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为什么要说假话?二评臧克和、王平《说文解字新订》 梅颖 【说明】凡电脑中打不出来的生僻字,本文在方括号〔 〕内用偏旁合并或描述方式表 达。 署作“臧克和、王平校订”的《说文解字新订》问题很多。首先,该书没有对《说文》 文本作任何校订工作,却在书名上号称“新订”,并在著作权人署名后面写了“校订”二 字。而且,不仅作为底本的中华书局影印本固有的问题没有解决,反而添加了许多新的问 题。这些我们已经在《一评臧克和、王平〈说文解字新订〉》中作了揭示。本文则就该书引 用出土古文字的方面谈谈该书存在的问题,其中包括故意说假话的学术道德问题。 《新订》在《说文》部分条目之后罗列了一些古文字字形,这是作者想“出新”的地 方。然而却由此进一步暴露出《新订》在学风上的问题和学术上的弱点。 首先,《新订》直接将古文字字形接续在《说文》各条之后,两者之间没有任何可资切 分的标志,使读者难以判断哪些是许慎原文,哪些是《新订》增加的内容。这种违背学术规 范的做法是很不严肃的,很容易对一般读者产生误导。 在古文字字形选取范围的问题上,作者在《前言》中作了说明(前言p6)。《新订》所 采古文字字形取自几种常见的工具书,有《甲骨文编》、《续甲骨文编》、《金文编》、 《先秦货币文编》、《古币文编》、《侯马盟书》字表、《包山楚简文字编》、《睡虎地秦 简文字编》、《古玺文编》、《汉印文字征》、《石刻篆文编》、《古陶文字征》、《古文 四声韵》等十三种(另提到《甲骨文合集》和《殷周金文集成》,都是故意添加的假话,详 下文)。现在来看,这种选择的代表性显然是很不够的。其中有关甲骨文字的有两种,有关 先秦货币文字的也有两种,而《古文四声韵》则并不属于“出土古文字”的范围;而且在 《新订》完稿的2001年之前,古文字字形工具书的成果已十分丰富,其中90年代以来有代表 性的重要成果,如汤馀惠主编《战国文字编》(1993)、滕壬生《楚系简帛文字编》 (1997),张守中《郭店楚简文字编》(2000),骈宇骞《银雀山汉简文字编》(2001)等 等,《新订》都没有收入。那么,《新订》为什么偏偏就收这十三种字形工具书呢?有什么 原则和考虑呢?明明有不少重要的文字编著作不予列入,却对某些类型的资料重复采用。对 此我们起初是百思不解。后来偶然翻阅《古文字诂林》,发现两者所引古文字字形资料范围 的雷同,才悟出个中奥妙。《古文字诂林》是一部由古文字诂林编纂委员会编纂、李圃主编 的大型资料性工具书,近年来颇为古文字学界所关注。我们注意到一个现象,即除了唐写本 篆书之外,《新订》所收十三种字形工具书正是《古文字诂林》所收古文字字形的资料,而 《新订》第一作者臧克和的名字就列在《古文字诂林》编委会的一长串名单中。那么,臧克 和在《新订》中采用这十三种古文字字形时袭用《古文字诂林》现成成果的做法是无法否定 的。然而,作者对此竟然没有一字说明,似有难言的苦衷。 为了掩盖资料袭用的真相,《新订前言》在涉及古文字字形资料范围问题时还故意说了 假话。其手段是把虚假的内容混在真实的内容中,虚虚实实,容易掩人耳目。《前言》在介 绍古文字出处简称方式时是这样说的:“简称的对应关系是:《甲骨文合集》《甲骨文编》 等标注各家著录简称及阿拉伯数字编码;《殷周金文集成》《金文编》等标注器名。”这样 的提法给读者一个错误的信息,似乎《新订》采用了《甲骨文合集》和《殷周金文集成》的 资料,在原始资料方面下了一番功夫。然而,这是真的吗!只要翻阅过《甲骨文合集》的读 者都知道,《甲骨文合集》正编的甲骨图版出处只标流水编码,不标原始著录。自从《甲骨 文合集》出版之后,甲骨论著大多直接引用《合集》出处。而《新订》仅仅从早出的《甲骨 文编》和《续甲骨文编》中寻找甲骨文字形,当然只能沿用老的著录简称而未能标注《合 集》的出处。这就暴露了《新订》把《甲骨文合集》列入古文字字形资料范围的说法乃是一 句十足的谎言。同样,《殷周金文集成》虽然以器名标示,但《集成》本身统一的标示方式 跟《金文编》是有区别的。只要看看所列古文字的出处标示方式,就可以断言《新订》根本 就没有直接采自《甲骨文合集》和《殷周金文集成》的古文字资料。 我们不禁要问,为什么要故意说假话?这种对读者不诚实的做法就不是仅仅用作者水平 差可以解释的,还暴露出学风和学术道德上的问题。 撇开学术道德问题不谈,《新订》所列古文字出处的方式,还显示出陈旧、混乱而不统 一的体例。《新订》所标的几种古文字字形工具书,原先各自成书,各有体例。《新订》既 然把这些古文字汇集在一起,就必须有自身一致的体例。遗憾的是没有。结果就造成这样一 种局面:同样是甲骨文字形,凡抄自《甲骨文编》的材料都标注旧著录简称,而抄自《续甲 骨文编》的材料却直接统统称“续甲”,以代表《续甲骨文编》。也就是说,如果读者手头 没有《续甲骨文编》(此书由台湾出版,大陆罕见),就无法查检这部分甲骨文字形的原始 出处。跟这样的混乱状态相似,采自《金文编》的材料都沿用原标器名,而采用《先秦货币 文编》、《古币文编》、《侯马盟书》字表、《包山楚简文字编》、《睡虎地秦简文字 编》、《古玺文编》、《汉印文字征》、《石刻篆文编》、《古陶文字征》、《古文四声 韵》等的材料,则统统不标注原始出处。这就不仅是体例不一致,而且读者无法核对出处, 不明其时代和上下文,因此也就基本上丧失了所列古文字的作用。十三种古文字资料有十一 种不标示字形原始出处,看来,《前言》所称“字形出处的标识,尽可能揭示材料的来源及 性质”(前言p6),这同样是一句意在蒙人的假话。而且,即使那些袭用《甲骨文编》所标 注的旧著录简称,也给读者一个误导,使人误以为学术界现在采用的甲骨文出处就是这样标 注的。其实,规范的学术论著引用甲骨文早就以《合集》出处为主了。 《新订》在采用古文字字形时,由于未加甄别,或者不能甄别,还出现了大量的错误。 《新订》所采用的古文字字形工具书,有的成书时间较早,原先不正确的考释后来学术界已 逐渐更正;还有的因其自身的体例,就其原书而言是合理的,却未必适合作为《说文》字头 的参考形体。例如:金文《剌鼎》的“啻”,有的考释者读为“禘”。即使考释是正确的, “啻”与“禘”只是训诂学中的通假关系,并不意味着“啻”就是“禘”字(按,《说文》 口部有“啻”字),但《新订》却把“啻”作为“禘”的重文而置于其后(p7)。又如 “越”字从走,《说文》释为“度也”,这是“逾越”的“越”;作为战国古国名的“越” 本是通假字,金文用其本字写作从邑从戉,跟《说文》的“越”是形义均不同的两个字,而 《新订》把从邑的这个字置于走部“越”字后面(p91)。与此类似,《说文》木部的 “梁”义为“水桥也”,《新订》把《大梁鼎》表示地名的“梁”(字形从邑)列在“梁” 的后面(p391)。又如甲骨文的“各”义为来到,这个意义后来也写作“格”,“各”与 “格”也是通假的关系(在“来到”这个意义上也是古今字关系),《说文》“格”字从 木,义为“木长貌”,这个意义根本就不能写作“各”,但《新订》把甲骨文的“各”列在 “格”的后面(p375)。又如《说文》的“林”义为“平土有丛木曰林”,古籍中作为十二 律之一的“林钟”的“林”是假借字;在“林钟”这个意义上,金文写作“廩”(字或从 金,或从刀,或从攵),跟“丛林”的“林”字形字义均没有关系,但《新订》居然把“廩 钟”的“廩”列在“林”的后面(p398)。把形义均无关的字硬扯在一起的这类错误,触目 皆是。 有的古文字干脆就是错误的认识。例如:甲骨文中有一个从虎从爪的字,古文字学界早 就认出是“虐”字,而《新订》却误当作从虎从匕,置于“牝”的后面(p68)。《新订》 又在“喙”字后面列了一个从虎从口的甲骨文字(p73),不知何据?金文《墙盘》有一个 从口从粦的字(上粦下口),所从的“粦”在字形上略似“炎”字,《新订》就敢于把这个 字置于“啖”的后面(p82)。甲骨文从水从心的“沁”,很早以前曾一度被误认为从 “贝”,《新订》仍当作从贝的字而置于《说文》“浿”字后面(p727)。这类错误,实难 遍举。由此可见,《新订》所采用的所谓“有定论的出土文字材料”,往往是早已被纠正的 旧说,以及某些行内人一望可知的错误认识。至于把添加古文字字形作为“校订”工作的 “操作程序”之一,在古籍整理领域闻所未闻,其荒唐性就更不用说了。看来臧克和、王平 对古文字很不熟悉(其中包括许多常识性的错误),可是他们敢于为《说文》添加古文字字 形,胆子之大令人惊讶。 除了已经揭示的校订和罗列古文字等方面的问题之外,《新订》在反切和注音方面也存 在大量的错误和问题。关于这些方面,我们还将继续加以揭示。 (XYS20031020)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