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关于赵南元先生的《“科学主义”辨析》 Moutian 　　读了赵南元先生《“科学主义”辨析》，我不得不怀疑赵先生对哲学的了解 程度。我觉得赵先生如果认真读过几本哪怕是哲学的入门读物，他也不会如此自 信自豪地宣称他把哲学科学化了，他为哲学家们找到了统一价值标准等。 　　首先我不同意赵先生将“科学主义”批评为misnomer。科学主义 （scientism）的“主义”和共产主义的“主义”含义是不同的，而赵先生似乎 只承认或者认识了后者的用法，而否认或者忽视了前者。共产主义多被用作一种 政治主张或者人生信仰，但科学主义，至少在哲学中的科学主义却仅仅是一种学 术倾向或者分类，类似的主义还有功利主义等。哲学中没有人喜欢承认自己是科 学主义者，这个标签往往是别人给加的。其中包含某种批评意味，即科学主义者 对于科学（主要指自然科学，经验科学）往往过分信任和崇拜。通过赵先生的夫 子自道，尤其实关于对哲学的看法，我觉得他可以被称为一个科学主义者，当然， 他自己不愿意承认。 　　其次，赵先生说“我认为哲学失败的根源是含有形而上学，所以我自己建构 了一种科学化的哲学，完全剔除了形而上学，超脱于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之外， 很好使。” （认为科学“很好使”，所以就可以把科学领域扩大化，从而统辖 哲学，以科学来解决哲学问题，把哲学科学化，本身不是一种科学主义吗？）科 学，哲学是人为划分的，所以用科学统辖哲学也不是当然错误，不是前人的划分 就不可以更改，但科学和哲学研究方法和对象确实不同，比如哲学问题不必也不 可以靠仪器，数据来解决。赵先生提出的科学化的哲学非常让我好奇，其内容和 结构到底是什么样子？哲学如何被科学化的？可惜赵先生没有给以详细说明。我 很怀疑其可行性。 　　举个例子，一个伦理学中的问题，休谟（Hume）曾经表达他对于伦理学系统 的批评，那就是很多系统开始都是从我们的客观实际出发，讨论一些人和社会的 情况，然后突然而没有道理地就给出了一个关于价值的判断。就是从what it is 达到了what it ought to be。这两者之间有一条鸿沟（a gap），而帮助人们逾 越这条鸿沟的多是习惯（conventions）。我引用休谟的相关见解不是说他是大 师，他说的就是真理，而只是对于他思维成果的尊重。比如说，张三想， 　　1。我是人（客观真理）， 　　2。所以我应该X（价值判断） 　　但他这个推理如果要具有说服力，可以作为客观的，统一的价值标准，必须 再附加一个前提，一个为大家接受的公理，即， 　　“人都应该X”。但这个前提本身是不可以通过对于事实的考察来建立的。 它是相对于个人的价值观的。退一步说，即使我们承认有些价值是客观存在的， 不是相对于主体的，但不是所有的价值都是客观的，而且那些客观的价值不足以 用来客观化一切价值标准。把主观价值客观化是把哲学科学化的一个必需部分， 赵先生是如何令人满意地完成的？ 　　再次，赵先生写道，“我的哲学工作说明，人文领域的结果不‘漂亮’，并 不是不能漂亮，而是这些学者缺乏这个方向的努力。我既不反对也不鄙视哲学， 我只反对哲学中的错误，鄙视对错误安之若素的态度。”那么如何让人文领域结 果“漂亮”起来呢？赵先生给出了诊断：“只是哲学缺一样东西：科学界有公认 的判断正确与错误、评价好理论和坏理论的标准，有统一的价值观，所以能分辨 对和错，但哲学界没有这种公认的价值观。哲学有形而上学，所谓形而上学，就 是自以为可以任意设定价值观。张三有张三的价值，李四有李四的标准，当然争 不清楚”。开的方子是“我认为价值不是那么任意的东西，只要抛弃形而上学， 统一的价值观是可以建立的，这个工作我也作了，所以才能建构好使的哲学。” 我觉得赵先生的诊断，和治疗方案实在不高明。病情把握得不准，不对症，甚至 外行。哲学没有一种公认的价值观，如同上面提到的，价值观总是相对的，主观 的。有些哲学家相信某些价值是客观存在的，但不是全部，而且这些哲学家不能 令人信服地仅仅证明“某些”价值的客观性，所以他们被叫做Moral Reaslists。 赵先生因而可以被归于此类，那么就请赵先生读读相关的材料，帮助Moral Realists克服他们所面对的诘难。“自私”的赵先生应该知道其中有利可图。 　　“统一的价值观是可以建立的，这个工作我也作了，所以才能建构好使的哲 学。”声称解决这个问题的人不是不曾有过，但都难以成立，如同很多人声称解 开了物理，数学中的重大难题一样。同时，我也想知道什么是好使的哲学，因为 “好使”在这里含义很模糊。是能给自己带来最大好处（利己主义）给最多数人 带来最大好处，最小副作用（功用主义），让自己得到最大快乐（享乐主义）， 还是...？如果赵先生的哲学可以被划分到这些主义里，赵先生就要重新思考了， 因为这些主义早被提出过，也被批评过。这些主义都必须有个自己的价值观，最 高原则，而这个原则又没法严格推理出来，只是一种主观的价值取向而已，同时 它们存在着这样，那样的令人难以满意之处。或许赵先生可以说，我觉得某种哲 学很好，甚至完美，但“我觉得”是不能令人满意的。另外，“好使的”哲学， 姑且不论是何种意义的“好使”，是否就是我们应该接受的，“正确”的哲学也 非常成问题。“好使”是否是一种“正确”的哲学的充分条件？如果好使是对哲 学唯一要求，哲学中就会有很多难以剔除的，有违事实的见解，因为尽管不真， 但足以应付日常之需，同时会有很多“正确”的哲学让我们无法选择，因为它们 都好使。只是能捉到耗子的哲学是不能令人满意的。好使是否是一种正确哲学的 必要条件？这也未必。道德感很多时候要求人做出无效率的，甚至负回报的行为， 决定（至少对于人们对未来有限的预期能力来说），那么道德感就该被消灭掉吗？ 哲学毕竟也不只是用来捉耗子的。 　　另外，我想赵先生自信地宣称找到了统一的价值标准的同时必须面对一个两 难： 　　1．这个价值观极为抽象，不够清晰，从而能够符合所有人的要求。类似于 这个模式：做最有价值的选择。那么什么是最有价值的选择？ 　　2．足够具体，足够清晰，能够指导人们行为，但难以通过实践理性的要求， 因而只能被认为主观，教条从而难以得到统一。 　　正如赵先生所说 “我倒是可以论证有信仰的人才近乎行尸走肉，恰恰是因 为缺乏自信，他们才自己有脑袋不用，让别人替他们拿主意。”我不怀疑赵先生 的论证能力，但这恰恰反对了赵先生所说统一标准。别人为什么要接受赵先生的 统一？这个标准对赵先生好使不足够，对所有人好使也不足够（很多人除了好使 与否，还要求，真，善，美的存在）用了自己的脑袋，所以张三有张三的标准， 李四有李四的标准，这似乎是必然的，同时难道不也是赵先生所提倡的吗？ 　　“当然在科学中发言需要懂得科学，这确实很不容易，但没别的办法，只有 多下点功夫去学。”难道哲学不同样吗？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