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8.dxiong.com)(xys.ebookdiy.com)(fangzhouzi.me)◇◇   中西医大对决之疟疾篇   作者:棒棒医生   疟疾是非常古老的,也是至今仍然没有被完全控制的传染性疾病,人类漫长 的历史,饱受疟疾之虐待。在漫长的历史中,中西医均对疟疾进行了大量的研究, 这些研究对于医学和生命的意义究竟如何,基于事实和数据,可以进行一个大对 决。   没有数据的年代,是疟疾肆虐的漫长黑暗年代,人民饱受痛苦,中西皆然。   在中国,上古《礼记》即记载有疟疾:“孟秋行夏令,民多疟疾。”《黄帝 内经》“疟”字出现四十处,并有《刺疟》《疟论》专篇。二十四史记载疟疾甚 多,大汉帝王征伐南方蛮夷小邦时,疟疾往往是难以逾越的天然屏障。汉武帝征 闽越“瘴疠多作,兵未血刃而病死者十二三”;马援征交趾“军吏经瘴疫死者十 四五”;宋“会征交州,其地炎瘴,士卒死者十二三。”“复发于安南,使十余 万人暴露瘴毒,死者十而五六。”清征缅甸“及至未战,士卒死者十已七八”。 南方土著也并不能免于疟疾。清末云南思茅一镇,人口原有七八万之多,由于恶 性疟疾流行,从1919年到1949年,只剩下944人,一镇几乎被疟疾灭掉了。正史 之外,疟疾记载也多见于小说笔记佛经。如敦煌写本《新菩萨经》和《劝善经》, 被认为是研究唐代疾病的重要资料,这两本经书中使信众感到恐惧的疾病中排第 一位的就是疟病。诗圣杜甫是间日疟患者,“三年犹疟疾,一鬼不销亡。隔日搜 脂髓,增寒抱雪霜。”(《寄彭州高三十五使君适虢州岑二十七长史参三十韵》)   在西方,疟疾一样史不绝书。据卡特赖特《疾病改变历史》一书记载,古罗 马帝国曾在火山爆发后疟疾大流行,死亡累累,帝国之消亡与此有莫大关系。这 一史实甚至有考古和基因研究的证据。《剑桥医学史》记载有疟疾从非洲传往欧 洲美洲亚洲的路线。意大利大诗人但丁像杜甫一样,也是疟疾患者,并直接死于 此病。《神曲·地狱篇》中描述疟疾:“犹如患三日疟的人临近寒战发作时/指 甲已经发白/只要一看阴凉儿就浑身打战”。   在史书中,我们看不到,看不到中西医学对疟疾有过有效的控制。在漫长的 历史里,中西医学都是针对一个一个的病人进行治疗,而从来就不曾有过有效的 整体防疫的措施。就算医师个个是神医,每一个治疗都“效验如神”,在医师资 源稀缺的古代,面对几万几十万几百万的大疫也丝毫无济于事。所以,难怪近代 著名中医陆渊雷说过一句真话:“中医只有治疗,是没有预防的。”   那么,现代的情况是怎样的呢?我们看数据。1949年以前,我国疟疾年发病 人数有3000万,至2010年降至1.4万。2010年启动《中国消除疟疾行动计划 (2010-2020年)》后,又降至2015年的3116例,且其中98%以上为境外输入性 病例。也就是说,发生于中国本土的疟疾每年不到100例,几乎已经可说是消灭 了疟疾。   而根据世界卫生组织《2015年世界疟疾报告》的数据,全世界106个在2000 年时还存在疟疾的国家中,一半以上(57国)到2015年已经实现疟疾新发病例降 低至少75%。自2000年以来,美洲区域疟疾死亡率下降72%,西太平洋区域下降 65%,东地中海区域下降64%。即使在非洲区域,所有年龄段人群疟疾死亡率也下 降了66%;五岁以下儿童疟疾死亡率下降71%。15年间,有效的预防和治疗措施避 免了600多万例死亡。   善哉善哉!如此大功德是怎么做成的?中西医在其中的贡献各有多少?   世界卫生组织认为,人类抗疟的巨大进步缘于过去十年来得到广泛应用的疟 疾核心控制工具的使用:药浸蚊帐、室内滞留喷洒、快速诊断检测法以及以青蒿 素为基础的联合疗法。这抗疟四大核心工具并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这一切始于 蚊子。   无论中西医,在古代都认为疟疾的病因主要是瘴气。因为疟疾的流行有其地 域性,脑袋一拍,自然是因为那地方的水土不好,空气不好,空气不好就是瘴气。 疟疾一词Malaria由“坏”(mala)和“空气”(aria)两个字组成,和瘴气一 个意思。中西殊路同归,英雄所见完全相同。这种见识是一种本能感觉,并不高 明,不但是错的,于实际也毫无用处。因为瘴气弥天漫地,除了逃离那鬼地方, 是无法避免的;总不能不呼吸吧。因此,古人的精力全放在治疗上,如陆渊雷所 说,预防上是没辙的。   对于任何传染病,第一重要的是找到确切的原因。疟疾也不例外。如中医那 样拍脑袋胡说什么“痎疟皆生于风”“夏日伤暑,秋必病疟”,是毫无意义的。 因为疟疾病因的研究产生了2个诺奖,这2个获奖者可以称之为人类的救星,因为 救人无数的所谓抗疟四大核心工具,说到底,是源于他们的研究。   第一个大师是夏尔·路易·阿方斯·拉韦朗 (CharlesLouisAlphonseLaveran,1845.6.18-1922.5.18)法国军医。1880年, 他在疟疾病人的血液里发现了一种小虫子,这是一种原生动物,即疟原虫,这就 是疟疾的病因。显微镜下的这种虫子清晰地展示在世人的面前,具有无比的说服 力。就像清末伍连德让官员们清清楚楚看到鼠疫杆菌一样。但不管怎样有力的证 据,世上有一种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说服的,这就是中医。直到今天,教科书 里还是乱七八糟的鬼话“瘴毒”“疟邪”。1907年,拉韦朗因为疟原虫的研究获 得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   疟原虫是看到了,这个虫子是怎样进入人体的呢?吃进去的,吸进去的,还 是钻进去的?传播途径不明,也是枉然,这是一个关键问题。第二位大师出现了, 这就是英国微生物学家、热带病专家、军医罗纳德·罗斯( Ronald Ross, 1857.5.13-1932.9.16)。   最早确信疟原虫是经过蚊子传播的是热带医学先驱曼逊,但他只是猜测,还 没有确切的证据。曼逊说蚊子传播疟疾一开始被视为精神病。罗斯受曼逊的影响, 在疟疾肆虐之地印度开始发疯般的解剖蚊子。他在显微镜下解剖各种类型在疟疾 病人身上吸过血的蚊子,经过了无数的失败(如库蚊和伊蚊)。终于在1897年8 月22日,在按蚊的胃腔和胃壁中发现了疟原虫。次年,他又在蚊子的唾液中发现 鸟类疟原虫。此后,一系列的研究,完全搞明白了疟原虫在蚊子体内的繁殖过程, 以及通过唾液在叮咬人时注入皮肤。   同时,曼逊也做过两个有趣的实验。让3位志愿试验者在罗马的一个高疟地 区野外,睡在挂了帐幔的棚子里,3人都没有患上疟疾。作为对比,他又将吸过 疟疾病人血液的按蚊从罗马运到没有疟疾的伦敦,用这几只按蚊在志愿者中制造 出疟疾来。试验者中有一位就是曼森自己的儿子。当时世界上每年有300万人死 于疟疾,这并不是感冒。这种不怕死的精神就是神农尝百草的精神,中医自古就 有的,中医所缺乏的是科学精神和科学方法。所有这些实验雄辩的证明了按蚊是 疟原虫的载体,疟疾传播之元凶,按蚊也,没有瘴气什么事儿。罗斯因此获得 1902年诺奖。   罗斯发现按蚊的奥秘后激动万分,写了一首诗:“今天,是上帝将他的怜悯 放在了我的手中……我禁不住感恩的眼泪……那杀死百万人的祸首啊!我终于找 到了你狡猾的足迹……无数人将获得拯救。”他说的不错,即使没有任何药物, 无数人也将因此而获救。   很简单,哪怕在瘴毒漫天的疫区,不让蚊子叮咬就不会得疟疾。肆虐几千年 的疟疾一下子解去了神秘面纱。战争时期,各国部队里都大量使用蚊帐和面部纱 罩,疟疾立竿见影的下降。1901年,美国军队在古巴将哈瓦那所有滋生蚊子的死 水都抽干,或注入油,蚊子老窝被端,疟疾死亡率一下子下降90%,不需要任何 药物。抗疟四大核心工具的药浸蚊帐和室内喷洒针对的都是罗斯的蚊子。据世界 卫生组织数据,自2000年以来,在撒哈拉以南非洲分发了近10亿顶药浸蚊帐。到 2015年,该地区大约55%人口在蚊帐中睡觉,而2000年时这个比例还不到2%。 2001年以来,撒哈拉以南非洲因为抗疟四大核心工具成功避免了6.63亿人感染疟 疾,其中蚊帐居功至伟,功占68%,比青蒿素功劳还要大。此就是所谓的“上工 治未病”。   人类万物之灵长,干嘛躲着小小的蚊子呢,不能消灭蚊子吗?基于这样的想 法,产生了第三个疟疾相关诺奖。瑞士化学家米勒(Paul Hermann Müller)合成 了一种杀虫剂,著名的DDT,有强大的消灭昆虫的效果。在印度,使用DDT杀蚊使 疟疾在10年内从7500万例减少到500万例。遗憾的是后来DDT破坏环境的恶果开始 显现,这种杀虫剂最后被禁用。   疟疾相关第四个诺奖于1927年授予了奥地利医生贾雷格(Julius Wagner-Jauregg)。他的获奖是由于“发现了疟疾在治疗麻痹性痴呆中的价值”。 当时青霉素还没有发现,梅毒,尤其是晚期梅毒是绝症。贾雷格异想天开,给梅 毒病人注入疟疾患者血液,人为制造疟疾高热以杀死梅毒螺旋体,再用当时的疟 疾特效药奎宁来治疗疟疾,大大提高了四期梅毒的生存率。这种方法非常符合中 医“以毒攻毒”的思想,中医粉们很可能会说贾雷格是受中医思想的启发,把它 当成传统中医献给世界的礼物吧。即便如此,这个诺奖依然是建立在明确疟原虫 为疟疾病因的基础之上;若是瘴气学说,贾雷格是不可能想到用疟疾患者的血液 的。   核心工具之三快速诊断检测,是针对疟原虫进行的抗原检测和血涂片,能迅 速区分疟疾发烧和非疟疾发烧,从而及时治疗。其基础是疟原虫和免疫学。有这 样的基础,现代医学的“辨病”才无比可靠,绝不会如中医“辨证”般十人十个 诊断。   第四个核心工具是以青蒿素为基础的联合疗法。这是国人更是中医最为自豪 的,被青蒿素的主要发现者屠呦呦亲自说成是传统医学献给世界的礼物。关于这 一点已经有很多文章,青蒿素实际与中医无关,或者说关系甚微。显而易见,青 蒿素也是在疟原虫的基础上实验出来的,其基本药理是针对疟原虫的,与阴阳五 行四性五味毫无关系;其提取、制备、结构分析、合成衍生物等方法也是完全是 化学的方法,与中医的炮制也毫无关系;更重要的事实是,屠呦呦们试验了几千 种中药方,证明没有一个有效。仅仅是古籍中的一句话,给了屠呦呦一个低温萃 取的灵感而已。所以,诺奖委员会特地说明,这个奖不是奖给传统中医的。非要 说贡献的话,《肘后备急方》只是相当于砸在牛顿头上的苹果。   从国家疾控和卫计委的系列文件看,我国疟疾防治取得的成果与世界一致, 也与中医理论不相干(此处略去200字)。   最后,做一个趣味数学计算。根据世卫数据,蚊帐抗疟功劳占68%,室内喷 洒、快速诊断和青蒿素基本各占10%,青蒿素多点,12%吧。而青蒿素得以发现, 至少90%是寄生虫学、流行病学、化学、免疫学和药理学等的功劳;《肘后备急 方》记载的民间偏方因为有类似牛顿苹果的传说,功劳打破天就10%。总算下来, 占抗疟作用的1.2%。   所以,关于疟疾中西医大对决的结果是,中医的贡献是1.2%,如果民间偏方 也算中医,并且灵感传说属实的话。 (XYS20160504) ◇◇新语丝(www.xys.org)(xys8.dxiong.com)(xys.ebookdiy.com)(fangzhouz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