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金｜ ※　　　　　　　　≡≡≡　新　≡　语　≡　丝　≡≡≡　　　　　　｜著｜ ※　　　　　　　　　　（ＮＥＷ　ＴＨＲＥＡＤＳ）　　　　　　　　｜评｜ ※　　　　　　　　　　　　　　　　　　　　　　　　　　　　　　　｜论｜ ※　　　　　　　　　　　１９９７／１０　　增刊　　　　　　　　　·—· ※　　　　　　　　　　　　一九九四年二月创刊　　　　　　　　　　　　※ ※　　　　　　　　　　　　　　　　　　　　　　　　　　　　　　　　　※ ※　　　《新语丝》为文化性综合刊物，登载文学、艺术、史地、哲学、科　※ ※　普等方面稿件，目前设四个固定栏目：【牛肆】（随笔、评论）、【丝　※ ※　露集】（诗歌、散文、小说）、【网里乾坤】（文史哲、科普知识小品　※ ※　）和【网萃】（个人或专题选集）。本刊每月十五日出版，并不定期出　※ ※　版专题增刊。今年十月份增刊“金著评论”于十月一日出版。　　　　　※ ※　　　本刊另有多媒体版本，存在新语丝家页。　　　　　　　　　　　　※ ※　　　　　　　　　　　　　　　　　　　　　　　　　　　　　　　　　※ ※※※※※※※※※※※※※※※※※※※※※※※※※※※※※※※※※※※ 【金庸著作评论增刊】 蝶影：“流浪”的金庸 亦歌：冷眼、骚眼看金庸 不才子：倚竹的女孩－－琴心悠悠、爱意盈盈 随波：风动梨花－－小龙女 阿媚：阿紫和黄蓉 木俗：金庸与古龙 筋斗云：心理分析郭靖对师仇的不同态度 阿媚、随波：娶妻与嫁夫 ∽∽∽∽∽∽∽∽∽∽∽∽∽∽∽∽∽∽∽∽∽∽∽∽∽∽∽∽∽∽∽∽∽∽∽ ◆　　　　　　　　　　　“流　浪”　的　金　庸 ·蝶　影· 答应了写篇文章“评论”金庸。打开机器才发现除了“好玩”两个字以外竟 然什么也写不出来。这才想起千里迢迢从上海背来的“射雕”“笑傲”此刻正在 美国上空旅行呢！ 要不，就写写这两套书吧。 书是装帧得很新的“三联版”，是在离我们上海的家不远的一个叫“唐朝” 的小书屋买的。那天下午太阳很好，结果老公被定在金大侠面前就不动了。 “我们带一套走，好不好？”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脸上，他的眼睛在放光。 后来我只一提起当时的情形就一定恼他：你求婚的时候也没那么虔诚过！ 于是郭靖蓉儿令狐冲就跟着我们坐上飞机漂洋过海地来了。看着他们和方鸿 渐苏文纨之类文人雅士挤在一块，左右还有李杜白和唐宋八大家护驾，心里着实 忍俊不禁。 老公是个超级“金迷”，所以据说以前在大学的每个短假就是和“金庸”相 伴渡过的。也许书中的一个个鲜灵灵的女子都是比现实的“市井”小妞要好些吧， 反正整整四年他都乐此不彼。想想他那天拎着那个大大的包上机下机转机，那份 痴迷一定也是对少小时代的一丝眷恋了。 老公不懂“文学”，只是出于“礼貌”偶尔来读我的文字，然后装模作样“ 指点一番”。可是我要说金庸，他一定是嘲笑的模样，潜台词分明就是：你懂什 么？！ 老公的标准是：聪明要如蓉儿自是不用说，纯洁痴情定是小龙女无二；任盈 盈可以一起谋事，最好象关芝琳一样漂亮（关是电影里的“盈盈”）。仪琳可惜 是小尼姑，否则这样含情脉脉的小女人自然也是“可爱”二字。 问他自己，倒是没有什么野心，说郭靖太傻装不来，杨康太坏做不出；令狐 冲呢，身边女人太多，还是“只愿一生爱一人”的好。再问下去，答：英雄也好 的，那就随便给个掌门人做做吧。 瞧这口气！反正家里的门开着，让他“掌”吧。 金庸的男人，好人坏人我都喜欢。杨康啦，欧阳克啦，甚至那老西毒，练了 蛤蟆功整天怪里怪气的。倒是郭靖，怎么想不通蓉儿竟是爱定了他，就是憨人有 憨福了。不过最好玩的人是周伯通。许是他“左右互搏”的把戏实在是叫人又羡 又妒的。这“寂寞”二字，在他身上，描摹得实在是幽默而透彻了。 金庸和美国的蓝天草地其实好象不太相配的，所以每次拿出来看总是要到夜 深人静时。可是这一看，就是要到天光亮了。怪不得有位学比较文学的学长就是 这样大叫的：唯有金庸可以让人“手不释卷”。 这两套“金庸”在书架上一直没有安生过。好几次是深更半夜的有人把车停 在门外然后敲窗户说：今天在网上读了一半，熬不住，想回去继续过瘾。老公便 急忙拿出去“献宝”，说：快去快回。 老公在国内的导师来芝城探亲，把博物馆逛了够然后问我：有没有中文小说？ 我急忙答应：有的有的。于是拿下书架上的“金庸”，然后不远百里亲自送上。 师母在国内教的是“中国党史”，临到退休算是提了正教授。听说有“金庸”立 刻来了精神－－这下可以“温故而知新”了。笑曰：新的“长征”开始了。 转眼月余，老夫妻要“转战”费城，临了请求：可不可以带走“金庸”？因 为女婿去国十数载，想“重蹋‘武林’”。 想着这下没有了灯下的“情场沙场”，于我心顿有凄凄焉。而那个药理博士， 连中国饭都已经不吃了，不要看了黄蓉的小菜，撇下大房子新车子“做‘洪七公’ 去也！”－－若此，也不知道是我的罪过，还是金庸的了。 哪想好事多磨，飞机起飞的那天机场大雨，混乱中却把我的“金庸”运错了 地方！接电话的时候我的心“格登”了一下，眼前忽然又是那个明媚的下午，可 是再也没有“刀光剑影处了无痕迹”了。 也不知道我的“金庸”此刻在哪里流浪？想想自己现在就象那苦苦寻觅“葵 花宝典”的某某某某（我实在也想不出自己是谁比较好）－－唉，但愿不要落在 “坏人”手里－－要是落在一个西人的手里，若他又是懂中文的，若他还爱好文 学－－－哈哈，武林光大，指日可待啦！ 走火入魔。 （寄自美国） ◆　　　　　　　　　　　　冷眼、骚眼看金庸 ·亦　歌· 当年太史公因见诸多游侠“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已诺必诚，不爱其躯，赴 士之厄困”而“儒，墨皆排摈不载”，致使“先秦以前，匹夫之侠，湮灭不见” 而赌气作游侠列传，遂开武侠传记之先河。但终因文人雅士鄙之，官家压之，深 恐好事之徒以武犯禁，使得武侠文学一直徘徊于市井酒楼，为里巷布衣饭后茶余 之消遣。真正将武侠文学推向鼎盛，使之登上大雅之堂的，非金庸老先生莫属了。 金的武侠博大精深，有着极强的感染力。虽属武侠，但已远远跳出单纯的武侠文 学范畴，堂而皇之地在许多有极高文化修养人的书房里和历代名家作品平起平坐。 众多点评探究文章也层出不穷，兴盛不衰，竟然在金庸尚未作古之前就闹出个金 学热来了，可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本文试图从一个全新的角度来解剖一下金 庸的代表作《射雕英雄传》。 本文将分为两部分： 第一部分将用普罗普所提炼的俄国民间童话的通用公式来套《射雕英雄传》， 或者说是以罗刹冷眼来透视一下《射雕》。 第二部分将用佛罗依德的愉快死亡准则这一性欲理论来探讨为何中国的武侠 小说竟和俄国的民间童话享用一个通用的公式。姑且称之为用骚眼读《射雕》。 一、冷眼读《射雕》 普罗普研究发现俄国民间传说的开头部分都含有某种程度的‘ｌａｃｋ’（ 缺乏＼非完美状态）。主人公不是已经，就是将要遭到某种厄运。他或许缺乏一 种幸福生活必不可少的东西。故事里常常有一个或多个坏蛋。主人公不是要自愿 离家做个ｓｅｅｋｅｒ　ｈｅｒｏ（探求者）就是得被迫离家做个ｖｉｃｔｉｍ ｈｅｒｏ（受害者）。不管怎样，他将经历一场历险，一些坏运，但常常受到某 个具有神奇魔力的ｄｏｎｏｒ（捐赠人）的帮助。而这种捐赠人只帮助那些值得 帮助的人。这些经历将从头到尾测试主人公的人品。尽管主人公在历险期间会一 再遭到挫折及厄运，他最终会苦尽甘来，结局圆满。这种‘圆满’最后补偿了故 事开始的那种‘缺乏＼非完美状态’。这个总公式下面又有几十个辅助公式。虽 说是俄国民间传说的公式，但套在中国武侠小说上却丝丝入扣。且看金庸的《射 雕英雄传》。 《射》的主线人物是郭靖，黄蓉和杨康。《射》一开始就摆出了一个大大的 ｌａｃｋ（缺乏＼非完美状态）：首先是金兵占了大宋的江山，杀人放火，奸淫 掳掠，再看那与金兵一江之隔的临安牛家村就知其已危如累卵。 普罗普公式的第一条就是“其中一个家人离家（ａｂｓｅｎｔａｔｉｏｎ） ——强化了的离家现象就是父母死亡（如：王子去了外国就没再回来，或，依凡 去林中采蘑菇被熊吃了等等）”。在《射》的第一章里，郭靖父亲战死，母亲遭 掳。杨康父亲失踪，母亲遭拐。家破人亡，大ｌａｃｋ套小ｌａｃｋ，立刻使小 说有所叙说，非说个清楚不可。 俄国民间童话公式第二“一条禁令摆在了主人公面前（ｉｎｔｅｒｄｉｃ－ ｔｉｏｎ）（如：看住弟弟，千万别走出院子，或者，假如巴巴雅格来了，千万 别出声等）”。丘处机在杨家杀了几十个金兵后，叮嘱郭杨两家好自为之，别惹 祸上门，金兵气数快尽, 算得上是条郑重其事的禁令。 公式第三“禁令被违反（ｖｉｏｌａｔｉｏｎ）”。丘走后，杨康母包惜弱 偏偏知情不报，暗中慈救了金国六王子！害得金庸提笔又写了几十万言才了了此 孽缘。其实，这也非包惜弱之过，据普分析，这种禁令一定是要被违反的。因为 远处已传来了灾难的脚步声，十方阎罗已粉墨登场，手提刀叉，肩扛油锅，混沌 的眼睛在四处搜索着。阎罗们都知道这些说书人的把戏，圈套已经设下，绞索已 高高挂起，旧的无常正在找代替，以便这些恩恩怨怨可周而复始，为那些闲来无 事之人消磨时光。如金国六王子一不小心死于雪地里，金老爷子大把的稿费也就 烟消云散了。 普还得出结论说，随着禁令的被违反，坏蛋已悄然登场……他已步行而来， 跟踪而来，俯冲下来……总之，他已开始行动。 公式第四、五“坏蛋企图探查及坏蛋对受害者有所了解（ｒｅｃｏｎｎａｉ－ ｓｓａｎｃｅ　ａｎｄ　ｄｅｌｉｖｅｒｙ）（如：熊问：“有谁知道沙皇的孩 子去了哪儿？”或，公主问：“告诉我，伊凡商人的儿子，你的智慧藏在哪儿？” 另一种探查的相反形式是受害者问坏蛋：“多快的骏马啊！还有比它更快的吗？ 等）”。 话说金国六王子自见了包氏美貌后一直魂不守舍。指挥一帮鹰犬打探清楚后， 遣兵包围了郭杨两家的住宅，弄得两家妻离子散。 公式第六“坏蛋企图欺骗受害者以得到某种好处（ｔｒｉｃｋｅｒｙ）（如： 巫婆硬要她收下一个戒指，或要她脱下衣服在池塘里洗个澡等）。” 话说官兵正要对郭杨两家赶尽杀绝之际，施苦肉计的金国六王子侨装改扮来 打抱不平，假模假样地救出了包氏，嬴得了她的好感。 公式第七“受害者上当受骗，从而不知不觉地帮助敌人”。普指出，禁令是 必须被违反的，同样，在起初，骗术也肯定能得逞。“（如：假如无人诱使主人 公昏睡的话，他自己也会昏睡，当然，是为了方便坏蛋的行动）。”试想要是包 氏识破骗术，给金国六王子一记响亮的耳光，六王子恼羞成怒，喝道：“好个不 识抬举的贱女人！”遂一刀将包氏砍成两段，则金老爷子的稿费又完了！看来这 稿费也不太好赚，步步荆棘，可谓一失足成稿费散！ 公式第八“坏蛋伤害某个家庭成员”。普认为这个功能极为重要，它使得故 事得以展开。如离家＼死亡，违反禁令，施骗及得逞等都是为了这一步作好准备， 使之有可能发生，或干脆助其发生。因此，前面所说的几种功能可被看作是故事 的铺垫部分。在《射》里，包惜弱被六王子骗娶，杨康也开始认贼作父。郭杨两 人开始分道扬镳，最终成为死敌。《射》由此得以展开，由一线分成两线，包氏 母子一线和郭靖子母一线，让读者心挂两头。金庸也为此大卖关子，开始“花开 两朵，各表一枝”。 公式第八“家里某个成员缺少某样东西或想要得到某样东西（如：伊凡想要 娶一位美丽的姑娘等）。”话说李萍被段天德胁迫而去后，丘处机一路追踪到了 嘉兴，和江南七怪误打成相识，并巧言挤兑七怪前去查找李萍，抚养其后代成人。 不久李萍便在大漠中生下郭靖，获蒙人搭救，避居关外。郭靖所缺的就是一身高 强的武功，去报那杀父之仇。金老爷子大笔一挥就替他找了七个启蒙师傅。只可 怜了七怪，不知前世作了甚么孽，竟被金老爷子发配去大漠十几年，餐风宿露， 教郭靖武功，其中两怪还身死异域。 公式第九“主人公得知以前的不幸，或知道所缺的是什么。主人公受到命令 或是请求，他不是被派出去就是被允许离家”。普发现这一功能也很重要，因为 它使主人公得以进入故事。普还发现传说中的主人公有两种：如果一个小姑娘被 绑架，而伊凡前去找她，那么故事里的主人公将是伊凡而不会是小姑娘。他是那 种求索型的主人公。如一个小姑娘或小男孩被抓走或赶出家门，而故事又围绕他 们的命运展开，那么故事里的主人公将是他们而不会是其他人。这样的主人公将 是受害者型的主人公。《射》里的郭靖显然属于受害者型。还在娘肚子里时就背 井离乡，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此时，郭靖已知道谁是他的杀父仇人，立誓报仇。 七怪在历经千辛万苦之后，终于找到郭靖，并要他习武。 公式第十“主人公同意或决定反击”。在此处，郭靖不由七怪言语相激，决 定正式拜师学艺，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公式第十一“主人公离家（普指出，这次离家和一开始离家性质不一。求索 型的主人公离家后从此以探求为目标，而受害者型的主人公离家后从此生活布满 荆棘，处处风险）。”普还发现，由于主人公离家，故事里出现了个新的人物， 捐赠者，或提供者。这样的捐赠者通常是在树林里或路边巧遇到的。有时候，主 人公将经过许多波折才能遇到那个捐赠者。但无论如何，主人公最终将从那位捐 赠者那儿得到神奇的力量以消除最初的不幸。在《射》里，郭靖离开大漠来到中 原找仇人。 公式第十二“主人公经历考验，质询，攻击等等，为使捐赠人的出现作好铺 垫（如，凶恶的巫婆让小女孩干重活，森林骑士让主人公当三年的奴仆，捐赠人 粗言质询主人公以考验他的人品，如主人公心地善良，则往往会收到意外的报答 ）。”这点在“射”里也是屡见不鲜。毫无疑问，黄蓉是郭靖成长过程中最重要 的提供者，后来的洪七公和老顽童都由黄蓉而展开。而她的第一次出现便是在张 家口一小饭铺里赖馒头吃。郭靖心地纯朴，帮黄蓉买馒头，请她吃馆子，分手时 又把自己的黑貂皮裘赠给黄蓉，终于让黄蓉芳心自许，当了郭靖和捐赠人之间的 引线人物，最后帮助郭靖报了国仇家仇。类似的考验在金庸的其它著作中比比皆 是：如金蛇郎君的武功秘籍，入洞者需要对其骸骨恭恭敬敬磕头才能获得，还有 无量山洞中宝等等。这个屡试不爽的公式之所以存在有它独特的功能，本文将在 第二部分里加以论述。为简短篇幅起见，将不再对普的公式逐条论证，现将普的 其余公式排列如下： 十三：（此条和《射》无关） 十四：主人公赢得捐赠人的帮助－－郭靖受到江南七怪，洪七公和老顽童的 指点。 十五：主人公被遣去或引去寻找所要找的东西－－郭靖找杀父仇人段天德。 十六：主人公和坏蛋相遇－－郭靖遇杨康。 十七：主人公受伤－－此条在金庸的小说里数不胜数。 十八：坏蛋被打败－－许多简单的传说就到此为止。在《射》里，按理说郭 靖在找到了段天德报了父仇后就可戛然而止了，但由于《射》开头的ｌａｃｋ还 包括了金兵在大宋江山杀人放火的引子，故《射》的主线也由家仇上升到国仇。 这也是金庸小说的特点。金庸善于在开头卖弄关子，然后又让读者移情别恋。林 平之就是一个很好的典型；不管从何种角度看，林平之在一开始都十足象个主人 公。但在他对莫高峰磕了头后，读者才意识到真正的主人公还在一个小酒楼里喝 酒骂尼姑哪。而古龙小说的局限往往在于主人公缺乏发展。开头是小李飞刀，到 结尾还是小李飞刀；开头是十三少，结尾还是个十三少。最多不过是身边多了个 红粉佳人而已。全书的整个过程不是主人公破了个奇案就是解决了个人苦恼问题， 多少有点小家子气，不象金庸的那样大开大起，波澜壮阔，融恩仇、侠义、历史、 地理、宗教等为一体，回味无穷。 十九：主人公被追杀－－郭靖不仅被梅超风、欧阳峰等人追杀过，而且还被 自己的老丈人和大师傅追杀过。 二十：主人公获救－－这个公式必不可少，要不然，郭靖早就死了好几十回 了。 二十一：主人公又开始某种探求－－杀金兵，灭金国，救杨康。 二十二：（无关） 二十三：主人公乔装打扮回到故乡或来到他乡－－此公式在许多武侠里屡次 出现。 二十四：坏蛋假冒主人公行骗－－杨康盗了绿竹杖假称帮主兴风作浪。这条 在其它武侠里更是屡见不鲜。 二十五：主人公面临难题－－郭靖面临如何处置杨康的难题。 二十六：主人公作出正确选择。 二十七：主人公重新得到认可－－黄蓉郭靖揭穿了杨康的阴谋，重新执掌丐 帮大权。 二十八：骗子和坏蛋的阴谋被戳穿－－杨康和裘千仞被围。 二十九：主人公以新的面目出现－－在戳穿了坏蛋阴谋后，主人公往往以一 种一呼百应的面目出现，开始得到部下无条件的爱戴和敬仰。郭黄开始以大侠出 现。 三十：坏蛋得到惩罚－－杨康惨死于铁枪庙，尸骨无存。 三十一：主人公结婚并继承王位－－郭靖和黄蓉结婚，终成一代大侠。 看到这里，我们不禁要问：为什么俄国的民间童话的公式竟然可以套在中国 的武侠小说上？为什么武侠小说的公式有一个无形的规则和先后次序？为什么金 庸不可以这么写：比如让杨康害死郭靖，再把黄蓉骗到手？要回答这些问题，恐 怕还得把佛罗伊德请出来。 二、骚眼读《射雕》 佛罗伊德说过，“生命的目标就是死亡”（大意）。乍一见，此话甚是混帐！ 又有谁是巴不得马上就想死的？然仔细一推敲，就会觉得此话有理；任何东西的 生命都是有限的。根据佛，生命对死亡的追求其实是一积极的追求。一个细胞的 生命非常短暂，因此它总是受原动力（ｌｉｂｉｄｏ）的驱使去和其它细胞组合， 由此在创建新细胞的同时也间接地延长了自己的生命，有限的生命也从此得以无 限。因此说，这种对死亡的追求其实是一种积极的追求。除此之外，这种追求还 具有双重意义：其一是对自身生命的延续，其二是回到生命“最原始的”状态。 我们平时认为做爱的目的就是经历性高潮的看法其实是错误的。根据佛，除非有 来自外界的刺激，生命本身并无改变自己的欲望。性欲想达到的无非是回到骚动 前的无欲望状态而已。然而这种对无欲望状态的回归（即细胞对死亡的追求）并 非是越快越好，它有它的愉快准则，换句话说，它要“死”得满意。人类作为动 物的一种，都受到这一愉快准则的控制，不管是情愿或是不情愿。一旦人的性欲 被激起，都会不知不觉地走上这条充满了迂回延缓的求死之路。 假如我们能接受这一观点，公式的雷同所带来的问题便可迎刃而解了。耶鲁 大学教授布鲁克斯指出，“每篇小说的起头部分都有欲望存在，而且往往已经处 于一种被撩拨起的状态，达到了一定的饱和程度，以致于我们必须采取行动，创 造条件为其疏导。” 在《射》的起头部分，郭杨两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再加上金兵烧杀抢掠， 致使大宋河山满目疮痍，一下子抓住了读者的心，使小说一下子蓄满了叙说的原 动力，非得加以导泄不可。 “如果我们接受了叙说原动力这一观念，我们就会发现在一部情节构思完美 的小说里所释放和被撩拨起来的叙说原动力，尤其是在小说的起头部分，不会一 泻千里，而是象一股在热力器内循环的高压能，遵守着保留能量这一法则。”根 据布的认为，这种能量的释放不能是江河溃堤一泻千里式的。尽管读者极希望看 到郭杨两家的后人能快快长大手刃仇人，但控制小说能量之释放的愉快准则不会 允许我们那么做。这有点象做爱的过程：一方面是恨不得把自己化了，另一方面 却千方百计地曲尽其能，非到忍无可忍之时不会轻易了事。小说情节的发展过程 也是如此，这股最原始的动力先得到九曲十八弯里去迂回徘徊，比如说不忙着让 郭靖报仇。先让丘处机和江南七怪狠狠打上一架，弄点误会出来，再让七怪到蒙 古去找郭靖还不给个地址，找到郭靖后又不能马上就让他学会武功，要不然，那 段天德就立马让郭靖给杀了，这事就不好办了。怎么办呢？ 没关系，把郭靖弄傻一点，那武功学起来就费劲多了。与此同时，再把杨康 变成个坏蛋，这下就热闹了。这股原动力在左冲右突，迂回鼓荡，不行！还得再 让它走点弯路，比如在《神雕》里，先把小龙女“推”下崖，让杨过等上十六年， 这样就又可以弄出很多节外生枝的事来了。在《射》里，郭靖那么傻头傻脑，活 该让他一下子找不到黄蓉。还有其它的如让张无忌在火山岛上憋上十年等等…… 这股洪流在人为的崖道内咆哮撒野，气喘吁吁，面目狰狞地寻找宣泄口。每经过 一个弯口，洪流便夹带起更多的泥沙，以更凶猛的力量向前鼓哮而去。这时的作 者和读者都彼此心照不宣，前者是虐待狂而后者则是被虐待狂，一个把皮鞭舞得 “啪，啪”响，恶狠狠地叫道：“还要不要了？”，另一个则哼哼唧唧地呻吟道： “亲爱的，再来一鞭，稍稍重一点！” 根据佛，这种延缓迂回起到一种约束叙述原动力的功能，它使得原动力的最 后宣泄更加痛快彻底。另外，随着迂回的层层叠起，一串串的谜也随之铺开，不 可逆转，朝结局奔去，让读者得以在最后一览众山小，准确地把握全文。“这种 缠裹各种小情节的重复迂回，在延长迂回而更有效地准备好最后的宣泄的过程中， 已经把过去和现在有机地结合在一起，让我们意识到结尾和开始的纽带关系。通 过小说的性欲发展过程，我们被无可挽回地带到了小说的结尾，准确地说是小说 的沉寂：即，开头前的结尾。我们已经到达了无可叙述。”（布） 如此看来，这个控制着通俗小说情节发展的准则其实是人类共有的性欲准则， 因而不管是俄国民间童话还是中国的武侠小说，这一准则是共同的。而且，越是 在通俗小说里，这一公式越是以不经装饰的，最原始的，赤裸裸的形式存在。但 由于历史上的女性地位问题，这个愉快准则实际上是个彻头彻尾的男性化的公式。 这个公式至今无所不在，无论是在电影，音乐还是小说里。比如在许多交响乐里， 起头部分大多是渐渐就开始骚动不宁，让人感觉到一种欲望的强烈存在，中间部 分象是欲望在找不到或是不愿意马上找到宣泄口后开始分流，但最后的结局必然 是中间这些无数股分流渐渐汇合在一起，以雷霆万钧之势扑向终点，在定音鼓一 顿手忙脚乱的乱捶声中戛然而止，仰或是一泄如注，整个乐队就象是瘫痪了似地 软成一团，然后便是“劈里啪啦”的掌声。 在《射》里，随着郭靖和杨康、欧阳峰等人交锋的白热化，鼓声也一声紧似 一声，读者都知道，期待已久的小说高潮已将来临，台上金鼓齐鸣，杀声震天， 正义和邪恶的大决战已经开始，绝招待发，暗器在闪着见血封喉的蓝光，仇恨泯 灭了理智，坟地已经选好，一切都将有个了断。在黑鸦的鸹噪声里，杨康的尸身 在溃烂，欧阳峰落荒而去，惨叫声绵绵不绝…… 草原的劲风仍在拍击着蒙古包，回头望望这段天路历程，段天德已被手刃， 杨康已遭天谴，欧阳峰从此疯疯癫癫，大金国的旌旗残片在蒙古铁蹄下缠绕，有 情人终成眷属，所有的恩怨都已了结。再没有什么好叙说的。对读者来说，也该 是把一切恩怨都抛在脑后，抬起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打个呵欠的时候了。窗外 的旭日正冉冉东升。咳，这一夜的爱做得好辛苦, 还是拉上窗帘休息睡觉吧。 （寄自美国） ◆　　　　　　　　　　　倚　竹　的　女　孩 －－琴心悠悠　爱意盈盈 ·不才子· （一） 好象很久没有看到葱郁的竹了。心中依然慕恋那清逸的风骨，想念那位曾经 傍竹而居的佳人。 小巷深幽，隔断洛阳城红尘的繁华。厌倦了黑木崖虚浮的尊荣与伧俗的做作， 灵慧深修的你携琴书箫谱而来，倚一丛挺拔的青竹安然看日出月落。 那日浅春犹寒。一个落魄的英雄带来一本绝世的乐谱。你琴箫雅奏，吹弹去 凡夫欲加于英雄的责难。 此后的日子，竹影婆娑里，纤纤的素手拂过琴丝，清音袅袅，轻抚英雄蒙冤 欲碎的心。英雄误认你做慈和的老人，展露一片迷茫苦恋失落的创痛。痴情令心 丝颤动，此时你胸中的琴声是如天风海浪抑或松涛汹涌？ 然后是别离。腼腆的你只能躲在“婆婆”的慈祥里，以短琴新谱祝取英雄前 路的平安。飘逸如竹，傲岸也如竹，珍惜一份自在心底的真情，你不愿旁人明了。 终究难以抗拒那脉脉的牵挂。你告别幽居，重入江湖。险风恶浪，又几番生 死相依。你以随缘的心情与豁达洒脱的襟怀相伴英雄，默默等待他旧创平复。 琴箫终于共谱清绝。梅居红萼疏影间，想必亦有凤尾森森，龙吟细细。天寒 翠袖薄的黄昏，当有英雄温厚的手握起你微凉的指尖。 夫复何求？ （二） 南乡子 －－令狐冲 秀木被风霜 剑气冲宵转自伤 冤苦寒心灰欲尽 炎凉 醉看江湖自疏狂 真性本无双 洒血行侠啸四方 有思琴箫终成曲 情长 云霭深处凤携凰 南乡子 －－盈盈 抱洁倚竹修 懒对繁华小巷幽 瑶琴轻弄有所思 含羞 慧眼英雄意暗缪 一笑泯恩仇 虚位浮名寄逝流 曲谐范郎西子意 轻舟 浩淼烟波伴鹭鸥 采桑子 －－仪琳 惊鸿不合云端过 已别红尘 难度空门 影动心思怕是真 娉婷孤楚谁相惜 庵院深深 寒月森森 仰望飞星又忆君 （寄自美国） ◆　　　　　　　　　　　　　风　动　梨　花 －－小龙女 ·随　波· （一） 从第一次坐飞机起，就喜欢在飞机上看云。大大小小几十趟旅程不知已看了 多少个时辰的青天白云。在飞机上看云，有似在海上看船，只视野更广，所见更 美。前日乘机回波城，正是天碧云白，一路冰雪无瑕，美得难以言传。近克里夫 兰时，万米高空中，有一大片薄云在空中凝成一莲花盘，直径应有千米以上，其 上疏云散作沙帐，低头下望，浓浓的卷积云，延绵的丝状云，一筑筑，一片片如 远山雪峰，一层隐隐约约的淡云将天空切成两半，淡云下便成了海中冰山的倒影。 当此美景，一时想到《长恨歌》，想到欺雪的梨花。 我喜欢一切美的东西，相信人同此心。也许生活在人间，有着过多的不完美， 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为自己筑了一个可供小憩，赏心悦目的城堡。在这城 堡中立了一个美得脱俗的形象。反应在金庸的笔下，是梨花一样清冷动人的绝代 佳人－－小龙女，她的形象正映于丘处机的那首《无俗念》： “春游浩荡，是年年寒食，梨花时节。白锦无纹香烂漫，玉树琼苞堆雪。静 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人间天上，澜银霞照通彻。 浑似姑射真人，天姿灵秀，意气殊高洁。万蕊参差谁信道，不与群芳同列。 浩气清英，仙才卓荦，下土难分别。瑶台归去，洞天方看清绝。” 白赛玉雪的梨花是我意念中存于人世，却又超于人世的一种花。因了素白的 本色，她给人一种炎夏的清凉和无可比拟的逸意，却又比雪温润，正宜植于每个 人的内心。以这样一种花来比小龙女，小龙女的美丽自不必言，然而看过书后， 人们对她的评论却相持不一。爱之者称之为天人，所谓此子只应天上有，人间哪 得几回闻。不喜欢她的人则说她形象苍白，惨淡无力。在我，宁愿将小龙女看成 一个美而非俗的抽象－－一个栖息于人们心中城堡的美的寄托，一点未经污染的 童真之心。 《神雕》中小龙女居于古墓，不与人相往来，因而不知世务。恰如一稚童， 无需理会人世间的道德理法，也无作伪矫饰，裁剪自身以应社会的要求。她有的 只是一种天然的美丽，这种美丽，因为不需要和世俗妥协，所以有着一种游离于 俗世之外的从容恬静。这种气韵存在于每个人的心底，与生俱来，无论这个人走 过怎么样的一条路，经历过什么样的思想变革，对美好事物的爱永远都不会消失， 也就是说每个人的心底都住着一个不属于俗世的小龙女。仿佛梨花，可以寄寓在 朝堂，也可以生于旷野，可以小庭伴佳人，亦可野墓伴老鬼，天上人间，唯其本 色不变。 但是这分纯粹的美好却极不适于人世，是不经人间风吹雨打的。一旦小龙女 脱离古墓，从人的心中跑出来，她便手足无措。因为条条框框分隔的世俗世界没 有她太多的位置。事实上，人们心中那一点童心和虚无飘渺的唯美是很容易被世 俗的尘埃给玷污的。儿童没有面具，因而也不知保护自己，欺辱小龙女的常是她 的主人。主人并非不爱她，只是在俗世间生活的主人有太多的重负，他无法只为 小龙女一个人而生活，正如杨过（他尚是无牵无系），他有他一个更广大的世界， 不可能只守着一个小龙女。世俗也并非不爱小龙女，只是世俗有太多与她相抵触 的东西－－其中不少有着另一种性质的抽象，或可冠之以德，如责任，如道义。 当郭靖们硬把小龙女和杨过拆开时，实际上就是俗世对童真的美的一种抛弃。结 果，小龙女只有沉沦，落入公孙之手。 小龙女离开主人，辗转人间时，主人会因了强烈的失落而痛苦，孤独。于是 他要去找回所丢失的东西，把她重新安回自己的心房，这就是杨过好不容易逃离 了古墓，却又一次又一次千辛万苦苦觅小龙女的过程。这种分离、重合的过程， 有时是因了主人一时照顾不周，有时则是主人有意的离弃。这就有了一次又一次 的悲欢循环。只因了这种美的追求是缘订了三生的，无论人在荒唐人世中走得多 远，牵往小龙女的线却又时时把他拉回到小龙女的身边－－如磁铁。幸运者可以 在最后回归自然，与自己心灵中经历了人世磨难洗尽微尘的小龙女团聚，最终隐 于山野或朝市。有的人就要在这种循环中度过一生。作为杨过，他很幸运。 从前看《飘》的时候，对思嘉颇不以为然，以为她到处利用她人，而极喜媚 兰的善良与真诚。后来经历了一些俗世，又有了截然不同的意念，以为媚兰以天 真为武器，附思嘉而生，是极不负责任，非虚伪亦弱智。而后才知媚兰和思嘉本 就是相生相克的两极，媚兰是思嘉背后的精神支柱，思嘉是媚兰人世的血肉。要 把媚兰和思嘉分离如把磁铁的两极分离一样不可能。小龙女即是磁极中的媚兰。 思嘉是赵敏、盈盈。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可能因喜爱小龙女的无俗念而鄙薄赵敏 和盈盈的入世手段，也可能因了俗世的压力而对小龙女终生厌意。 不喜欢小龙女的人多把她看作了一个实体，而金庸笔下的小龙女实在是一个 记忆或是一个非花非梦的影。正因为小龙女只是一个抽象的意象，一种唯美的象 征，人们才对她寄了浓情，相反，要美有太浓烈的感情或者思想本就没有必要， 而其形象苍白亦是必然。美就是美，无形无质的“仙人”，如何能有人世的血肉 悲欢？那么把她从书中拎出来，放到一个环境中看她对人的反应就更是将她与群 芳同列了。 人们不能依靠小龙女来与俗世作战，大多时是为小龙女而与世俗宣战。因此 一旦疲累，很容易抛弃了她独自而行，乐不思蜀自然也是常事。然而尽管俗世里 难有小龙女的位置，且往往在主人稍不注意的时候，这种内心的真诚和遗世的美 便已为俗世所吞，人们的心中还是留有一个为小龙女筑的城堡，无论她给人怎么 样的不便，人们对她的钟爱已是此生难移，也许就象最初那场恋爱。 （二） 梨花是随着唐诗走进我的印象的。那天刚开始读诗，老师一下就圈了二十几 首。多是绝句，如《静夜思》、《白帝城》、《春眠》、《红豆》、《鹳雀楼》， 律诗则是《春望》、《黄鹤楼》，唯一一首长诗是《送武判官》，有趣的是大部 分选诗都与白字有关。不知道为什么，最喜欢的是岑参那首白雪歌，一句“忽如 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一下就扣住了我的心弦，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一 直把边塞诗人当成唐诗人中的泰斗，而朔漠风雪与边地苍茫也成了心之所往。身 系江南，这分爱偏放在了雪和如雪一般莹洁的梨花身上。 因了这份钟情，后来翻书的时候，就很注意梨花。专咏梨花的诗实在不多， 所见的唯有丘为的《左掖梨花》，“冷艳全欺雪，余香乍入衣”，当时便有一股 淡香从纸上飘出，而口颊中亦是一片清凉。白色的花本来就有一种出世的风仪， 纤尘不染，再带了漫衣的仙香，就更如仙女寻春，有一分天然的风流。吹向玉阶 的旧解是不喜欢的，实在是对梨花的一种亵渎。她本来就当属玉阁玲珑的仙山， 又何须借春风之手，飘落御阶呢？白玉白花，明润相映，美固美极，却可恨踏阶 之人。 人世间，雪中思花给人一种春的温暖，月下的梨花则有静夜的安宁。“梨花 院落溶溶月”，梨花入月，月光化水，是流不尽的温柔。惜乎人去楼空，芳踪杳 迢，可是洗不脱的相思。梨花带雨悲而不伤，却写出人间美色的极致，一滴滴， 一点点的，不需风吹，自然引出心湖里那一圈圈又是怜，又是爱的痴情。而长春 一阕词更写尽了梨花的风骨，简直分不清他是在说花，还是在说一个想象中美的 化身，以致后人咏花（如《红楼》“白海棠”）怎么也翻不出那浑似姑射真人的 灵秀天姿和高洁意气，难怪金庸的小龙女会受到人们如此的喜爱。 有趣的是小龙女住在古墓之中，而古诗中却也有一句“唐寝汉陵无麦饭，山 蹊野径有梨花”，原来仙人亦不妨鬼邻，占了鬼巢，与山中闲鬼话几许家常。这 鬼，自是有个子孙供养，在那清明时节饱了麦饭，靠了棵松树，看那白衣胜雪的 梨花仙子款款行过，带下了一缕清如水洗的香，便好醉眠。而梨花呢，反正山中 无历日，寒尽不知眠，梨树一年一年老，梨花却一年一年新，不似人面，要担心 今年不比旧年。 因这意象中的美，常想一睹梨花的风采，却只看得她的姐妹，如桃花，如苹 花。桃花美的是红桃，色泽繁复，纯者如胭脂，那份逼人的侬艳是可以掐得出来 的，于花落水飘零之际更有一种伤春的心痛，但究竟少了份晶莹。梅花风姿高雅， 尤其山中白梅，清风白月中，条条枝影戏于涧边，丝丝幽香浮于水上，天然的笑 傲最似寻春的仙人，可恨千百年来却给文人们的怪癖整得多少有些病态，失于清 寒，这分美酸得有点令人不忍多想。剩下的是苹花，关于她，英国人有一句很美 的话：莫忧愁，莫悲伤，一切都会过去，就象轻烟飘过白色的苹果树。看完了， 不能多说，只有微微的叹口气。然而苹花本身很小，也不怎么水灵，实难称得一 个美字。于是益发向往梨花的形象。 中学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住山里的小舅，他给我买了一套红楼。知道他家后 有一片山林，不禁生起看梨花的心思，于是软磨硬磨地缠着他答应种上一片梨树。 暑假的时候，兴冲冲的坐了长途车去看花。到了山里，只见一大片院墙围着一座 青瓦新居，墙内几棵柚子树挂满黄橙橙的金柚，院后的池塘里荷花正盛，也有好 些青青的莲蓬。转完一圈，没见到满树的白花。“梨花呢？”我问。舅娘笑了： “这是暑天，哪来的梨花！”哦，原来我竟忘了时令。 表妹带我上山，树还都小得很，一片林子都刷着白色的石灰水，怪怪丑丑的 象群没长开的黄毛丫头。表妹说再有一年就可以开花结果了。看我闷闷的样子， 她提议去山顶看一个仙人的脚印。所谓仙人印，原也不过一个浅浅的坑，小妹却 说那是某人得道时踏的一脚。我笑，倒真希望梨花开的时候，能见一群素衣少女 徜徉花丛，笑语临风。所喜山中真有一条小溪穿过梨树丛，加上山脚的一大片池 塘，春来时这梨花必不至寂寞了。 没看成梨花，便去买了几个梨子来补偿。梨子极水灵，少时母亲曾用它炖冰 糖化水来治我的咳嗽，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效，反正后来不咳了。梨子的味道却 一直忘不了，一点清甜，只是中心有些酸，熟梨则纤维也细。梨花蜜却极好，更 有一种香，藏在蜜的深处，淡淡的，不易察觉，要兑水冲稀了才明晰，却是沁入 骨髓。再后来上了大学，依然没有机会看到梨花，只知道舅舅家那片林子春天的 时候梨花开得很盛，表弟妹们常躲在里面玩儿。再后来，出国了，干脆连梨子的 味道也尝不着了。美国的商店有的卖，是苹果梨样的，看着木头木脑，切开来， 更是一块木头疙瘩，没有一点水灵劲儿。这逾了淮的橘子，想想也味同嚼蜡了。 也有所谓的亚洲梨，极贵，在沙漠般的德州更要两三块一只，想梨花想到极苦的 时候，也就狠狠心买了来尝，结果依然兴味索然。 看来这梨花许是永远的看不到的了，也好。梨花本就是个离字。 自古英雄如美人，人间不许见白头。 （寄自美国） ◆　　　　　　　　　　　　阿　紫　和　黄　蓉 ·阿　媚· 金大侠笔下的女子差不多都是陪衬，所以相貌是很重要的。谁会在家里客厅 茶几上摆盘狗屎作装饰呢？当然还是水仙花合适些。所以金老书中的女子都美， 而这美的程度还分三六九等。最漂亮的女人都是皮子雪白，吹弹可破，像小龙女、 王语嫣、香香公主（还真奇怪，这三个女人怎么都那么讨厌？肯定是我嫉妒了。 天妒红颜哩，呵呵）。稍微黑一点的再怎么也不能算是上品，像陆无双就身世可 怜还跛了脚，而周绮就武功半吊子还脑子里缺根筋；程灵素面有菜色，最后不得 不教她为了救胡斐而舍命。 另一个标准是柔细而乌黑的头发，（金老实在很奸诈，他笔下最美的那些女 子都长得朦朦胧胧的，没任何细致的描写），当然得是长头发，不过武侠小说里 的人物都是古装，所以金老没就头发的长短而做文章。一下子想得起来的描写里 说的是黄蓉，小黄蓉靠着她靖哥哥坐在船上，晚风席席，微风轻拂她的千缕柔丝， 轻轻地擦过靖哥哥的脸。半天的红霞只愈发地衬出她的笑面如花，郭靖那小土蛋 岂有不看傻了眼的道理？只会张大了嘴巴期期艾艾地赞道：“蓉儿，你……真好 看。”（这句金老好象没写，是我说的） 还有《书剑》里写香香公主出浴，也提到过“漆黑的头发散在湖面”，那段 描写真是丢人，把人家红花会总舵主写得跟没见过世面的土匪似的。不过比起香 香公主第二次出浴又好得多了，后来那一段真是可怕，很有点所谓三级艺术片的 境界。 ◆阿紫◆ 说说阿紫吧。 阿紫该是姓段，可好像她的名跟姓从没被连在一起提到过。金庸小说里那么 多的女子，阿紫不能算是最漂亮也不能算是最聪明或是最善良甚至是最变态，论 好人坏人美丽丑陋聪明愚笨幸福还是倒霉，怎么轮也轮不到阿紫的头上。可也不 知道为什么，一提起金庸女子，我每次最先想到的一定是阿紫，黄蓉还在其次。 萧峰是很值得女人为他生为他死的，但阿紫爱上萧峰的原因并不是为了他的 豪气干云亦不是为了他的正气凛然更不是为了他的干练精明粗中有细，阿紫爱上 萧峰该是纯粹的“野性的呼唤”。阿紫自己说她打自看见萧峰一掌打死了她姐姐 就已经爱上他了。乍听之下这个说法就比较奇怪一点，有人打死你姐姐了，正常 人就算不能去替她报仇也最起码会恨那凶手入骨，说什么也不该爱上那人吧？可 阿朱阿紫的情况稍微不同一些，两姐妹从小分开，没什么真正的手足之情。阿朱 大两岁，本身性情也柔和些，所以一知道有个妹子了就想好好照顾她；而阿紫一 来还小，二来习惯了没有温情的生活，死个新相认的姐姐就死呗，不觉着有什么 好可惜的。 可以说阿紫敬佩萧峰武功高强，而又看见萧峰错伤了阿朱后伤心欲绝的样子 所以爱上了他的侠骨柔情，但也不尽然。同样的一件事要是给别的女子，比如阿 碧或是王语嫣吧，撞上了，保证她马上掉头就跑。同样的事情，怎么就会吸引阿 紫而不是别人？我觉着是血中的野性作祟。 阿紫和萧峰事实上颇有些相同之处，他们两个都有着非汉族的血统，而两个 人都没有被汉人的文化所驯化。萧峰在聚贤庄上奋死一战的蛮劲该不能算是文明 的产物，而动不动就想挖人眼睛割人舌头的阿紫怎么也不能算是淑女。两个人的 区别不过在于萧峰年纪大些，受过的儒家与佛家的感化多些，并且阅历也丰富些， 以至他能够冷静而清晰地判断事情。本质上他们是相近的，同样地率性而为又不 受理法约束，并且两个人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理想主义者－－萧峰的理想是 为国为民，而阿紫的理想是萧峰的爱。 ◆黄蓉◆ 我不是不喜欢黄蓉，相反地，她是我最喜欢的金庸女子。 但这也不代表我就必须承认黄蓉的完美。黄蓉的种种好处已经有人讲过了， 我也就不再多说。这里唯一想说说的是关于黄蓉善良与否的问题。 我看过的第一套金庸是《射雕》，马上就爱上了黄蓉这个人物。之后又复去 翻来地看过了十几二十遍，可怎么看也没看出来黄蓉特别善良在哪里。当然，要 是普通善良的话也就不用多说了，到底人好的成分比较多。黄蓉对郭靖的一往情 深，并懂事些后对老父的体贴只能说明她是个有真性情的人，那又怎么算得上是 特别的善良呢？黄蓉不太善良的表现倒是有的，而且还不少。 要说她为了出气而去找穆念慈的麻烦，那还可以算是小孩心性；可到了她动 脑筋想杀傻姑的时候，就不止一句“小孩心性”就能开脱了。那时候的黄蓉可是 杀机毕露，想到的是“管她与桃花岛有什么渊源，危害到了靖哥哥的生命，就是 有十个傻姑也杀得了”。最终没下手的原因亦不是为了不可滥杀无辜，而是她看 见了她靖哥哥疑惑的眼神，不想她靖哥哥一辈子跟她心有芥蒂。 另外有一段说黄蓉三更半夜睡不着觉，拉起了郭靖去城里逛悠。找到了一家 做满月酒的人家，狠狠地把人家折腾了一番。她自己心里痛不痛快是一回事，可 折腾那些莫不相干的人来煞脾气，有几个善良的好人会干这种事？ 还有一段没有明写的。黄蓉同郭靖在回桃花岛的路上碰见了穆念慈，把她从 彭长老的手里救了下来。穆念慈的身边才添了个杨过，还抱在手里，而她又受了 些伤。以郭靖的滥好人作风并看在两家渊源的份上，怎么就给了二十两银子打发 了事，由得她一个单身女子流落江湖？郭靖于杨康的死是没什么关系的，他看着 穆念慈母子自然也就不那么碍眼；可黄蓉的情形就不太一样了，在《神雕》里黄 蓉自己也说过，虽然杨康的死是咎由自取，但她毕竟也还是脱不了关系。所以到 底为什么没好好安顿安顿穆念慈母子，而由着她只身飘零，若说是黄蓉不愿多揽 这桩闲事儿，也不是不可能的。 到了《神雕》，那就更是没什么好说的了。以黄蓉的聪明才智去盘算杨过那 么个孩子，又岂是善良的人做得出来的？ （寄自美国） ◆　　　　　　　　　　　　金　庸　与　古　龙 ·木　俗· 　　武侠小说是成人的童话，金庸古龙也不例外。是读者的童话，也是作者的。 　　金庸的武侠世界里，主人公一开始大多都不太厉害。读者可以看到主角的成 长过程，自我努力，和巧遇奇缘的综合，慢慢变成了天下一流的高手。而在这个 过程中，主角大多能结交个很可爱的女孩，层出不穷的好运也往往由助人为乐， 不贪，善良等美德带来。这是金庸的童话：成长过程中的故事总是最多姿多彩的。 等你看到主角大成之时，这本书的第三十九、四十回也就到了。 　　古龙的童话呢？一个武林奇才，几乎谁也不知他的武功是哪里来的，也几乎 从没败过。甚至没人见过他出手（他会略带寂寞地告诉你：“见过我出手的人， 都死了。”），面对一个天底下最神秘的大阴谋，大黑色组织，大悬案，全靠主 人公的机智，武功，魅力一个人来解决。他身边也会有美女，也会有奇遇，但美 女只是解他寂寞，奇遇只是助他脱险，而不是与他贴心，助他成长的那种。等到 案件解开，贼首失败，真相大白时，你就已翻到了书的最后一页。 　　所以金庸从第一本《书剑》到最后一本《鹿鼎》，每一本都在求新求好，试 图更上一层楼（他自己也认为后期的作品比前期的好，长篇比短篇好），因为以 他成就之高，他追求的还是成长，因为他只在进步中感觉乐趣。等到他认为不能 再有大的突破的时候，就象他的书一样，他隐退了。 　　古龙呢？一个稀世奇才，才华横溢。但你看不到他有什么进步，有什么发展。 因为在他的世界里，他的才华已尽够了。他面临的只是一个又一个的困难。解决 了一个再去对付下一个，直到生老病死。所以你觉不出他文章越写越好，而只知 道他临死前还是一样的爬格子换酒喝。 　　金庸在写第二本书《碧血剑》时，功力就已经超出古龙。就象郭靖学了一招 亢龙有悔，超过了灵智上人。此后郭靖一直成长到华山论剑，天下无敌，而灵智 上人终究还只是和梁子翁、彭连虎他们混在一起。 　　武侠小说，首先是小说。 　　小说，和语录、寓言、哲学都不一样。古今中外多少伟大的小说，也不知有 多少共同点，但有一条大概都不能少，就是好的小说，通过讲一段故事，让你明 白一些事情和道理。故事要有可信度，要让读者如临其境。道理最好不要灌输， 要让读者去自己体会。 　　金庸的小说，男主角木呆如郭靖，聪明如杨过，豪放如萧峰，无赖如小宝， 女角也是或美如天仙，或聪明绝世，加上奇遇怪事层出，按理讲和读者生活中的 世界是大不相同的。和读者的个性也是毫不相似。但读起来仍觉得篇篇故事如在 眼前，栩栩如生。（网上想娶金书女角的，想当男角的，大有人在，可为一证） 　　原因何在？金书中的主角配角，时间地点，武功对话，都很合身分。即便是 一个无关大局的小配角，说的话使的功夫，都是和他自己的身份角色符合。这样 一来奇遇再奇，秘笈再秘，读者也觉得这些事是可能发生的，这些人是可能存在 的。也就不知不觉的有了参与感。 　　我们虽然不能纯从配角写得好坏来判断一个作家的能力，但一个好作家是应 当注意而且有能力把笔下的每一个角色写好的。所以个人认为，在这一点上，金 庸是绝对的大家，而古龙不是。 　　古龙的小说，我认为是以情节诡异取胜，论起可信度却不太行。古龙对那些 小角色不知是不屑花笔墨，还是不会花，总是写得千篇一律。还时常有那种在一 个小街上忽然所有人（老婆婆，担夫，乞丐……）都忽然变成高手用所有武器攻 击我们主角的可笑场景。难怪读古龙书总是觉得那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事情，有些 遥远。其实即便主角，古龙也不是写得很正常，大多数有一种受虐后自认伟大的 孤独。 　　叨叨唠唠了半天，只是想说，金庸笔下的主角，从人品、武功、性格、经历 上都不比古龙笔下的人平凡。所以我不赞同金庸要把男主角写得平凡来讨好读者 一说。金的主角之所以可信，并不是因为他们平凡，而是因为金大师的高超功力 把他们写活了。 　　至于古龙的那些“警句”，就不用说了吧。强灌的格言，终究不如自己从书 里生活里体会得来的深刻。 　　武侠小说，除了小说外，是写武功，和侠。写武功，离不开比武。 　　这里有一个现象，就是比武双方的人越厉害，在江湖中的地位越高，这一战 就越引人注目，越精彩。比如下围棋的人，提起当年吴清源和木谷的八番十番棋， 总是激动不已，津津乐道。因为他们二人都是他们那时代的数一数二的高手。高 手决战，不用知道详情，说起来就令人激动。 　　古龙可以说深知此点，而且很好地利用发挥。他笔下的所谓“一战”很多， 而且都是绝世的高手对决。这一点在《多情剑客无情剑》中可谓发挥到了极点： 他给天下高手来了个大排队。所以全书充斥了第一打第二，第二打第三，第五打 第十一，等等等等。他比前渲染气氛，比后回味无穷的水平又很高，所以就形成 了他写武功的风格。 　　但这实在是一种投机取巧之道。因为这样写很赚便宜，可以很好地掩盖他对 详写武功的想象力的缺乏。咱们来看看在他笔下反复提及的“昔年ｘｘ与ｘｘ那 惊天地泣鬼神，可歌可泣，多姿多彩”的一战：上官金虹与李寻欢（《多情剑客 无情剑》）是关在屋子里打的，紫衣侯和日本剑客（《浣花洗剑》）是沉到水底 打的，燕南天和移花宫主（《绝代双娇》）等我们到时已打完了，楚留香和石观 音（《楚留香》）是打镜子，西门吹雪和叶孤城（《陆小凤》）打时我们只能听 到几个观众评论……如此一次是新颖，二次是风格，三次四次就令人失望，用得 太多则不能不承认他不太会写真正的武功，所以只好靠比武双方的地位，和这一 战的重要性，来吸引读者。 　　其实没有人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武功”。金庸也不知道。但正如《倚天屠龙》 里面提到的，当年写乾坤大挪移的人，写到了第九层，自己功力也已不够，只是 悠然一念之间，纵横想象而已。金庸正是如此！他自己未必是什么武林高手，但 以他无比的想象力，写出了象张无忌光明顶独抗六大派，张无忌战少林三老僧（ 《倚天》），黑木崖众人战东方不败（《笑傲》），桃花岛三考郭靖（《射雕》） 等等截然不同，惊心动魄的精彩场景。写得详细、曲折，而又十分令人信服。这 一份功力，古龙如果有，他笔下主角也就不会总是略代寂寞地说：“见过我出手 的人，都死了”之类的话了。 　　举个例子，古龙写武功象是连环画。大家哎哟作势半天，卯足了力气，一招 就没了。金庸则象是个拍得很好的电影，有特技，有慢镜头，远拉近挪，看得过 瘾十倍。 　　我始终有一个感觉（可能是错觉），就是古龙笔下的英雄，和他们与朋友之 间的友情，是最让古龙迷们热血沸腾，激动不已，津津乐道的地方。情节的曲折， 武功的诡异，结局的出乎意料，似乎都只是附带的优点。 　　金古相比，写作技巧不论，武功高低不讲，谈否恋爱不提，有一个很大的区 别，私下认为，是古龙笔下的人消极避世，自我封闭，痛苦不堪，而金庸笔下的 人积极入世，改革开放，快乐无比。 　　那金庸迷和古龙迷之间的区别，也就不远了。 　　一顶大帽子扣上，有一点玩笑的成分，但细想想，古龙书中印象最深的李寻 欢、阿飞、楚留香、西门吹雪、萧十一郎、傅红雪他们几个人。里面除了楚留香 外，大家似乎都是痛苦的。 　　他们痛苦，从根本上是因为他们都是孤独的。不是说孤独有什么不好，但古 龙笔下的英雄，在心理上与世完全隔绝。朋友，只是他们自我的一个延伸，除了 极少数的朋友外，他们就又把自己封闭起来（萧十一郎的ｃａｓｅ有点不同，他 自我的延伸是个红颜）。除了朋友外，世界在他们的眼里是不公平的，是极度黑 暗的。 　　由此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朋友”在他们的世界里是如此伟大和重要。为 了朋友李寻欢可以抛妻弃家，痛苦一世，阿飞在数度挣扎后终于发现女人是假， 李寻欢（朋友）才是真。有没有想过，阿飞如果没有李寻欢，傅红雪（？）如果 没有叶开，会成什么样子？ 　　许多人神经失常，正是因为被他们的“朋友”出卖。那就象自己的手持刀捅 了自己，不发疯才怪。如果李寻欢有一天出卖了阿飞，阿飞会不会发疯？他甚至 能不能活下去？ 　　就想到了金庸的《连城诀》，狄云在受了那么多的苦，和折磨，和出卖，和 背叛之后，他最多想，世人太难了解了，或许我笨，不能明白。他仍然不恨谁， 仍然愿意相信世人，仍然愿意爱与被爱。相比之下，古龙的人物是否有些太小家 子气了？（傅红雪，萧十一郎……） 　　我相信，金庸之所以在《连城诀》全篇大悲剧的最后，写了一段稍带喜剧的 结尾，无非是想表达对人生的一个看法：不要把自己封闭起来，即使人生是不公 平的。 　　本来挺喜欢古龙的。可是一有人拿他跟金大师比，我就特别的不舒服。他们 根本就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嘛！古龙的很多书很好看，但如果因此就说他与金庸不 相上下，是否有一点对金大师不尊敬？ 　　古龙的毛病之一，个人以为，就是他不懂女人。你如果看过金庸的书，现在 回想一下，应该能想起不少女主角，个性鲜明，可亲可爱，跟活的一样。再想想 古大侠书中的女角，嘿嘿，能想起谁？我闭上眼想了半天古大侠笔下的女人，只 能想起以下三类： 　　第一类，以楚留香的那几个红尘知己为代表，特点是：貌美如花，温柔似水， 心胸开阔，面目不清。心胸开阔是指她们或者只求一夜，或者数女共事一夫，相 亲相爱。面目不清是指她们根本可以互换，毫无个人性格。脑筋清楚的人都知道， 这种女人只是古龙的幻想，真实世界里即便有一俩个也不多。 　　第二类，以林仙儿为代表，特点是：貌美如花，身材诱人，总爱脱衣，以为 一脱可以征服天下所有男人（其实美女一脱，的确可以征服大多数男人，不过这 是题外话）。我总会猜想古龙曾上过这类女人的当，所以会认为世间美女都是此 类。 　　第三类，像朱七七一类，比较正常的，可惜很少。这一类女子是你我日常能 见到的，应该好好写，可古龙就让人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个人猜测是古龙总梦想 第一类的，却总碰上第二类的，而对第三类的了解不足。 　　当然古大侠在书里也写过“如果谁自以为了解女人，就是个大傻瓜”之类的 话（大实话！），但这并不能做为他写不好女人的台阶。如果你认为兄弟如手足， 女人如衣服，那你可能认为写不好女人不能算做大缺点，但我认识的很多人中， 看武侠是武侠与爱情并重，那么古龙就决比不过金庸了。 （寄自美国） ◆　　　　　　　　　心理分析郭靖对师仇的不同态度 ·筋斗云· 不知道各位在读射雕时有没有注意到：郭靖在报师仇这件事上对黄药师和欧 阳锋表现出完全不同的态度，对黄药师恨不能马上就杀了他，不顾自己死活也要 报仇，对欧阳锋则有理有节，在擒得欧阳锋时，还注意不要侮辱了他，也不肯在 危急时抛弃他，二人如同朋友不似敌人，这篇文章希望从郭靖的潜意识出发，简 单分析一下郭靖的心态。 在射雕的第一次华山论剑的五位高人里，道德品格上最为郭靖所敬佩、理解 而学习的人是王重阳，而人物习性上比较接近的是欧阳锋，因为王重阳、洪七公 、黄药师、一灯四人都是才智出众、脑筋极快的人，欧阳锋相对而言是比较没有 心机的人，从每人都想得到九阴真经这本书，只有欧阳锋搞得世人皆知、声名狼 藉就可知道。 而这五人中习性上最对立的就是黄药师和欧阳锋。这二人是五人中对九阴真 经最热心的两位，于是为九阴真经二人极尽所能地争夺，欧阳锋明目张胆地在王 重阳死后直接去抢，黄药师则在周伯通所经之途守株待兔，二人一明一暗，一动 一静，一力一智，一败一成，作者是有意在做这样的对比安排，就是说在处理具 体的一个问题时，黄药师是最聪明多智、寻求捷径方法的人，而欧阳锋则是脚踏 实地、直接了当不拐弯的人，所以，我认为从遇到事情的处理方法上，郭靖和欧 阳锋是本质上最接近的。周伯通谈到有人在王重阳死了以后来抢九阴真经，郭靖 一下子就讲是西毒，就是因为二人都是实心眼之人，所想于是正好相同。郭靖讲 他先排除了洪七公、一灯、黄药师所以才剩下西毒，其实是掩盖心中的震惊罢了 ，因为自己心里所想和西毒一样，这是郭靖的道德观念所排斥的，要知道这种脑 筋要转弯的排除法不是郭靖这种直心眼的人采用的方法，而且等到郭靖将这个道 理想通，也要一定的时间，周伯通就没有理由感到惊讶了。 世外高人、聪明才智的人都喜欢做事神秘和出人意料，不仅是因为这样能满 足一种优越感，而且还可以增加凡夫俗子心中的恐惧感，郭靖在归云山庄第一次 见到黄药师就诚惶诚恐地说要到桃花岛去领死；而他与欧阳锋见面多次以后也没 说死字，要知道二人是正恶两方面代表的人，欧阳锋杀他更有理由，这就是因为 他没有那种畏惧感。这造成的后果是在郭靖的潜意识中，对欧阳锋比较认同，对 黄药师比较疏远。郭靖一生中被黄蓉、欧阳克、杨康、江南七怪、洪七公、黄药 师等人都说笨蠢，虽说他自己口中也承认，不过他的潜意识一定会对这个观念反 抗的。而他后来与黄蓉天天相处，这个压力就更大了，由于黄蓉是他心头所爱， 江南七怪、洪七公是他恩师，杨康是兄弟，欧阳克是情敌，黄药师是未来岳父， 这个压力一直没有能够得到正常疏解的机会，直到这一天，发觉最聪明才智的黄 药师是杀师凶手，这个潜意识得到它难有的爆发机会，使得郭靖马上偏离本性， 不顾自己生死也要与黄药师拼斗。这不仅仅是因为师仇，更重要的是一直在他潜 意识中压迫他的聪明智慧的各个人物不再比他高一等级了，对他的潜意识来说， 这一战的胜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终于反抗了。 在郭靖的潜意识中，他也希望黄药师是杀师凶手，因为在海上时，他和欧阳 锋曾一起漂流过，他的水中功夫比西毒高，他是有机会杀西毒的。而后来西毒和 欧阳克曾落水，他和洪七公救过欧阳锋，如果西毒是杀人凶手，他和洪七公都有 放错人的嫌疑，自然会在他心中产生内疚感。而如果黄药师是凶手，这种内疚的 负罪感就不存在了。郭靖看到桃花岛上他师父的宝马死的情形，说到：这功力世 上只有五人才能，一灯、洪七公、周伯通都不可能去做这样的事，郭靖的潜意识 已经不愿让他去考虑万一不是黄药师的情形了，所以任何能联系到西毒的可能性 ，他都睁眼放过，而任何能联系到黄药师是凶手的嫌疑之事，他都自然而然地当 做确凿证据了。 对聪明才智的人潜意识的反感使得他对杀黄药师十分积极。对西毒这个人的 行事方法的认同或同感，是郭靖对杀欧阳锋迟缓的理由。五位高人中，黄药师是 才智的代表，他的功夫九虚一实，郭靖是不可能学到的；王重阳装死一阳指破蛤 蟆功这样的计谋欧阳锋无法料到，郭靖听得更是目瞪口呆；一灯的佛家理论郭靖 是无法理解的，而且一灯相对郭靖来说也比较陌生；洪七公最好的功夫是打狗棍 法和降龙十八掌，打狗棍法以招式精妙取胜，降龙十八掌以掌力雄厚取胜，洪七 公本人还会几十种其它功夫，只是不如这两种有用而已，可知洪七公本人也是十 分聪明之人，郭靖最多能学会这一套不以招式胜人的掌法，而且仅这一套也有点 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所以他不敢再学“满天撒雨金针”的暗器了。在降龙十八 掌中也是“亢龙有悔”第一次学的这一招使得最好，我想郭靖内心大概希望如果 武功只有一招就能制敌就最好了。这四位高人的武功郭靖虽然是极其羡慕的，他 自己也知道凭他本身的才智与这四人差太远了，要走这四人的路是不可能成功的 。而剩下的欧阳锋的武功走的就是简单明了的路子。他久思的软蛇拳被洪七公很 快就破了，反受其害。他最厉害的武功是简单的一招蛤蟆功，运功蹲着，无论敌 人从什么地方攻击都是全力一发，这样的武功才是郭靖心中最好的武功。欧阳锋 的晋身五位高手是郭靖能产生自信的根本原因，他和西毒欧阳锋的习性上的接近 ，和对西毒的武功的羡慕和认同，使得他在杀西毒这件事上自然地不停地为自己 找藉口。 洪七公和黄药师对郭靖多是贬的言语。洪七公是因为黄蓉的原因而上桃花岛 求婚的，他明明白白地表明他喜欢黄蓉的聪明，而且更明白表示收郭靖为弟子会 坏了他的名声，最后在收他为弟子时，声明是因为受不了黄蓉的麻烦。郭靖拜师 拖扯很久，而黄蓉一句话就拜得洪七公为师了，尽管郭靖也知洪七公会收他做弟 子是他的造化，但这件事在郭靖的潜意识中已留下了自卑的影子。再看与欧阳锋 第一次在桃花岛上的见面，郭靖一招就伤了欧阳克，西毒十分自然地讲了一句： 洪七公收的好徒弟。我想这是郭靖出世以来，有声名威望的人第一次夸奖他吧， 所以尽管大家认为西毒很坏，但欧阳锋的第一印象就留给了郭靖极其正面的形象 ，而在这之后，欧阳锋的形象更不断地增强，使得郭靖的潜意识不知不觉中把他 当做了学习的偶像了。 桃花岛之后，郭靖等人因船坏了，被迫与西毒同船，西毒放蛇逼迫郭靖要默 写九阴真经，后来依洪七公的主意而默写了一份九阴假经给西毒。整个过程中郭 靖都被西毒十分友好地看重，虽说这是因为九阴真经的缘故，但任何人都是喜欢 被尊重的吧。即使是假经，欧阳锋也是十分珍惜，这在郭靖一生里是第一次这样 被人重视的了，此时的郭靖虽道德上不喜欧阳锋，但他的潜意识中已对欧阳锋非 常亲近了。天龙八部里的段誉在曼陀山庄被王语嫣忽略时，心中最恨的是被轻视 。虽段誉不在乎成败，但他心里也是一直高兴人家尊重他的，岳老三一心要收他 为徒，木婉清的深情使他一直是高高在上的感觉，被慕容复的影子压迫的他的潜 意识后来在有能力、机会时就跳出来打败慕容复，他岂不知如此会引起王语嫣的 不满，但被压迫太久的潜意识迫使他这样做了。郭靖一直是处于在前辈面前十分 自卑的心态，欧阳锋的这次看重使他马上有了对自己的信心，他的潜意识已使他 无法对欧阳锋真正地下恨手了。另外郭靖称欧阳锋为欧阳伯伯，称黄药师为黄岛 主，亲疏相差是明显的。 二人再次相遇时已是杀师的仇人了，郭靖是那么地爱师，对黄药师是那么不 要命，见到真正的师仇凶手，按理讲他应该想尽办法杀欧阳锋报仇才对，然而郭 靖却提出一个荒唐的建议，以欧阳锋不逼迫黄蓉换取郭靖三次不杀。他这一提议 ，马上露出了他的本身心态，凭郭靖此时的武功，大约要一二十年才可能有希望 战胜西毒欧阳锋，相饶三次，等于几乎是放过欧阳锋（他还不知道黄蓉能那么快 就捉住欧阳锋三次），他没有因黄蓉而放过黄药师，却愿因黄蓉而放过欧阳锋， 可知蓉儿只是借口而已，他没有心思要杀欧阳锋。这一点更证实在他以为黄蓉陷 身流沙时，再没有任何理由需放过西毒情形下，他仍然将西毒救出，当时他只要 不管西毒而去，西毒定死无疑，郭靖内心亲近欧阳锋可说是确定无疑了。这样的 建议如果是对洪七公或黄药师提出，大概会被笑掉大牙，郭靖敢对欧阳锋提这个 建议，而欧阳锋愿接受这个提议，两人的三击掌是二人内心惺惺相惜的证明。欧 阳锋表现出这么成熟、实际而且尊重人的态度，比金庸其它书里的坏人要高多了， 最后欧阳锋能得天下第一，不是偶然的。 华山最后一刻，欧阳锋忍不住要逼迫黄蓉时，听到郭靖的声音，想起二人所 约，就惭愧地逃走了，可见欧阳锋对自己还是满严格要求的，对自己人格要求颇 高的。相对而言，郭靖没有守约默写九阴真经，而欧阳锋却对他十分信任，郭靖 反而是辜负了欧阳锋对他殷切期待的这种信任了。而在来华山之前的郭靖和欧阳 锋的二人之武艺切磋，使得郭靖正式地接受了欧阳锋的指点，从那时只能接十来 招，到最后能与洪七公、黄药师两百招不败，真正说明了郭靖在欧阳锋的指点下 是进步最快的，因为二人的性情最接近，对武功的领悟也类似吧。而在华山上， 二人都为“我是谁”“我为什么存在”的问题而陷入痴迷、失常，更是明明白白 地告诉读者，这二人是同一类人，是不同于聪明人的实心肠人。郭靖在对事情的 看法上或者是王重阳的儒家之世界观，但在处理具体事情时，是欧阳锋的方法论 ，是西毒欧阳锋的另一个传人。 九阴真经这本贯穿全书的武功秘笈在书中的地位是极其重要的，我在这儿简 单评论一下。我认为在第一次的华山论剑后，五位高人都逐渐陷入武功发展的瓶 颈，这点从欧阳锋的蛤蟆功被王重阳一阳指加先天功破了，再重新修炼，而与洪 七公、黄药师在十多年后再会时，三人武功不相上下就可知道。周伯通的全真教 功夫打不赢黄药师，加上九阴真经就能胜过他了，可知九阴真经是大家武功要再 上一层楼必需的，所以才那么重要。假的九阴真经是郭靖根据真的九阴真经改变 其中个别字写成的，所以虽然练功方法细节不同了，但我想九阴真经本身武功的 架构和大的方向仍然保持在假的九阴真经中，对欧阳锋这样的高手来说，瓶颈就 在武功的架构和大方向上，即使是假经，仍然给欧阳锋武功一个极大的突破、启 发和提升，练功的细节反而并不重要了。欧阳锋能将假经练成功，并不是一点道 理都没有的。虽然全真教自称是正宗内功，但我感觉只怕未必，否则为何多年后 ，全真教七子并没有表现出比其他的人更大的发展，因为按老玩童的理论，练外 家功的人二十年后会远远比不上练内家功的人。我认为王重阳的全真教武功只是 道教正宗内功，并不是道家的高深武功（道教和道家还是有相当程度上的不同）， 九阴真经的明显地比这五位高手的境界高上一层，这就是一灯能极快回复内功以 及洪七公能恢复内力的缘故，欧阳锋如此着迷于九阴真经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了。 最后结果是欧阳锋、洪七公、一灯、周伯通都会九阴真经，只有黄药师不会，除 非黄药师去求郭靖或蓉儿，十年后，黄药师将是前辈中武功最差的了。最瞧不起 郭靖的黄药师的希望却是郭靖，真的是满讽刺的。黄药师其实也发觉了他的武功 到了瓶颈，所以才会发誓要自己创一部九阴真经，不过他的才能不够而已，他有 明师－－岳飞的师父周侗为师，而其他人都主要靠自己修炼，他仍未能压过其他 四位，可知他的武功才能不如其他四位了。 总之，郭靖为师仇一事，对黄药师拼命不顾一切，是因为他内心的潜意识对 聪明的人有强烈反感；对欧阳锋找理由放过，是因为他很羡慕欧阳锋，对他有认 同感。 （一九九七年六月于美国） ◆　　　　　　　　　　　　网谈：娶妻与嫁夫 ·阿媚、随波· 【阿媚】 娶老婆不妨像白阿绣程英焦宛儿，有点本事又温柔娴淑，最主要是不抢镜头。 情人嘛，阿朱阿碧都不赖；红颜知己最好象赵敏殷素素苏荃，对你又好又帮得到 你；一夜情最好找康敏，要么建宁公主，没啥，刺激。 黄蓉是金大侠笔下唯一一位真正立体的女性人物，有好有坏，从少年到中年， 读者可以看得出她长大成熟的过程。像黄蓉的形象就已经接近一个真实存在的大 活人，很难再给她安上个脸谱套个模式说她适合做大老婆还是小老婆。 黄蓉的个案嘛，就要看机缘了，你碰上她的时候刚好是你想讨老婆的时候， 娶她为妻你不会吃亏；否则的话，有这么个红颜知己也挺好，到底知己比老婆难 找多了。当情妇或是一夜情人只怕她不肯，要是你的念头转歪了把她给惹火了， 怕您得吃不了兜着走。 选丈夫的话，韦小宝是个最佳人选。他会照顾老婆，并且跟着韦爷过日子， 很难碰上什么逆境，这人没啥子拘束所以对他来说办不到的事情不太多。恋人嘛， 自是非萧峰莫属了。这么个几近完美的英雄人物自然是令女人心折的。管它是天 涯还是海角，不论前程是崎岖还是坎坷，跟着他闯就是了，走到哪里是哪里。缠 绵而凄艳的爱情里没有明天。到最后自然是要分手的，不过一生一次的爱情之最 美丽的地方也正是为着它的残缺。唉，人生原是一个残破的爱欲故事。 郭靖不是不好，只是他有时候道德得让人怀疑他到底是真这么笨还是他太聪 明了晓得用道德做借口；这个可以延伸为意识跟潜意识的问题，比较复杂，在我 得空想明白之前暂时不给郭大侠安位子。令狐冲看起来像是邻家的大男孩，做兄 弟好朋友最好了，再近一步嘛，就好象差了点ｃｈｅｍｉｓｔｒｙ。 杨过太极端了，性情也不太稳定，跟他最好做相互敬重的知己好友。不过也 别对他指望太高，这人百分百的重色轻友，有了老婆了自然也就不要朋友了。张 无忌袁承志之流就比较窝囊，鄙人绝对尊重他们善良的人格，多了嘛，就没有了。 倒是杨逍范遥比较引人暇思，文泰来谢逊比较能让人敬服，段正淳徐天宏比较可 爱。 男人里面最讨厌陈家洛，女人里至恨王语焉。啊你说好端端的人装的哪门子 孙子…… 【随波】 宛儿最好，赵敏当老婆也不错，干嘛非让她当知己，程英当个知己是不错的。 康敏就免了，最好一辈子别碰到。郭襄最可爱，可以当小妹妹同闯江湖。 想娶蓉儿吗，得要有一定本事。 王语嫣没什么讨厌的地方，世上无不美的花。香香公主不予置评。 说到嫁夫，韦爵爷好是好，就是老婆太多容易打架。要嫁还是嫁胡斐，当然 苗若兰小了点儿，有点儿象是毛孩子。 萧峰吗，他要处在顺境的时候，很难说会不会恋爱。当情人他是不会要的， 所以只有死心蹋地地跟他走，并为他牺牲。男女都一样。 这一朱一紫实在是……，别无选择。 杨逍是绝对不可接近的，范遥着墨不多，似乎还值得一交。 杨过一碰上靖哥哥就完蛋，自己都不明白自己该干什么了。最后只好和小龙 女躲起来。 公认的英雄是乔峰，顶天立地。无论男女，都很容易被他的气概折服，如段 誉虚竹一般，抛却所有清规戒律，杯酒结金兰，水里火里一同闯。乔峰之所以乔 峰，就在于他如山一般真实自然的阳刚。 上苍对乔峰其实还是恩宠的，先就天赋了他作英雄的素质与机缘。虽然没有 亲生父母的疼爱，却有一对善良的养父母，使他得以正正常常成长。玄苦大师， 丐帮帮主的教导则使他一开始就得以瞻武学之高峰，比之胡斐杨过等之少年孤苦 颠沛，郭靖之十几年苦学，不知幸运了多少。十几年丐帮历练更使他成为果敢精 明，各方面都足以领袖群伦的风云人物。如果他的身世不被揭破，他大约也如郭 靖等一般以抗辽为己任，做救民于水火的大侠，或者更象洪七公。然而丐帮的巨 变，身世之谜，蒙冤江湖，一下子把自尊心极强的乔峰推到一个无所适从的地步， 一生事业化为乌有，众星拱月变成众叛亲离，换了另一个人，比如令狐冲，就很 有可能自暴自弃，一蹶不振，干脆整天与酒为伍，若是心术再有点不正，如慕容 复、宋青书，就更容易往邪路上跑。乔峰毕竟是乔峰，十几年的儒释交融的潜移 默化给了他一种不垮的精神和道德上的自律，才有他弃打狗棒，折剑为誓，千里 奔波求真相，逼盟直至最终成仁之举：半游牧民族金戈铁马的血液又赋他以傲世 的自信和不羁的冲动，才有独闯英雄宴，平乱，虽千万人吾独往之行。因此他在 颓废中总有一分斗志，狂躁中也常保持一点清醒。他作事绝不拖泥带水，过分瞻 前顾后，但也绝对不是任意妄为。即便是带着阿朱闯英雄宴这种极度苦闷压抑之 下的一种发泄，也非全然无备而行。 然而，萧峰再英雄，再自信，最终还是逃脱不了上天给他的命运－－他整个 人生是纯粹阳刚的，有儒有墨有释而几无道，阿朱之逝更截断了他可能阴柔的退 路－－他甚至无法象杨过，令狐冲一样选择隐逸，走出世之途。即使是沉入海底 在长白山，辽京，他依然是一座活火山，随时可以掀起巨澜。故此，在理想与现 实冲突，个人道德（侠之大节）无法臻于完美之时，他选择了山崩－－舍生一途， 在完成使命的同时定格了一个英雄的最高潮。 萧峰之死，死于造就他成为英雄的同一东西。英雄是属于一个时代的，所以 英雄无法超越时代。这也许才是萧峰的悲剧。 萧峰与阿朱，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一种偶然。 山颓，英雄蒙尘，阿朱由天而降，给这座天火烧枯了的大山带来了一点绿意。 特殊的时刻，特殊的机缘，石山接纳了一泓溪流。 阿朱对乔峰，更多的是崇拜和敬慕。爱上一个英雄太苦，永远得仰着头。而 阿紫更倒霉，她连那一点机缘都没有。英雄的伤口已经愈合。 英雄可以远观，不能近瞧。有缘的话，可以为知己，为师长，同死生，共患 难，把酒谈心，巨饮千杯。但是……，如果没有英雄崇拜狂，或者自己还想保持 独立的思想，作一个独立的人，而不是死心踏地地牺牲自己，最好不要选择萧峰 作丈夫。可以做丈夫或情人的英雄是虬髯客，只不过此君到底如何英雄法，无可 考证。实在要嫁英雄，郭靖也是一个选择。 天龙里，段誉虽然武功莫名其妙，办事糊里糊涂，但爱起人来，还是专心致 志的，也还有点儿情趣，王语嫣嫁了去，大约也不坏。段正淳虽然到处留情，也 吃了不少苦头，当丈夫当知己自然是不行的，想要个情人却是最佳选择。 女孩子里面，出色的太少，段正淳的一班情人不敢恭维，语嫣温柔美丽，却 怕一口气吹化了，只好作一幅画来欣赏。唯一可当妻子的也只有阿朱了。阿碧呢， 不许娶小，就只好当情人。阿紫呢，唉…… ∽∽∽∽∽∽∽∽∽∽∽∽∽∽∽∽∽∽∽∽∽∽∽∽∽∽∽∽∽∽∽∽∽∽∽ 　　　　　　　　　　　　　　投　稿　须　知　　　　　　　　　　　　　　 一、本刊欢迎诗歌、散文、小说、随笔、评论、文史小品、科普小品、翻译作品 等方面的稿件，注重文学性、思想性和知识性，谢绝政治、宗教宣传和政治讨论。 二、本刊欢迎世界各地汉语使用者的来稿。来稿请用电子邮件寄来，汉字码、国 标、大五码均可。若邮寄有困难，请与编辑部联系。 三、本刊一般不公布作者的地址。如果作者愿意公布自己的地址，请在文后注明 地址。 四、来稿请使用合适的中文名字，笔名或真名均可。 五、若来稿三个月后未见录用，作者可自行处理。 六、本刊设有多媒体版，欢迎来稿时附送与文章内容相关的数字化图像。如果作 者有合适的照片但扫描有困难，请与编辑部联系。 七、本刊反对在电子刊物中一稿多投。一般也不刊登已在Ｕｓｅｎｅｔ新闻组登 出的作品。 八、来稿请寄xys-editor@superprism.net。中国大陆的来稿也可寄 Shimin_Fang@bbs.ustc.edu.cn ※※※※※※※※※※※※※※※※※※※※※※※※※※※※※※※※※※※ 本期编辑：唐郎 本期校对：方舟子 审稿：　　阿飞、阿毅、方舟子、古平、虎子、赋格、杏儿 联系人：　方舟子（sfang@aim.salk.edu） 联系邮址：xys-editor@superprism.net 发行：　　新语丝社（New Threads Chinese Cultural Society） 国际刊号：ＩＳＳＮ　１０８１－９２０７ 刊物版权归新语丝社所有，文章版权归作者所有，欲转载者请与本刊联系。 存档：　　FTP: uwalpha.uwinnipeg.ca/pub/xys/ 　　　　　Gopher: sunrise.cc.mcgill.ca 　　　　　WWW: http://xys.asianews.com/ 　　　　　http://uwalpha.uwinnipeg.ca/~zhouzi/index.html 　　　　　http://zhonghua.tet.kth.se/~xys/index.html 　　　　　http://www.cmpharm.ucsf.edu/~xiaowu/xys 订阅：　　订阅ＨＺ版或 uuencode ＧＢ版《新语丝》，请寄 　　　　　listserv@uwalpha.uwinnipeg.ca 　　　　　无标题，内容写 SUB XYS-HZ your-name 　　　　　订阅“新语丝之友”，请寄 xys@superprism.net 　　　　　内容写 subscribe xys-friends your-address 编辑软件：南极星４。０◎倪鸿波（http://www.njstar.com.a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