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 哲学教授吴国盛,您究竟要干什么? 陶世龙   胡适对北大哲学系1931年毕业生的临别赠言说:“哲学教授的目的也只是要 造就几个不受人惑的人”。   但是,现在我看到某些哲学教授的工作竟是在使人糊涂,本来明白的事物, 经他一解释反而糊涂了。崔雪芹在2004年4月4日科学时报上发表的对北大哲学系 吴国盛教授的访谈:《我为什么要反科学》,即其一例。   吴国盛说“大家一致认同的科学‘定义’是难以给出的”。的确如此,这个 “大家”范围很广。如将那些“大师”也算上。他们便不认同科学,还自称拥有 “超常科学”呢。但是在科学界中,对科学还是有一个共识的,而且也已为社会 所理解,所以《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第二十四条中,能写上“国家提倡...爱 科学...”的字样;平时,说道“科学与民主”或“尊重科学”,大家也明白。而 经吴教授这一讲,各人都可以有自己的解释,科学是什么?这下子就有点糊涂了。   还说:“哥白尼革命最大的摧毁是,你看的运动不见得是运动”“开始贬低 感觉世界,贬低的同时,抬出一个所谓科学理性的世界”。   请问这科学理性的世界难道不存在?还要给加个帽子“所谓”。   没有科学的理性,人类能有今天的进步?   特别奇怪的是,吴教授竟然把各种假冒科学名义的怪现象的出现,归咎于 对科学的过分提倡,是“民众普遍的热爱科学、迷信科学”所致。   难道需要贬低科学以解决这样的社会问题?还想提醒一下,今天中国的民众 究竟是信科学的人多还是信鬼神的多,吴教授最好去作一下社会调查再说。   崔雪芹在访谈中说:“中华读书报曾登过读者牛玉波的文章‘吴国盛是否反 科学’。他在文章中对赵南元发在此报的文章‘也说科学无禁区’产生一些看法: 赵文把‘科学的历程’一书的作者吴国盛先生说成是科学的敌人、是要来全盘否 定科学的,这让我在心理上是难以接受的,令我困惑的地方也正在这里——难道 吴先生会魔术般摇身一变,从传播科学的标兵突然转变成反对科学的逆人了吗?”   果真是个有趣的问题,赶快去查赵先生的文章。在网上还有,很快找到了。 原来赵文是针对宫敬才发表在中华读书报上批评方舟子的文章而写的;而方文是 针对光明日报上对吴国盛的访谈录“科技应有禁区”有感而发的。如此错综复杂, 崔的引文简略,难明其原意。经查出赵文有关的段落为:   “宫文说方文‘不严肃’,这‘不严肃’的帽子还是给宫先生自己戴上更合 适。吴先生自己要把科学研究和成果应用一勺烩,宫文却非说只是限于成果应用。 吴先生主张‘不管好坏,我们都不用它’,宫文却歪曲成‘应用时要慎重’(这是 每个具有行为责任能力的人的常识,不劳宫先生提醒),方先生并没有说吴先生 是科学的敌人,宫文却做如此曲解。这些难道是严肃的吗?”   “不过,吴先生的观点基本上来源于科学的敌人(宗教原教旨主义者、后现代 主义者),这一点无庸置疑。”   原来赵先生也没有说吴国盛是科学的敌人。其实这本不是什么问题,在今天 的中国,反科学的人有的是。   不过看了崔雪芹的文章倒真的有点担心,吴教授现在究竟坐在什么位置上? 联系到他说的:“让广大群众热爱科学,我觉得是一个古典的理想”。又说: “过去启蒙时期,包括我本人在内都认为科学是最好的”,我以为至少反映出他 对中国的国情缺少认识。吴君热中于以科学传播代替科普,可能也是出于这种估 计。须知西方社会中农民仅占百分之几了,而我们还有百分之七八十是文化仍然 不足的农民。因此,尽管吴教授在科学传播的上有可取的见解,但如忽视了中国 人的大多数,就差之远矣。在精神上能摆脱封建意识形态影响的中国人,也不见 得是多数,启蒙仍是个重大任务。   因此,如在此时将科学变成不确定的概念,贬低科学的价值,动摇对科学已 有的信念,只能造成思想混乱。我们还必须看到,中国文化传统中,巫风绵长, 处置不当,便成严重的社会问题。一个白莲教使还处在盛世的嘉庆,不得不耗费 二万万两白银去对付;在现实中,这样的问题也不轻松。而从科学的根本入手, 模糊其概念,乃至把扶乩,跳神,风水等等迷信活动均纳入“科学”大旗之下, 实为其张目;果如此,对科学、对中国的现代化事业的破坏作用,不可低估。   当然,吴君说:“科学本来就有的人文被丢掉了,现在我要把它拣回来再塞 回去”,他也是在弘扬科学精神,不是在反科学。我相信他有此善良愿望,不过 由于他的“科学”究竟是什么,“人文”是什么,以及将拣起什么东西塞回科学 中去,都尚未讲清楚,只好拭目以待,看看究竟干出些什么再说了。   2003/04/05,于加拿大之FREDERICTON 附:   吴国盛:我为什么要反科学?   崔雪芹   文章来源: 科学时报2003-04-04   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吴国盛的《科学的历程》自1995年底出版以来,深 受众多读者的欢迎,也获得了不少学术上的荣誉。为了弥补原书的不足,200 2年底吴国盛又对此书进行再次修订。这次再版的《科学的历程》新增文字约十 万、图片两百多幅。虽受到了颇多称赞之词,但也受到不少非议,也有一些人批 评新增的文字是“反科学”的。吴教授针对读者的种种质疑,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在接受笔者采访时,吴国盛教授说:我为什么要反科学?有些人认为我反科 学,也有读者指出《科学的历程》的作者怎么会反科学?我觉得让公众理解科学, 全方位的理解科学,这是我的目标。   吴教授举例说,中华读书报曾登过读者牛玉波的文章《吴国盛是否反科学》。 他在文章中对赵南元发在此报的文章《也说科学无禁区》产生一些看法:“赵文 把《科学的历程》一书的作者吴国盛先生说成是科学的敌人、是要来全盘否定科 学的,这让我在心理上是难以接受的,令我困惑的地方也正在这里——难道吴先 生会魔术般摇身一变,从传播科学的标兵突然转变成反对科学的逆人了吗?”   吴国盛指出,有人说我是反科学主义者。反科学主义者并不必然反科学。相 反,反科学主义者爱护科学的纯洁性,防止别有用心者利用科学,制造科学的 “僭越”。我也提倡弘扬科学精神,但不同于科学主义的思路。我的动机,不是 想用现代科学来解决我们目前面临的问题,相反,我认为现代科学本身带来的问 题很多,我们要通过弘扬科学的“精神”来唤醒一直被现代科学所掩盖着的真正 的科学理想,并通过对此理想的持守来化解现代科学带来的问题。弘扬科学精神, 为的是解决现代科学自身的问题。   吴国盛表达了以下观点:   1. 让公众理解科学,不是让公众盲目崇拜科学。有一种广泛存在的见解 认为,科学普及的目的就是要让广大群众热爱科学。我觉得这是一个古典的理想, 在今天未必是科学传播唯一的和最重要的一个理想。我的意思是说,科学普及的 结果有可能让一些公众热爱科学,也有可能让另一些公众对科学产生了警惕,这 都是科学传播的成果。科学的社会影响在今天是多样化的,因此,公众理解科学 的结果也应该允许多样化。理解科学包括理解科学的正面价值,也包括理解科学 的负面价值。综合整体上对科学有一个全面的把握,我们才能把科学重新回归到 对人性的要求上来,重新服务于社会发展的需要。科学不是一个孤立发展的东西, 而是从属于社会文化的发展。   2. 今天人们爱讲科学的精神,何谓科学的精神?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批 判的精神,这种批判的精神不仅适用于别的事物,而且同样也适用于科学自身, 这就是对科学进行反思。不允许对科学自身进行反省,持一种僵化的教条的态度, 这不符合科学的精神。   3. 还有一种说法,说反科学主义不符合中国的国情,因为中国现在正处 在渴望科学而不可得的时期,反科学主义是一种精神上的奢侈和超前。我觉得这 种看法可以分两方面评论。第一,中国现在是不是处在渴望科学而不可得的时期, 民众是不是普遍的不信任科学,反对科学?我想答案是明显的。中国人近一百年 来建立的最牢固的意识形态之一就是科学主义,也就是民众普遍的热爱科学、迷 信科学,而“反科学”倒是一个可以置人于死地的大帽子。各种非科学拉科学之 大旗作虎皮,各种广告以“科学配方”为广告词,都很说明问题。应该看到的倒 是另一方面,由于四处弥漫的科学主义意识形态,我们的社会各项事业的发展过 程中,可能会产生一些系统的偏差,比如过分依赖技术去解决所有的社会问题, 不重视人文精神的建设,比如漠视无形价值只重有形价值等等。我想,从这个意 义上说,反科学主义决不是一种精神上的奢侈和超前,相反有十分积极的现实意 义。   第二,从另一个方面说,科学精神的根本是自由的精神,是超功利的。以国 情为由否定反思、批判科学活动的理论合理性,这本身就是不符合科学精神,就 是某种功利主义在作怪。关于科学精神有许多种讲法。有的按照科学的本性讲, 有的按照科学的规范讲,有的按照科学的方法讲,有的按照科学的价值讲。这些 讲法都从不同的侧面讲出了科学的“所是”(to be)和“应是”oug ht to be。它们自然不会是完全的、标准的,大家一致认同的科学“定 义”是难以给出的。“给不出科学的标准定义,并不是因为科学这东西比较神秘, 而是搞定义的人各怀有不同的目的和动机,所以必然搞出不同的科学定义。想定 出一个适合所有的用途、所有的动机和目的的科学定义,自然是不可能的。   首先看你强调科学的哪一方面。你针对科学与常识的区别,可能会强调科学 的精确性和逻辑连贯性;你针对科学与宗教的区别,可能会强调科学的怀疑和批 判精神;你针对科学与人文的区别,可能会强调科学的实验特征。其次看你想解 决什么问题。当科学事业出现内部问题时,我们可以讲讲科学的规范,以平息纷 争重建共识,或者清理门户,严肃纪律;当科学事业遭公众误解、受公众攻击时, 我们可以讲讲科学的价值,讲讲科学追求真善美的统一,热爱和平,重视协作等 等,以重修科学的形象;当别的社会事业羡慕科学所取得的进步,向科学取经时, 我们可以向他们讲讲科学的方法,以帮助那些非科学的事业也取得像科学所取得 的那样的成功;当然,还有一些科学反思者,他们出于求知的爱好,什么也不为, 就想弄清楚科学究竟是什么,因此科学家们可以向他们讲讲科学的本性。   4. 什么是反科学主义?反科学主义不是反科学,而是要发现科学的限度。 过去启蒙时期,包括我本人在内都认为科学是最好的,别的一切都建立在科学之 上。认为实际上是建立在科学之上的,哪怕你自己意识不到这一点,意识不到, 那就是愚昧。但是有一点得注意,当时我们想当然地认为科学与人性是一致的。   今天看来,真正的根基不在科学,科学的根基还需要单独得到辩护。这一点 已为今天的事实所证明。今天的人们不断地来反省和追问,科学是不是天然地有 利于人类。这本身就已经说明,人们已经意识到,科学并非天然就好,这个科学 是人自身创立的,它的为善为恶的方面都可能,所以关于科学的可能性的辩护要 回到人这儿来。   整个现代科学的悲剧就在于它丧失了最原初的意义的源泉,以至不知道很多 东西意味着什么。比如,对生命的任何残害在今天都是可以想象的了,因为它不 过是显微镜下无生命的僵死的片段、数学的组合。   哥白尼革命的最大的摧毁是,你看见的运动不见得是运动。比如,太阳东出 西落是我们的基本人生经验,但现在被说成是一种错觉。哥白尼革命的后果就在 于开始贬低感觉世界,贬低的同时,抬出一个所谓科学理性的世界,这个世界开 始主宰我们的本质世界,这种主宰的一系列逻辑后果是,地球是没有生命力的, 因此我们可以把它的能量都榨取光了,把废物都扔在这儿,只要我们掌握足够能 量,太阳系我们都可以不放在眼里,星际移民成为合乎逻辑的东西出现。   我的工作是希望通过很细致地分析,来索回自然科学曾经丢失的意义的世界。 我已经在《现代化之忧思》里做了一些尝试,还要做更多的。   把所有自然科学的最基本的概念还原回归到最本真的含义,还要追溯到它是 怎么丢失的,这样的工作在我看来就是一种为科学注入人文的工作,或者说,科 学本来就有的人文被丢掉了,现在我要把它拣回来再塞回去。我不认为这样的工 作就是在反科学。 (XYS20030407)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