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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中经贸促进会长

京人

突然想起我认识的一个美中经贸促进会长，和他打交道，差不多是十年
前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我刚下海当个体户不久，偶尔还接一些散户的活儿。后来就
有人拐几道弯，把一个美中经贸促进会长介绍给我，说是他要制作一份宣传
小册子，中文有了，让我给他翻译成英文，好出中英双语的。

会长本人执意要和我见一面，以便当面讲一讲要求。我终于说可以，于
是约好在一个中餐馆见面，他请我。

一见面，我就知道会长是个空手套白狼的皮包商。为什么呢？因为他的
打扮。俗话说，“是爷不是爷，看看脚上鞋”。他那一身化纤西装也就罢了，
可脚上的一双猪皮盖儿鞋太扎眼。凭这么一双鞋怎么能够去促进美中两国之
间的经济贸易。

会长递上名片，好家伙，上面差点印不下他的那些头衔。“美中经贸促进
会长”、“美国X氏投资集团董事长”、“美国X氏控股公司董事长”、“美
国X氏建筑集团董事长”... 他倒是老把自己的姓在上面挂着。

我俩在那个闹哄哄的餐馆里饮茶，一个钟头，都是我听会长的天方夜谭。

他每次到北京，都对李鹏、姚依林他们说，中国搞股票市场一定要小心。
他刚又带团回国，要在中国搞很多投资项目，上海、浙江、福建 ...都在抢他，
让他实在难办。就这么忙，他下周还要抽时间赶到华盛顿去出席白宫的一个
宴会。而下个月，他又要赶回上海，去主持他牵头融资建造的一个六星级饭
店的开幕典礼。

我只是在他提到六星级饭店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插嘴说：“六星级？...我怎么
记得最高就五星级？”“嗨，那是你记错了，我那个就是六星级”，他大咧咧
地一摆手，合着我整个一土鳖。

最后，他给我讲了讲对宣传小册子中的英文的要求。我呢，管他是个什么。
这种空手道我又不是没见过，我只管干活拿钱。再说，我刚白吃他一顿饭。

活不大，很快就干完了。我把磁盘和打印本，连同200美元的帐单寄给他之
后，就忙别的去了。过了快两个月，有一天看中文报纸，上面有一篇关于纽约地
区美中经贸促进会的报道，还有会长的照片，我才想起来，支票还没给我呢。

于是我就打电话催，打了一遍又一遍，总是第二天立即把支票寄出，然后
没有下文。

大公司在催账方面是要作成本效益分析的，太小的账，催两遍没有下文，就
或是勾销，往信用机构一报，或是卖给讨债公司了。我虽然不是大公司，为200
美元花太多时间也是不上算的，但是，我不能容一个人白白占有我的劳动，想起
来生气。

于是，我有一天打电话给他说：“你甭寄了，我今天上你那儿去拿”。他居
然答应了。

他的公司地址在纽约的长岛市。长岛市不算长岛的一部分，而是位于纽约皇
后区的一个镇，与曼哈顿隔河相望，是个贫民区。我赶到他的那条街时，不少加
勒比移民正在户外享受生活，手提录音机在台阶上播放着音乐，似乎人人都在喝
啤酒。那是大白天，是星期一。不过，这种地方一到夏天，一周七天，无论白天
黑夜，都是很热闹的。

我把车停好，把方向盘锁上铁杠，在街对面一排两层的连栋房子中找到会长
的门牌号，按了电铃。

不难看出，会长的公司就是他的家，只占楼下，楼上是另外一户，在楼梯口
多安了个门。也不难看出，地毯起码十年没换了，很难说出原来是什么颜色；沙
发大概是捡的，底下的弹簧直硌屁股。

会长的办公桌就摆在客厅，后面一左一右，挂着大大的中美两国国旗。

他很客气，但就是不给我支票。说是不巧，公司的会计不在。真是拿我当傻
子，而且涮我一趟，不拿我当回事。

我声色俱厉也不管用，只好站起来走人，咱又不能抢了他，再说，看样子他
也没什么好抢的。会长这个时候说：“别忙，别忙，我让你看些照片”，说着捧
出了一个相册。

相册里面，是他和当时的上海市朱市长握手的照片、和姚依林握手的照片、
和国务委员宋健谈话的照片、李瑞环、陈希同、王照国、胡启利、中国若干省份
的省长、中国历任驻美大使、历任驻纽约总领事 ...。

我吃惊了，吃惊的是，这么个空手套白狼的，居然可以接近这么多中国大腕
儿。但我也有些高兴，因为很显然，会长的收获看来仅限于这些照片，他并没有
真正套到狼。

会长让我看这些照片的动机，大概是想证明，自己并不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吧，但这除了让我开了开眼，不过是枉费心机。

好在我还有一、两个生意场上的朋友，通过他们找到平日接近会长的人，对
他施加了压力。我最后拿到了那张200美元的支票。

我听朋友说，会长晚上上班，白天就是忙着促进美中两国的经贸。他晚上工
作的地方是曼哈顿的湖南园，他的正职，是湖南园的Wait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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