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李敦白的记忆盲区   翟华   记得在70年代有一本书叫《现在可以说了》,是三十多年前美国原子弹研究 参与者的回忆录。又是三十多年过去了,现在中国也出现了类似《现在可以说了》 的回忆录,其中很多涉及当年红墙内高层的内幕。由于往往同一个历史事件有多 个参与者的回忆,认真的读者对比着看就发现了问题。一种情况是,由于年代的 久远回忆录作者本身的记忆产生模糊,很多重要的细节经不起推敲。另一种情况 则不属于记忆盲区,而是近乎梦呓的自由发挥。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9月出版 的《红幕后的洋人——李敦白回忆录》中上述两种情况都有,使读者对整个回忆 录的可靠性产生了怀疑。   李敦白是美国人,英文名Sidney Rittenberg,1945年作为美国大兵到中国。 李敦白这个名字是昆明的一位书商帮助取的,在唐代大诗人李白的名字中加了一 个代表正直的“敦”字,与Rittenberg也多少有些谐音。抗战结束后,李敦白设 法留在了中国,并且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49年因受斯特朗在苏联涉入间谍案的 牵连被捕,直到斯大林去世以后的1955年获得平反。成为在中央广播事业局的外 国专家,并参与毛泽东选集的英文翻译。在文化大革命中是响当当的洋人无产阶 级“造反派”,并且一度夺权成为中央广播事业局的负责人。此后又被当作“特 务”在1968年关进秦城监狱,直到“四人帮”粉碎后的1977年才获得释放。在这 本回忆录的第218页,李敦白记述了他1966年10月1日登上天安门的情形。据李敦 白描述,这一天毛泽东身穿“笔挺的人民解放军制服”,“脱下帽子,拿在手上 缓缓挥动”。在游行即将结束的时候,李敦白挤到毛泽东的身边请他签名。这时, “他的军帽不见了,光着头站在那里”,按照李敦白的请求在红宝书上签下了 “毛泽东”三个字。这一段描写有一个明显的漏洞,那就是毛泽东这一天并没有 穿军装。在这本回忆录中收入了多幅珍贵的照片,其中有一幅就是毛泽东在天安 门城楼上为李敦白签字的情形。从照片上看,毛泽东这一天穿的是传统的中山装, 而不是“笔挺的人民解放军制服”(其实即便毛泽东穿军装也从来不是笔挺的)。 显然,在这个细节上李敦白的记忆有误,很可能是李敦白把纪录片中8.18毛泽东 穿军装接见红卫兵的情景与1966年10月1日参加国庆活动的场景弄混了。   如果说毛泽东是否穿了军装还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细节”,那么第289页上 的描述就使人对李敦白回忆录的可信度产生了怀疑。李敦白写道:“随着毛泽东 的逝世…五六天后,报纸上所有关于江青和中央文革的消息嘎然消失…”众所周 知,“中央文革”早在1969年4月中共“九大”以后就已经消失了,而江青的名 字从报纸上消失也绝非毛泽东逝世“五六天”以后的事情。李敦白接着绘声绘色 地写道:“又过了几个星期。有一天我听见有个女人在叫…这个声音很熟悉,又 高又尖,半哭地叫道:‘噢,毛主席!噢,毛主席!我会永远对你忠心不二!’… ‘为了你,我不在乎我得受什么苦。噢,真正的革命者在世界上要受怎样的苦呀! 同志们,别怀疑,最后的胜利一定是属于我们的!’”李敦白还“听到”江青 “悲泣道”:“我们共产党人是不怕别人咒骂的,我们是在诅咒和打击下出生、 成长、兴旺的。”李敦白断定:“这个声音我有九年没有听到了,但是我很肯定 就是她,千真万确。是江青”因为“她讲话时忽高忽低的鼻音和上海口音仍然存 在。”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李敦白“曾经听到王洪文在放风的时候试着联系其 他人。‘小弟!小弟!’他叫,‘大哥在想你’。”这一段关于江青和王洪文的 细节,纯属李敦白的梦呓。四人帮在1976年10月6日被隔离之后,在8341部队控 制的地下工程的不同区段,直到1977年4月7日才转移到秦城监狱(见《中共重大 历史事件亲历记》李海文主编 武健华文 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所以李敦白决 不可能在“几个星期后”就在监狱里听到并分辨出江青、王洪文的声音,且不说 李敦白引述的江青、王洪文的话实在是太不像话,令中国读者无法置信。   我认为Sidney Ritternberg的回忆录其实主要还是给洋人看的,有关于毛夫 人江青的“生动”细节不过是一个廉价的商业噱头。但是作为中国读者,我们不 能不对自己的历史负责。毛泽东说过,世界上的事就怕就怕讲“认真”二字,所 认认真起来我现在也可以说了:《红幕后的洋人》在忽悠读者呢。   2007.1.5 (XYS20070105)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