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3.dxiong.com)(www.xysforum.org)(xys2.dropin.org)◇◇   有这样一位母亲   作者:周光达   大约在2006年9月的某一天,我去一家医院的血透室帮忙,同时了解尿毒症 患者的病史。其中有一位病人让我永远也不能忘怀。   她叫于海敏,家住天津宁河县。丈夫是个种田的农民,加上两个可爱的女儿, 原本有个美满的家庭。   可是2004年于海敏突然病倒,得了脑出血,血压高达240/120mmHg。所幸没 有留下后遗症。但却因高血压动脉硬化出现慢性肾功能衰竭,逐渐发展为尿毒症。   于海敏说:“为了治我的病,丈夫不惜一切。人家出个道儿,他跟着就去买 来一大包中药,刚吃一点就扔了。共有5-6次有人这样指道儿,总共扔了有7-8千 元,丈夫都傻了。(喝那些中药也有‘管事儿’的时候,肌酐700没长,可是一 感冒就完了。)我急了,不治了,不给他钱了,透析去了。就按天活着,活一天 算一天吧。”   原来,是她自己决定中止喝汤药开始透析的。在这家医院透析透析器可以复 用,一次透析200多元,于海敏每周透一次,也比喝汤药便宜。她已血透治疗4个 半月了。就这样还能凑合维持着吧!   可是于海敏说:“为看病总共借了4万多元,现在还不上了,谁还会给呢? 孩子他爸原来种地,给人干活盖房子。刚要干就跟着为我治病,到家他就得做饭。 我还没死他先死了。没啥指望了,活一天算一天吧。”   “有孩子就有希望”。我劝她,尽量不让泪水涌出来。于海敏告诉我:“大 女儿今年考上了安徽合肥一所大学的什么环境班。学校和电视说的不一样,不给 贷款。这次是从娘家借了6千元缴的学费,下回也坚持不下来了。她打来电话说 不给贷款,借钱又还不上,就不上了!还有吃饭呢?乡里村里也不给补助。他爸 嘴笨着呢,不会求人,我没死他先死了。”   我们的医疗怎么了?我们的教育怎么了?于海敏的女儿是学习环境治理的。 可是他们所处的环境又是怎样的呢?   她躺在病床上,边透析边述说着,泪水湿透了枕巾和被子。红色的血液悄无 声息地流过透析器,清除了毒素,又回到了她的体内,就像唯一的亲人在安抚着 她,勉强维持着她的生命。   以后我去那家医院,很少碰到于海敏。关于她的事,主要是从护士那儿听到 的。   护士说她的小女儿聪明漂亮可爱着呢,就是8岁了比同龄孩子长得矮小,因 为缴不起200多元钱没有按时上小学。因没钱买课本被老师瞧不起,矮矮的个子 让她坐在最后一排...   护士和病友都同情于海敏一家的遭遇。他们把免费为病人提供的牛奶和烧饼、 大饼送给她孩子,有的还从麦当劳买来孩子从没吃过的食品。孩子总是首先跑到 母亲跟前说:“妈妈你吃你吃。”多懂事的孩子啊!护士李利送来孩子穿的衣物。 护士小王对我说:“我给了于海敏100元钱,解决不了什么。在这透析的都挺困 难的,主任,你就替我保密吧。”   2007年初,透析器不许复用了。透析一次涨到350元,这对于海敏无疑是雪 上加霜。现是决定延长透析至每10天一次。后来丈夫打算将小女儿送人。孩子知 道后哭着喊着:“我不要!我不要!爸爸妈妈我听话,我什么也不要,千万别给 我送人啊!”天下做父母的听到儿女这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谁还会舍得呢!   丈夫终于和妻子说:“咱们只有卖房了。”于海敏知道多爱她的丈夫,爱她 的两个女儿,爱他们这个家。这个家怎么能没有房子啊。她很无奈,却很平静地 做出了一个决定…   那一天,于海敏又来透析了。这一次大女儿放寒假,是姐俩一起陪着妈妈来 的。大家照例送东西给孩子,孩子还是让妈妈先吃,都为他们的团聚与和睦而高 兴。殊不知,于海敏背着两个孩子悄悄告诉护士,她就是要等大女儿回来,做最 后一次透析。并说谢谢护士,下次不会再来了。   后来听说于海敏回家后不吃不喝,拒绝再来透析,也拒绝一切治疗。为了小 女儿不送人,为了大女儿能上的起大学,为了不卖房子,为了亲爱的丈夫和这个 温暖的家,她从容地选择了放弃。整整过了二十天,于2007年2月18日,正是这 一年的春节那天,当家家团圆喜庆的时候,她永远地离开了她的亲人,离开了这 个不知是应该爱还是留下恨的世界。享年45岁。   今天是2009年母亲节。谨以此文悼念我的一位病人,面对百般无奈承受巨大 苦难而做出了无畏牺牲的伟大母亲——于海敏。 (XYS20090514) ◇◇新语丝(www.xys.org)(xys3.dxiong.com)(www.xysforum.org)(xys2.dropi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