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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社会丧失了良心……

司空小月

有两种学者，一种是埋头学术的专家，另一种是有强烈人类关怀的专家。前者将知识
当成一种手艺，一个数学家很可能和一个打石匠的视野完全一样，他们事实上是匠
人。后者在西方被称为知识分子，除了业务，他们还关注社会的公正问题，人类发展
问题，他们大多是人文学者。知识分子的视野极其开阔，他们知道这世界除了真理之
外，还存在善；除了富裕之外，还存在公正。

那些专家，我们没有什么可说的。知识分子却是一个谈不完的问题。许多人以为文化
大革命是中国建国后知识界最大一场浩劫，这是不正确的。其实，1955年打倒胡风，
就已经将中国知识分子的脊骨打断；1957年的60万右派，彻底摧毁了中国骨骼。文化
大革命收拾的，大都是吴晗周扬一类丧尽气节的大学者，小骂大帮忙的小知识分子。
新时期之后，知识界还没来得及培养元气，便出现学术腐败的崭新气象。去年，“长
江读书奖”的评选，因为评委作品本身获奖，曾被某些学者斥为腐败。《读书》是中
国知识界最有影响的杂志之一，其声誉受到了严重损害。今年3月，武汉大学3位博士
生导师又揭发陶德麟等个别评委操纵湖北省社会科学(1994—1998年)优秀成果奖(政
府奖)的评奖黑幕。职称评定的笑话就更多了，满街都是没有学术成果的教授、研究
员。而复旦这样的国内一流大学，则高薪聘请博士生导师剽窃他人作品代替自己著
述。各高校的学报，早被同行们戏称为“家报”，中国科学院邹承鲁院士说：“除了
对某些人提职有些好处外，我实在看不出那些论文对推动我国科学前进有什么实质性
作用。”当然，我们这些外行就更看不出了。

表面看来，学术离我们的生活很远，又不关人命，不该大惊小怪。这当然是误解。早
已有人站在政治的高度上说过：政治腐败问题不解决好，会亡党亡国。如果我们站在
文化的角度观察学术腐败，结论是：学术腐败倒不至于亡党亡国，它亡的只是我们的
民族，以及我们的文明。

在社会结构中，知识分子是一群相当特殊的人。打个比方，司法腐败是人人痛恨的，
然而司法腐败顶多扭曲了个别法律条文的释义，伤害个别的人。更可恶的情况是出现
一种压根儿就不公平的恶法。强者和富人有权有势，我们如何让法律避免完全变成他
们的工具，伤害弱势群体呢？惟有诉之理性与良知。这时候，我们需要知识分子的专
业知识和社会责任感。知识分子因为处于世俗的各种利害关系之外，应该站出来，理
性地告诉强者什么是长远的利益，同时，秉怀良知帮助没有发言权的弱者保护自己的
利益。

学术腐败，其实就是学界丧失良知。我们如何能期望这些人为天地立心，为民请命？
中国文化素质最高的一群人放弃自己的责任，蝇营狗苟，我们付出那么多努力提高全
民族的文化素养有什么意义？在西方，知识分子被称为社会的良心，如果良心已经变
质，这个社会该往哪个方向发展？政治腐败没什么了不得，只要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
是一件坏事，我们终有起死回生之日。然而，如果社会丧失了良心，失去明辨是非的
能力，那真是所谓万劫不复了。

2001-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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