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dropin.org)(xys-reader.org)◇◇ 　　货物崇拜 　　理查德·道金斯 　　《上帝错觉》 第5章 宗教的根源 　　（柯南翻译） 　　蒙蒂·派森（Monty Python）喜剧团在他们的电影《布莱恩的一生》（《布 莱恩的一生》（The Life of Brian），是英国著名的蒙蒂·派森（“巨蟒”） 喜剧团于1979年制作的一部电影。它讲述了一位叫做布莱恩的与耶稣同时代的青 年糊里糊涂成为了众人膜拜的救世主的故事。——译注）中的许多情节都是正确 的，其中之一就是一个新的宗教崇拜的出现速度可以非常之快。它可以几乎在一 夜之间成长起来，成为一种文化的一部分，在其中扮演一个令人不安的支配角色。 太平洋美拉尼西亚和新几内亚群岛的“货物崇拜”提供了现实生活中最著名的一 个例子。其中某些货物崇拜的整个历史，从兴起到消亡，都在人们的记忆中。与 崇拜耶稣不同——它的起源没有经过可靠的检验——我们可以在眼皮底下看到整 个事件的过程（就算这样，我们也会看到，一些细节现在已经丢失了）。这让人 不禁猜想，基督教的崇拜几乎可以肯定是以非常同样的方式开始的，最初也是以 同样的高速传播， 　　我对于货物崇拜的主要引证来自David Attenborough的《天堂探险》 （Quest in Paradise）。Attenborough友好地把这本书送给了我。从19世纪最 早的货物崇拜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出现的更有名的一些货物崇拜，它们的模式 全都相同。似乎在每一个案例中，岛上居民都因为来到岛上的白人移民的神奇财 产而震惊。这些移民包括官员、士兵和传教士。岛上居民或许是（阿瑟·C·） 克拉克第三定律的受害者。我在第二章里引用了这个定律，即“任何十分先进的 技术都与魔法无异”。 　　岛上居民注意到那些享受这些奇迹的白人从来不亲手制造它们。当物品需要 修理的时候，他们就把它们送走，而新的东西不断以船（以及后来的飞机）的 “货物”的形式运来。没人曾经看到任何一个白人制造或者修理任何东西，也没 人看到他们做任何可以被认为是有用的工作（坐在桌子后边把一些纸片的顺序搅 乱，这显然是某种宗教祈祷）。那么很明显，“货物”肯定有一种超自然的起源。 仿佛是为了证明这种理论，那些白人确实做了一些只能被认为是宗教仪式的事情： 　　他们建起了高高的桅杆，上面安装了线； 　　他们坐下来收听有灯发光的一个小盒子， 　　盒子发出奇怪的噪音和被扼死的语音； 　　他们说服当地居民穿上同样的衣服，让 　　他们来回行军——恐怕没法搞出比这更 　　没用的职业了。随后原住民意识到他无 　　意中发现了这个谜的答案。正是白人在 　　宗教仪式上表演的那些让人无法理解的 　　行为，说服了上帝们把货物送来。如果 　　原住民想要货物，那么他也必须做这些 　　事情。 　　令人惊奇的是，类似的货物崇拜独立地出现在各个岛屿上。这些岛屿在地理 和文化上的间隔都很远。David Attenborough告诉我们： 　　人类学家发现了新卡列多尼亚出现了两 　　次单独的暴发，所罗门群岛出现了四次， 　　斐济出现了四次，新赫布里底出现了七 　　次，新几内亚出现了超过五十次，它们 　　大多数是相当独立的，彼此之间没有联 　　系。这些宗教大多都声称一个特别的救 　　世主会在天启到来之日带来货物。 　　如此之多的独立却相似的崇拜独立产生，这在总体上向我们提示了人类心理 的一些统一特征。 　　在新赫布里底（自从1980年后称作瓦努阿图）的Tanna岛上的一个著名的崇 拜仍然没有消亡。这个崇拜的核心是一个名为John Frum的救世主式的人物。关 于John Frum的政府正式记录只能追溯到1940年，但是即便是这么晚近的一个神 话，我们也不能确定是否真的存在过这么一个人。有一个传说把他描述成一个矮 个子，说话声音高亢，白头发，穿着一件扣子闪闪发光的外套。他做出了奇怪的 预言，而且他故意让人们反对传教士。最终，在许诺再次胜利到来、将带来大量 货物之后，他回到了祖先那里。他的这个版本的启示录包括了“一场大洪水；山 冈将会削平*，山洼将会填满。老人重获青春，而疾病无影无踪；白人将被逐出 这个岛，永不回来；而货物将大量到来，这样每个人的需求都会被满足”。 　　最令政府担忧的是，John Frum还预言了在他重新到来的时候，他将带来一 种新的货币，上面刻有一个椰子的图案。因此人们必须扔掉他们手中所有的白人 货币。在1941年，这导致了一场疯狂的消费狂欢；人们停止了工作，而岛上的经 济被严重破坏。殖民地的管理者逮捕了领头的人，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消灭不了 这种崇拜，传教的教堂和学校由此荒废了。 　　不久之后，一个新的“John Frum是美洲王”的教义出现了。简直是天意， 美国军队大约就在这时到达了新赫布里底。奇迹之中的奇迹是，军队中有黑人， 他们不像岛上居民那么贫穷，而是： 　　和白人士兵一样拥有大量的货物。狂喜 　　淹没了Tanna岛。天启之日就要到来了。 　　似乎每个人都在为John Frum的到来做 　　着准备。其中一位领导人说John Frum 　　将乘飞机从美洲来到这里，于是数百人 　　开始清理这个岛中央的丛林，以便让飞 　　机有跑道降落。 　　这条飞机跑道有一个竹子的塔台，里面有“空中交通管制员”，戴着木头做 的假耳机。跑道上还有作为诱饵的假飞机，为的是把John Frum的飞机吸引下来。 　　20世纪50年代，年轻的David Attenborough和摄影师Geoffrey Mulligan乘 船来到了Tanna岛上，调查对John Frum的崇拜。他们发现了这个宗教的大量证据， 最终他们被介绍到了这个宗教的大主教面前，这是一个名为Nambas的男子。 Nambas 亲密地把他的救世主称作John，并声称定期和他通过“无线电”交谈。 这种谈话（“无线电属于John”）需要一位老年妇女，腰上缠着一条电线，精神 恍惚，发出一些胡言乱语，而Nambas把这些胡言乱语翻译成John Frum的话。 Nambas声称事先已经知道Attenborough要来见他，因为John Frum在“无线电” 里告诉了他。Attenborough要求看看“无线电”，但是被拒绝了（这可以理解）。 他换了一个话题，询问Nambas是否见过John Frum： 　　Nambas拼命点头。“咱见过他很多次。” 　　“他长得什么样？” 　　Nambas用他的一根手指戳了戳我。“他 　　看上去像你。他有一张白人的脸。他是 　　个高大的男子。他一直住在南美洲。” 　　这个细节与前面提到的传说中John Frum是矮个子的说法相矛盾。传说就是 这样进化的。 　　岛上居民相信John Frum再临之日是2月15日，但是不知道是哪一年。每年的 2月15日，他的信徒就会聚集在一起举行宗教仪式欢迎他。他至今还没有回来， 但是他们并没有灰心丧气。David Attenborough曾与一位名为Sam的信徒对话： 　　“但是，Sam，自从John说货物会到来之 　　后，已经过去19年了。他不断许愿，但 　　是货物还是没来。19年的等待不是太长 　　了吗？” 　　Sam把目光从地面上拾起，看着我。“如 　　果你们能为耶稣的到来等待两千年，而 　　他还没回来，那么我可以为John等待19年 　　以上。” 　　Robert Buckman的《没有上帝，我们是否可以为善？》一书引用了在David Attenborough遭遇该宗教之后40年，一位John Frum的门徒对一位加拿大记者的 同样精彩的反击。 　　英国女王和菲利浦亲王于1974年访问了该地区，随后在一个再次出现的 “John Frum类型”的崇拜里，菲利普亲王被神化了（再一次，请注意宗教演化 的细节变化的速度有多快）。亲王是一位英俊的男子，身着白色海军制服和羽饰 头盔，展现出威严的姿态。或许不那么令人惊讶的是，菲利普亲王而不是女王被 当成了神，不用说，岛上居民的文化让他们很难接受一位女性的神。 　　我不想过分重视南太平洋的货物崇拜。但是它们确实提供了一种宗教从无到 有出现的迷人的当代模型。特别地，它们为宗教的起源在总体上提供了四个经验， 我在这里简单说一下。第一个经验是，一个崇拜的产生速度令人吃惊。第二个经 验是，起源的过程掩盖了它的踪迹的速度也令人吃惊。如果John Frum真的存在， 他的所作所为不超过一个人一生的记忆。但是即便是如此晚近的一个可能存在的 人，我们仍然不确定他是否存在。第三个经验来自于不同岛屿上相似崇拜的独立 出现。对这些相似性的系统化研究向我们揭示出了人类心理及其宗教易感性的一 些东西。第四，货物崇拜具有相似性，不仅仅是相互之间的相似，它们也与更古 老的宗教相似。基督教和其他传遍全世界的古老宗教大概也开始于像John Frum 这样的当地崇拜。事实上，牛津大学的犹太人研究教授Geza Vermes等人提出， 耶稣是他那个时代前后在巴勒斯坦出现的许多具有超凡魅力的人物中的一个，他 们被类似的传说包围着。这些崇拜大多数消亡了。从这个角度来看，幸存下来的 崇拜，就是今天我们遇到的那个。而且，随着世纪更迭，它进一步被进化磨砺 （如果你愿意，可以用“迷米选择”来表达这个问题，不愿意就算了）成了一个 复杂的系统——或者其实分离成了几套派生系统——支配着今天世界的很大一部 分。海尔·塞拉西、猫王和黛安娜王妃等魅力超凡的当代人物的逝世，为研究崇 拜的迅速兴起以及它们随后的迷米进化提供了另外的机遇。 　　*和《圣经·以赛亚书》第40章第4节比较一下：“一切山洼都要填满，大小 山冈都要削平，高高低低的要改为平坦，崎崎岖岖的必成为平原。”这种相似性 并不必然意味着人类心理的任何基本特征，或者荣格的“集体无意识”。这些岛 屿长久以来遍布着大批传教士。——原注 (XYS20071226)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dropin.org)(xys-reader.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