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888.dyndns.org)◇◇ 别炸啦!对一颗300万年古牙的追踪调查 解放日报记者 陈江   假日出击——“我国首次发现距今300万年的古猿牙齿”,5月 1日记者星夜北上,赶赴淮南大居山。   大吃一惊——这座被专家认定为解读人类起源“最有潜力的山”、 古生物化石密集度“举世罕见的库”,正在被夷为平地!   十万火急——昨日,中科院古脊椎与古人类所专家紧急致信淮南市 人民政府,大声疾呼:炮下留情,尽快阻止任意妄为的开山取石,抢救 亿万年积淀而成的无价财富! 闪回:炮口“抢”下一颗牙   第一次,在我国发现了处于猿与人“分水岭”时期的古猿牙;第一 次,风行近半个世纪的“人类非洲起源说”在亚洲遭遇挑战。   中科院古脊椎与古人类所研究员金昌柱至今对两年前那一幕记忆犹 新:就在淮南八公山区的大居山上,他冒着滚滚硝烟,从农民开山采石 两次放炮的间隙,火中取栗般“抢”出这颗形状完整的古猿前臼齿。   古化石的铁律:确定年代才能确定价值。这究竟是什么年代的古猿 牙?   带着古牙出土处的岩片,金昌柱千里迢迢赶到南京大学做同位素测 定,但此中放射性元素含量实在太少,测出的结论:“至少100万年 前”。没法再精确了。不行。金昌柱请来搞同位素测定的“龙头老大” 美国明尼苏达州实验室的专家,可实在年代太久远,还是测不定:“起 码100万年”。不甘心的金昌柱挖山不止,终于在牙齿出土的同一地 层里,他找到了科氏仓鼠遗骸,这是学术界公认只现于300万年前上 新世晚期的“标准化石”———牙龄确定了:300万年至350万 年。   金昌柱欣喜若狂。古猿牙?猿人牙?如果真是在中国发现了300 万年前的古人类牙齿,“人类非洲起源说”就要被改写! 目击:炮声隆隆惊“牙”乡   “真是一座中国绝有、世界罕见的‘宝山’呀!”提起化石密布的 大居山,金昌柱教授不迭声地赞叹。   出淮南市西,至八公山南,记者刚见大居山,便有一农民飞奔来 报:“那边,又炸出一片化石!”循声而至,只见一处刚被炸开的山体 上,历历“白骨”,触目皆是。随手拣起一块“土疙瘩”,何物?30 0万年前是头鹿!   “这玩意儿呀,俺们这多的是”,聚拢来的当地农民七嘴八舌, “早几天,我放炮炸出好多化石,扔光了。”   安徽省博物馆副研究员郑龙亭告诉记者,从1986年起,他们已 在大居山上发现了近十处古生物化石群,这些化石群是从10万年前到 500万年前,几乎跨越了整个新生代晚期,“如此密集地嵌在不过1 40米高的山体里,这在中国,还有第二处吗?太可贵啦!”   然而,就是这样一座“蕴藏着生物进化秘密”的化石之山,被附近 的农民以每年几百元“塘口费”的价钱,“切割”到户了。专家轻敲细 抠采集化石的速度哪里快得过农民排炮齐发的炸山取石?每一次,“3 00万年”刚见天,便在炮声中灰飞烟灭。   放眼望去,眼前的大居山,七零八落、满目疮痍———没有了完整 的山形,没有了葱郁的植被,只有一声声从四面八方响起的惊天炸炮; 只有一辆辆载满石料蠕行在泥泞山道上的拖斗挂车;只有一段段裸露着 的山的残脊断梁。光秃秃、灰蒙蒙、冷冰冰。   郑龙亭忧从中来:“不要5年,这座全球罕见的化石山,就会被夷 为平地!” 对话:一牙颠覆“起源说”?   记者:一颗300万年前的中国古猿牙,真的能颠覆“人类非洲起 源说”?   金昌柱(中科院古脊椎与古人类研究所研究员):人类的祖先真是 在非洲?我表示怀疑。就在中国,我们发现过几千万年前的森林古猿; 发现过元谋、龙骨坡这些约200万年前的能人;发现过北京人、郧县 人等距今几十万年的直立人,还发现过距今二三万年的智人———巢湖 人、富林人。唯一缺的,就是300万至500万年间,猿向人转化这 一时期的南方古猿化石。填上这个“空”,“中国起源”纵线贯通, “非洲起源”难以自圆。   徐永庆(上海人类学会理事长):看来金教授是持“人类亚洲起源 说”,可我还是相信起源“非洲”。从上世纪70年代起,非洲发现了 大量有时代连续性的古人类化石,尤其以“露西”为代表,距今300 万至500万年的南方古猿化石,至今仅现于非洲。八公山这颗300 万年前的“前臼齿”的确珍贵,但究竟是古人类牙,还是古猿类牙?难 说。凭此挑战“非洲起源说”,牵强了吧。   记者:前不久有学者又从遗传学的角度,提出人类都是“走出非 洲”的观点,可信吗?   徐永庆:我认为这是有科学依据的。遗传学家以亚洲1万多名男性 为样本,研究了他们体内染色体的个别突变序列,结果表明,某些染色 体特征,非洲人有的亚洲人都有,而亚洲人有的非洲人却没有。由此推 断,亚洲人与非洲人本是一脉相承,后来其中的一支走出非洲“闯关 东”到了亚洲,外界环境的变化导致他们体内基因的变化。这实际上是 支持了“人类非洲起源说”。   金昌柱:对此我不敢苟同。人体内的基因序列多达30亿,只抽出 其中个别片段加以分析,不过是亿分之一的概率。况且以古人类遗留下 来的工具看,亚洲比同期的非洲落后得多。难道“走出非洲”的人只继 承了内在的基因,却把外在的工具制造技能全还给了“老祖宗”?   记者:“我从哪里来?”这命题亘古至今还混沌,不是吗?   金昌柱:的确,现在研究几万甚至几千万年前的事,本身就是瞎子 摸象,摸到象腿的说是柱子,摸到耳朵的说是扇子,都对,但都片面, 争论是个必然的过程。60年代,我们对200万年前的人类形态一无 所知,如今视线已经向前推进了千万年。人类只有靠不断发现和积累, 最终形成对自身完整真实的认识。殊途而同归。 点评:瞎子摸象到永远?   一颗古猿牙,让我们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几百万年前,八公山区的 大居山,枝叶摇绿,果实飘香。   即使是距今不到二千年的东晋,这里仍然是茂盛葱茏,万物繁 衍———在那场举世闻名的淝水之战中,一败如水的坚怅然北望,“风 声鹤唳、草木皆兵”。   就这样,几百万年过去了、几十万年过去了、二千年过去了——— 然而就在这一二十年间,草没了,树没了,鹤没了,山都快要没有了!   科学家们苦于时代的久远与遗存的稀少,还在“瞎子摸象”般地求 索,可眼下偌大一座古化石天然宝山,见证着几百万年的枯荣,包孕着 几百万年的生息,承载着几百万年的历史,真就这样,将在今天毁于一 旦?   正是靠着日积月累,人类不断逼近着绝对真理。如果今天的人都把 历史的遗存弃如敝履,那么,对自己的来路,人类永远地,不得不“瞎 子摸象”。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888.dyndn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