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学术腐败之腐败教师 李径宇 韩福东 中国新闻周刊   教育,不是知识的增长,而是心智的成长。当很多孩子的心智不健康时,教 育就是失败的。   在中国,教师是一个道德色彩极为浓重的特殊人群,社会对他们的评价体系 很大程度建构在道德的框架内。而由于当前几乎没有什么专门用以规范教师职业 行为的法律,所以,当一些教师将道德赋予自己的权力无限滥用时,社会似乎还 没有心理准备……   王艳丽终于还是上了老师的床   老师今年44岁了。王艳丽怎么也喜欢不起他来,甚至有一种厌恶的感觉。但 是,当面对保送研究生的竞争时,她终于来到了对她早有所“暗示”的老师家里。   王艳丽是一个化名。当她的一位同学向记者说起这件事时,语气平静。王艳 丽是梅尼拉的中国翻版。在南非作家J·M·库切(2003年度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 代表作《耻》里,梅尼拉被其老师勾引上床。库切认为:在师生关系中,教师因 其年龄、学识、地位、经历,一般总是处于强势的地位,是握有权力的一方,而 学生则处于弱势。小说中,老师卢里私自改动梅尼拉的缺课记录和考试成绩(梅 尼拉没参加考试,但卢里给了她70分的成绩),明显是在滥用权力。而他对梅尼 拉的勾引,完全是利用自己的强势力量,越过了师生界线。   库切将卢里的行为称为“Gronus”,翻译成中文就是“僭越”的意思,表现 为对约定关系的破坏和对自己权力的滥用。   许多接受采访的学生都对中国《新闻周刊》这样说,老师,特别是高校老师 们的权力,足以改变学生们一辈子的命运。   一个不容回避的前提是,目前,中国社会在评价教师究竟有什么样的权力时, 还主要从教师所肩负的社会责任来衡量,而没有将教师放在职业化的框架里去考 量。   也许正是由于对教师的权力没有一个明确的法律和科学界定,在中国的一些 校园里,教师的权力正在出现异化和滥用的苗头,甚至出现了严重的“教师越轨” 现象。   腐败教师   在以前,中国的教师们被贬称为“臭老九”,但今天,随着国家对知识分子 政策的变化和社会对知识的渴求,教师们的日子好过了许多。尽管如此,像哈尔 滨医科大学教师吕国辉一样谋求“好日子”的方式,却令人吃惊。   2003年11月10日,吕国辉被哈尔滨市南岗区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 刑一年,经调查证实,在2002年1月和11月间,吕国辉先后两次共收受了学生 20100元贿赂。吕国辉对给了钱的学生的“回报”是,让他们的考试全部合格。   吕国辉的受贿行为并不隐蔽,处于一种半公开化的状态,给吕国辉好处费的 400余名学生,绝大部分他也不认识。用他自己的话说,“既然你们(指学生)想 这样做,我就照顾你们。”   在本刊记者进行调查时,发现了这样一个细节,当时行贿的学生班长给吕送 去了4100元,说是两个班同学的,每人50元。吕一想,两个班有100人,应有 5000元,就找到学生班长,“很严肃地”对他们说:你们说实话,是不是从中截 留了钱?”后来,学生班长把扣下的1000元钱补上后,他满意地说:“你工作做 得很好。”   据记者了解,在哈医大,当行贿的“潜规则”得以确立之后,不顺从者就会 感到压力。2001级临床医学系的学生贾宇鹏,原本没交钱给吕国辉,但后来,还 是在同学的劝说下补交了50元。“同学们对我说,都给了,就你们五六个人没给, 小心吕国辉给你压分。我想也不差这50元钱,如果不给到时给抓住(不及格)就不 好了。”贾宇鹏对中国《新闻周刊》记者说。   吕国辉的“事迹”或许是当今教师中比较“特立独行”的。在中国《新闻周 刊》采访时,一些教师委屈地说,普通教师哪有什么腐败的权力?但同时,他们 也承认,自己会经常收到来自学生和家长们的礼品。他们反问记者:“这也算腐 败吗?”   一些教师们确实把礼品当作了学生们的分内之礼,就像古时孔丘收受学生们 的腊肉一样。但是,许多学生则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他们送礼,有时是出于 礼节,但也有一部分是为好分数,或为好座位,或为能被推荐为模范,或为保送 研究生,或为谋个学生干部等等,送礼是有交换条件的,并且,他们的交换条件 通常会向老师委婉地表达出来。   一个被忽略了的事实是,该缴的学费,学生都交学校了。而老师们该领的俸 禄也都一分不少地领了。今天的师生关系早已不再是孔夫子时代。学生和老师之 间并不存在经济契约关系。另外,有着明确交换企图的送礼,严重干扰了学校里 学生间的公平竞争,这种送礼不是腐败,是什么呢?   除了经济腐败外,让人更为不安的是,近两年,高校老师的学术腐败事件不 时被发现。他们被人称为学术界的“岳不群”(金庸小说《笑傲江湖》中的人物) ——道貌岸然,门徒众多,沽名钓誉。2002年就发生了两起类似事件。一起是北 大教授王铭铭剽窃事件,另一件是东南大学校长和其弟子共同署名的论文被指控 有抄袭行为。   职称评定、取得博士硕士学位,都必须有学术论文在省级以上的杂志刊物上 发表两到三篇。而一个博士导师的成就,往往取决于他是否能争取到国家或部门 的学术基金,他的论文在国际学术权威刊物SCI索引上被引用的数量、次数。   正因为此,有些教师就挖空心思地剽窃国外的学术论文,以蒙混过关。有的 干脆直接将自己的大名署在自己学生的论文上,这同样涉及到教师的权力问题。 教授名气大关系广,发表论文容易,长此以来,教授和学生之间就达成了某种交 易的默契。   对此,中国政法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杨玉圣指出,学术界的腐败,现在已经 不是“是”或者“不是”的问题,而是“已经严重到什么程度”的问题。   禽兽教师   天地君亲师,师如父。   在中国传统道德观里,老师经常被比做父亲。最近几年,人们经常看到的却 是,各地校园里不断上演老师强暴和猥亵女生的事件。   吉林省通化市一名小学教师栗锋就是其中一例。在1999年至2002年间,他多 次猥亵、强奸班上19名未满14周岁的女生,其中9名学生被强奸。栗锋常利用的 就是自己作为班主任的权力,他以补课为名,将个别女生留在学校,进行猥亵或 奸淫。即使在学生上课期间,他也能经常把某个女生单独叫到水房去,搂抱、抚 摸,或强行扒女生的衣服。而受辱女生在长达4年的时间里,由于年龄太小,更 因为慑于班主任老师的淫威,均不敢声张。   值得注意的是,每起类似事件几乎都是在教师作恶好长时间后才被人发现, 而且,多半不是受害学生主动承认的。   教育学者孙云晓指出,中国政府在1991年签署了联合国的《儿童权利公约》, 但我们的一些老师由于缺乏法律意识,使得学生的权利常常受到侵害。   暴力教师   中国有句俗语:棍棒底下出状元。每次开家长会时,就会有一些家长握着老 师的手说:“我把孩子交给你了,麻烦你多费心,他(她)不听话,就打。只要他 (她)能好好学习。”   近几年,家长们意识到打孩子毕竟是弊大于利,不再鼓励老师打学生,而中 国的教育专家们也公开反对老师打学生。   尽管如此,老师打学生的事件还是层出不穷。而且,打的手法千奇百怪,打 的力度耸人听闻。他们所遵循的是“限其自由、令其惧怕、伤其体肤、挫其自信” 的教育法。   山西省永济市虞乡镇北梯中学教师李明特别喜欢打学生。该校初二年级42班 学生赵超,就死在了他拳下。2001年12月28日晚21时左右,正在上晚自习的赵超 和同学一起上伙房喝完水,又看了会儿电视才回到教室,被班主任老师李明发现。 李先是狠狠地给了赵超几耳光,然后抓起赵超的头发,当胸就是一拳,将刚满15 岁的赵超打死。   李明打学生出了名。有一次,他发现学生们违反学校规定在操场上踢球,于 是抓住所有在操场上的30几名学生,不管有没有踢球,全部对撞脑袋。   问题在于,学生们对暴力教师的忍气吞声。在李明任教的6年间,绝大多数 被打的学生,都不曾向学校报告,甚至连家长也瞒着。   学生为什么怕老师,仅仅是怕老师的暴力吗?显然不是。在采访中,有家长 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老师打学生,对被打者来说,是很丢人的事。但是, 老师打学生通常被当成他们作为老师的权力,而且,学生们也默认了这种权力, 所以,没有人愿意公然反抗。”   尽管,教育部门一再强调“暴力教育”的危害性,但是,老师打学生事件在 今日的中国依然并不鲜见——2000年11月,云南玉溪市北城镇夏井小学四年级学 生被老师勒令吃苍蝇;2002年3月,山西宏昌学校的一名老师让学生用板子自己 打手506下,直至手肿胀得难以握住;2003年4月,成都市12岁的新都四中初一(3) 班学生小强(化名)课堂上突然尿急,就把尿撒在了饮料瓶里,他的班主任梁老师 竟然逼他喝尿。小强不喝,梁老师便把一瓶尿向小强兜头淋了下去……   独裁教师   学生放一个屁,老师就要罚他5元钱。这可能是目前世界上第一个给屁明码 标价的老师。这个老师是北京市平谷区金海湖镇胡庄小学的大队辅导员。   据说,2003年春季,大队辅导员在出台这一“政策”前,曾和一些校内干部 一起讨论过。显然,这位辅导员不清楚,教师是不具有随意罚款的权力的。   教师的权力是国家教育部赋予的,教育部禁止的事情,教师们就不能做,如 果做了就是违反规定甚至违法。但事实上,一些教师对教育部三令五申置若罔闻, 在处置学生时,随意性很大,全凭自己的经验和心情,方式粗暴简单,是典型的 “独裁教师”。   2002年1月,山西省平遥县的一位老师,因为发现墙上贴有说她坏话的“小 纸条”,于是,开始大举查处此事。但学生们没有人愿意为此事负责。这位老师 就停了课,让全班同学选举重大“嫌疑人”,恰巧,某个平日调皮的男生“光荣 当选”。盛怒之下,这位老师将此学生打成了“耳膜穿孔”。但当这个学生住进 医院后,同样笔迹的骂老师的小纸条又出现了。   此事发生后,教育学者们在愤慨之余指出,打学生的行为放在一边姑且不说, 而让学生们选举“坏孩子”的行为更加恶劣,可见,这位老师怀有严重的“独裁 者”心态,是教育的傲慢与偏见。   事实上,怀有独裁心态的老师并不少见。不久前,陕西省咸阳市某中学就出 现用投票方式来评定“差生”的事。此事曝光后,一些其他学校的学生向中国 《新闻周刊》反映,他们的老师也经常不定期地选举“差生”。   在调查中,一些学生认为,独裁教师的特征还表现在:凭一己的好恶任命班 干部和指定模范;随意延长、缩短上课时间或占用节假日;批改学生的日记;公 开表示怀疑学生的能力,考试时总是将学生预设为“作弊嫌疑人”而采取极端严 厉的监考和惩罚规定,等等。   “老板”教师   从上世纪90年代起,许多教师意识到自己的价值后,便“曲折下海”。突出 表现为四处讲学,对任何事情似乎都很有研究,以至于给自己赢得了“知道分子” 的名声。   在这种背景下,中国各地的高校开始流行“研修班”,“博修班”等等。这 些学习班往往不用入学考试,但是需交纳昂贵的学费。学员往往是司局级干部、 大老板。办这样的班,目的很明确:你出钱,我给你学历甚至是学位。据说,学 费很大部分被办班的老师赚取。“我个人认为这是腐败。”中国政法大学人文学 院副教授杨玉圣说。   除办各种班外班外,许多教授俨然以大老板自居,将课题和生意分解给自己 的学生去做,自己坐收名利。学生成了老师的廉价劳动力,有的甚至是“无偿服 务”。为了讨好导师,一些研究生竟连自己的专业主修课都来不及学习。   北京某高校新闻系研究生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自己已经上了两年的研究 生,所做的事只是帮导师出了两本书。   通常情况下,导师会写一个大概的提纲,然后将各章节分解给属下的几个学 生,让他们去做。包括书中所需的市场调查数据,都是让学生花了半个月调查出 来的。接下来,书出来后,作者当然是导师,几位辛苦大半年的学生成了无名英 雄。   一位建筑系的研究生告诉中国《新闻周刊》,他的导师经常被公司请去搞设 计。由于生意太多,忙不过来,所以,每次导师都会让学生们去完成其中的一大 半工作。这期间,学生们若有一些好的构思,经常被导师不客气地“拿走”。当 然,导师会象征性地给他们一些钱。   许多研究生也想反抗,但因为导师掌握着自己的生杀大权,所以,只好忍气 吞声。   按理说,西方发达国家的导师与研究生之间也存在雇佣关系,但是,学生所 付出的劳动通常会得到等价报酬。而在中国,由于导师的权力没有法律来明确规 范,导师随意对研究生进行的剥削也没办法干涉。   “老师都快成商人了,我们成了他的牺牲品。”武汉的一名硕士研究生说, “我很失望”。   这名研究生说,导师见他第一面时就问:“你父亲是干什么的?”不久,导 师就拜托这名学生的父亲去疏通某项工程的关系。   结语   当一些教师的越轨行为越来越“蔚然成风”时,我们看到,与此同时,学生 们处在了一个差强人意的教育环境里。这样一组数字或许与“越轨教师”们难脱 干系:卫生部2002年儿童、青少年心理健康问题座谈会公布的调查统计显示,我 国儿童、青少年行为有问题的比例为12.97%,有焦虑不安、恐怖和抑郁情绪等问 题的大学生占学生总数的16%以上,而世界卫生组织的调查显示,只有不足1/5的 患者得到了适宜的治疗。   教育,不是知识的增长,而是心智的成长。当很多孩子的心智不健康时,教 育就是失败的。 (XYS20031228)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