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假作真时真亦假   ──我相信张光斗和钱正英这一次关于黄河三门峡工程说的是真话   王维洛   2003年10月下旬中国的一些新闻媒介报导:“著名水利专家张光斗质 疑三门峡水库设计错误,主张废弃三门峡水电站”,“张光斗、钱正英当年不赞 成修三门峡水库”。报导出来之后,许多人提出质疑,认为这不是实话。   我相信,这一次张光斗和钱正英说的是真话。   记得钱理群教授提出的知识分子说话的三条底线:   一、做人应说真话;   二、想说真话而不能时应该保持沉默;   三、如果外在环境之暴虐使沉默也难以做到时,我们不得不被迫说假话,至 少不应该加害于人。   根据现在已经公布的资料,人们确实找不到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张钱两人当 年是不赞成修三门峡大坝工程的。但是他们两人当时在内心(主观)是否反对这 个工程,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排除一切外部政治因素,单凭他们两人的知识,应 该能够看到在黄河这条多沙河流上,采用建坝来拦堵洪水,会产生十分严重的后 果。其后果真如张光斗此次所说的,看到陕西的老百姓,渭河的老百姓太苦了。   渭河流域是中国的四大天府之国之一。没有关中平原的富裕,中国哪里有秦 王、汉武如此的人物?在没有修建黄河三门峡水库之前,渭河流域是中国经济最 发达地区之一。如今渭河老百姓生活苦的原因,是黄河三门峡大坝工程破坏了整 个地区的生态环境。   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在当时的情况下,张光斗和钱正英没有能做到“做人 应说真话”这一条。他们内心(主观)不赞成修三门峡水库,但是客观上没有把 真话说出来。但是张光斗的同事黄万里先生说了真话。在这点上,张光斗和钱正 英就不如黄万里先生。当然张钱两位老搭档没有遭受黄万里这么多磨难,没有被 打做右派,没有被赶到三门峡工地上去改造,没有被剥夺教书权,没有被剥夺参 与长江三峡工程论证的权利。黄万里先生至死也没有获得机会(仅30分钟), 向中央领导陈述三峡工程永不能上的原因。   “想说真话而不能时应该保持沉默”,张光斗不是说了“那个时候一边倒, 苏联专家说能修,你有什么办法?”毛泽东喜欢“圣人出,黄河清”,要干出超 过大禹的丰功伟绩,“你有什么办法?”回答是没有办法。毛泽东要建,苏联专 家说能修,舆论一边倒,真的没有办法吗?钱理群教授认为应该保持沉默。这一 条,张光斗和钱正英也没有做到。结果说了假话。好汉不吃眼前亏。   钱正英当时是水利部副部长,黄河规划委员会委员;张光斗是黄河三门峡大 坝工程规划设计的技术主要负责人之一。他们内心都不赞成修三门峡大坝,但是 在黄河三门峡大坝工程的报告书和审查报告上都亲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支持这 个工程。那些骑马打天下的将军们并不懂治理黄河的事,那些工农兵人民代表也 不懂什么河流水文,他们根本也读不懂大坝工程的报告书,但是他们听到专家们 所描绘的大坝功效:可以保护大坝下游河北、河南、山东、安徽、江苏五省2亿 人口和五、六亿亩土地,三门峡水电站的发电量将超过1949年全国的总发电 量!这些将军、工农代表怎能不热血沸腾,怎能不举起双手表示赞成!?   我相信,这一次张光斗和钱正英说的是真话。但是在黄河三门峡大坝工程规 划设计和决策时,他们没有说真话,也没有保持沉默,而是说了假话。钱理群教 授要求这假话至少不应该加害于人。张光斗和钱正英当时的作为,也许并不想加 害于谁,但是黄河三门峡大坝工程的假话却危害了48万水库移民,危害了渭河 流域几百万居民!   讲假话是有报偿的,这一点,张钱两位非常清楚。如果他们当年保持沉默, 张光斗能在大跃进时期经周总理介绍入党,成为毛泽东钦封的红色教授?如果他 们当年保持沉默,中国还会有水利泰斗、两院院士张光斗?如果他们当年保持沉 默,钱正英能与时俱进,从副部长升到部长直至政协副主席?如果他们当年保持 沉默,钱正英能从一个大学肄业的学子成为工程院院士?   钱理群教授只指出了他认为的底线,没有指出底线以下可能的行为:用假话 主动去迎合暴虐环境,与暴虐环境的交易,用假话换取名利,为暴虐环境出谋划 策,成为暴虐环境的组成部份……   人们要问,谁要对黄河三门峡大坝工程的错误决定承担责任?毛泽东?周恩 来?邓子恢?王化云?还是几千名人民代表?在工程报告书上签字的张光斗和钱 正英又要承担什么责任?总之,在今天的中国社会,没有人会为黄河三门峡大坝 工程承担责任!张光斗和钱正英也不会为他们的签字,为他们的所作所为负责!   哲学家说,人们不可能两次通过同一条河流。但是历史就象和人们开玩笑一 样。1986年钱正英出任长江三峡论证领导小组组长,张光斗担任特邀顾问。 那个在黄河三门峡大坝工程上说了真话的黄万里先生,钱正英没有请他来舌战群 儒。后来钱张两人又负责三峡论证报告的审查,张光斗又担任三峡工程初步设计 审查主要负责人,钱张又是三峡工程质量检查组组长,每次他们都亲笔签下自己 的名字。人们可以问一问,张光斗和钱正英这次在长江三峡工程上说的是真话还 是假话?   在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历史上,只有黄河三门峡大坝工程和长江三峡工程这两 个工程是最后通过全国人民代表大会最后审查批准的。说到长江三峡工程,人们 自然会想到有403个专家签字的工程可行性论证报告(其他9位专家没有签 字)。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就是在这个报告基础上批准了长江三峡工程(尽管 有三分之一的代表没有投赞成票)。“有403个专家签字的工程可行性论证报 告还能有错?”这话最好去问三峡工程论证设计的负责人张光斗和钱正英。   如果参加论证的专家都和当年张钱一样,不赞成修三峡大坝,但又不敢讲真 话,又不甘沉默,结果会是怎么样?我们又回到前面的问题:谁对长江三峡工程 决策的后果承担责任?让张光斗和钱正英来承担责任?他们在黄河三门峡大坝工 程上连讲真话的勇气都没有!他们对黄河三门峡大坝工程也不曾承担过任何责任! 直至现在也不愿意承担任何责任!   黄河三门峡大坝工程的决策错误,水利部在大坝建成后43年后才承认。只 是通过渭河洪水,中国人才知道三门峡大坝工程的危害。长江三峡工程的后果怎 样?也许也需要几十年的时间才能认识清楚。但是,人们现在起码可以看到长江 三峡工程可行性论证中有以下几大错误:   1、三峡水库库容计算错误,夸大了防洪作用;   2、三峡移民可以在本地安置的结论是错误的;   3、认为泥沙淤积问题可以解决的结论是错误的;   4、低估了三峡工程对生态环境的破坏;   5、认为三峡水库水面基本是平的,用水平的移民红线来确定淹没范围和移 民人数是错误的。   这五个大错中的任何一个错误,都将导致三峡工程的失败。换句话说,如果 在可行性论证报告中,把这五个问题的真实情况说出来,我相信,三峡工程根本 不可能通过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审查和批准。这里的五个问题是从张光斗和钱正 英发表的文章、书信和讲话中汇集的,不过只是张钱在三峡工程通过审查、工程 正式开工之后陆续发表的,而不是在工程决策之前提出来的。   这些问题是黄万里先生和没有在报告上签字的陆钦侃等9位专家以及许多对 长江三峡工程持异议的人士都在决策之前多次提出、反复强调过的。   比如张光斗在给国务院三峡工程建设委员会副主任郭树言的信中写道:“三 峡的防洪库容问题可能你们知道了,没有那么大。这个研究是清华作的,钱副主 席知道后,把长江水利委员会找来问,他们也承认了。这也可以解决,无非把水 位降到135米,影响几天航运。但这件事在社会上公开是不行的。”水库库容 是三峡工程的最基本数据,也是防洪效益的保证,这个数据算错了,其他的结论 都是错的。这回可不是由于环境暴虐,迫使张光斗说假话,也不是一边倒,苏联 人说了算,没有办法。这回工程技术上是张光斗和钱正英说了算。但是张光斗在 知道出错之后,不是催促先停止施工,待重新计算后再决策,而是给政治家出主 意:“这件事在社会上公开是不行的。”这就远远偏离了钱理群教授提出的知识 分子说话的最后底线。   又如钱正英在公开发表的文章中写道:(三峡工程)“人大也算是通过了, 现在也开工了,但是从我个人思想上讲,我对自己主持的论证到现在还没有做最 后的结论。……我感觉到最后还是要经过实践的检验。当时论证中认为有两个问 题是最担心的,一个是泥沙问题,一个是移民问题,现在我还加上一个库区污染 问题,我认为这三个问题仍然值得非常重视。”还说:“三峡的论证虽然是结束 了,三峡工程虽然是开工了,对论证究竟行不行,还要经过长期的实践考验。” 人们是否能这样理解钱正英的文章:钱正英对自己主持的三峡工程论证,直到现 在在她心中还还没有做最后的结论,她也不知道三峡工程是否可以上!尽管她签 字的可行性论证报告早已对三峡工程做了最后的结论:建比不建好!早建比晚建 好!既然三峡论证的总负责人的主观上还没有做结论,那么上报的三峡工程论证 报告又有什么意义?三峡工程论证报告中到底还有多少未解决的问题?人们应该 怎样来理解三峡工程论证和设计的技术总负责人?是他们的签字算数,还是他们 主观内心的没有说出来的意见是最关键的?   又如确定三峡水库淹没范围和移民人数的是一根水平的红线,这根红线下一 共113万移民,因为“水库的水面基本是个平面,没有水力坡度”。在长江三 峡水库蓄水之前,张光斗接受记者的采访说,三峡水库是有水力坡度的。只有当 水库的水位无限高时,水库才没有水力坡度。张光斗在审查三峡工程论证移民组 报告时应该发现这个错误。就是审查时疏忽,后来到三峡地区视察也能看到这根 到处可见的水平红线,也会发现这个错误。最近原水利电力研究院总工程师陈实 撰文指出,三峡工程的移民达180万(按水库有水力坡度计算)。可见张钱两 人早知道此事,只是“这件事在社会上公开是不行的。”这种行为也超出了钱理 群先生的最后底线了,是否该属于“环境之暴虐”之列?   钱正英主持的三峡工程可行性论证关于工程对生态环境的影响的结论是:利 大于弊。参加长江三峡论证,生态环境报告的主要执笔人中国科学院院士陈国阶 先生说,他们当年在环境影响评价报告书中最后给出的结论是:单从对生态环境 的影响来看,三峡工程是弊大于利,只要投资有力措施到位,将不利影响减到最 低限度,生态环境不致影响三峡工程的可行性。(参见新闻周刊2002年12 月2日,唐建光:三峡生态悬念待解)陈国阶等专家就是在这个分报告上签的字。 中国科学院院士、生态环境组顾问侯学煜先生同意前半句“三峡工程是弊大于 利”,但不同意后半句,所以没有在报告上签字。但是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听 到的却是:三峡工程对生态环境的影响是利大于弊。怎么弊大于利变成利大于弊? 这个可以去问钱正英。事实真象是,钱正英等主持三峡工程审查委员会以生态环 境影响评估报告的提纲没有上报审查这样一个程序错误,否定了陈国阶等专家签 字的报告和结论。然后重新组织第二个生态环境影响评估报告,按照领导的意图 提交含有利大于弊结论的生态环境影响评估报告。担任第二个生态环境影响评估 报告的负责人是方子云教授,在三个月的时间内,用同样的数据,却得到了一个 截然不同的、领导希望看到的结果。   2003年秋渭河流域遭遇了一场3到5年一遇的洪水,却形成了中华人民 共和国成立以来该流域最为严重的洪水灾害,陕西全省有1080万亩农作物受 灾,225万亩绝收,成灾人口515万人。造成严重洪水灾害的祸根是195 7年决策建设、1960年建成的黄河三门峡大坝工程。灾后当年工程技术负责 人之一张光斗说,钱正英副主席和我都是反对这个工程的。   我相信,这一次张光斗和钱正英说的是真话。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 死,其言也善。我相信,这一次张光斗和钱正英说的是真话。只是他们在三门峡 大坝工程决策过程中没有说真话。那么钱正英和张光斗在三峡工程是否也象当年 一样,假话?真话?   作者为工程师,现居德国 (XYS20031217)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