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3.dxiong.com)(www.xysforum.org)(xys2.dropin.org)◇◇ 　　谁阻碍了科技创新？ 　　——学术PK权术+关系 　　作者：浩茫 　　心头之痛 　　科技创新是科学发展观的核心内容，现代化追求的永恒目标。诺贝尔奖似乎 又是检验科技创新的标尺。 　　共和国马上六十岁了，改革开放也经历了三十年，诺贝尔奖呢，好像还在天 边，期盼着哪一天能够近在眼前，却不知何时能够真正降临。 　　这是心头之痛，那些上下求索，奋斗终身却只知拉车的学术老黄牛们心中永 远的痛。 　　每逢科技交流、学术研讨，领导的焦灼，溢于言表；专家学者的忧虑，见于 眉头。 　　假语村言 　　是谁阻碍了科技创新？ 　　这是一个大题目，不是我等凡夫所能管窥，又无法置匹夫之责于不顾，禁不 住想就身边的人和事议论几句。且效先贤笔法，将真事隐去，留下假语村言，聊 供诸君茶余饭后之一哂。文中的人和事纯属虚构，切勿对号入座。 　　上有政策 　　且说公元二千零七年下半年，科学院推出改革新政：给研究员重新定级。无 论贤与不肖，先一律降至最低的四级，而后再酌情擢升。此为“破”，想来是要 将科技创新之源——研究员——按有利于科技创新的标准奖勤罚懒，重排座次， 是为“先破后立”。 　　话说金陵地方，有一个科学院的分院，辖下四五个研究所，其中一个是不管 地上之事的，姑称为“A所”。这A所里一人，名唤鹿豪铎，时任党委书记兼副所 长。这副所长是个虚职，众人皆戏称此职专为拿钱而设——科学院实行所长负责 制，党委书记不是行政职务，不能拿年薪，这兼职的副所长，便有专为鹿豪铎拿 年薪而设之嫌。 　　新政初至金陵，A所上下有喜有疑。 　　且说鹿豪铎初闻有升级加薪的好事，喜上心头：老天真是眷顾我，竟有这般 好事！主持工作的所长升迁，自己刚刚被委以主持工作的重任，不料却正赶上这 等美差。鹿豪铎此时级别已经不低，收入也很可观，少说也在一般研究员的三倍 以上，但时时仍觉不足：你看那企业高管，年薪百万千万，我这区区几十万熬到 何年何月？今日长樱在手，何愁缚住金龙！当下盘算，某某要升级；某某要看表 现；某某提过意见，要他好看。 　　正思量间，一人推门进来，口称：“所长，请看文件。” 　　来者系鹿的心腹，主管人事的苟处长，不须敲门。 　　鹿豪铎接过文件一看，红笔赫然画出：定为二级研究员的，任职须满十年， 截止日期为2007年9月30日。心头不觉一凉：一级急切指望不上，自己不是院士， 要评上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二级大抵是专为我辈所长们设立的，应可手到擒来， 怎么又冒出这么一说，这鸟政策是怎么制定的，专与我老鹿作对！ 　　下有对策 　　原来鹿豪铎是1997年11月任职的研究员，就年限而论，还差了一个月另三天。 鹿豪铎当下计较：别样事体好说，只有这红头文件的规定是刚性界限，谁敢触雷？ 苟处长见鹿豪铎半晌无语，只是呆呆盯着文件出神，油光光的大脑门上沁出一粒 粒细汗珠，忙凑到耳边说出一番计较来。鹿豪铎听到耳中，如醍醐灌顶，心中豁 然一亮。正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苟处长说的是何言语，咱外人不得而知，只能就事情的发展加以推测。 　　要使鹿豪铎越过红头文件的刚性限制，顺利摘下二级研究员的桃子，有两个 关口是不能逾越的：一是资格审查关，二是评委关。 　　据A所人们后来猜测，苟处长所献应是瞒天过海之计。 　　对策之“打造利刃” 　　先说这资格审查的第一关，关键是谁来主持审查。 　　若是自己人主持，慢说只差几十天，就是差上一年两载，也未必不能处理。 这主持的重任，自然非苟处长莫属。接下来一层，这主持究竟只是一人，还要凑 上几个人，才称得上是个小组。这几个人也是大意不得的，万一有人顶真，岂不 功亏一篑？这也难不倒鹿豪铎，因为这小组名单压根儿就是要由他来圈定的。 　　对策之“杀鸡吓猴” 　　还有一层也很紧要，就是对那平日好提意见之人，特别是在上级领导面前敢 提意见的，绝不能客气。只要瞅准他的软肋，就要狠狠招呼，这次就是数载一逢 的良机。这不仅是对当事人的惩戒，更重要的是为自己立威。以后谁敢效法，就 是榜样！ 　　鹿豪铎盘算，自己现在只是以副所长主持工作，转正是早晚间事，千万不能 让人到上级那里讲坏话，这立威是刻不容缓的。 　　说到立威，对鹿豪铎还真有点难度。现在构建和谐社会，虽贵为书记之尊， 也没了生杀之权；过去他不主持工作，连予夺之权也没多少。 　　这次天赐良机，大权在握，又碰上研究员定级，若不杀两只乱叫的鸡给大家 看看，也不显我老鹿的手段！ 　　以鸡蛋去碰石头，又不关自己眼下痛痒，谁肯去做如此傻事？如此这般，所 有那些监督小组之类的机制就都成了虚设。 　　对策之“十面埋伏” 　　评委评议是一大难关。 　　评委须是德高望重，服得众人的，特别是其中要有若干院士，这些人鹿豪铎 是吓唬不来的，要使他们听从摆布，确实有点难度。但这只是我辈局外人的愚见， 实则不然。常言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苟处长，鹿 豪铎们浸润多年，早已悟出真谛。总结为：“要什么样的结果，组什么样的评 委。” 　　当下计议道：“评委里面要有兄弟所的领导，同气相求，投桃报李。上次我 投了他的票，这次他也不会不给我面子。要有上级领导，他提拔我，就不会不投 我的票；更重要的，还是一道保险，万一事发，有人告状，他自己投下的票，怎 好轻易否定呢？要有熟人，平素常来常往，好吃好喝好招待，能不支持我？要有 老好人，我是一所之长，自然就是水平最高的，这票闭着眼睛也会投给我。还不 能少了德高望重，真才实学的人撑门面。这类人有一定的危险性，万一较起真来 怎么办？好办。古人早就说过，君子可以欺以其方。只要取消述职报告，压缩评 议时间，把竞争对手放到选票的末位充当差额，不愁不入我彀中。 　　对策之“背靠大树” 　　“最后，关键的一条，主持人须是自己人。若换上一个不是自己人的明白人， 前面的一切规划都可能付诸东流。” 　　“这也难不倒我，”鹿豪铎想，“我老鹿虽说著作没有一部，有水平的论文 没有一篇，有水平的学术报告也没有一次，能混到今天这个地位，步步青云，手 握几千万投资的大项目予取予夺，靠的就是这棵遮阴大树，这次也不会例外。” 　　祸福无门 　　说到鹿豪铎自己设定的这个对手，A所人称“老黄牛”，也不是等闲之辈， 否则也不值鹿豪铎和苟处长费如许心思。他的研究员任职已经超过十三年，多出 鹿豪铎三年还有余。他在本学科的贡献国内外都承认。只要在谷歌搜索栏中以英 文或中文输入他的姓名和单位，就有几百条反馈，包括学术论文，报告，活动等。 近五年来在国际权威学术刊物上发表的论文有二十多篇，在国内外重要学术会议 上的报告有四十余次，还指导着好几名博士生。 　　这黄牛还曾在军队院校任职十年，立过功，得过奖，累迁至正师职教研室主 任。因A所人才流失，十二年前应A所要求特批转业到A所的。 　　黄牛到A所后奉命组建研究团队，建成了观测基地和大型观测设备。他领导 的研究团队在全国学科内评比中列入优秀团队，研究成果在二千零六和二千零七 年的学科内评比中连续两年列入全国十大进展。 　　美国《科学》杂志二千零八年初发表了长篇专访，报道该团队的研究工作。 黄牛还和德国马普研究所的合作者一起解决了美国航天局和欧洲空间局联合的空 间引力波天文台计划中的难题。合作者评价说，他为计划做出的重要贡献是两个 研究所，甚至两个国家合作的成功范例。合作者并且建议，提供他们发展成熟的 先进技术，与包括A所在内的国内多个研究单位扩大合作，这项建议此刻正在有 关部门的审理之中。就连国内赫赫有名、研发神舟飞船的研究院，也是黄牛的合 作伙伴。 　　老外的评价难免谬赞，但德国人的严谨也是尽人皆知的。 　　黄牛虽非等闲，却只知做研究、教学生，余事一窍不通。这次定级，A所有 五个二级名额，够任职年限又符合各项要求的候选人，连黄牛在内也正好五个， 原没有激烈的竞争。不巧的是，鹿豪铎一心要挤进去，候选人一下子由五个变成 了六个，势必要拿下其中一人，黄牛不幸成了鹿豪铎要拿下的那一个。 　　还有一层原因就是，黄牛曾在上级面前说过坏话。黄牛原本是个从不多问， 更不多言的人，有一次，也仅有一次不知怎么犯了浑，在科学院人事局征求意见 的座谈会上，就事论事地说了几句所里干部任用不够透明的淡话，埋下了祸根。 此事黄牛说过也就忘了，鹿豪铎和苟处长却牢记在心，现在机会来了，不把他拉 下，更待何时？ 　　苟处长乘机进言：“二级要把他拉下来，三级也不能让他上！” 　　暗箭难防 　　鹿豪铎和苟处长还是颇费了一番谋划。先说这二级，鹿豪铎以主持工作的现 任领导PK百姓黄牛，只要不轻敌，把黄牛拉下不会有大问题。至于三级，单看黄 牛的资历就有点难度。两人计议道：“这黄牛天生就有三处软肋：师门不兴旺， 没有什么后援；从军队转业的，在业时日不长，没有人缘；本人不善交际，没有 什么圈子。一句话，关系太差。这三处软肋只要有了一处，就足够要命，何况三 处都占全了？” 　　只是黄牛还有那么一点学术水平和贡献，增加了把他拉下三级的难度。苟处 长献计道：“只要多请不是黄牛专业的评委，不让黄牛做述职报告，不给评委看 材料和讨论的时间，谁还拎得清？” 　　鹿豪铎仍不放心，要苟处长把黄牛放在候选名单的差额位上。这下子难煞了 足智多谋的苟处长：不管怎么说，总要有个塞得住众口的规则。 　　按工龄，按研究员任职时间，都不行，那样不但排不到末位，还会排到第一 位。按报名先后吧，也不行。黄牛报名虽不在最先，也还不算晚，无论如何排不 到最后。 　　苟处长就是苟处长，官场十几年，解决过多少难事。诸如安排子女，更改自 己任职时间这些让前任翻过船的难题，在他手上无不迎刃而解。这点小事还能难 倒他？当下说：“黄牛报名，报的是二级研究员，只要在二级落选后再让他填表 报一次三级，不就结了？他若赌气不报，那是自动放弃，我们求之不得；他若报 了，其他人都早已报过，自然是最后一名。” 　　只是苟处长百密一疏，不知道是他还忙着算计其他人，一时疏忽了，还是下 面办事的人嫌麻烦，在接下来其他级别的评选中，从上一级别落选的人，都没有 重新填报，而是用原表，按原次序直接进入下一轮。全A所，就黄牛一人享受了 重新填报的待遇，落下了一个把柄，成为黄牛日后上告的口实。 　　再说黄牛，多年来他把鹿豪铎当成朋友，从来没有把谁当成对手，做梦也没 有想到自己会成为鹿豪铎宰杀的羊牯，对于鹿豪铎暗中踹来的窝心脚毫无防范。 有人善意提醒他，他却不以为然：“这次晋升二级，是五个名额，五个候选人， 我的业绩又不比别人差，要论文，有论文；要引用，有引用；要专著，有专著； 要国际合作，有国际合作；要项目，有项目；要经费，有经费；要培养人才，我 培养的研究员，副研究员和研究生正在第一线；要基地和大设备建设，都有，诸 凡能想到的任职要件，我都难得地齐备了，没有理由不让我晋级。就算二级是专 为领导设立的，我本来就是三级，难道还能再降我一级？” 　　如愿以偿 　　评选的结果，鹿豪铎如愿以偿，不仅轻松安全地跨过了红头文件上那条刚性 红线，而且以全票晋升二级研究员。这次的评委货真价实，堂堂正正：光德高望 重的院士就有六位，还有就是上级领导和兄弟所领导。鹿豪铎不仅自己收获了桃 子，还狠狠踹了黄牛一脚。黄牛不仅没有晋升二级，连原来的三级也没能保住， 降成了四级，比他十二年前从军队转业时还降了一级。鹿豪铎乘势再踹一脚，勒 令立即退休，永除后患，比科学院规定的年限提前了两年。鹿豪铎在全所一时威 名无两。A所上下，见着鹿豪铎的，无不尊一声“所长”——尽管他还不是所长。 　　功败垂成 　　正当鹿豪铎大获全胜，把盏庆功之际， A所有人公开提出质疑：“你在全所 动员大会上亲口说，文件规定的任职年限不能突破，我们尽管只差几天，也都按 规定报了低级别。你为什么执法犯法，破坏规定？” 　　被踏在脚下的黄牛也有所不甘，先后向纪检委，金陵分院，科学院人事局， 科学院主管副院长反映情况，眼巴巴盼望有包青天为他讨回公道。 　　评委中也有几位院士和领导说：“评选太匆促，来不及看材料。”“没想到 会是这样，想到了，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么。”一位德高望重的院士还说：“当 晚心情沉重，不能入睡。”同行专家也纷纷表示不解。 　　还有人告诫鹿豪铎：国家有政策，军队转业干部的级别不能降低。黄牛就是 什么都不干，凭他在军队的资历，也应该能保得住他的级别。鹿豪铎心中冷笑： “转业干部算老几，难处理的废弃物而已！黄牛转业回来那阵，级别和工资都比 我高，他也神气得够了。” 　　话虽这么说，鹿豪铎一时也摸不准上边是何态度，难免心虚沉不住气。心想， 眼下正在确定研究所正职的节骨眼上，千万别因小失大。兵法云：“先为不可胜， 以待敌之可胜”，暂退一步，确保安全方为上计。只要所长职位到手，不愁二级 不是我的。在公示期间，悄悄撤下了自己的名字。暗暗恨道：爹妈怎不早生我四 十年？ 　　再接再厉 　　鹿豪铎的担心其实是多余的。领导们为科技创新日理万机，操碎了心，哪有 闲暇顾及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偌大一个科学院，赶上这人人利益攸关的事情， 告状信不说雪片一般，成十上百也是有的。说破了天，一没死人，二没酿成群体 事件，三没集体上访，小小一个退休老研究员降了几十块钱工资，另外几个人自 己说级别评得不大合理，有什么大不了的。黄牛们手上没有过硬的材料，凭这些 有盐没醋的事情，就算告上一万年，也动不了鹿豪铎们一根汗毛。鹿豪铎就多次 说过：有本事告去，告我黑状的材料科学院有一大摞，我还是我！ 　　须知在上级眼里，鹿豪铎们也是群众，他们的权益也是要保障的。可惜鹿豪 铎一时当局者迷，没有想到这层，事后把肠子都悔青了：“我身经百战，这次怎 么给纪检纸老虎吓住了，功败垂成。若能沉得住气，这二级研究员已然就在囊中 了，谁也奈何不了，谁又会来奈何。何须再冒风险，再费周折？” 　　直至今天，黄牛继续在地下趴着。尽管办了退休，还要奔波于单位和住处， 关照没有毕业的研究生的学业和没有结题的课题。 　　鹿豪铎也仍然在书记兼副所长的位子上拿着年薪唾沫四溅地大讲科技创新和 科学发展。满心盘算的却是怎样击败真正的对手赶快扶正，怎样逮住下一次机会 捞上一把，怎样宰杀下一只羊牯。他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打气：“每临大事有静 气，不信今时无古贤！下回一定要沉住气，再沉住气，千万不要又给纸老虎吓 住。” 　　议论纷纷 　　A所人们难免有所议论。有人说：“鹿豪铎从不失手，这次怎么让已到嘴边 的熟鸭子飞走了。”有人说：“鹿豪铎这次没拿到二级，下次还要再来，那些将 要被他当成拦路石的须得小心了。”还有人说，“鹿豪铎太好折腾，不谙以静制 动之道，所为纯属脱裤子放屁：多事，献丑，臭自己。设若他守株待兔，那二级 桃子本有灵性，定会自己蹦进他的大嘴。至于黄牛，根本就不值鹿豪铎费那么多 周折，还要冒风险。就凭黄牛那点破关系，能呆在四级已经够抬举他的了。” 　　翘首以盼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科学技术发展离不开创新，创新离不开科研人员的 全身心投入，科研人员的全心投入离不开公开、公平、公正的竞争环境。 　　究竟是谁阻碍了科技创新？ 　　阳光普照，奈何崎角旮旯？ 　　诺贝尔奖呢，依旧在天边踟蹰，期盼着公平正义。 (XYS20090113) ◇◇新语丝(www.xys.org)(xys3.dxiong.com)(www.xysforum.org)(xys2.dropi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