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石破天惊“揭”秋雨! 何祚庥、庆承瑞   方舟子先生:   著名文史考证和评论专家金文明先生,曾著有《石破天惊逗秋雨》一书,书 中列举了著名文学“大师”余秋雨先生所写历史散文中约100多处文史上的知识 差错。由于文学“大师”竟然出现了100多处的文史上的知识差错,未免有“石 破天惊”之感!   然而更令人惊讶的是:今年亦即2004年9月,金文明先生又出版了《月暗吴 天秋雨冷》一书,书中除再找出余秋雨散文集中约70例的新的文史差错以外,还 以老吏断狱的方法,撰写了“如此风波不可行”的重要文章,揭露余秋雨涉嫌剽 窃!   这一文章指出在余秋雨先生的一本以旧充新的《笛声何处》的昆曲研究专著 中,有以下一段文字:  “洪昇在幼年时期就跟随陆繁弨学习,稍后又从毛先舒、朱之京受业。陆繁弨 的父亲陆培在清兵入杭州时殉节而死,繁弨秉承着父亲的遗志,不愿在清廷统治 下求取功名。毛先舒是刘宗周和陈子龙的学生,也是心怀明室的士人。同时,与 洪昇交往相当密切的师执,像沈谦、柴绍炳、张丹、张竞光、徐继恩等人,都是 不忘明室的遗民。这些人物的长期熏陶,自不能不在洪昇思想中留下应有的痕迹。 加以洪昇的故乡杭州,本就受着清代统治者特别残暴的统治,不仅当地人民处于 “斩艾颠踣困死无告”的境地,连“四方冠盖商贾”也“裹足而不敢入省会(杭 州)之门阀”(吴农祥《赠陈士琰序》)。而在洪昇的亲友中,又有不少人是在 清廷高压政策下死亡、流放和被逮的。例如他的表丈钱开宗,就因科场案被清廷 处死,家产妻子“籍没入官”;他的师执丁澎也因科场案谪戍奉天。再如他的好 友陆寅,由于庄史案而全家被捕,以致兄长死亡,父亲陆圻出家云游;他的友人 正严,也曾因朱光辅案而被捕入狱。这种种都不会不在洪昇思想中引起一定的反 响,因此,在洪昇早年所写的诗篇里,就已流露出了兴亡之感,写出了《钱塘秋 感》中“秋火荒湾悲太子,寒云孤塔吊王妃。山川满目南朝恨,短褐长竿任钓矶” 一类的诗句。(《笛声何处》第133—134页)”   据金文明先生考证,这一长达435字的有关剧作家洪昇生平的文字,竟是出 自复旦大学章培恒教授在1979年所著《洪昇年谱》中的第4~5页,在金文明先生 精心核对之下,发现:   “这两段由两位都是著名学者撰写的同一个历史人物洪昇的专论,竟然不多 不少,都是435字!而且不但句句相同,词序和语序完全一致,就连用字和标点也 达到了99.5%以上的高度密合(所不同者,仅仅是余先生写错了一个人名和引错 了一个字)。”   金文明先生这一新发现,曾在2004年6月23日的《中华读者报》上有所披露, 引起了京、沪、宁、粤等地学者的舆论哗然!一致认为这是真正的石破天惊的发 现!   近读阁下在2004年5月所撰写的《江山无限——方舟子历史随笔》一书,书 中除了评点古今历史人物,纵论今古历史事件外,还写有“何必欺余秋雨太盛” 的评论一例,不希望“让一场嬉笑怒骂的文斗变成了流氓斗殴”!因而感到有必 要将金文明先生的“新发现”介绍给阁下。素仰《新语丝》一贯坚持揭露学术腐 败,特此写信给贵网站“立此存照”。因为文学“大师” 余秋雨先生竟然也出 现了“剽窃”公案,可见当前中国学术腐败之风已是何等盛行!   为便于读者查询,这里附上金文明先生所撰写的“如此风波不可行——余秋 雨涉嫌剽窃一例”的全文。   2004年11月3日   如此风波不可行   ——余秋雨涉嫌剽窃一例   金文明著   过去,有谁会把“剽窃”二字跟作家和学者余秋雨先生联系在一起呢?不会, 我好像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因为这样的事情,涉及一位备受多方推崇和舆论关注 的海上闻人的声誉和尊严,实在非同小可,所以谁也不敢乱说。记得去年我在 《石破天惊逗秋雨》一书中指出余先生用错了“致仕”这个古词,有人就愤愤然 地出来为他打抱不平,“义正辞严”地警告我:“如说‘余秋雨连致仕是什么意 思都不懂’,那却必须举出确切证据来,否则就是对余秋雨的诬陷。”你看,讲 余先生用错了一个词,尚且可以安上一顶“诬陷”的帽子,那么没有证据而说他 “剽窃”,恐怕更要被定为双料“诬陷”而告上法庭,罚得个倾家荡产了。所以, 以往那些“嫉妒”余先生的人,尽管说过不少批评他的话,但“剽窃”二字还是 不敢随便出口的。   然而今年6月,苏州的古吴轩出版社推出了余先生一本以旧充新的昆曲研究 专著《笛声何处》。我在认真拜读时,对其中阐述清初剧作家洪昇思想成长过程 的一段文字产生了怀疑。现将原文转录如下: 洪昇在幼年时期就跟随陆繁弨学习,稍后又从毛先舒、朱之京受业。陆繁弨 的父亲陆培在清兵入杭州时殉节而死,繁弨秉承着父亲的遗志,不愿在清廷统治 下求取功名。毛先舒是刘宗周和陈子龙的学生,也是心怀明室的士人。同时,与 洪昇交往相当密切的师执,像沈谦、柴绍炳、张丹、张竞光、徐继恩等人,都是 不忘明室的遗民。这些人物的长期熏陶,自不能不在洪昇思想中留下应有的痕迹。 加以洪昇的故乡杭州,本就受着清代统治者特别残暴的统治,不仅当地人民处于 “斩艾颠踣困死无告”的境地,连“四方冠盖商贾”也“裹足而不敢入省会(杭 州)之门阀”(吴农祥《赠陈士琰序》)。而在洪昇的亲友中,又有不少人是在 清廷高压政策下死亡、流放和被逮的。例如他的表丈钱开宗,就因科场案被清廷 处死,家产妻子“籍没入官”;他的师执丁澎也因科场案谪戍奉天。再如他的好 友陆寅,由于庄史案而全家被捕,以致兄长死亡,父亲陆圻出家云游;他的友人 正严,也曾因朱光辅案而被捕入狱。这种种都不会不在洪昇思想中引起一定的反 响,因此,在洪昇早年所写的诗篇里,就已流露出了兴亡之感,写出了《钱塘秋 感》中“秋火荒湾悲太子,寒云孤塔吊王妃。山川满目南朝恨,短褐长竿任钓矶” 一类的诗句。(《笛声何处》第133—134页)   这一大段文字,是有关洪昇父辈、师执和好友等社会关系及交往经历的专论, 用的是正宗学术著作的写法。它叙事翔实,逻辑严密,条理清楚,语言洗练,没 有刻意雕琢和故作惊人之笔的现象。特别是包罗内容非常丰富而又高度概括,涉 及的人物多达18个,还谈到了清朝初年著名的科场案、庄廷鑨《明史》案和伪太 子朱光辅逆乱案等。这段多达435字的论述要言不烦、惜墨如金,跟余先生过去 其他学术著作的行文风格迥然有别。在我的印象中,余先生喜欢采用文学的手法, 追求语言的散文化、诗化,以吸引读者的眼球为第一要务。一个普通的观点和见 解,他往往会驰骋想像,神游万里,不惜笔墨,纵情挥洒,敷演成长篇大论来炫 才逞博。且看他为了说明“艺术灵感”这一概念而写成的文字:   恰如一场风暴之后突然风息雨霁,滋润的山川荡漾起一种宁静的和弦;恰如 一个旅人气喘吁吁地爬山,偶尔回首见到了脚下蔚蓝色的大地;恰如繁忙喧嚣的 一日终于过去,夕阳和炊烟交织成一个醉人的黄昏;恰如长时间的劳作后在垅间 麦垛上打盹,做起了一个有关收获的梦;恰如在疲惫不堪的人生艰途上,不经意 地回想起了童年在母亲膝下戏嬉的时分;恰如现代都市中发现一座古庙,让人立 即追忆起了这个城市的创业历程;恰如在令人沮丧的无边沙漠中找到了一泓清泉、 一片树荫,让人小憩之后重新抬起变得清明了的眼睛来打量美丽的瀚海…… (《艺术创造工程》第一章五“混沌澄澈”。上海文艺1987年版,第41--42页)   这些形象鲜明的铺陈描写,犹如一首色彩斑斓、情景交融的散文诗,读来锦 词丽句,美不胜收,但过后细细回味,它能够让人准确地把握“艺术灵感”的真 谛吗?恐怕很难。这里且不论开头那句完全自相矛盾的比喻:“山川荡漾起…… 宁静的和弦”;就拿最后一句“在令人沮丧的无边沙漠中……打量美丽的瀚海” 来说,也足以把人弄得目瞪口呆。“瀚海”不就是“沙漠”吗?“在令人沮丧的 无边沙漠中”,怎么又能去打量美丽的“沙漠”呢?这种鬼画符一样的呓语实在 有点匪夷所思,大概只有“创造性文化族群”中领袖群伦的余秋雨先生才能创造 得出来。   通过以上的比较分析,我想读者大概可以了解我对余先生那段论述行文风格 的怀疑,不是毫无根据的瞎说了。   但怀疑尽管怀疑,如果不知道那段文字的出处,不经过仔细查实,我是绝对 不会也不敢把“涉嫌剽窃”这样的屎盆子扣在余先生头上的。   引起我进一步查核这段文字来路的原因,其实纯属偶然。说来也真凑巧,意 想不到的事情偏偏让我给碰上了。不过余先生如要追究这件丑闻曝光的始作俑者, 那么除了我以外,恐怕还得牵扯到复旦大学的章培恒教授,因为炮弹是他提供的, 尽管属于无意识。   去年冬天,我由于对余先生的历史散文指错,跟章教授发生了一点文字上的 纠葛。为了准备辩论,我找来章教授的几部著作仔细拜读。其中有一部《洪昇年 谱》,因为搜罗广博,考证详密,深受我的喜爱,差不多读了两遍,对一些著名 的人物和史事比过去熟悉了不少,所以时隔半年,再来读余先生的这段文字,就 觉得似曾相识。仔细回想一下,很自然地就把余先生和章教授联系在了一起,但 这种联系,只是因为他们二位都写了洪昇。在当今的学术界,   研究同一个历史人物或事件的不同学者,经常会互相参考、引用对方的观点 和成果,再进一步发挥、创新,推动学术研究向着更高的层次提升和发展。这本 来司空见惯,不足为奇。所以当时在我的脑海里,还根本没有出现“剽窃”的概 念。我从书架上拿来章教授的《洪昇年谱》,首先查找的是清朝初年的一位高僧 正嵒(也作“山”字头下加“品”或“岩”)法师,因为余先生把他的名字误成 了“正严”,我想看看章教授是否搞错。谁知翻到“前言”第4-5页,刚读了几 句,便感到有点不大对劲,怎么章教授的话,说得跟余先生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的?即使他们二位心有灵犀,但遣词用语也不可能完全雷同啊!在好奇心的驱使之 下,我便逐字逐句地仔细核对下去。真是不核不知道,一核吓一跳。这两段由两 位都是著名学者撰写的同一个历史人物洪昇的专论,竟然不多不少,都是435字! 而且不但句句相同,词序和语序完全一致,就连用字和标点也达到了99.5%以上 的高度密合(所不同者,仅仅是余先生写错了一个人名和引错了一个字)。这种情 况,恐怕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其中的一位抄袭了另一位。究竟谁抄谁呢?查 一查两书的出版年份,就可以真相大白了。章教授的《洪昇年谱》问世于1979年, 余先生的《笛声何处》杀青于2004年,后者比前者足足晚了25个年头。但我的朋 友老辛指出,《笛声何处》一书,纯属“两碟冷菜的拼盘”,其下篇的全部内容, 都是从余先生1985年出版的旧著《中国戏剧文化史述》中原封不动地照搬过来的, 虽然时间上推了19年,但仍然晚于《洪昇年谱》6年。由此可以得出结论:是余 先生抄了章教授的,而且还是梅开二度,两次“作案”!   这一剽窃行为,通过拙作《文章千古事,岂能乱弹琴》在6月23日的《中华 读书报》披露以后,引起了京、沪、宁、粤等地学界的哗然。据北京某大学一位 朋友来电告诉我,那天好多教授一见面就问:“《中华读书报》看了没有?”一 时之间,余秋雨“涉嫌剽窃”成了广为传播的新闻,跟苏州市内大小媒体正在连 篇累牍地颂扬“大师”的风光场面形成了鲜明的对照。上海的读者是6月25日下 午才看到《中华读书报》的,当晚8点,一位戏剧界的前辈来寒舍串门,见面就 说:“你去年那本22万字的《石破天惊逗秋雨》,最多轰动了一下,力度还不够。 今年这篇6千字的文章,才真正算得上石破天惊!”他坐下以后连连摇头说:“想 不到啊想不到,你最后那段谈涉嫌剽窃的文字我看了两遍,还几乎不敢相信这是 事实。余秋雨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真是不可思议!”他抬起头来看着窗外,似乎在 凝神遐想,然后不无惋惜地说:“我认识余秋雨的时候,他还是个小青年哪! 1985年,不过39岁。孔子说:‘四十而不惑’。他当时还没到不惑之年嘛!急于 求成,一念之差,应当稍加宽贷。我看你就算他抄袭,别再说剽窃了!”   另一位北京的中年教授给我来信说:   现在是学术腐败成风,剽窃别人成果拼凑成自己专著的事儿太多了。余秋雨 抄这点东西,跟那些剽窃大户比起来,简直是小菜一碟!不过,作为一个红得发 紫的文化明星,其“范型”(此词余秋雨常用)的意义和“榜样”的力量是无与伦 比的。这一次就看社会舆论和余秋雨及其追星族怎么来对待了。如果道德法庭的 主持者仍然一如既往,熟视无睹,消极怠工,噤若寒蝉,而余秋雨本人则照样 “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任凭浪打与风劈,看你谁能奈我何?或 者让旅欧途中还在天天读《行者无疆》的小兄弟们跑出来冲着您吼一声“破书”! 再蜻蜓点水地说上一句“生活中总是少不了误传,谁知是谁传给他的,不能把责 任全归到余秋雨头上”(见《文学自由谈》2004年第3期《挑错与挑错之不同》), 这场风波也就会轻轻松松地被化解掉。那么,其结果必然是,教育界、学术界的 主管部门,今后就别再去抓什么抄袭剽窃等腐败行为了。因为你抓谁谁都不服, 他反而会瞪大眼珠,发出不平的呼喊:“为什么余秋雨干得,咱就干不得?!”   还有一位喜欢刨根问底的朋友,一天吃饭时咬我的耳朵:“章培恒教授是不 是知道这件事?他有什么反应?”   就我目前了解的情况而言,几乎所有的议论者都属于“嫉妒”大师的人群, 就是还没有听到大师本人及其崇拜者的声音。限于篇幅,我不可能在这里一一介 绍了。   下面再就这次“剽窃”的定性问题谈点个人的看法。   关于抄袭435字算不算剽窃,目前还有少数不同的意见。认为够不上“剽窃” 的人提出,根据《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抄袭”和“剽窃”的含义并不完全 相等,两者的程度是有轻重之别的。让我们先来看看该词典的说法:   [抄袭]①把别人的作品或语句抄来当做自己的……(1998年版145页)   [剽窃]抄袭窃取 (别人的著作) ……(同上,971页)   通过对这两条释文的比较,有人就认为:“抄袭”的内容包括别人的整部 “作品”和部分“语句”,而“剽窃”的定义则在“抄袭”后面加上了“窃取”, 并且抄袭的内容是别人的整部“著作”,仅仅取其部分语句,似乎还不能算“剽 窃”。现在余先生抄的只是不长不短的一段,因而还是定为“抄袭”比较恰当。   但当我把这种意见告诉给一位法律界的朋友时,他对我莞尔一笑,说:“大 段地抄袭别人的学术研究成果,怎么不算剽窃?”说罢随手翻开桌上的《辞海》, 让我看“剽窃”—条的释文:   [剽窃]抄袭;窃取他人的文字以为己作……(1999年版缩印本230页)   他接着说:   《辞海》的解释,显然是把“剽窃”和“抄袭”同等看待的,而且也没有 “著作”这样的限制词,只说“窃取他人的文字”。“文字”既能指整部著作, 也可以是大段的语句。余秋雨抄袭的这部分内容,不是一般的空泛描写,而是富 于学术含量的历史人物专论,完全算得上货真价实的剽窃。再拿前些年发生的一 个实例来看,有所高校的一位中年教授,并没有窃取别人的整部著作,只是作了 部分的抄袭。事情曝光以后,被学术界一致认定为剽窃,从此批评有加,连绵不 断,搞得声名狼藉,至今还抬不起头来。   朋友话中提到的“富于学术含量”这六个字和他所举那位高校中年教授的例 子,都很有说服力。我们给“剽窃”定性,不仅要看字数,更重要的还得看它内 容的学术含量。例如有人从他人文章中抄了“天更蓝,水更清,大地更绿,空气 更新鲜,环境更优美”这样的描写性词语,内容简单,字数也不多,凡是耍笔杆 子的,都会很容易地写上一段大同小异的句子,用不着花许多工夫。真的有人抄 了,而且被发现曝光,也最多笑话几句,没有谁会说他剽窃。但余先生抄的那段 文字,长达435字,篇幅占了整整一页,特别是学术含量相当丰富。我在前文说 过,它是阐述洪昇思想成长过程的专论,涉及的人物有18个,而且还介绍了清初 的科场案、《明史》案和朱光辅逆乱案,每个案例都只用一两句话来概括,显 示出原创者章培恒教授为搜集、熟悉史料所付出的艰辛劳动和在古代文史方面的 深厚功力。即以文中所说“他(洪昇)的友人正岩,也曾因朱光辅案而被捕入狱” 这句简短的话来看,章教授是在广搜博采的基础上,选引了《三冈识略》、《净 慈寺志》、《清波小志》、《稗畦续集》4部文献的6条史料,进行认真排比归纳 才写出来的。余先生在抄袭时,竟然把主要人物正嵒法师的名字也抄错了,足证 他不但不熟悉这一历史事件,而且连章教授摘引的资料也没有仔细阅读,如果让 余先生自己去搜集,真不知道他从何下手,又到何年何月才能完成。这就是一般 人难以言喻也无法用字数多少来计算的学术含量。至于文中涉及的其他16人,章 教授几乎对每个人的家世、出身、学业、仕宦及交游等履历,都作了详尽的征引 和说明。如果要全部细读消化,恐怕得用上许多天时间。正是由于这些原因,一 向治学浮躁,经常杂事缠身、行迹匆匆的余先生,自然会感到不胜其烦,于是伸 手拿来,一抄了事,就成了最简便易行的办法。   综上所述可知,余先生抄袭的内容,有着丰富的学术含量。凭他当时的学问 功底和浮躁的治学心态,不可能在短期内将史料搜集齐备,并撰写成达到章教授 这样水平的文字。抄袭前既没有征得原作者的同意,抄袭时又不注明引自何人何 书。直到19年后故伎重演,再出新著,仍然不采取任何补救的措施,继续把别人 的研究成果攫为已有。这样的行径定为“剽窃”,难道还有什么疑问吗?   对于其他学者的研究成果是否充分尊重,可以反映出一个人的人和文德。最 近我审读了复旦大学骆玉明教授写的《简明中国文学史》,发现他论述《三国演 义》的一段文字,可以拿来跟余秋雨先生作比较。骆教授在谈到“关羽温酒斩华 雄”一回的艺术特点时说:   和《三国演义》全书风格的一致,这里的文字也是相当简略的,但仔细阅读, 还是颇有趣味。当时身份只是“马弓手”的小人物关羽针对袁绍“上将未至”的 叹息挺身“大呼”而出,足见他的骄傲;袁氏兄弟作为世代贵族出身的军阀看不 起这等低贱之徒,他们的表现却仍有区别:袁术极为浮躁,袁绍则有意让关羽一 试,却又担心被华雄所笑,见出他的虚荣和缺乏决断。而曹操始终表现出他的识 力与机警。最后关羽提头掷地的动作,再一次证明他是勇武的,也是无礼的。他 们的行为均与自身的品性相关,而各人的结局也在这里就有了预兆。   这段论述篇幅不长,只有213字,还不到余先生剽窃章教授那段文字的一半。 但骆玉明教授却在本页之末特地为它加上了一条注释:“这一节分析参考了夏忠 清的《中国古典小说史论》。”你看人家,仅仅参考了一下同行的观点,论述又 完全是用自己的语言来表达的,尚且还要专门加注说明,以示不敢掠美。这种看 似平凡的做法,其实在骆玉明教授和许多专家学者的心里,早已成为天经地义的 行为规范。他们的人品和素养跟余先生相比,不啻有霄壤之别。   最后,还有一桩发生在前天的小事使我想再唠叨几句。据6月27日《中国青 年报》载,目前中学生中抄袭的现象泛滥。重庆有个高考学生的一篇作文得了满 分,一查竟是从文学杂志上抄来的。这丑闻让余秋雨先生知道了,他在接受记者 采访时,一本正经地告诫说:   这种现象一定要改变。要让他们知道精神劳动中的抄袭行为是不道德的。我 们在教学生写作技巧的同时,还要进行道德修养教育。   话确实说得一点不错。但是在了解了余先生连续两次涉嫌剽窃行为的人听来, 会有一种什么感觉呢?如果谁出来反问一句:“既然不道德,那您为什么也去干 呢?”不知道余先生将会怎样作答。公众人物应当具备的最重要的道德品质,就 是“诚信”二字。失去了“诚信”,再漂亮动听的言词,也只能是自欺欺人的伪 善说教。因此,在这类事情上,窃以为余先生已经丧失了说三道四的资格,除非 你上台来现身说法,痛陈当年失足、今春再犯的“学术苦旅”,然后得出深刻教 训,以儆效尤。只有这样,才会重新取得人们的谅解。然而,余先生在电视、报 纸特别港台媒体上,始终是以温文儒雅的君子形象出现的,你要他一下子改演相 反的角色,确实很难。听说西方的许多哲人,都具有自我忏悔意识,而中国的古 贤虽然也有“正人者必先正己”,“责己重以周、责人轻以约”等自我修养的格 言,但更强调的却是外向型的“化民成俗”、“诲人不倦”。到了现代的经济社 会,凡是上得了台面的文化名人,精心包装、刻意美化还来不及,哪有把自己思 想、经历中曾经有过的斑渍污点拿出来曝光自责之理?像巴老、邵燕祥先生这样 心怀坦荡、足以彪炳史册的真君子简直是凤毛麟角。有鉴于此,所以我这回对余 秋雨涉嫌剽窃的问题,只是披露曝光,不抱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因为直到今天, 他对自己“文革”中无法回避的一般政治错误还在挖空心思地粉饰,你怎么能指 望他在“剽窃”这样的道德人品问题上去触及灵魂、自我反省呢?   唐代大诗人李白的《横江词》之五有句云:“郎今欲渡缘何事?如此风波不 可行!”他这里指的是自然界的险恶风浪。在人类社会里,也同样存在着导致生 命的航船樯倾楫折的危险,必须高度警惕和克制,绝不能因为彼岸有着令人艳羡 的财宝而贸然涉足。学术研究中的剽窃行为,不就是这样一种风波吗?余先生当 年还没有成名,大着胆子闯了一下,总算福星高照,偷渡成功;19年后的今天, 他已名满天下,却还要再来一次暗度陈仓,不知道究竟图的什么。   古人说:“一之谓甚,其可再乎?”越轨败德的事情,怎么能因为一时无人 发现而心存侥幸呢?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余先生当年自以为干得神不 知、鬼不觉的剽窃行径在今天的曝光,又为这句流传千古的名言提供了一个有力 的佐证。   (原载于2004年第4期《文学自由谈》。收入本书时作于补充和修改) (XYS20041106)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