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中华读书报》2001年8月8日） 中国科学需要什么样的传统？ □杨建邺 　　关于中国本土为什么没有获得诺贝尔奖的原因，诺贝尔奖获奖者杨振宁教授 曾经在21世纪降临之时说过下面一段话：“这个问题比较复杂。因为里面有一个 很重要的问题是经费的限制，今天中国的科研经费比起20年以前已经有很大的增 长……，可是比起先进国家还是差很远。这是第一个困难的原因。第二个困难是， 这还需要传统，这传统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甚至10年20年可以建立起来的。 因为这些困难，所以到今天还没有一个在中国本土上的学者得到诺贝尔的科学奖。 但……我相信20年到40、50年内，这件事定会发生。” 　　第一个困难不是我们这儿可以谈论的，第二个困难我想我们倒是可以议论几 句。显然，杨振宁教授深知，我国有许多不好或至少是很不科学的传统在严重阻 碍我们科学的发展。什么是“传统”呢？这好办，查一下《辞海》。《辞海》上 说：“传统：由历史沿传下来的思想、道德、风俗、艺术、制度等。”再一个绝 对重要的问题是：是些什么不好的传统在阻碍我国的科学发展呢？这是一个很大 的问题，而且一定又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一下子也说不清楚。 　　但是，出乎意料之外的是，我最近看了两本书之后，对于这个问题有了一些 新的认识。我发现：讲假话、搞欺诈、不诚实的现象，如不遏止，恐怕即将成为 我国一个可怕的传统，至少它已经并将继续严重阻碍我国的科学顺利发展。这两 本书是：《费恩曼演讲录》和《溃疡：直面中国学术腐败》。 　　《费恩曼演讲录》有一个很好的副标题：“一位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看社 会”。这个副标题说明了这本书的作者想说什么。正如托尼·海（Tony Hey）评论 这本书时说：“费恩曼的这些演讲真是令人赞叹！费恩曼利用他在科学上渊博的 知识、清晰的思路以及独特的演讲风格，表达了他对宗教、战争等的理解，听起 来真是令人耳目一新。当这位伟大的科学家将注意力转移到日常生活上时，他表 述了对伪善的不能忍受。这本书将不容置疑地成为费恩曼著作精品收藏目录的一 部分。”托尼·海说得十分正确。 　　我想请大家特别注意“对伪善的不能忍受”这句话。 　　在该书第三讲“非科学的时代”中，费恩曼写道：“我想指出的是，人是不 诚实的，科学家也不诚实。……科学家是不诚实的，但是人们通常认为它们是诚 实的，这将会使情况变得更糟。这里说的诚实，并不是指你只告诉别人正确的东 西，而是指你能说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也就是说，你要给出有助于其他人理解 某一事件的所有信息。” 　　根据书中所写的内容可知，费恩曼说的“不诚实”主要指的是：（1）广告 等“这类事件”。这类事件使“我们不断地被愚弄，我们的智力一直在被侮辱”， 费恩曼说，即使商人总得卖弄他们的商品，“也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对人们的智力 进行愚弄和侮辱。”（2）在核试验等“科学问题上，由于政府对科学的重视与 支持，我们正在卷入与政府有关的一些事物之中并且失去所有的诚实。” 　　看了费恩曼的书以后，印象并不是十分深刻，因为费恩曼并没有列举能让我 永不能忘的例子；但是看了《溃疡：直面中国学术腐败》一书以后，我这才深刻 理解了费恩曼的话；而且觉得方舟子先生揭露的中国科学界的学术腐败，实在是 费恩曼讲话的最好补充。 　　我国近十几年来，公众一再受到各种各样保健商品的欺骗。各种各样的保健 品真个是“对人们的智力进行愚弄和侮辱”；你“愚弄和侮辱”罢了我再来，各 领风骚两三年。这其中的欺诈行为几乎连一般老百姓都可以琢磨出个八九来，可 是生物化学界的专家们有哪一个挺身而出揭露欺诈、为民伸张正义？没有，倒是 有不少专家在那儿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三株口服液刚刚下场，脑白金还在电视 上频频露脸时，又来了什么“核酸营养”。如果不是方舟子拍案而起来个“真相 大揭露”，又不知道这些骗子“专家”们可以从可怜的老百姓身上骗走多少个亿！ 老百姓只能相信科学家，因为什么都有假，再不相信科学家，还能相信谁呢？可 是哪里能够想到科学家中也有许多并不诚实的人。费恩曼说，科学家如果再不诚 实，“将会使情况变得更糟”。这种局面真的出现在我们国内了。我记忆犹新的 是，前几年不是有报刊、出版社请来一些教授、留洋的博士来证明什么“硝石疗 法”的“伟大功能”吗？为什么不追究这些欺诈事件。为什么我们竟然麻木到这 样的地步？ 　　现在好了，出来一个方舟子先生！方舟子先生毫不留情地把那些所谓的“出 类拔萃的、在国外有极大知名度的”“科学家”，一个一个揭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们的辩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色厉内荏，迟早会悄悄溜之大吉的。方舟子先生 真是好样的，他不仅揭露了骗子，还痛心地、毫不客气地点名指出一些有名气的 学者由于他们的沉默，实际上在为虎作伥、助纣为虐。这样的猛喝实在太必要了！ 只有用这样的猛药，才能遏止欺骗的横行霸道。方舟子一定是感到黑暗无边，实 在可怕，于是悲壮地呼叫：“我控诉：中国生物化学界专家向公众做伪证。”在 明显的欺骗面前，没有一个知情的人讲真话，这是何等可怕的局面呀！ 　　方舟子先生说得好：“……学术研究本来就是为了追求真理，容不得半点虚 假。最基本的科学态度是诚实。学者本来应该成为社会的良心。如果一个社会， 连学术都腐败不堪，那这个社会是真的腐败透了。” 　　不诚实、搞欺骗、说假话，已经到了积重难返的地步。如果再不痛下决心， 还把脓疮当作艳若桃花的宝贝，不对它们宣战，不与它们决裂，仍然不点名地、 轻描淡写地、似是而非地、貌似公正地说两句，那么，欺骗和不诚实没准真的会 成为我们国家的“优秀传统”了。如果这样，那就可能在“四五十年内”使本土 科学家获诺贝尔奖“这件事”也不“一定会发生”。 　　（《费恩曼演讲录》，理查德·费恩曼著，张增一译，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 2001年6月第1版；《溃疡：直面中国学术腐败》，方舟子著，海南出版社2001年 6月第1版）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