意思是说除了医术,作医生的责任心更重要?   凌锋:对,医术是一方面,心是一方面。很多时候,医生面对患者,就看你 用不用心?用多大心?宣武医院一接手刘海若,我就跟她的家属说:只要还有一 点点希望,我们就绝不放弃。只要这份诚心真尽到了,不管最后结果是什么,作 为医生都将无怨无悔。古人讲: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最后成不成,我想哪个高 明的大夫也不敢担保说,我用多大力,就一定会有多大结果。但谋不谋,谋了多 大力可是大夫和家属共同的事。我经常跟别人会谈起一件很典型的事:有一次我 开车和一位朋友钻进一条小胡同,快开到头还差50米,发现前面是死胡同。当时 朋友说:前边走不通,赶紧掉头吧;我说咱们再往前开开,看看那堵墙前边还有 没有别的道儿可以走。等车开到墙跟前,旁边就真有一条从远处根本看不见的小 路还可以继续往前走。我后来想:人平常做事情也经常会这样,远远一看行不通, 就算了,掉头转身赶紧走。   而我做事情,就经常不信胡同会是死的。无论如何也要走到堵着的墙跟前左 右看看,到底还有没有可以走通的路。实在真没路,能不能在墙上破个洞、或者 找别的办法看看能不能爬过去。最后实在路也没有、掏洞也不成、爬墙也过不去, 那我再退回去。但如果这些办法都不让我试,还差老远呢就放弃,那我一生就很 可能会丧失掉好多好多机会。因为在人这一辈子当中,望而却步的事情实在是太 多太多了。也许聪明人可能会认为我这种办法太笨,是不见黄河不死心;说你非 要见到棺材才落泪吗?可在我个人的经历当中,有许多原来看着过不去的事情, 我都是凭着这种笨办法就让我挺过去了。尤其做医生这一行,再多往前走几步, 会对自己有多大损失?会把身家性命都搭进去嘛?根本不会。对海若也是这样, 那么多人都认为她可能不行了,可我觉得没到真不行,凭什么就要放弃?这种时 刻的望而却步,那丢的可是一条人命!作我们这一行,整天面对的都是生命,生 命是最不能轻易放弃的,哪位爹娘给儿女这条命都不容易,怎么能说放弃就随便 放弃呢? 通知我是去做脑死亡鉴定   何东:最开始,刘海若的家人,是怎么请你去英国的?在去英国之前,你事 先已经了解了她的基本病情吗?你当时对挽救她的生命,心里到底有几成把握?   凌锋:我以前不知道刘海若是谁,也没看过她的节目。因为我没时间看电视。 据我后来知道,当时情况非常紧急,车祸发生两天之后,那边的医生认为她已经 脑死亡了。所以那几天网上传的消息,都写着的是已经脑死亡。当时那边的医院, 正准备对海若的病情做最后评估。海若的家里人也不懂医学方面具体的事,就是 觉得她刚做完第四次手术,在这种状态下人太辛苦了,因此希望能让她好好休息, 所以就不同意马上做评估,后来双方发生了争执,对方的医生就提出,除非你们 能很快找到一个同行医生,如果他持第二种态度,我们就可以不做。   正巧这时凤凰的老总刘长乐的夫人要去伦敦看自己的女儿,刘长乐就托她去 慰问一下海若的母亲。之后刘夫人就接触到了海若的家人,当时海若的妈妈在走 投无路的情况下,一下抓住刘夫人,就说:你们一定要想办法帮海若找一个脑外 科医生,来救救我女儿。于是凤凰台的人又找到我们驻英国大使馆的新闻处。转 来转去,新闻处忽然有人想起,我先生崔建军以前曾经在大使馆工作过,而崔建 军的夫人,是国内有名的脑外科专家,是不是可以考虑找找她。所以他们就马上 长途打到国内,我当时就在医院里,使馆的同志当时问:情况紧急,你能不能马 上到伦敦来一趟?我说救命要紧,我可以去,不过你们一定要先跟我们院领导、 跟卫生局、跟外交部,都打好招呼;还有所有出入境手续你们也得帮忙办理一下, 使馆的同志说这些都没问题,半个小时之后就答复我说,一切都办妥了,明天你 就上飞机。   何东:其实你去之前对刘海若伤成什么样子也并不知详情?   凌锋:我当天晚上立刻上网去看,网上说什么的全有。但我还是从其中了解 了她的整个受伤过程,只是对她伤到什么程度并不知道。因为通知我是去做脑死 亡鉴定,所以我就赶紧在这方面做了很多资料准备,后来我在飞机上一直都在看 这些资料。可我在临走前跟医院领导谈了一次,我说如果我和对方医生意见有分 歧,咱们得有接下来的对策,如果我得把她带回来,院方同意不同意?院领导当 即拍板:一切听你的,你认为能接,咱们医院就全力以赴地接。有领导这句话, 我心里一直都在做怎么把她接回来的准备。我这人办一件事情是这样,先把秤砣 打到底,做最坏的打算,接着要是秤盘往上浮一厘米,那就是万幸了。这样我心 里就什么都不怕了。包括用呼吸机,用多少人一路上捏着皮球给她输氧,这些思 想准备都做好了。可真到那边一看,海若这孩子才真是够神奇,一天24小时没给 她拔管子,她就咳嗽了,一咳嗽就不是脑死亡,我再一看呼吸机上显示的是自主 呼吸,那就更不是了。于是我跟那边的医生说不是脑死亡,他也表示同意,这事 就不存在争议了。   何东:你到英国以后亲眼看到的刘海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凌锋:当时病情真是特别危重,她那头肿得有小脸盆那么大,脸都肿平了, 全身上下都是青紫的,到处全插着管子,肚子上满是伤口,根本一动也不能动, 脑袋已经开了两刀,两侧瞳孔放大,完全靠呼吸机维持。因为车祸之后她是复合 伤,肝脏破裂、肋骨骨折、脊椎骨折、血气胸、胸横膈膜也撕裂了,脑外伤,下 颌骨折等等,尤其肝破裂,从病历上记载,肝脏破裂已经到休克的程度,心跳都 停过。关键是生命体征很不平稳,一下心率慢,一下血压很高,体温也烧到了40 度,而且瞳孔没有对光反应。但一刺激还有一点点动,就是你用疼痛刺激她会动, 而这种动是一种防御性的动,这是我认为非常好的一件事情。了解了所有的情况, 首先觉得还有救。因为她确实还没到我所见到的最坏的地步。   何东:就你刚去看到她的情况,如果判断她已经没救了,是不是也说得过去?   凌锋:按我的标准就是说不过去。只能说她当时的风险非常大,并且随时可 能会滑下去,这样的丑话必须说在前头,但心里可一点都不能松劲,因为实际上 她还没有掉到井底。第一,海若在这么短时间之内,已经恢复了自主呼吸;第二, 她对所有刺激都是防御性反射,这说明她脑干损伤还没有重到不能治的程度;第 三,我去之后,医院又给她了做了一次CT,那时候已经是出事第五天了,要真是 每况愈下的话,情况应当越来越差,可CT结果一出来,居然比上一次稍有好转, 有一点点好转就有希望。所以我看过CT心里就有数了。于是我就跟院方商量,只 要保住她的情况不往下滑,再等她生命体征稍稍平稳一点,到时候我来接她回去。 我回国之后,她姐姐晚上10点定点每天都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海若今天情况怎 么样,所有的指标怎么样;呼吸机、血压、脉搏、体温,各种指标我都问她一遍, 然后我再嘱咐她应该观察这个注意那个。后来就感觉她的情况正在逐渐平稳,可 以开始准备往回接了。海若她们家也开始找SOS(国际急救中心),商量如何接 她回来的事宜。不到一个月我又去了,整整一个月那天我就把她给带回来了。   何东:当北京宣武医院和你决定要把她接回来之前,你们做没做过最坏的打 算?有没有压力?整个接她回来的过程,是不是非常紧张?   凌锋:压力那是肯定的,最坏的打算也想到过。为了接海若,咱们的民航在 飞机后舱拆了12个座位,用帘子隔出来长桌那么大一块地方;飞机上还必须带七 瓶氧气,就为装这七瓶氧气可是费大劲了。自从9·11之后,飞机上绝对不能带 这东西。最后一直找到民航总局最高领导,就为看护这七瓶氧气,还专门跟了一 个工程师,在行李舱旁边做了一个固定氧气瓶的架子,因为氧气就怕晃荡,一晃 荡就等于是炸弹。飞机是波音747,我们连病人和医生护士都挤在飞机尾巴那里, 就靠氧气带动呼吸机,这样把她正常呼吸打乱,完全靠呼吸机,各种指标才能控 制,才能保证她生命体征平衡。在担架上专门固定了一个体型,上面全铺的是澳 大利亚羊皮,这样海若才不会被晃荡下来。即使如此周密,十几个小时飞下来, 海若身上还是被压出了一个水泡。就为这次飞行,咱们的民航真是下了大功夫, 专派两名机长,事先考虑到很多方案,沿途许多机场都打了招呼,就怕在空中万 一有什么情况就得紧急降落,另外还专门为我们多配了一个乘务长,那个乘务长 隔一会儿就过来问,你们有什么事?需要什么帮助就提供什么帮助。   到北京机场之后,把海若抬下来,直接上了民航医院的福特救护车,一路上 完全是国宾礼遇,沿途全线封闭都是警察站岗,前面是警车开道,很慢的匀速一 直开回宣武医院。 海若的病历足足有一尺多高   何东:现在报纸、网上关于宣武医院救治刘海若,有各种各样不完整的新闻 和说法,你能讲一讲从开始到现在,帮她救治和恢复的真实情况嘛?   凌锋:6月8日一到,我们立刻就对她进行了全身的各种检查。一些原来没查 出来的情况,我们都给查出来了,小臂伤口里有一块玻璃没取出来,马上取出来 了。后腹部还有一个11厘米大的血肿,压迫肾脏,弄得肾脏有积水,我们都做了 及时处理。包括一直没做的核磁共振、TCD、腹部超声,脑电图评价,脑干诱发 电位也全都做了。接着按照她当时的情况,治疗小组、特护小组人员应当怎么配 备、第一天干什么、第二天干什么,治疗原则、主要治疗方法,全都计划得滴水 不漏。   之后,我们又马上请全北京市各大医院来会诊,协和医院、301医院、天坛 医院、海军总医院、神经外科、高压氧科、神经康复科、内科、骨外科、胸外科、 中医;方方面面该请的专家,全给请来了。当时大会诊完了以后,专家们众口一 辞,都觉得海若还有救,这一下,我心里就更有底了。   尽管总的情况还不悲观,可她回来的第一个星期,就出现了霉菌感染,四肢 特冷、发紫,血压下降,80/50,已经休克了,那两天真把人吓死了。但我当时 提出一条要求,就是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体温压下去,为什么?体温一上来,脑 子就很容易被烧坏,那样恢复起来就更难了。一般物理降温就是用酒精或冰块, 开始护士也是用这些办法,但越降浑身越紫,因为她是属于霉菌感染。于是赶紧 停下来,就用温水,拿温水擦身体,把她的手就浸放在温水里,让她血管一点点 扩张。那些护士就整天24小时陪在旁边擦,四个人轮流上,最后眼看着乌紫的手 才慢慢缓过色来,如果不那样处理,休克会越来越重,海若就真有可能会过去。 接着又用抗菌素对付霉菌感染,可偏偏海若又对各种抗菌素全都抗药。最后我们 又专门请来协和医院的抗菌素专家和我们医院的内科专家,请他们帮助想办法。 之后我们又加强了中医中药的治疗,安宫牛黄丸、大蒜素都用上了。这才算是把 她的体温给稳定住了。   何东:用多长时间给稳定住的?   凌锋:三天,就把高烧给按下去了。在那种状态下,不允许39度超过十分钟。 体温一稳定下来,我们又请来中医给她扎针灸,扎胳膊、扎脸,促醒、促肠蠕动。   何东:你这位大西医教授倒很有意思,居然对中医一点都不回避。   凌锋:那当然了,中医可是咱们国家的大宝库。真到西医完全没辙的时候, 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而且在功能恢复上中医确有它的独到之处,所以我一 直不放弃请中医,从她来的时候就请,让中医今天给她促醒,明天给她开胃,再 不就是给她清热,反正西医西药再加上中医中药,所有能用的全部都得用上。西 医的抗菌素暂时停下来,就不能把中药也跟着撤了,于是就用大蒜素、鱼腥草、 醒脑剂、清开灵,反正是八路军、新四军、飞机大炮、小米加步枪一齐上阵。另 外两个大夫、五个护士整天围着她转,病历一直没停下写,现在你去看看海若的 病历,足足有一尺多高。因此她恢复得快不是没有原因的。   何东:她真正醒过来开始说话是什么时候?   凌锋:来了一个月以后叫她她就醒了。可那是个什么醒法?她不会说话,但 是你叫她,她会眼睛跟着你看;有时候我伸两个手指,说海若你看这是几,她就 会慢慢伸出手来动一下。她是8月8日那天开始说话的。因为已经两个月了,准备 把她气管的插管子给拔掉,我们先把管子给堵上,让她自己喘气。刚一堵住管子, 就听见她发出声音了,不光是喘气声,好像还能听见声音有点波动,于是马上凑 到她前面问:海若,你说什么?她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好累呀!哎哟天呀!这下 可把我们大家高兴坏了!    后来我们就开始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她就说:刘海若;跟着妈妈、大姐 都叫出来了。而且越来话越多了。虽然说的很弱很弱,但意思表达是非常准确的。   何东:那她现在恢复到什么情况了?   凌锋:现在她能跟别人交流了,虽然说话不是太长,太多。比如你问她疼还 是不疼,她会马上告诉你。现在每天的食谱都是她自己点。活动情况,她现在能 有一点点翻身。把她绑在站立床上,她可以立起来十几分钟,因为她一直没有肌 肉活动,刚一活动时血都往下走,四肢末梢都是紫的,心率也很快。这时就得先 放下,过一会儿再立起来。人恢复就得这么一点一点来,先起立30度、60度、80 度,最后再完全站起来,就得先这么练。医院专门给她配了两个床,一个起立床, 一个翻身床,每天给她拉到大床上练翻身。左手还是差一点,但右手已经好多了, 可以挠痒痒,可以抓住香蕉,吃香蕉,还可以握住电话,打电话,一打打一小时。   何东:今后刘海若能不能完全恢复到和她遇车祸以前一样?你估计她能好到 什么程度?   凌锋:好到什么程度,恢复起来是没止境的。但我个人有这个想法:就是让 她重新回到电视上去。但是这个目标有可能达到,也有可能达不到。我还是那句 话,你没有努力到极致,就绝不要放弃,一直做下去就对了。   何东:刘海若恢复肢体功能还需要很长时间,你能从主治医师的角度,谈一 谈对她的训练计划吗?   凌锋:我们现在已经从各方面开始进行,包括语言方面、体格方面、认知方 面、行走方面、吞咽咀嚼方面、对事物判断等等,就是说还需要一个很长的要一 两年时间的训练计划。甚至我都想到今年年底有可能带她去游泳。那天我跟她聊 了半天,我问她:海若你会游泳吗?她说会,我说蝶泳、蛙泳、自由泳,你会什 么?她说:会自由泳,我说你能游多少,1000米?她说:1000米不行,我说500 米就成了。因为游泳对肢体恢复训练是非常好的。现在她已经可以坐了,但是坐 不久就头晕,马上就得躺下,这都需要一个过程。现在最主要的矛盾就是她的康 复,其他方面问题都不是很大了。   我们的康复科主任刚给她定了一个比较详细的训练计划,你可以看看。   凌锋递给我一份“刘海若近期康复计划”,上面这样详尽地写着——   近期计划:争取6个月时间达到   1、体能的恢复:每天能支持主动性康复性训练3个小时以上。   1)加强营养,特别是补充优质蛋白质。   2)使用同化激素,加强体内蛋白质合成。   3)使用电刺激,促使主要的肌肉组织容积增大(测量周径)。   4)从被动运动到自助运动,再到主动运动,进行肌力训练(MMT)   2、心肺功能的恢复:能满足每天体能活动的需要   1)心脏功能:通过训练直立后心率应小于90次/分。   2)肺功能:肺活量至少应达到2000ml以上。   3、运动功能的恢复   1)躯干和肢体   A、躯干肌训练:3-4周,达到可以起坐。   B、坐位平衡训练:2周,达到坐位三级平衡。   C、坐立转移训练:2周,可自己坐起。   D、立位平衡训练:2周,达到立位三级平衡。   E、行走训练:4周,争取达到可自行在床边行走。   2)平衡和协调性训练:贯穿在上述训练中。   3)咀嚼、吞咽功能训练:争取在2周内拔除胃管。完全独立饮食。   4)发音和语言功能训练:争取达到正常语言交流。   5)思维和认知功能的训练:能完成有一定深度的复杂皮层功能。   6)情感和心理的评价和调整:避免心理和情感方面,负面影响。   7)二便控制功能训练:争取能达到自主控制。   8)生活自理的基本训练:达到床上生活自理(饮食、洗漱等)。 国内女神经外科大夫也就有二十到三十人   何东:在神经外科,女大夫和男大夫的比例能相差多大?为什么女大夫要比 男大夫少这么多?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凌锋:女大夫和男大夫整整相差是400倍。说是国内有八千到一万名神经外 科大夫;而女的也就占其中二十到三十人。为什么会相差这么大?我觉得是由两 方面因素导致,第一,是神经外科手术强度大;一般普外、胸外、烧伤、大外科 的女医生都少,就是因为手术强度大,做手术时间长,太累。第二,作为神经外 科医生来说,我感觉到心理压力也特别大。外科本来风险就大,脑外科又是所有 外科中风险最高的,整天都在跟死神打交道,稍微有一点偏差就不行。一直和病 人在生死之间徘徊。我为我们脑外科写的科训就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全力 以赴,尽善尽美”。所以几乎每天都是在走钢丝。我的启蒙老师刘承基教授当初 就跟我说:要做脑外科医生还需要有彻底的“献身精神”;我的老师说的献身精 神除了身体上和生理上的献身之外,还因为作脑外科医生整天都要接触射线,因 为我们为患者做检查,不是靠摸一摸听一听的问题,很多时候都要靠机器检查, 我们必须穿着铅衣服跟病人一起拍片子接受射线;病人可能一辈子就这么照一次, 可大夫一辈子得跟多少病人打交道?这过程中大夫都得陪着,这就是医学上的献 身了。   何东:据说,如果在发达国家干你这个医科,要比国内收入高很多很多,那 你当初为什么不留在国外?如果你从1983年开始,一直留在国外当大夫的话,大 约能比现在多赚多少钱?   凌锋:是,尤其在当年的情况下,收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我没算过能多赚 多少钱,因为我从来就没想过要留在国外。   何东:一百万美金有没有?   凌锋:一百万美金肯定会有。因为美国有一位教授就跟我说过,说像你这样 的既会做介入又会做手术的神经外科医生在美国一年至少是一百万美金的年薪。   何东:干了这么多年大夫,你从心理上真正喜欢自己的职业吗?   凌锋:喜欢。   何东:为什么?   凌锋:我能从自己的职业中,深深体会到自己存在的价值。我们刚抢救完刘 海若之后,9月5日医院开了一个表彰大会,院里奖励给我们抢救小组10万元人民 币,这在我们医院是从来没有过的。后来叫我上台去发言,我当时就说,今天有 这个机会,我觉得我们首先应该感谢的就是刘海若。因为是她,才让我们最大限 度地体会到了做医生的全部责任和施展出了全部能力。事实也真是如此,你想想 看,作医生的毕生要追求的目标,就是病人的健康,病人的健康就是医生成绩的 最大体现。尤其是当医生绞尽脑汁、千方百计、千辛万苦把病人救活的时候,那 种成就感真不是一百万能买到的。   ■录音整理/文山会海公司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888.dyndn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