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888.dyndns.org)◇◇ 可悲的季大师 陈捷   号称国学大师的季羡林于2002年第四期《随笔》发表一篇文章《论“据理力 争”》,文章不长却让人颇感不快,心中有不快自然就要说出来,而说出来也就 仅仅是给季大师听的,给季大师看的。   季大师在此文中说,钱钟书在文革那种非常时期是不可能同红卫兵据理力争 的,即使有,那也是失实的传闻,不足以当真。“常言道‘天下老鸹一般黑’。 我不信社科院竟出了白老鸹”。季大师认为十年文革是一个天大的例外,是没有 道理可讲的,并且要质问一下,钱钟书先生“据理力争”据的是什么“理”?我 们毫不怀疑在那个“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的时代,钱先生是不会依此逻辑来据 红卫兵的“造反有理”之“理”而力争的,一个文弱书生怎可与粗暴的丧心病狂 的失语群体对抗?他也无法据此理而力争,也不可能据此理而力争,人怎可与禽 兽对话呢?钱先生之“据理力争”依我看,应是据人之情理人之伦理而争,除此 无他,也不可能有其他。   季大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偏要将“造反”之理安在钱先生头上要其力 争,并武断地认为,在文革期间没有一个知识分子可以有对抗现实的行为。同时 他也指出:“1967年11月30日深夜,几条彪形大汉破门而入,把我和老祖、德华 我们全家三个人从床上拉起来,推推搡搡,押进了没有暖气的厨房里,把玻璃门 关上,两条彪形大汉分立两旁,活象庙宇里的哼哈二将。”并且有一点深信不疑 的是“恐怕我们一张嘴就是一个嘴巴,接着就会是拳打脚踢。”我相信季大师真 的是有些老眼昏花了。要知道大脑迟钝的时候所发表的言论也是要由你自己来负 责的。看完〈〈论“据理力争”〉〉的第一感觉便是季大师开始有些信口雌黄了。 你以为你当时“蜷曲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浑身发抖。”而别人就一定要和你一样 吗?   〈〈论“据理力争”〉〉发表在今年,钱钟书先生已然仙逝,但杨绛先生还 是健在的,季大师这样的话被杨先生看到真是不知会作何感想?   若对文坛往事稍稍关心的人就该知道,在前年的〈〈南方周末〉〉上,杨绛 先生专门写文章回忆文革期间那段心酸的往事,题目是〈〈从“掺沙子”到“流 亡”〉〉。   1969年,文化大革命期间采取的一项革命措施,让“革命群众”住进“资产 阶级权威”家里去(这叫“掺沙子”)。钱钟书夫妇有四个房间,一对“革命男 女”占去两间,“而沙发等大件只得卖掉。”他们在自己的屋檐下过着屈辱的日 子,以偷得浮生半日安,时值钱钟书先生潜心写〈〈管锥编〉〉,杨绛先生翻译 〈〈堂·吉诃德〉〉,但是那对无耻之徒并不领情于钱氏夫妇的宽容,他们出言 不逊。“可是掺入了我家的革命男女,好象还在继续革命,不断革命,我们的忍 耐再忍耐,仍是尚未触及灵魂,我女婿得一的自杀,是我家的一款大罪,知罪隐 瞒,罪加一等,革命男女经常选中这个伤处,来触及我的灵魂。”“例如男女佯 作夫妻相骂状,女的大叫‘我要上吊了!’这对革命男女中,男沙子是整‘五· 一六’而为革命立功的人,女沙子则莺声厉厉地在门外骂‘五·一六’的臭寡 妇。”“女儿钱瑗听了只悄悄转过身,不让别人看见她的脸。”作为母亲的杨绛 先生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痛在心上。   1972年12月2日是星期日,杨绛先生请钟点工小陈来洗衣服,而革命女子定 要先为她洗,“女儿钱瑗说:‘小陈是我家约来的。’革命女子扬着脸对钱瑗说: ‘你不是好人!’随手就打了她一耳光。”杨绛先生在文中写道:“我出于母亲 的本能,不自量力,立即冲上去还手,钱瑗是看惯红卫兵行径的,不愿妈妈效尤, 拉着我说:‘妈妈,别——’可是她拽不动我。”仅仅是因为还手了,“这时两 个革命男女抓住我的肩膀和衣领,把我按下地又提起来,又摔下,又提起,又摔 下······我记不清自己给跌摔了多少次。”   愤怒的杨绛先生“自知力弱不胜,就拉住嘴边的一个指头,按入口内,咬一 口,然后知道那东西相当硬,我咬不动它就松口放走了。”钱先生是后来听到杨 绛先生被打时一截棍子倒地的声音才出来的,“只记得他举起木架子侧面的木板 (相当厚的木板)对革命男子劈头就打,幸亏对方及时举臂招架,板子只落在胳 臂肘上,如打中要害,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杨绛先生认为“钱钟书的行为不是出自内心,而是身不由己。”本想息事宁 人,可是“革命男女”一而再,再而三地对钱家精神上的侵犯,使钱氏夫妇终于 忍无可忍,与之发生了身体上的冲突,实在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打架人,踹人, 以至咬人,都是不光彩的事,而我们都做了——我们做了不愿回味的事。”只能 说钱氏夫妇为了尊严而战了一次。   这篇〈〈从“掺沙子”到“流亡”〉〉先后发表在〈〈南方周末〉〉和 〈〈南方日报〉〉上,当时读来内心为之一震,深深感叹知识分子也不是可以逆 来顺受的,文弱书生也有怒不可遏的时候——因为他们已经忍无可忍。因此对钱 氏夫妇充满了无比的敬意,记得此文发表的时间刚好是在钱先生去世不久,读过 更是唏嘘不已。   但是由于本人不擅长掉书袋的功夫,随着时间的流逝,具体情节变得模糊, 为了避免再度被季大师指斥为失实的传闻,我特意通过搜索引擎GOOGLE找到这篇 文章。我的意思是季大师大可不必在没有弄清事实之前变把别人与自己的所作所 为混同一谈,实在有失所谓“大师”风范。   虽然人无完人,但我对钱氏夫妇的人格魅力从来不持怀疑态度。因为我找不 到一个可以怀疑的理由。   文化大革命十年的唯一好处怕是让各路文人显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有钱 钟书杨绛夫妇的反抗,也有老舍的愤而投湖自尽,还有郭沫若的一唱一和,更有 人为了达到某种政治目的把自己的作品改来改去,所以我个人认为季先生一家三 口被“请”出自家大门也不是什么丢人显眼的事。   季先生以研究那种全中国都没有几个人懂的梵文著称,没事钻在故纸堆里搞 搞研究无妨,虽然他的工作对大多数人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故纸堆玩腻了就编编 〈〈传世藏书〉〉什么的我们也不介意,因为那书不是我们一般读书人买得起的, 就算你为那部分先富起来的人作了贡献吧,再闲闲无事还可以带带你的博士生, 如果还有人愿意步你的后尘的话。   但是千万记住: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人活一生是不可以胡说八道的,尤其 是白纸黑字的东西,倘若老来落个骂名,实在是晚节不保。呜呼!一代国学大师 居然说出这种不讲道理的话来,真是可悲。同时也请季先生记住:钱钟书先生是 我辈读书人须仰视才能看得见的人,而不是社科院出来的白老鸹!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888.dyndn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