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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的脸往哪儿搁

文／苏惟和
《齐鲁晚报》2008.1.22

　　在网上搜了一下谢华安的资料，发现这位专家对我国口粮问题确实贡献卓著。
新闻报道勾勒的谢华安是这样一个人：黝黑的皮肤，粗糙的手，在实验田里苦干
十几年育成高产优质稻种，功勋卓著。而在院士评选丑闻报道中的谢华安，则是
一个抄袭他人数据、侵占同事成果的学术腐败分子。一个是踏实用功的严肃科学
家，一个是弄虚作假的干禄之徒。这两个形象反差极大，还真有点让人转不过弯
来。

　　如果剽窃属实，这样的做法其实首先不是愚弄了别人，而是愚弄了科学家自
己操心几十年的科学工作。就在不久前，陕西几位研究老鼠、蛇和鱼的专家对着
一张虎照做出了野生华南虎的“科学”鉴定，后来是几位执著于真相的普通网民
揭开了年画纸老虎的真面目。这些事情想起来都叫人悲哀：科学，连科学家都糊
弄你，混到这地步，你的老脸往哪儿搁哦？！

　　检视发达国家的现代化历程，没有一个不是从尊重科学、重视科学、崇尚科
学始的。这种崇尚体现为：科学在社会结构中、在科研者及国民心中有着独立的
地位和凛然的尊严。科学自有其高标与尊严，科学家自当有其傲岸的独立品格，
不待什么机构来承认、奖赏才有价值。为了地球围绕太阳转，布鲁诺可以去死；
为了阻止违背科学规律的三门峡水利工程，黄万里可以被劳改被批判在清苦中寂
寂无名地过一辈子。宗教裁判所够威风，但不过是历史的小丑耳；黄万里不是院
士，但三门峡工程日后的祸国殃民无情地嘲弄着某些院士的懦弱与昏庸。譬如你
谢华安功劳卓著而漏选院士，那是院士评选制度的悲哀，那是中国科学院愚钝，
致有此遗珠之恨。可是现在，却是科学家一味迎合评选标准，靠不光明的手段当
上院士。这就不仅是个人做人的失误，更使得科学蒙羞，因为科学在这里毫无尊
严，而不过是晋身之途径。

　　这事看似偶然，其实与十三世纪以后中国科学之落后隐隐相关。陈独秀曾经
说过一段很深刻的话：“中国学术不发达之最大的原因，莫如自身不知学术独立
之神圣。譬如文学自有其独立之价值也，而文学家自身不承认之，必欲攀附六经，
妄称‘文以载道，’‘代圣贤立言’，以自贬抑。史学亦自有其独立之价值也，
而史学家自身不承认之，必欲攀附春秋，着眼大义名分，甘以史学为伦理学之附
属品。”对于自然科学来说，问题是一样的。人们不能认识到科学的独立价值与
崇高地位，不能以科学真理为傲，总以一副婢女的心态等待他者的价值裁断，曲
身躬奉某个官方机构的世俗冠冕，甚至为此不惜作奸犯科，这科学是永无发达之
日的。

　　回到科研者个人来说，不以科学自身为乐而从事科学，也是一件苦事。布鲁
诺与黄万里的人生是痛苦的，但他们之所以能甘受其苦，必定因为真理的发现和
坚持给过他们巨大的安慰。而在谢华安，科学自身的乐趣已不再取悦于他，一般
的名利也不能使他快乐，为了一顶院士帽子，他会背离最起码的科学精神。

　　《论语·宪问》说：“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这么多年来，谢华
安一直操心国人饱肚子的问题，做的是为人的学问，可是为他自己那份学问，单
从评选丑闻来看，没做好。如今大家都有饭吃了，谢先生也该好好想想“为己而
学”的课题了。　

　　（苏惟和，南京师范大学副教授，硕士生导师）

(XYS2008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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