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4.dxiong.com)(www.xysforum.org)(xys2.dropin.org)◇◇   看病一定要“托人”吗?   北京朝阳医院 郝凤桐   http://fengtonghao.blog.sohu.com/117839426.html   走出校门当医生已经32年了。同事们在一起闲聊的话题之一,是不要让孩子 再学医。其主要原因有二条:一是当临床医生需要活到老、学到老,因为医学知 识更新速率很快,是一种终生辛劳的职业;二是临床医生是高风险的职业,尤其 在当今特殊的医患关系背景条件下,有时辛苦付出,得到的未必是患者的认同。   其实在我内心深处,还有另外一个理由。当医生,尤其在大医院当医生,家 人和朋友需要看病时,经常要你帮忙找“好大夫”。在繁忙工作前提下,有时感 觉难以“招架”;而在每天都要面对患者的执业环境中,好不容易下班休息,面 对亲友提出的求医问药问题,有瞬间被打回工作岗位的感觉。你要知道,一个人 做一件好事并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不做坏事。   在这种特殊的背景条件下,我很多年之前就在脑中铸下一个理念:亲朋好友 有看病需要,能帮则帮,这是人之常情;自己有病看医生,不要过分挑剔,哪一 个医生不希望将患者的病医治好?   但是发生在爸爸身上一个“小病”的就医过程,最终让他过早离开我们的教 训,彻底动摇了我的信念。   那是在爸爸刚刚到退休年龄的时候,多年身体强壮的他,得了一大一小两种 病。大病是帕金森氏病,疾病初期虽然对日常生活影响还不是很大,但是作为一 个知识分子,他了解余生大概会面临的困境。小病是痔疮,是多年伏案工作的积 累。爸爸想在帕金森氏病早期阶段将痔疮治愈,免得病重后遭罪。因为看病合同 医院都是西医治疗,爸爸选择了自费到京城最有名治疗肛肠疾病的中医院去手术 治疗。   无论在此之前还是之后,爹妈看病,这是我唯一一次没有亲自去遴选医生。 爸爸在那家医院门诊挑选了岁数最大的一名医生,为他做了痔疮手术。我没有体 验过痔疮手术的痛苦。但是爸爸从术后第二天就开始焦躁不安,抱怨排便比术前 更加困难,几乎每天都要求我们陪伴去找手术医生看病。我清楚记得,在医院, 爸爸在医生大声催促下,居然顺利地解下大便,我几乎怒不可遏地指责他:“来 回打车,到医院来上厕所?”当时,爸爸的表情像是犯了错误的孩子。   术后恢复的日子,爸爸上厕所需要“灌肠器”帮助。我屡屡劝解,希望他不 要对灌肠器长期依赖,这毕竟有违于人们的正常习惯。   爸爸最终没有摆脱对灌肠器的依赖。而帕金森氏病开始在爸爸身上无情肆虐, 安坦加金刚烷胺已经没有疗效;而美多巴的良好效果在爸爸身上仅仅是昙花一现。 医生说帕金森氏病的疗效与人的精神因素有密切关系,人如果长期处于焦虑状态, 任何药物的疗效都会打折扣。于是,我和家人经常劝诫,甚至是埋怨爸爸,你把 上厕所看成是头等大事,岂不是让小病误了大病!   几年之后,长期的疾病折磨终于摧垮了爸爸的身体。在一次灌肠后,爸爸出 现频繁的腹泻、便血和发热,他终于卧床不起了。住院期间,由于爸爸便秘和腹 泻、便血反复出现,我请外科主任来给会诊,当主任慢慢褪下肛诊的乳胶手套, 告诉我,由于当年的痔疮手术失误,给我爸爸留下了严重的肛门狭窄!   我也是医生,是一名在我的专业技术领域略有成就而从未有大失误的医生, 可是始终没有想到在爸爸的病情判断上犯了低级错误。爸爸生命最后的两年半都 是在病榻上度过的,其间先后住过五次医院。不管爸爸在医院还是在家,他的治 疗和生活护理,就我所能,亲自掌管。我向爸爸承诺,决不能再让他为排便的事 发愁。每次爸爸需要方便,都是我戴乳胶手套敷上石蜡油,小心地掏出来。长期 的同一项操作,不仅修炼到极为熟练,而且心理上已经没有任何的抵触,摘下手 套就能端饭碗,饭菜依然香甜。   爸爸离我们而去已经9年了。我认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应该能够抚平心理上 的伤痕。但是,有些事情是不可能的。每每想起我在爸爸看病和病情判断上曾经 的“失误”,我都不能原谅自己。在道义上,我也不能原谅给他做痔疮手术的医 生,庸医害人,害人之处不仅在于手术失败,更在于爸爸曾经一再追问她,是否 术后把肛门留窄了,她的矢口否认。   看病难是普遍存在的。人们“托人”看病,祈求的是平安。作为一名医生, 不能医治好所有的患者,但是决不能贻害他人。我写这个帖子,亲朋好友务必不 要误解是嫌你们麻烦,在有限的时间里,帮助他人合理就医,有限的劳累,可能 换取患者长期的平安,给我带来的是很大的宽慰。 (XYS20090924) ◇◇新语丝(www.xys.org)(xys4.dxiong.com)(www.xysforum.org)(xys2.dropi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