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

ＳＡＲＳ“运动” 

张帆 
《中国经济时报》 2003年6月11日

　　过去那种直线性的政府管制方式已远不能适应实际，少一些运动思维，多一
些多元化思维，这才是一个服务型政府的真谛 

　　■ 

　　某地一对老夫妇刚刚租到一套单元房，又是收拾又是搬家，可住了还没两天，
小区就通知他们“赶快搬走”，说是为了控制ＳＡＲＳ，非本小区居民一律不发
给出入证。老夫妇是租户而不是住户，当然就领不到这张通行证。尽管老夫妇一
再表示自己可以只在小区内活动，顶多到不远处买菜，但管理者就是表示，疫情
严重，不能通融。没法，老俩口只得搬到女儿家挤着将就。 

　　在当地，为了预防ＳＡＲＳ，不少小区都出台了类似的规定。从表面看，一
切为了防疫大局，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但从另一方面看，这种规定出台的立足点
——“住户安全，非住户就不安全”似乎缺乏道理：实在没有什么理由能够支持
足不出户的老夫妇就比整天在外面奔波的住户更有可能感染到病毒。以住户与否
的身份来确定是否安全，从而决定小区的居住权，显然就很难站住脚了。 

　　所以老夫妇没房可住，直接原因似乎是ＳＡＲＳ，但实质上却是这个政策制
订得没有道理。 

　　ＳＡＲＳ突如其来，带来的损失许多是难以避免的，但类似这种租房者不能
住，有房者不能租的损失却往往错记在了ＳＡＲＳ的头上。当地一房屋中介的工
作人员就在抱怨ＳＡＲＳ影响了他的工作业绩。 

　　仔细为ＳＡＲＳ算一笔账，错记的确也不在少数。不是就有地方把通往北京
的公路给生生地截断了么？当然这是极端的例子。可多数地方闻“京”色变确是
实情，就有一家单位的老总开着车在高速路上跑来跑去找不到一个“安全”的出
口，只得转了个圈又悻悻地返回了北京。还有一些地方在动物身上开刀，一说果
子狸是病毒的载体，便极为残忍地对其家族进行毁灭性打击；更有地方瞄向了家
猫家狗，不论青红皂白，一律斩草除根，引起动物保护者的强烈抗议。这些小生
命的账该记在谁的头上呢？ 

　　法学上有一种情况叫做紧急避险。是说，面对危急情形，允许损害一个较小
的合法利益而去保全一个较大的合法利益，当然这有一个重要的前提是，没有其
他方法可觅。 

　　ＳＡＲＳ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危急情况，在初期，人们确实不知道这种病毒究
竟威力有多猛，如何有效防治，一些惊惶失策之举情有可原，但是不是都是必须
之举却不尽然。老夫妇的遭遇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只要当时政策制订者再稍微
多考虑一下类似多样性情况的存在，不是没有其它更好办法的。但为什么这些其
它的办法没有想出来，或者压根就没有去想呢？ 

　　行政目标的实现有多种途径，行政者追求的往往是目标的最大化。这让人想
起过去常常爱搞的各种“运动”，那其实就是追求目标最大化的一种突出手段。
它往往有一个鲜明的口号，能够在短时间内集中最广泛的人力物力，从而以一种
旁无他鹜的浩大声势，去实现当政者的追求。然而这种运动式的行政手段实施起
来，却每每忽视甚至损害其它利益，更多是长远利益，其结果也往往是实现了一
个目标，却付出了许多不该付出的代价。 

　　如今，这种运动式的工作方式已经大大削弱，但由于其根深蒂固，在一些非
常时期，应对一些非常危机时，总难免不时地跳将出来。 

　　一些地方矿难频仍，于是地方政府就有了这样的规矩：一个煤矿出事，当地
所有的煤矿都要陪绑，动辄一律停产整顿。一位合法私人矿主不解地问，上一轮
整顿刚完，没生产几天，就又有矿出事，我们又开始新一轮整顿，这停产的损失
谁管呢？ 

　　某烟花爆竹大省，因为生产爆竹的作坊老出事，就干脆来个壮士断腕，决定
全省退出该项产业，全然没有考虑当地靠生产爆竹维生的众多百姓如何生计。而
与之相邻的某省，却靠提高爆竹生产企业的规模档次，不仅使这项老产业重焕生
机，打向国际市场，而且事故率也大大降低。 

　　同样值得商榷的还有，现在要取缔野生动物经营摊点，这固然是一件好事，
但应该看到有不少摊点的经营曾是经过政府许可的，多年来，他们有投资，有心
血，一旦取缔损失是必然的，但取缔的成本该不该完全由他们来承担呢？ 

　　这是一个多元化的社会，必然有着多元化利益的存在。只要是法律授予的合
法权益，个体就有权要求国家保护，即使是为了更大的利益遭到损害，个体也有
权利要求得到补偿。这是一个信号，过去那种直线性的政府管制方式已远不能适
应实际，少一些运动思维，多一些多元化思维，这才是一个服务型政府的真谛。 

　　ＳＡＲＳ让我们看到了许多现存的社会病，而在抗击ＳＡＲＳ中暴露出来的
思维痼疾，是不是也该治治了？ 

(XYS20030611)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