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我有何“圣”，万邦来“朝”？

马少华 

　 正在引起国人关注的四川三星堆考古，有着许多谜，还有一些“可能”如何如何的“谣
言”。比如：“专家称四川三星堆人可能是来自其他大陆的‘外国人’”；“专家认为三星堆古
国可能曾是世界朝圣中心”。 

　 史书上记载过的曾经“来朝”的“万国”，实际上只是商周时代散布于中国大地上的氏族部
落。这次的“万国来朝”，竟然是来自不同的大陆。想一想吧，这一幅“万国来朝”的宏伟画
卷，多么令人激动和骄傲啊！ 

　 然而，12月12日、13日由媒体发出的上述消息，18日的媒体就发出了“专家辟谣”。 

　 在这件事上，不是专家丢脸，就是媒体丢脸。搁下究竟是谁造假的公案不说，这个多少“令
人失望”的假消息仍然包含着当代中国人的一些重要心理信息，值得琢磨。那就是：我们容易相
信什么？我们心里仍然期待着什么？在这个时代，我们的媒体和普通人，有没有能力怀疑？如果
没有，我们会不会在下一次同样盲信“专家说”？ 

　 先看那些“谣言”的根据是什么吧。 

　 其一为：“‘三星堆人’青铜器高鼻深目、颧面突出、阔嘴大耳，耳上有穿孔，表情似笑非
笑、似怒非怒。人们感觉其不像蜀人。”其二是：“仔细对照三星堆以前出土的金杖、金面具、
青铜像等文物后觉得与其他大陆的文明有很多相似之处。”其三是：“大量异域祭祀用品汇聚三
星堆，表明三星堆古国当时祭祀业相当发达，吸引了世界各地的朝拜者，对外交往、贸易都异常
活跃。1986年至1988年我国对三星堆两个商代祭祀坑进行发掘期间，曾出土了大批海贝、象牙等
物，专家们认为，这些物品显然是朝圣者带来供奉或进行易物的。” 

　 “三星堆人”，谁看见了？看见的当然只是“大量造型怪异、充满异域色彩的铜人、铜面
具”。这些面具当然可以被认为是“写实”，不过写的不是中国三星堆人的实，却是“来朝”的
外国人的实。先不说外国人是不是真有长成这样的，就说至今古风犹存的中国南方少数民族和
“非少数民族”的傩戏面具，看着也够怪异吓人的，是不是可以看作古代中国人或外国人的“写
实”？而商周青铜器具上那些夸张狰狞的饕餮纹，是不是可以看作“人”的“写实”？报道中
说，“令人称奇的是，这些用青铜铸造的‘三星堆人’不久前在日本展出时引起轰动，甚至有日
本专家提出，三星堆人是日本人的祖先”。那么日本人，无论古代的还是现代的，是不是也长得
这个样儿？ 

　 古代各民族有着经济、文化交往，都是不难证实的。难以证实的是，你这个地方为什么有这
么大的吸引力，你这个地方有什么“圣”，何以成为吸引人家不远万里漂洋跨海而来的“万国来
朝”的“世界朝圣中心”？ 

　 在报道中看到的一个理由是，“大量异域祭祀用品汇聚三星堆，表明三星堆古国当时祭祀业
相当发达，吸引了世界各地的朝拜者”。我不理解“祭祀业”是什么概念，难道古代民族祭祀自
己的祖先和自己信奉的神灵，还非要不远万里漂洋跨海到你这里来祭祀不成，他们在自己家里祭
祀就不灵？ 

　 “三星堆可能是世界朝圣中心”说法的逻辑，实际上假定了我们这里有“圣”，也假定了在
5000年前就有类似唐僧赴“西天”取经那样的世界范围的宗教影响模式。而这些，先不说5000年
前是否存在，又岂是仅凭器物就能证实的？ 

　 考古证据本来难免在“疑似之间”，无论是专家还是媒体，对待“疑似”的东西，不言“
疑”只说“似”，只说一些振奋人心、让人高兴的话，就不是一种科学审慎的态度。 

　 更深的问题在于，我们有没有想过，媒体为什么爱说这样的话，公众为什么爱听这样的话？
无疑，一个“朝”字、一个“中心”的概念，是有优势的感觉在其中的。然而，更深的问题还在
于，我们也许从来没想过，人家不远万里到我们这儿来，究竟是反映了人家的优势，还是反映了
我们的优势？ 

　 我们处在一个媒体弄潮、专家崇拜的时代，因这两点，普通人特别容易失去思考能力、怀疑
能力。关于三星堆的假新闻只是其一端而已。 

（中国青年报2000年12月20日）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