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 可疑的《科学的历程》(四) 在科学与反科学之间? 陶世龙   《科学的历程》的作者,北大科学传播中心吴国盛主任,一个时期以来,一 有机会就要突显一下科学的“负面影响”,要大家看到科学是什么“双刃剑”。 甚至在“依靠科学,战胜非典”的时候,也没有放过。   尽管有人极力替吴主任开脱,说他是在反科学主义,不是反科学。吴主任自 己没有否认,只说:“反科学主义者并不必然反科学”,保留了反科学的权利。 而从吴主任发表的一些言论来看,“科学”、“科学主义”、“科学主义者”常 没有明确的界定,而是按他的需要在那里混杂使用,许多时候是抽象玄谈,语焉 不详,不知道他具体的要反什么。   在2000年4月19日的北大哲学文化节开幕式上,吴主任有个发言,说的倒是 比较明白。他说:   正象不能把“科学”做为一种修辞,“科学精神”也不意味着价值评判。科 学精神不一定都是好东西。   我还愿意提出一种大家可能是最不赞同的科学精神: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从 效率的观点、从目标管理的观点、从操作的观点看,这确实是可接受的。而这些 观点,在我看来,又恰恰是科学精神赞许的。(见北大科学传播中心下的吴国盛 教授主页>科学与人文的对话)   这是对科学精神的歪曲和污蔑。不同的人或人群,为了自己的利益,目的各 有不同,采用的手段也多种多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政治家、军事家和人文学 者的语言,也就有了“兵不厌诈”,“政治斗争无诚实可言”。而科学目的只有 一个,求真。所以竺可桢先生要说:“科学精神是什么?科学精神就是‘只问是 非不计利害’。”而按照吴主任的说法,赵高为了达到他垄断权力的目的,指鹿 为马,也是符合科学精神了,岂非咄咄怪事。   吴主任在此还讲了一个《故事:从草地上踏过,三角形两边之和大于第三 边》。虽然发表为文时没把故事的全文引出,但也已可看出,无非是想用以嘲讽 学了科学的人,头脑如何机械僵化,一点人文精神也没有。其实抄近道,走直线, 不学科学也知道,而知道应该保护绿地,不可随便去践踏,倒是亏得有了科学。   据中华读书报特约记者于彤在“《科学的历程》开始新的历程”一文中介绍:   在经过作者补充的“第46章第十卷有一个耐人寻味的封面插图,画的是一位 少女正在荡秋千,旁边有一位科学家正在地上研究摆的问题,图后注释为“摆的 理论与实践”。在这幅画中,摆的理论是科学家正在研究的,实践的却是旁边那 位美丽的女孩子。图注写道:美丽少女在荡秋千,科学家却专注于地上研究单摆 的数学,对身边的摆视而不见,科学忽略了生活吗?   不知道这讽喻什么。我得到的感觉是,科学家在思考和研究问题的时候,确 实是需要专心,这有什么不对?有什么不好!其实无论那一行,一个人真要取得 点成就,都需要有这种专心致志的精神。“一心以为鸿鹄将至,思援弓缴而射 之。”(〈孟子·告子上〉)不要说学下棋不行,干什么也不能有多大的成就。 难道要一面写文章,一面想到将来会有美眉用纤纤素手捧读才是没有忽略生活吗。   在现实生活中也不存在某些人笔下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科学家,而可能由于 有这种专一的性格修养,我见到的许多科学家在感情生活上也是很专一的,难道 这就是忽略生活,非得朝秦暮楚才是感情丰富!   吴主任在这个发言中还讲道:    显然,没有人会认同“为了解决人口问题在人口稠密的地区放原子弹、做核 试验”,但其方法还真是科学的。希特勒手下的科学家一直在研究如何高效的毒 死犹太人和高效的焚化犹太人的尸体,他们确实很讲科学方法的.(见北大科学传 播中心下的吴国盛教授主页>>科学与人文的对话,2000年4月19日)   更几乎可以说使对科学的恶意栽赃。何祚庥先生说得好:“产生战争的根源 不在于科学技术的发展,而恰恰是不合理的社会制度对人及人文精神的伤害和扭 曲。”(《我为什么提倡科学主义》),原子弹或毒气能危害人类,得有人去使 用它,归根到底原因在人、在社会。而且原子弹或毒气不过是一种手段,怎么就 成了科学或科学的方法?科学家也不等于科学,而且科学家很多,某个科学家干 了坏事怎么就成为科学干了坏事?   我注意到吴主任及其志同道合者,常这样将科学家、科学家的工作、科学的 某一学科或某项具体内容,通通作为科学以混淆视听;发现某科学家或某一学科、 某一研究成果有错误,便如获至宝,加以渲染,你看!科学也有错。   经过这样偷换概念,使大家本来还明白的科学成为不知是什么。   也许并非吴国盛有意制造混乱,而是他本身对什么是科学,什么是科学精神 也没搞清楚,或者说拿不定主意。如网友华山剑问他:什么是科学?他的回答是: “这是很大一个问题,三言两语不一定说得清楚,我的看法是。科学的一般意义 是人与自然打交道的方式。”在吴主任眼里,科学竟不过是一种“方式”!(据 北大科学传播中心>>科海纵横>>吴国盛教授和网友交流实录,2002年12月31日加 入)   在回答记者问及“什么是科学、什么是人文?”时,吴主任从科学到人文, 从人文到科学说了不少的话。他说别人讲这个问题,“说来说去自己也给绕糊涂 了”,不过我看被记者特别标出为“著名学者”的吴国盛,也不比别人高明多少。 但总算看到了他自己的一个解释:“科学是特别属于‘西方’的‘人文’知 识。”,但这科学后来从西方的人文中分裂出来了。科学究竟是什么,吴主任始 终也没有说清楚。(据北大科学传播中心>>科海纵横>>吴国盛纵论科学与人文, 原载中华读书报科技视野)   出现在“边缘与中心之争”的可能是吴主任的最新解释(北大科学传播中心>> 科海纵横>>2003年5月30日加入),科学有了三种定义,而按其第一个定义,即科 学不过是人类和自然界打交道的“方式”,中国古代也有自己特定的“科学”, 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了。而这一来也无所谓迷信了,因为对那些迷信活动,你总不 能不承认这也是人和自然打交道的某种“方式”。“殷人尚鬼”,我们的祖先最 初就是靠巫术在和自然打交道呢。   对于科学精神,在吴主任那里,除了有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说成是科学 精神的歪曲。朱光烈先生还发现,在《科学的历程》中(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 1997年版,第104页)“把自然的客观性和有规律可寻这样的观念当作科学精 神”,他对此不以为然,认为:“科学精神是专指科学之中所蕴藏着的科学家进 行科学研究的内心精神状态,精神推动力,而吴国盛这里所指的是人类科学研究 之后对于世界的一种总体认识,应该不是科学家内心的精神状态。”(朱光烈 《科学精神与热爱生命》)   看来吴主任讲的科学精神。是不是我们所要宏扬的科学精神,值得怀疑。吴 主任自己也讲了“我也提倡宏扬科学精神,但不同科学主义的思路。我的动机, 不是想用现代科学来解决我们目前面临的问题。”那么他的宏扬科学精神是要解 决什么问题呢?他说“宏扬科学精神,为的是解决现代科学自身的问题。”   那么现在科学自身出了什么问题呢?吴主任及其志同道合自称为“科学文化 人”者,概括为出现了“科学主义”,“科学主义意识形态”在中国四处弥漫, 是中国近一百年来建立的最牢固的意识形态之一。(崔雪芹采访,吴国盛:我为 什么要反科学?,原载2003/04/04科学时报,据北京大学科学传播中心)   但什么是科学主义和科学主义者,至今这些反科学主义者也没有明确的界定, 而说是一个“连续的观念谱系”。他们经常引用一个名叫欧阳莹之的的人的话说: “科学主义过分炫耀科学而且背离科学精神”,“或许我们应当检查自己。看看 是不是我们做得太过分了,而成了科学主义。”   原来过分炫耀科学就成了科学主义,什么叫“过分”、“太过分”?普通人 无法掌握。因此什么是科学主义?谁是科学主义者?只能他们说了算,但具体说 来是什么?吴主任等都一直讳莫如深。   不过有时也间接透露出来一点。   吴主任在2000年4月19日的北大哲学文化节开幕式上,谈道上世纪二十年代 初的科玄之争时说:“其结局是科学主义者取得了胜利。”那么在他的眼里,丁 文江、胡适、陈独秀这些人是科学主义者很清楚了。往近看,在北大科学传播中 心网站下的吴国盛教授主页中,介绍他写的《追思自然》时(1998)说,作者10 年来已由一个科学主义者转变为一个反科学主义者,而在80年代中期他曾被视为 中国自然辩证法家族的第五代代表。中国自然辩证法家族是否有过这样的共识, 待考。但由此上推,被视为其他几代的代表人物于光远、许良英、方励之和金观 涛,当然也是科学主义者了。   难怪也应该是中国自然辩证法家族一员的何祚庥先生要出来回答,他引述也 是中国自然辩证法家族一员的龚育之先生的话说:“如果追求民主可以叫做民主 主义;那么,要求重视科学、发扬科学精神,为什么不可以叫做科学主义呢?” 又说:“所以,我赞成这样的观点‘我们应该提倡科学的人文精神。’人文精神 需要赶上时代,需要在现代科学发展和现代人类发展的基础上赶上时代;否则, 就可能成为神秘主义和蒙昧主义渊薮的危险。”这与吴主任要为科学找回失落的 人文,简直是针锋相对了。   我是赞成何先生的,因为我来自农村,多少还了解中国的一些实际情况,对 梁启超先生说的:“秦汉以后,反科学精神弥漫中国者二千年。”(《科学精神 与东西文化》)深有同感。而从这个“功”那个“功”能蒙骗那么多人,和此次 SARS来袭迷信趁机抬头的情况来看,这个基础并未有根本的改变。中国的人文非 常需要注入科学。   我注意到科学时报记者熊卫民在《科学启蒙仍继续》(2003-06-13)这篇报道中 介绍的任定成教授的观点,与吴主任也不同。他认为,上世纪二十年代初的“科玄 之争”是传统的人文文化对科学猛烈有力地反弹,虽然玄学一方声明自己反对的 只是“科学万能”,但读者却仿佛闻到了一种“科学破产”的味道。他们的这些 言论激起了丁文江、胡适、陈独秀等人的强烈反对。在他们看来,在急需科学救 国救种、国人远远尚未真正接受科学的时候,给科学泼冷水是极不恰当的。为了维 护科学的地位,继续进行科学启蒙,他们开始撰文批评上述“玄学鬼”。   任教授还说:“直到今天,我国的科学启蒙仍未完成,科学精神、科学方法、 科学思想依然没在我国深入扎根,启蒙尚待完成.危机最能瞻显实情,从正在进行 的SARS事件就能看出这点。”这和吴主任的估计相去甚远了。   我发现,原来任教授是北京大学科学与社会研究中心的主任,这个中心也研 究科学哲学,有不同的声音是个好现象,符合北大兼容并包的传统。   吴主任愿意从一个科学主义者转变为一个反科学主义者,完全有他的自由, 别人也应该有反对反科学主义的自由。   现在也不存在反了科学主义或反了科学就成为“反革命”的问题,事实上倒 是从胡适到于光远这些“科学主义者”屡受批判。反科学主义者完全可以堂堂正 正摆自己的观点与人争论,而不必躲躲闪闪。   当年争论的双方,都是出于对中国前途的关心,在那里探求一条最有利于振 兴中华的途径。看法的不同,可能与对中国的文化传统和国情认识不同有关,当 时如此,今天也有这个因素。   我从吴主任的“我为什么要反科学?”一文中看出,吴主任的观点是启蒙时 期已过去,普及科学,让广大群众热爱科学,已是“一个古典的理想”。所以他 的“科学传播”是从让公众热爱科学转为对科学保持警惕;力主反思科学,着重 去看到科学的负面影响,也就很自然了。   而这与《科学的历程》得到的好评,如“可以帮助公众理解什么是科学的真 正精神和内涵,识别打着科学的幌子到处招摇撞骗的伪科学的本质面目”(新浪 网_读书频道)相对照,反差就太大了。   不过我也注意到,在写《科学的历程》时,吴国盛还是个科学主义者,名气 也不大,又有出版社的编辑把关。如有的介绍所说:“由于出版等一些方面的原 因迫使作者适当淡化了自己的反科学主义的立场。”(吴国盛)   因此我相信,这本书的第一版是讲科学的,符合传统科普要求。因而能“有 助于年轻人树立科学的人生观和宇宙观,有助于他们了解科学进步的曲折艰难, 以及宗教迷信对科学发展和人类进步的阻碍,有助于科学知识的学习。”(东宇 网上书店)   但出第二版时,《科学的历程》已多次获奖,吴主任名气也大了,出版社和 编辑也已更换,是否还能那样起把关的作用呢?吴主任会不会按照转变为反“科 学主义”后的思路作去修订呢?。虽未看到书,但从方舟子和桔梗先生指出的前 言、后记中的问题来看,确有值得商榷之处。譬如:   “科学在带来福音的同时,也造就了危害人类的魔鬼。”   是这样吗?   “现代工业和现代生活所需的能源绝大部分来自煤和石油,但是地球花了30 亿年积攒下的非再生能源总归是有限的。以目前的开采速度,在一个不远的将来, 也许在本书读者的有生之年,我们就能看到它被彻底耗光。如果到时候没有新的 能源供应,文明社会就会土崩瓦解。”   不仅是在误导,而且表现出作者缺少有关资源方面的知识。   “煤炭的大量开采和普遍使用,使大气中的烟尘和二氧化硫急剧增多。伦敦 发生过多次毒雾事件,”   这是老掉牙的科普读物中引用的故事,伦敦不仅早已不产生毒雾,连著名的 伦敦雾也只能偶尔看到了。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去读一读碧声写的伦敦雾的故事。   (以上引文均据吴国盛,《科学的历程(第二版)》,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2-10 第四十六章 科学与人类的未来,转引自桔梗:《科学的历程》,反科学 的尾巴; )   类似的问题可能还有,当然也可能没有。由于这本书产生于作者处于科学主 义者与反科学主义者之间的转变时期,很可能科学的和反科学的成分都有。没有 看到全书,我只能这样提问了。经过时间和大家的鉴别,总会清楚,而且事物总 是在发展,焉知吴主任不会又有什么变化。先就到此为止吧。有些关于环境与资 源的问题,则将另外为文以论之。   2003/08/18,于加拿大之FREDERICTON (XYS20030819)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