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新 ≡ 语 ≡ 丝 ≡≡≡       ※ ※          (NEW THREADS)          ※ ※                                 ※ ※         2012/06(第二二一期)          ※ ※            一九九四年二月创刊            ※ ※                                 ※ ※   《新语丝》为文化性综合刊物,登载文学、艺术、史地、哲学、科 ※ ※ 普等方面稿件,目前设四个固定栏目:【牛肆】(随笔、评论)、【丝 ※ ※ 露集】(诗歌、散文、小说)、【网里乾坤】(文史哲、科普知识小品 ※ ※ )和【网萃】(个人或专题选集)。本刊每月十五日出版,并不定期出 ※ ※ 版专题增刊。                          ※ ※                                 ※ ※   本刊主页国际版:www.xys.org           ※ ※       国内版:xys6.dxiong.com       ※ ※            ◆赞◆助◆单◆位◆            ※ ※   PSI留学生服务公司:www.psiservice.com ※ ※※※※※※※※※※※※※※※※※※※※※※※※※※※※※※※※※※※                   § 【卷首诗】             §    打伞的鱼                       § 龙玉纯:打伞的鱼          §    ·龙玉纯·                     §      【网讯】              §  秋雨,剪不断的丝线                   §  以忧伤为饵 【牛肆】              §  钓起我这打伞的鱼                      §     肖舜旦:“历史健忘症”       §  桂子的流香被风雨淹没       之文化症候漫谈    §  细碎的金黄,委身于尘土   九二先生:血染的煤炭        §  低调的美丽也无法挽留 王淦生:带把尺子去上学?      §                       §  叶子难以承受秋雨的沉重 【丝露集】             §  枯黄或者残绿,同样的选择                   §  亲吻泥土诠释对根的情意     天朝蓝:x先生的声乐课       §     卢梁凝:猫             §  秋雾遮住田野分娩后的荒芜 乱 弹:神石            §  秸杆与稻草像是两位长者 水过河:我的诗歌里有母亲的温度   §  静坐墙角看不出有爱或者抱怨                    §     【网里乾坤】            §  城市的车流不分季节地凌乱                     §  秋雨中拥堵成了岁月的平常  肖 毛:毛虫与尺蠖         §  希望的舢板,正随秋风在飘摇 邓旭峰:怀疑的态度,敞开的心胸   §                   § 【网萃】              §                   § 心 薇:愈             § 武旭昇:当代工人          § 陈建明:记忆            §                   § 【网讯】∽∽∽∽∽∽∽∽∽∽∽∽∽∽∽∽∽∽∽∽∽∽∽∽∽∽∽∽∽∽∽ ◆ 以下摘自《中国青年报》2012年6月13日报道《一次谣言传播的社会多棱镜》, 记者叶铁桥、郝帅斌。 河北唐山的孟女士六个月前产下了一个小宝宝,这个小宝宝或许创造了一个 小小的记录:是尝黄桃罐头年龄最小的人之一。 “这天晚上,鞭炮声突然特别多,和平时结婚的鞭炮声不同。我感到奇怪, 就去查日历,心想难道是6月6日特别吉利吗?”6月9上午,孟女士告诉中国青年 报记者,那天,她从丈夫那里获知市里忽然流行起了吃罐头、放鞭炮,同事们也 都在放鞭炮、吃罐头,还有些人因为买不到罐头而忧心,因为特别指定要黄桃罐 头,因为“桃”跟“逃”谐音,但白桃罐头却与“白逃”谐音,不能吃。 而这一切的根由竟然是,谣传河北某地的庙塌了,神仙(或妖怪)正在人间 来回走动,捉拿童男童女。 在理智与迷信的斗争中,大学本科毕业的孟女士最终做了选择:打开丈夫好 不容易买来的黄桃罐头,用筷子点一点,给六个月的小宝宝尝了一小口“辟邪” 罐头汁。 与孟女士一样受到谣言影响的人在河北不计其数。有报道称,5月31日,最 早出现于河北沧州的谣言风潮已经席卷了河北多个市县。不过据中国青年报记者 检索发现,5月21日,微博上就有了类似的谣言,且还超出了河北,影响多地。 这次谣言的传播让许多人感到不解。有人质问文化教育如此普及的今天,封 建迷信为何还有如此强大的势力,还有人则在感叹国民何以这样愚昧和盲从,也 有人怀疑这是一次商业大炒作。不论怎样,这次谣言风潮的传播,像多棱镜一样 折射出了社会的多个层面。 谣言像风一样吹过华北大地 从左邻右舍的传言中,孟女士收集了不少“情报”。她告诉记者,流传比较 广的一个谣言版本是:河北任丘鄚州古庙被雷击塌了,底下被压的66个小妖尽皆 逃出,要来世间抓童男童女。凡家中有小孩的,有炮放炮,有罐头吃罐头。 记者发现,这些谣言的故事内核差不多,但情节大有差异。 迄今在微博上可见的最早的信息来自几位天津的网友。5月21日晚上,几位 网友都发微博表示,炮声很多,但不年不节,令人疑惑。来自天津静海县的一位 网友王某某在微博上抱怨,因他被安排去买鞭炮,还要到老婶家拿红布。 一位网友怀疑,放炮是因为这天是王母娘娘的生日,另一位则说,可能是闰 四月的缘故。 一位河北沧州的网友也于这一天23时左右发微博咒怨造谣者“恶毒”:“你 说点什么不好,非拿孩子说事,放吧,没有鞭;不放,又怕对不起孩子,大晚上 的,真闹心!”最后,他放了一挂陈年鞭炮。 5月23日上午,一位被鞭炮声折腾了一夜的天津网友在微博上称,他已打听 到:闰四月,上天收童男童女。奶奶得给孙子孙女买鞭炮和黄桃罐头。 此后几日,多地炮声不断。5月31日,山东德州的一位网友在微博上说,之 所以放鞭炮,是谣传泰山奶奶的香炉倒了,童男童女下山跑了,泰山奶奶四处收 童男童女。此后,关于泰山奶奶、西山娘娘等传统民间信仰中的神仙在谣言中频 频出现。 31日后,庙塌的情节首次被提到。一位山东德州的网友在微博中称,“近几 天来,县城和农村很多人传言,某地的庙倒了,有神仙出来收童男童女”。这个 微博,包含了后来传播最广泛的“塌庙”、”神仙”和“童男童女”三大关键要 素,以后的所有版本,都是在此基础上发挥渲染。 6月1日,儿童节这天,河北沧州一网友微博上的谣言版本显示,所谓“童男 童女”的年龄有了具体规定:12岁以下的孩子。 6月2日这一天,微博上对此讨论得异常热闹。河北多地的网友发微博,表达 他们对“某地庙塌”的诧异与焦虑。河北保定的“忍者3699”发现周边很多人都 在吃罐头、放鞭炮,但还不知何故;河北唐山的网友“纯老百姓”在微博上询问 究竟是哪里的庙塌了,并为村里孩子祈福。 从网络信息来看,只要没有结婚就得吃罐头辟邪的说法始于这一天。但究竟 哪里倒掉了庙宇众说纷纭,有的说是“听闻河北沧州的庙塌了”,有的说“是保 定新盖的庙塌了”,有的说“郑州的庙也塌了”,还有的说“塌掉的是城隍庙”, 大家莫衷一是。 与此同时,鞭炮和罐头似乎真要卖光了。微博上众说纷纭:“罐头的价格据 说涨了好几倍!”“超市小卖店水果罐头被抢购一空”。“好多人都来排队,真 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记者发现,也就是从6月2日这天起,关于“塌庙”的谣言传播进入高峰期。 与此同时,河北公安网的官方微博开始辟谣。 6月3日,有人试图通过专家来增加谣言的可信度,称专家预测,未来三天保 定可能会有天灾。同时,除了罐头和鞭炮,火腿也被卷进来,但并没有引起大家 的注意。6月5日,谣言中关于放鞭炮持续时间的规定从7日延续到20日。 相关部门一直在辟谣。那几天,沧州市警方声明群众不要盲目从众相信谣言, 保定市和衡水市佛教协会相继公开辟谣。河北政务微博“河北发布”也发表了辟 谣声明,希望大家对于谣言不听、不信、不传,破除封建迷信。河北多地媒体也 发布了跟辟谣相关的新闻,对传言中倒塌的庙宇进行实地采访,证明完好无损, 并没像网上传言的那样倒塌,这些新闻被滚动播出多次。 然而,谣言仍然像风一样吹过华北大地。据孟女士介绍,6月6日,谣言骤然 降临唐山市。将4.8级地震与庙塌的情节联系起来的“新版”谣言逐渐揪住了唐 山人的心。同日,盛传于河北的谣言开始波及北京房山、大兴等地,鞭炮声由南 向北渐行渐远。 6月9日,谣言开始向全国扩散。秦皇岛、济南、重庆、南京、昆明等地网友 发微博,声称要买鞭炮和罐头。同日,中国移动发布官方辟谣短信。到6月10日 止,在微博搜索引擎输入“鞭炮、桃”的关键词,出现的信息有3.4万多条。 花小钱买平安导致的从众心理 在过去的20多天里,人们对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谣言一直没有停止追问,而 大众的心理也通过各种方式展现无遗。 6月2日、3日,是此次谣言在保定的集中“轰炸”期。炮声响彻保定市县的 大街小巷。河北大学学生马玲亲睹了鞭炮碎屑漫天飞舞的壮观景象,但她起初并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4日这天,小马回到位于保定的家中,一进门就被母亲哄吃 了桃罐头。“吃完罐头,我妈才跟我说这事。一听就是不靠谱的事儿,迷信,可 是吃也吃了,还有什么好说。吃了大家都安心了。” 在马玲看来,产生这样的谣言,很可能是罐头厂或鞭炮商在造谣。持同样观 点的人为数不少。事实上,早在5月22日,就有人发微博预测,“积压的罐头、 鞭炮有销路了”。还有人把五月以来天气潮热导致罐头鞭炮难存放的因素也考虑 进来,认为这是罐头厂、鞭炮厂要背水一战。 大约同一时间,在河北雄县乡镇工作的大学生村官刘曼也吃了桃罐头。“平 时卖七八块钱的罐头,现在要卖16块。鞭炮也很难买。我有同事去排队了,排了 很长的队才买到。” 对于究竟是什么引发了这次谣言浪潮,她认为最初的造谣或许只是偶然,但 民众的盲从却使偶然成了必然。“同事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放了炮。因为听 到别人都在放炮,大家就跟风呗。开始还以为是死了人,放完炮才知道原来是庙 塌了。后来有同事还专门跑到河北鄚州去‘实地考察’,发现根本就是造谣。” 刘曼还告诉记者,她家在河北雄县,县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在门上栓了红绳子, “我爸也不知道从哪弄来的红头绳,给挂门头上了。” 河北献县不但放了鞭炮,该县十五级乡小营村村民傅子义告诉中国青年报记 者,村里还组织了扭秧歌。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相信谣言。一位也吃了黄桃罐头的网友就开玩笑式地对中 国青年报记者说:“不信能辟邪,但我信我的胃,馋了,就吃了。” 大学学心理学的孟女士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这次的谣言之所以能广泛传播, 秘诀有三:一是抓住孩子这一特殊群体,孩子在家里被视为小皇帝,没有谁敢不 重视;二是从众心理。只要一个人做了,跟着做的人就越来越多,“到最后你要 是不做,别人都要怀疑你们家孩子是不是亲生的”;三就是觉得花几个小钱买平 安,即使不管用也没什么大损失。 中国青年报记者也发现,在整个谣言传播过程中,真正“迷信”甚至“笃信” 谣言的人并不多。很多年轻人都因为“拗不过家里的长辈”才吃罐头或放鞭炮的, 有些长辈是年纪大的如外公外婆、爷爷奶奶等,很多人的心理是不能让老人担心。 谣言止于科学态度 事实上,类似的谣传并不新鲜。2011年3月,日本大地震后,谣传碘盐防辐 射导致的抢盐风波就是最近的一例。 这次事件发生,对国民愚昧的感叹成了大众思考的焦点。在网上,有人慨叹: “身为吾国民众,情何以堪!”还有人质问:“老戏法又来了,是与时俱进的愚 昧还是与时俱进的无聊从众?”还有网友编了打油诗:“忽忆毛主席,四旧破得 好。离世三十载,牛鬼蛇神跳。” 河北大学新闻传播学院讲师金强告诉中国青年报记者,这些天,他一直受到 窗外、路上的鞭炮声的困扰,也在网上发布了不少言论来抵制这种行为。 “其实发生在身边的迷信行为远不止这些,生活在保定,通过这么多年的观 察,以及对我的家乡沧州的观察,我感觉根源在于民间迷信还非常盛行,民众的 科学素养还很低下”,金强说,在河北农村,一些人尽管有钱了,但科学素养和 媒介素养都偏低,再加上一些利益集团在其中煽风点火和坐收渔利,导致谣言持 续时间长、破坏力大。 武汉大学信息管理学院教授沈阳专注于舆情研究,他也关注到了此次事件。 沈阳说,此次谣言之所以能够在多地进行传播,并且引发鞭炮以及罐头的断销, 不是因为谣言本身编得多么天衣无缝,而是利用了民间尚存的传统迷信以及群众 的从众心理。目前,封建迷信在一定范围内仍然存在,如果有人以此为翘板,进 行别有用心的行动,很容易引起群众响应。群众间以讹传讹,大多是通过亲戚朋 友等关系间的口口相传,增强了谣言的可信性,使得谣言能够在传播初期大范围 传播,加上从众心理的作用,使得群众的践行力非常强,所以大多数群众为了保 平安,纷纷盲目跟风。 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匡文波教授则认为,这次产生于河北并迅速感染全国 的的谣言传播事件,与古代的口口相传不同,是一种病毒式的传播。它主要通过 手机、网络等新媒体进行扩散。同时,它还带有一定的娱乐性和消费主义的时代 色彩。至于它的内容来自古老的民间迷信与习俗,这可能与它最初从一些农村地 区传出有关。 对于这次谣言事件,匡文波认为,不能简单的看作是国民愚昧的表现。“谣 言不是一个孤立的现象,它的传播与其内容的重要性和模糊度有关。 面对谣言,很多人表现出了理性,并用实际行动探寻真相。 6月2日,网友“q6566048”发帖辟谣:“我驱车到了任丘(鄚州)大庙,特意 进庙看了看无任何异常,特来此辟谣,人心莫慌!这是那些心怀鬼胎的人造谣呢! 今天中午12点33分,亲眼所见——大庙完整。特此声明,望大家互相转告!” 6月3日,网友“香茗”在河北廊坊大众论坛发帖称:前几天,有谣传鄚州大 庙塌了,于是联系了鄚州那边的几个网友,结果当地人都说没塌。 6月4日,任丘市旅游局有关负责人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称,坊间以及网上所传 的“鄚州大庙坍塌”一事纯属子虚乌有,请广大读者不要相信谣言、传播谣言。 此后,谣传中倒塌庙宇的负责人通过媒体辟谣。 6月4日,衡水佛教协会会长继空法师出面辟谣,保定市佛教协会在其官方网 站正式发表声明辟谣。 金强表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不要相信,谣言就会不攻自灭,面对 迷信和谣言要勇于破除,同时,还应加强提升公众的科学素养。 沈阳说,在这次事件中,很多网友在论坛以及微博中表示这是子虚乌有的事 情,纯属造谣,还有网友甚至亲自去一些传言塌庙现场,亲自验证谣传的事实并 不存在,这说明网民识破谣言的能力在不断提升,也正是这种科学、理性的态度 和思考问题的方式,使得谣言在短时间内消失。 ◆ 以下摘自新华社2012年6月15日报道《网络曝光展现“舌尖上的另一个中国”》, 记者周琳。   食品安全问题牵动万人心,越来越多的网友自发加入到监督的队伍中,让隐 藏的问题迅速曝光,却也使得一些传言被放大。专家表示,用微弱的力量推进食 品安全生产进步“一毫米”,全民监督食品安全问题是好事,但也不可矫枉过正, 应鼓励更多专业的学者和消费者面对面,做风险交流,避免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伤害国民对食品安全的脆弱信心。   网络曝光推动食品安全   “推动中国食品安全进步一毫米”,这是近日在网站上走红的《蛮子文摘》 “舌尖上的另一个中国”系列的口号,一时让很多网友不甚唏嘘。在这个系列文 摘中,从添加剂的滥用到化学品的勾兑,网罗了众多食品安全案例供查阅,堪称 一本有毒食品的“百科全书”。   微博名人薛蛮子告诉记者,通过《蛮子文摘》这样的形式,分门别类地展现 食品安全问题,让社会的警觉倒逼政府实现更有效的监管,是自己的初衷。他认 为,网络监督的积极意义体现在两方面:一是形成全社会道德谴责的氛围,让违 法者无法再次造假;二是引起立法者的关心,从而用更严格的法律、更高的犯罪 成本去约束造假者,减少食品领域“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   事实上,这只是冰山一隅。记者发现,越来越多的网友都自发参与到监督和 曝光食品安全问题的队伍中,网络成为食品安全问题曝光和讨论的新阵地,仅仅 在新浪微博上就有“食品安全联盟”“食品安全特工”等上百个帐号都在从事类 似的曝光和转发活动。   复旦大学研究生吴恒就创办了食品安全网站“掷出窗外”,搜集了近300 0篇关于食品安全问题的新闻报道,一度网站还因为点击量过大而导致瘫痪;金 山网络也发布了名为“中国求生手册”的应用程序,每天实时更新食品安全案例, 赢得网友的认同。   吴恒说,作为一个学生,自己的社会资源和渠道都非常有限,网络提供了一 个方便快捷的平台,让信息更加有效迅速地传播出去,极大地降低了成本。“每 个人在食品安全前都面临着同样的风险。网络跨平台的效应,能让大家及时了解 到更多资讯,自然会成为大家的选择。”   “中国求生手册”的开发者、金山网络的产品经理表示,设计产品的初衷是 想为中国食品安全的改善贡献自己的力量,让更多人了解有毒食品的动态,同时 唤醒大家对食品安全的抗争意识。因为每个人都不能独善其身,与其独善其身, 不如兼善天下。   网络监督是把“双刃剑”    “作为烟台红富士的主产区的栖霞和招远,一种小作坊生产,无任何标志的 药袋被当地果农大量使用。这种药袋将包裹幼果直到成熟,白色药末直接与苹果 接触。”近日一条关于烟台苹果套“毒药袋”长大的消息在网络上不胫而走。   可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网友的态度却出现了两边倒,很多网友都发出了质 疑的声音。网友“天真无邪”就表示,这是个别现象、部分现象还是普遍现象? 应该要有科学的统计数据,起码要搞清楚烟台市红富士苹果共有多少面积,其中 “药袋苹果”占百分之几。   无独有偶,5月一条微博也吓倒了不少网民。一位认证用户发微博称,“黑 心商贩用针头对准了尚未到成熟期的西瓜,所注射的是禁用食品添加剂——甜蜜 素和胭脂红”,可能“破环肝脏、肾脏,影响儿童智力发育”,随后该微博被转 发超过万次。   “科学松鼠会”成员、美国普渡大学博士云无心对记者表示,“打针西瓜” 只是一种童话般的想象。当把甜蜜素和胭脂红注射进西瓜之后,会聚集在注射点, 然后向周围扩散。扩散是一种缓慢的传递过程,距离越远,扩散所需要的时间就 越长。要等扩散到整个西瓜需要很长的时间,在这个时间内可能西瓜早就变坏了。   事实上,“打针西瓜”早已不是新传言。2006年,该消息就曾使西瓜价 格暴跌。据国家质检总局当年的调查,往西瓜里注射红药水不可能使颜色变得更 鲜艳,相反会造成西瓜很快腐烂并带有异味。“打针西瓜”也因此被《新闻记者》 杂志评为年度十大假新闻。   尽管如此,这些传言还是引发了一定的恐慌情绪。专家表示,在越来越多的 食品安全问题不断被曝光的今日,老百姓出现了“草木皆兵”的情绪,才导致只 要是吸引眼球的说法就会被放大。   复旦大学公共卫生学院教授厉曙光说,网友参与食品安全曝光的热情高涨, 但有一些“网络炒家”缺乏专业性,再加上“说话无罪、炒作有理”,有时候会 以偏概全、以小见大、以点及面,导致个别现象被不断放大,“有毒”成为“致 命”,“可能”变成“肯定”,反而加深了恐慌情绪。   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疾控中心营养与食品安全所研究员陈君石表示,微博 上一些用户会将自己以往在报道中的言论掐头去尾断章取义,编造网络段子,以 讹传讹,造成非常恶劣的影响,不仅容易误导公众,还会引起炒作恐慌。   一些热心的网友还总结了“食品安全曝光”的几大吓人原理:其一是有特别 香味,吃了上瘾;其二是生产者表示自己从来不吃;其三是专家表示长期食用或 致癌;其四是已经成为业内公开的秘密,在农贸市场明目张胆贩卖。“科学松鼠 会”成员、美国普渡大学博士“云无心”说,将酸菜鱼、麻婆豆腐、回锅肉、火 锅等调料包或者香辣酱等填写到其中,均可炮制出抢眼的消息,让不明真相的群 众闻之色变。   全民参与安全狙击战   专家认为,全民参与食品安全问题的监督,说明公众对于食品不再局限于 “吃饱”的高度,而是提升到“营养和安全”的高度。在食品安全面前公众“零 容忍”是理所应当的,但在纷繁芜杂的信息面前公众也应厘清真假、仔细甄别、 冷静思考,而非一哄而上、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   陈君石说,对于任何食品非法添加的违规事件,政府、公众、科学家必须强 调“零容忍”,但更需要的是实事求是的报道,对于各种非法添加、违反标准、 违反法规的行为,要强调打击违法,不分清楚性质就给所有事件都扣上“有毒” 的帽子是误导行为,这对食品安全问题的解决毫无益处。   厉曙光认为,应鼓励更多专业的学者积极参与到科普工作中,在事件发生后 第一时间辟谣或解释,让公众了解“吃的真相”,做好风险交流,而不是让一个 人说一个村的话、做的事,都被无限放大。   国家有关部门正在努力,动员全社会广泛参与,构建群防群控工作格局。大 力推行食品安全有奖举报。普及食品安全法律法规及食品安全知识,充分调动人 民群众参与食品安全治理的积极性主动性,形成强大合力。   据悉,为了鼓励消费者共同参与监督,对食品安全问题进行举报,上海市也 明确由市财政设立食品安全举报专项奖励资金,有关举报一经核实,最高奖励金 额将达到20万元。上海市食品安全委员会办公室主任阎祖强表示,食品安全的 监管网是一个群防群治的格局,只有广大市民都参与到食品安全的监管中,才能 够及早发现安全隐患,未雨绸缪,扎紧制度的篱笆。 ◆ 以下摘自新华社2012年6月2日报道《一游戏网站如何变身“公开赌场”》, 记者方列。 网络游戏虚拟货币广泛应用于网络游戏经营服务中。然而浙江温州的一家棋 牌游戏网站,通过私下操控“银子商”交易网络虚拟货币,竟然将网站变身成为 公开赌场,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内非法获利7.56亿元,游戏运营商、“银子商”、 “职业网络赌徒”形成了获利惊人的利益链条。 在线参与人数日均超两千 敲敲键盘产生的虚拟货币,能源源不断被兑换成现金?听起来像天方夜谭, 然而,温州警方日前查处的正规网站涉嫌开办网络赌场的案件显示,瓯乐棋牌网 站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内用此形式获利达7.56亿元,涉案资金约28亿元。 据介绍,2009年10月15日,温州瑞安人金海威和沈义投资注册成立了瑞安市 日新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经营一款叫瓯乐棋牌的网络游戏,玩家在该款游戏中通 过牌九、麻将、扑克等手段互相之间进行对赌,对赌筹码为游戏内的虚拟货币 “乐豆”。 为吸引赌博人员利用网站虚拟货币“乐豆”实现网络赌博,金海威、沈义等 人暗中指使公司技术人员,通过制作计算机程序修改网站后台数据方式,大量制 造虚拟货币“乐豆”提供给“网络银子商”虞某、黄某,由二人以每1000万“乐 豆”兑换人民币500元至600元不等价格出售给其他虚拟货币贩卖者或玩家。 为稳定并抬高虚拟货币的游戏外交易价格,实现赌博人员能够将赢取的虚拟 货币乐豆兑换回人民币,该网站还指使“银子商”通过互联网24小时轮流值班回 收“乐豆”。此外,该团伙还在游戏中设计机器人程序、注册机器人账号并充入 大量虚拟货币乐豆,在游戏中自动上线坐庄和游戏内的赌博人员进行对赌,以吸 引人气,消耗、回收赌博人员的虚拟货币。 “最多的一天,网站获利1000多万元。连我们自己都觉得有些害怕了!”金 海威这样对警方交代。 “正常的游戏网站,它只发行虚拟货币,让玩家利用虚拟货币进行娱乐;一 旦它回收虚拟货币,虚拟货币可以跟人民币自由兑换,变成了筹码,就涉嫌开设 赌场犯罪。”温州市公安局网络警察支队案件侦查大队大队长钱宇告诉记者。 “与传统的赌场相比,赌博网站参与人员数量多,范围广,参赌人员只要有 能上网的电脑就可以参与,更加便捷。根据警方目前掌握的情况,仅瓯乐游戏网 站的注册人员达到88万,日均在线参与人员超过2000人。由于利用虚拟货币作为 赌注,参与者在赌博过程中往往忽视了其中的货币价值。”据警方调查,有一名 参赌者竟然输掉了1500万元巨款。 网络赌博仅现冰山一角 “这起网络赌博案仅仅是冰山一角,全国还有一些网站在从事类似的网络赌 博活动,大肆敛财。”温州市公安局有关负责人向记者介绍。 记者注意到,虽然在一些全国知名的网络游戏平台上,运营商往往在虚拟财 富服务条款中明确注明:严禁利用积分、虚拟货币进行一切形式的赌博活动;禁 止买卖游戏虚拟货币,其官网也没有提供虚拟货币与人民币逆向兑换的服务。但 是游戏平台上活跃一大批“银子商”——从事虚拟货币买卖交易的人。由于交易 的数额巨大,“银子商”从中赚取的差价相当可观。 而在一些小的游戏网站,虚拟币兑换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棋牌类游戏网 站如果不开设对赌游戏,不能双向兑换很难赚钱。”在杭州经营多家网吧的金先 生告诉记者,现在还有许多网站开设了“牛牛”、“五张”等对赌类游戏项目, “生意”十分火爆。“赌得很大,有时一场游戏下来输赢要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元 人民币!” 记者登录一些游戏网站,发现这些游戏网站均设置了对赌类的网络游戏,设 置了虚拟货币的兑换价格,玩家可以通过网站的QQ客服直接兑换虚拟货币。 “‘银子商’利用差价获取暴利,而游戏运营商则借此吸引到更多的玩家, 卖出更多的虚拟货币。在这样的‘合作模式’下,你能指望运营商自身来制止虚 拟货币的非法交易?”网警部门专家表示。 虚拟货币管理亟待加强 “我的公司获得了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获准经营网络游戏产品,自行发行 游戏虚拟货币后,就没有什么管理部门来公司检查过。公司上报给文化部门的虚 拟货币发行数据都是凭空捏造出来的。”瓯乐网站负责人金海威告诉警方。 《网络游戏管理暂行办法》规定,游戏运营商发行虚拟货币的种类、价格、 总量需按照规定报送注册地省级文化行政部门备案。但是在现实中,文化管理部 门在发出许可证后,缺乏必要的后续管理手段。对运营商提供的数据无法进行查 证,更谈不上有效的管理了。 游戏网站涉赌问题引起有关部门的高度关注,文化部文化市场司日前下发通 知,要求在全国范围内启动棋牌类网络游戏专项核查工作,其中,特别对棋牌类 网络游戏的虚拟货币报送、服务费结算方式等运营情况予以重点核查。 “在原来的网络棋牌游戏中,往往是以积分升级的模式体现输赢。现在大多 数游戏网站已经改为对赌虚拟游戏货币。”温州市公安局网络警察支队案件侦查 大队大队长钱宇建议,文化管理部门在审核游戏网站时,应对有赌博功能的项目 取消虚拟币交易,同时加强对虚拟币发行数量和运作模式的监管。 【牛肆】∽∽∽∽∽∽∽∽∽∽∽∽∽∽∽∽∽∽∽∽∽∽∽∽∽∽∽∽∽∽∽ ◆          “历史健忘症”之文化症候漫谈                 ·肖舜旦·   一   之所以想起“文革”这个话题,是因为在刚结束的中央“两会”中,国务院 总理温家宝在最后一次记者招待会时的一番谈话。温总理在谈话中,“两次”意 味深长地提到了“文革”:   “现在改革到了攻坚阶段,没有政治体制改革的成功,经济体制改革不可能 进行到底。已经取得的成果还有可能得而复失。社会上新产生的问题,也不能从 根本上得到解决。文化大革命这样历史的悲剧还有可能重新发生。每个有责任的 党员和领导干部都应该感到紧迫感。”   “这些年我多次谈到政治体制改革,应该说已经比较全面和具体了。如果问 我为什么关注这件事情,我出于责任感。粉碎‘四人帮’以后,我们党虽然作出 了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实行了改革开放。但是‘文革’的错误和封建的影响, 并没有完全清除。”   两段话都提到了“文革”影响的巨大危害性,以及清除“文革”影响的重要 性和迫切性。   而我关于“健忘症”的最早记忆,来源于文革初期。在我的印象中,文革是 以对《燕山夜话》和《三家村札记》(还有吴晗的《海瑞罢官》)的大批判拉开 序幕的。那时我刚小学六年级,虽还处于懵懂无知时期,但对当年姚文元批判文 章中的犀利霸气却印象深刻。今天,当我从“百度”上搜到并再读姚文元《评 “三家村”》这篇文章后,似乎还记忆犹新。当年正是从这篇文章中,我知道了 邓拓的关于“健忘症”的议论,尤其记得邓拓关于治疗“健忘症”的“方法”— —先是“狗血淋头”,再就是“用一根特制的棍棒,打击病人的头部,使之‘休 克’”,这实在让我有一种奇特而莫名的震撼感!现在再找到邓拓的原文《专治 “健忘症”》,还有他的另一篇使他罹祸的著名杂文《一个鸡蛋的家当》,重新 品读,感觉强烈的首先是他那种潇洒随意,从容自得、举重若轻的文风,还有他 文章中陈述哲理和教训的方式——睿智、悠闲、引经据典却通俗易懂,这种文风 和学识,在当今的学人和作家中已难觅踪影。其次便是对于他在文革中悲惨遭遇 的深切痛惜之情。至于姚文元所强加于他的文章“对党充满了刻骨的阶级仇恨” 的罪名指控,现在看起来,虽然有些荒诞离奇,专横霸道,但在文革那种动辄上 纲上线、捕风捉影、蛮不讲理、指鹿为马的政治高压形势下,也不足为奇。不要 说邓拓等人那时候已完全失去了发言权,即便有申辩权,恐怕也是百口莫辩,因 为这类文章的内容,确实有些犯“忌”,遭到痛批自是理所当然。   温总理的话触动了我记忆中的“文革”印象,并且使我思考起当前社会思潮 中的种种涉及到“文革”的“历史健忘症”之文化症候,不免感慨系之。   二   时光飞逝,仿佛一瞬间,1966年开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距今 已有45年历史了。近半个世纪的光阴流转,人们对于文革的记忆无形中已然淡漠 甚至消失,这种“历史健忘症”的症候比起当年邓拓所讥评的普通人病理上的 “健忘症”的可笑,已是性质截然不同的两码事了。邓拓讥评的“健忘症”的症 候不过是“常常表现出自食其言和言而无信”,“其结果不但是健忘,而且慢慢 变成喜怒无常——容易发火,最后就发展为疯狂”(引自邓拓《专治“健忘 症”》);然而,国人对于“文革”的“历史健忘症”的症候,却是一种民族心 理上的自觉(或许也可称为不自觉)的扭曲和遗忘,借用电视剧《三国演义》的 片尾曲来形容,文革期间轰轰烈烈的“刀光剑影”及“鼓角铮鸣”早已“暗淡” 和“远去”,那场十年噩梦般的民族“浩劫”和灾难也早已化成了“一夜风云散” 的“变幻时空”。而随着时光的继续流失,随着文革期间的最后一批直接参与者 和受害者的默然离世,文革的真正记忆将沦落为一个苍白而虚空的历史名词,只 能永远躺在历史的黄页上清静无为,直至被人彻底遗忘;或者被它的“变幻时空” 后的“替身”取而代之。而后者,我以为才是最最可怕的事情。   因为,彻底的“遗忘”或许还不是多么糟糕的事情,至多当它从没有发生过 一样,我们虽不指望从它身上吸取多少历史教训,但至少它的余毒也不至于残害 人心。而作为“变幻时空”后的文革“替身”,这种完全变形了的“文革”存在, 它在人们心灵中的产生的扭曲、沉淀、麻醉甚或毒害作用将是意义深远且后患无 穷的。    三   这种“替身”至少有两种存在形式:   一是把它作为一种浅薄的没心没肺的消遣方式,也即作为一种有趣的红色历 史的记忆来把玩、娱乐甚或追念,完全抽掉了文革历史中的沉重专制残酷阴暗的 一面,而仅剩了一种红色文化记忆的热闹空壳,华丽喧嚷,绚烂多姿。这种场景 我们在许多红色旅游景点中都得以耳闻目睹,处身于这种氛围中的感觉真正是怪 异莫名、感慨万千。比如,曾经在社会上风行一时的文革时的热门政治抒情歌曲 专辑——“红太阳”歌曲旋律就在这些景点的上空不停传响,再间以革命样板戏 的京剧唱腔的拖拽张扬烘托。热烈、喧闹中也不乏优美动听的情趣;还有那些大 小商铺摊点作为旅游纪念品销售的文革纪念品,《毛主席语录》、毛主席纪念章 之类,琳琅满目,欢快明朗;不停播放的电视录像里的毛主席文革时带着红袖章 接见红卫兵时的“伟大”“光辉”形象,以及红卫兵热泪盈眶的欢呼雀跃,山呼 海啸般的激动狂热……一种欢快、美好、引人无限遐思、不胜向往的文革风情, 让那些不谙世事的后生晚辈也许会不禁生出一种“余生也晚”的感慨。记得文革 后的巴金对这些样板戏的“复出”就曾经表示过难以接受的情感,巴金说一听到 这些样板戏,就让他想到文革时的批斗场面,就有一种作恶梦的感觉,这让他受 不了。巴金对文革留有梦魇般的记忆恐惧;但是,对于许多的普通群众(实际也 是深受其害者)来说,文革的记忆,四十年后,竟然也会幻化成一种纯粹而美好 的怀旧记忆,而其中所包含的那些恐怖政治色彩,那些荒诞而粗暴的政治口号、 政治集会、政治迫害等等,竟然也会在时间长河的冲洗下,变得清淡甚至纯洁了。 这真是一种可怕的政治“健忘症”。鲁迅在《纪念刘和珍君》一文中谈到国人的 “遗忘”病症时曾引用陶潜的诗来表达内心的无限惆怅:“亲戚或余悲,他人亦 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这是一种极其无奈又悲凉的情感。在陶潜看 来,也许把死者交付给大自然并彻底的遗忘或许是最好的选择。然而,鲁迅先生 却不希望人们轻易遗忘那些深刻沉痛的历史教训和血泪惨案,这也就是他写作《 纪念刘和珍君》一文的主要目的。而文革作为一种惨痛的历史教训,也是绝对不 应该这样被遗忘的。所以,从群体文化思想层面而言,人们对文革的娱乐式的追 怀、纪念、把玩,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文革的“遗毒”其实依然扎根在国人的 潜意识深层,这就是文革时期的政治文化的巨大力量。当人们潜意识中对这种语 言文化方式竟然还念念不忘并引以为乐时,就说明文革时期国人形成的盲从和愚 昧的奴性依然在制约着国人的思想和生活。   还有一种形式就是在政治思想意识层面上的对文革思想遗毒缺乏真正深入的 摒弃和否定,以至于形成了对这种思想遗毒的一种有意无意地纵容甚或保护,客 观上造成甚或助长了对文革历史的遗忘。   一个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文化老人巴金生前期望了很久的建立国家级的“文革 历史博物馆”的愿望至今依然未能实现。而在文化层面上,迄今为止,我们的文 学界,我们的文学家艺术家中间,依然还没有出现过一部真正有分量的深刻反映 文革悲剧史的文学作品。即便早期影响甚大的“伤痕文学”及其“知青文学”, 也只是在非常浅薄的层面上,对文革历史的一种蜻蜓点水式的暴露,而“知青文 学”中的“青春无悔”的豪壮主题旋律则几乎就是文革遗毒的一种变种,作者们 其实依然生活在文革意识形态的阴影中,根本未能切入知青群体的心灵内核。然 而,即便就是这种浅层次的对文革历史的暴露批判也只是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而后来的许多作家们间或也有过一些涉及到文革题材的作品,但不是避重就轻, 就是心不在焉,或醉翁之意不在酒,文革只是某种陪衬点缀而已。那种以正面、 严肃、深刻的视野来面对文革反思文革的作品,至今似乎一直阙如。到今天,我 们的文学家们更是很快就陶醉在经济繁荣的灯红酒绿中享受生活的轻松和愉悦了。 现代传媒受众最多的电影电视中充斥着无穷无尽的娱乐传奇故事:宫廷秘闻、历 史传奇、爱情悲喜、搞笑逗趣、拍案惊奇、色情暴力刺激……各种现代娱乐方式 和内容可说应有尽有,不一而足;但对于生活、对于历史的那种深入、严肃的思 考已然渐行渐远,更不要说那场四十年前发生的早已波澜不惊的文革历史了。    四   可就在许多人们对文革记忆已然淡泊忘却的同时,网上另一种“沉渣的泛起” 却让人不禁有些不寒而栗。这是一种自称为忠诚捍卫毛主席革命路线的坚定的无 产阶级战士的“极左”立场。或许,我们可以把他们称之为“文革遗老遗少”派。 这一派“战士”的言行口号竟然完全是文革时期的调调,对于“四人帮”的倒行 逆施竟然还是文革时的赞美歌颂,在他们的心目中,江青竟然还是一个坚定的执 行毛主席革命路线的无产阶级革命家的英雄形象,而让中国走向复兴的改革开放 竟然成了复辟资本主义的修正主义道路。文革历史,在他们的心中竟然依然是一 面不倒的神圣的旗帜。虽然他们也极力反对官员的种种腐败,但走的却是一条完 全相反的路子。他们反腐败的背后推力却是更加坚定的反对改革开放。他们对文 革依然是一往深情、忠心耿耿。这实在是一种非常奇特的逻辑和立场。   然而,细思这种“沉渣的泛起”并不是偶然的,这实际与我们对文革遗毒清 算的不彻底有关,与我们的改革开放的不彻底有关,尤其是与政治制度的改革不 彻底有关。当我们对文革历史有意无意地遗忘、纵容甚至保护的时候,就给了这 些“极左派”分子以可乘之机。一个很简单的逻辑立场就是,当我们口诛笔伐 “四人帮”倒行逆施行为的时候,我们难道不应该从深层去思考,这种“行为” 难道仅仅是“四人”孤立的行为吗?它背后的推力是什么,这种行为的社会基础、 人文习俗、传统基因又是什么?“四人帮”的形成决不是“空中楼阁”的建立在 一个虚幻的沙漠旷野中,它其实有着很坚实的人文、民族、政治诸基础的,如果 不能从根本上把这些基础清理,“四人帮”自然阴魂不散,或许还有东山再起之 日。   五   因而,现实就是:文革的历史几乎很大程度上就在现代人的浅薄娱乐和麻木 消遣中改头换面,搔首弄姿;而文革的教训就这样在无形中被人们所遗忘,历史 “健忘症”的可怕症候最终竟然会以一种极其轻松娱乐的方式被人们所忽略,所 深藏,而文革的遗毒也许就这样悄悄转化成一种遗传基因,不动声色地潜伏于人 们的血液精神中,而在说不定的将来的某一天,这种潜伏的“遗毒”突然发作, 于是,又一场惊天动地的“浩劫”降临神州大地……我想,这也就是温总理说的, “文化大革命这样历史的悲剧还有可能重新发生”的现实依据。   或许,这只是我的神经过敏,杞人忧天,历史是绝不允许倒退的。但是在这 个纸醉金迷、歌舞升平的太平世界里,我分明的感觉到人们对文革历史教训的一 种纯粹娱乐式的遗忘,几乎与史传中人们通常所提到的刘禅没心没肺的“乐不思 蜀”式的遗忘相类。   或许,中国人是天生健忘的,永远不懂得吸取教训,就像中国人都本应牢记 却总是被遗忘的阿Q(正如鲁迅的《阿Q正传》已然悄悄地从中学语文教科书中撤 销,由此可以预知,阿Q的形象在不久的未来就确确实实会被人们彻底遗忘); 或许,中国人是天生乐观的,永远积极努力往前看的,何必对过去的痛苦历史耿 耿于怀?往前看、向“钱”看,难道不是更好的选择?或许,遗忘,对历史的遗 忘,历史的“健忘症”并非什么可怕的东东,如刘禅那般没心没肺的“乐不思蜀” 的生存状态难道不是可圈可点的人生追求?或许,这就是巴金所期望建立的国家 级的“文革历史博物馆”迟迟未能如愿的根本原因?   六   然而,无论如何花言巧语,“历史健忘症”都是一种人性不可承受之“耻 辱”。   敬爱的周恩来总理曾经说过:“历史对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就像记忆对一 个人一样。一个人失去记忆,就会成为白痴,一个民族如果忘记了历史,就会成 为一个愚昧的民族。”   而鲁迅先生早就从另一个角度对这种“国民的劣根性”进行过深刻的揭露: “中国人的不敢正视各方面,用瞒和骗,造出奇妙的逃路来,而自以为正路。在 这路上,就证明著国民性的怯弱,懒惰,而又巧滑。一天一天的满足着,即一天 一天的堕落着,但却又觉得日见其光荣。”“中国人向来因为不敢正视人生,只 好瞒和骗,由此也生出瞒和骗的文艺来,由这文艺,更令中国人更深地陷入瞒和 骗的大泽中,甚而至于已经自己不觉得。”( 鲁迅《坟·论睁了眼看》)   再想到今天“两会”上温总理的关于“文革”的警示话语……   所有这些话语,字字千钧,如雷贯耳,理应成为警钟,时时敲响在国人的心 头。 ◆             血染的煤炭               ·九二先生·           煤炭是乌黑的,但如果你用心去看,它带着淡淡的血红色。   国庆节的前两天,山西朔州煤矿发生矿难,死了十个人。才过了六天,也就 是十月四号,贵州的安平煤矿又出了更大的事故,一下子死了十七个人。这二十 七个人,都正当壮年,上有老下有小,这二十七个家庭,每家三代按五口人计, 就影响了一百多口人的命运。有一首歌词写得好:“谁无父母?谁无儿妻?昨夜 一同共欢笑,今朝生死各东西!”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死者是你本人,是你的 家庭成员,是你的亲属,你将有怎样的感受呢!   中国的煤炭产量是世界第一,煤矿死亡人数也是世界冠军。2010年实际消耗 的原煤,占世界煤炭消费量的48%。但煤矿事故死亡人数却占世界煤矿死亡总人 数的70%   2010年全国煤炭产量32.3亿吨,煤矿百万吨死亡率为0.75,死亡2433人,这 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2000年全国煤矿百万吨死亡率为6.096,2001年为5.07, 2002年为4.64,2008年为1.182,2009年为0.892。到2010年降到0.75,进步不可 谓不大,如果按2000年的死亡率,则要死亡19775人,平均每天要死五十四人, 吓人吧!   这里仅仅是指直接的工伤死亡,矽肺,则是煤矿工人缓期执行的死刑。据报 导,截至2007年底,全国煤矿企业累计尘肺病患者31.2万例(不包括乡镇煤矿), 尘肺病检出率高达7.2%。全国煤矿有265万接尘人员,据测算每年有5.7万人患上 尘肺病,因尘肺病死亡的有6000余人,是2009年矿难死亡人数的两倍多。这些从 网上查得的数字,我一直不敢置信。   要挖煤又想少死人,办法有两个,一是地下煤气化,二是露天开采。让煤在 地下先化成煤气,再抽到地面,象天然气一样用管道输向全国,设想虽好,但技 术上不成熟,还不到全面推广的地步;露天开采的煤矿有阜新、平朔等等,但由 于资源条件限制,也不能成为煤矿开采的主流。于是,每天有成百万的煤矿工人, 不得不钻到几百米深的地下。他们当然知道,在地下有可能被一氧化炭毒死,被 掉下的石块砸死,被透水淹死,然而,为了生活,也只好且将生命来赌明天。   这几百万矿工,文化最低,在他们中出不了作家、记者、学者、教授,也出 不了大官、金融家、政治家,他们没有代言人,也就没有话语权。在媒体上,有 谁见到过关于他们生存状态的报导,让我们能听到他们的呻吟声、叹息声,哪怕 是一丁点儿。他们是处在社会最底层,是被忽略、被遗忘的群体。   我们每一个人,或者直接用煤炉炒菜做饭,冬天里烧煤取暖。更多人虽然整 年里见不着煤炭,但却离不开电器,如微波炉、电热水器、空调机、电梯、电话、 电视、手机、地铁等等,这些电器消耗的电能,大部分都是烧煤得到的。   对着煤炭,如果用心去看,将会看到它带着淡淡的血红色。你,我、他,我 们都欠着煤矿工人的情,这个人情,不是金钱,不是普通实物,而是鲜血,是生 命。 ◆             带把尺子去上学?                ·王淦生·   上学读书,应当带好必需的课本、笔记、文具。可是,如果你在浙江杭州长 河高级中学就读的话,还有一样东西可别忘了捎带,这就是——一把可以测量距 离的尺子。因为该校最近推出了一项新校规:男女学生不得成双成对单独出现在 校园里,男女同学之间的距离不能小于50厘米。对此,校方表示:禁令的目的只 有一个——男女生不得独处。该校一位副校长对此作出了解释:时下正当春暖花 开,为防止学生早恋,应当给他们打个预防针。   其实,要说这条在媒体上很是引起了一番热议的新校规有多少别出心裁的地 方倒也不见得,至少它并没有比“男女授受不亲”这条老规矩多出多少令人耳目 一新的地方。如果一定要比较出二者间的高下,两千多年前的孟老夫子只不过含 糊地要求“男女之间不能互相亲手递受物品”,至于他们是否可以成双成对出现, 是否可以彼此抛个媚眼送个秋波却是语焉不详,缺乏明确而具体的限定;而长河 高级中学则以“50厘米”这道鸿沟将男女学生“阴阳相隔”,更具操作性,也更 易让学校管理督查人员发现问题及时纠偏。由此我们可以说:长河中学这一新校 规是对中国传统礼教的丰富和发展,保不准会在教育史上留下一笔。   “男女之大防”,这男女问题似乎一直就是中国人的禁忌。因为“万恶淫为 首”,尽管皇帝老儿可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官宦富豪也可以妻妾成群,但草根 阶层一旦闹出点桃色事件那可是“有伤风化”,需要处以极刑。这端的印证了那 句俗话——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更何况“红颜祸水”,一个失败的男 人背后总也少不了一个或一群女人的牵累。所以“防”便成了对付男女问题的不 二法门,所以“男女授受不亲”才得以畅行三千年!   许多西方国家早已将性教育作为一门课程排进了中学(甚至小学)教育的课 程表,国外不少的父母会将安全套悄悄放入青春期儿女的书包,而我们采取的政 策却是“不许校园里成双成对”,是“距离不小于50厘米”!足见传统的道德文 化在我们的脑海里、在我们的教育中是如何的根深蒂固。但这样的严防死守到底 功效如何?不知那些决策者想过没有?   我们也曾高墙深院森严壁垒,可依然有学生夜间爬墙溜出校园去上网游戏; 我们也曾禁止学生偷看禁书拒绝色情暴力读物,可深更半夜照样有人在被窝里津 津有味地读着同学间“地下传播”的电子书;我们也曾禁止学生早恋,可依旧有 一些豆蔻年华的少年误入歧途偷尝禁果……原因很简单:你禁得了他的身(其实 这“身”的禁止往往也只是表面的),但终究禁不了他的思想他的情感!对于处 于青春期的孩子来说,你一味的禁止甚至可能更会触发起他们的逆反心理,从而 让他们走上一条叛逆之路。在教育工作中,“禁止”终是一种简单易行却收效甚 微的举措,要不我们的管理者只要列几条禁令就天下太平万事大吉了。   何况爱情本身就是一种极为美好的感情,是年轻人必须经历的一段情感历程, 只不过我们的中学生现阶段尚没有享受她的条件和资本罢了。毕竟人的精力和心 智都是有限的,在感情上投入过多则有可能会妨碍了我们的学习。这一点我们不 妨向学生讲清楚,同时向每一个学生灌输道德和责任意识,要求他们不仅对自己, 也要对家庭、对他人负起应负的责任。学校、教师不能够一味地谈性色变,谈爱 色变,对一切与爱和性有关的话题讳莫如深,谈开了反倒少了一份神秘。男女同 学间正常的交往,教师非但没有必要大惊小怪,反而应该鼓励才是,那种避异性 如虎狼的同学倒可能有心理上的问题。“见一封信,疑心是情书了;闹一声笑, 以为是怀春了;只要有男人来访,就是情夫;为什么上公园呢,只该是赴密约” ——如果校长老师一个个堕入鲁迅先生所描述的这种疑神见鬼的境地,请问你活 得累不累?   规定男女同学之间的距离不小于50厘米,怎么看都是一个笑话。轻一点说是 对学生的人权上的侵犯,重一点说则是一种人格上侮辱。一所学校是不该闹出这 样的笑话的。 【丝露集】∽∽∽∽∽∽∽∽∽∽∽∽∽∽∽∽∽∽∽∽∽∽∽∽∽∽∽∽∽∽ ◆             x先生的声乐课                ·天朝蓝·   从早上八点半到下午四点,一直在搞科研,中午也没休息过。此刻我的思维 紧绷得跟琴弦一样。这个比喻产生了两个结果,一个是机械的思考科研,另一个 便是让我回忆起了初一时候教我们声乐课的男老师。他的名字不大记得了,现在 就标记为X先生罢。X先生的脸紧绷着的时候特别像我现在的思维,更别提他办公 室兼宿舍里的那台古老的像热带雨林里枯死的树木一般的木质风琴了。每逢上声 乐课的时候,我便会和三位热情踊跃的同学搬来他的风琴放在黑板底下。这时候, 同学们就已经开始唱起了唯一的一首没有人不会唱的班歌了。X先生照例踱步走 上讲台,严肃地说声上课,然后就坐在了他的宝贝风琴前了。   X先生不光教我们声乐课。他更多的时候是穿着黑灰色相间的运动衣,脚上 蹬着一双饱经风霜的皮鞋,站在黑板前上劳动技能课,简称劳技课。关于劳技课 的内容,我一点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劳技书很薄很小,很难想象可以用来做课本。 课外有没有动手做什么东西,我已经不大记得了。但我能肯定的是,贴在我家电 视机侧面的灰白墙壁上的用拼图粘起来的小熊绝对不是那个时候做的。它更像是 我在小学自然课上的杰作。让我幸运的是,X先生不会在照本宣科的劳技课上突 然唱起歌来。如果他非要唱的话,他大概会说:   “劳技课已经上完了,以后我们要上声乐课。”   无法否认X先生是尽职的。这从他每次教我们唱歌时,深灰色的紧绷的皮肤 里可见一斑。他甚至有一种大丈夫的情怀,尤其是在男生们的歌声不及女生们歌 声高畅的时候。这后来成为我一直大声唱歌而不顾五音不全的尬尴的原因。以致 我在初二的时候,每次跟着同学们唱歌的时候,都被女声乐老师幽怨的眼神锁定。 我有一种被侵犯的感觉,所以收起声音,一整节课都定定的看着她。我以为一直 盯着她看,她就会走过来教训我。结果我等了一学期都没等到过一次。等到第二 学期的时候,我改为看别的女孩子了。当然偶尔发生一些小插曲的时候,我还是 会看她的。有一次,一个男同学把她给气哭了。她抹起眼泪的时候,我开始静静 地看着她抽泣,一直到她跑出声乐室。她一眼都没瞅我,当然更不会理解我看她 的时候眼神里的安慰。在女声乐老师出走之后,整个声乐室里安静地像一张空白 纸,纯净地可以比拟X先生的广袤额头。X先生绝对不会赞成我的这个比喻,他的 整个倒梳的头发表达了这个意思。他的饱经风霜的皮鞋也不容许我对有如此深厚 的生活阅历的老男人有一丝的亵渎。   关于声乐课所教的歌,我已经全部忘记了。当然那个时候一起唱歌的同学里, 我还记得几个。但是记得他们的名字和相貌对我要描述的X先生的声乐课毫无意 义。总之,表征声乐课教授水平的歌以及同学们的歌声,我全不记得了。唯一使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男女生一起唱歌的时候,整个教室里像有无数个希特勒在无 数个喇叭面前在高亢地演讲。按道理来讲我现在的耳朵经受不住这些振聋发聩的 声音。但是,包括我在内并没有任何人逃课,这足以说明一整个教室的人是不及 一个希特勒的。可是,后来我在看希特勒的《我的奋斗》的时候,那种低沉的文 字描述一度让我怀疑是不是在说希特勒本人。后来我才知道,唱歌时候的感情和 演讲时候的感情是不同的。在每次开始唱歌之前,X先生按照规则带领大家一起 练习乐符,翻过来倒过去的唱“dao,re,mi,fa,suo,la,xi,dao”。在大 学的时候也经历过这种感觉,不过绝然没有那种振聋发聩的意味,取而代之的却 是悠远的音调。有一次白天没课的时候我在校园里散步,走在音乐学院后面的时 候,便躺在一片碧绿的草坪上休憩。全然不顾三楼上课的同学和不远处树林里啾 唧着的麻雀。睡梦中忽然听见有鬼嚎般的声音。由于我并没有在做亏心事,所以 也不怕。这也是为什么一点都不要记着做过亏心事的好处。后来,我寻声望去, 才知道是音乐学院的女人们在练习声乐。这种音调还不容易用文字描述,只有听 过才好理解。后来,为了表示高雅,我每次听到这样的声音都会赞美,说那些都 是艺术。所以我之前说了那是悠远的音调。X先生似乎并不因为振聋发聩而有所 改变,这从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他在劳技课上读课本时和听到振聋发聩的声音时 都是一样土红的脸色。至于脸绷没绷紧,我倒是没太注意,因为他也在和大家一 起唱,运动着的物体很难去描述他的具体形态。   关于X先生,我还需要做一些补充。X先生作为我们初中的老声乐教师,自然 当仁不让地包揽着一切学校活动里包含音乐的那部分。每周一的升旗仪式上,全 校学生除了仰视着徐徐升起的五星红旗外,还必须要凝视着X先生紧绷着的土红 色的脸。我站在蚂蚁群的队伍里满怀深情地轻唱着国歌,心中不禁想起新闻联播 里国家领导人的严肃的脸,或者是奥运会时领奖台上冠军的泪脸。可是,我的眼 睛里却不得不充斥着的X先生紧绷着的土红色的脸。X先生在红旗下做着国歌的演 奏。紧绷着的土红色的脸,使我即刻赶紧收拾了自己的感情,又仿佛置身在喇叭 声不绝的声乐课上一样,跟着同学们一样唱着翻过来倒过去的音符。不得不承认, 这是X先生的脸的功劳。X先生教我们唱歌的认真劲,一度深深地打动了我。以致 每节课前,我都是自告奋勇地去抬他那古老的风琴。说实话,风琴真的很沉,这 对我初一时候的弱小体格来说是一种艰难的使命。每次安然无恙地将风琴抬到黑 板底下的时候,我都骄傲表扬另外三个同学一番。我并不觉得这有一丝困难,抬 风琴是我的使命。   以前劳技课还是劳技课的时候,X先生的声乐课是要拖堂的。甚至有时候X先 生听我们唱完最后一遍歌,刚好上课铃声响起。后来的老师还以为是上课前唱的 歌。从此之后,音乐课接下来的那门课的课前歌就被声乐课的拖堂歌取代了。等 到劳技课也改为音乐课之后,拖堂的时候便少了很多。甚至,课中的时候也有了 休息的时间。X先生便起身离开了他的宝贝风琴,脸上的紧绷少了许多,但土红 色却不见半点减少。X先生并不和学生交谈,只是来回地踱步。这个时候上课的 感觉就和劳技课的时候差不多了。X先生不停地绕着满教室来回走,读着劳技课 本里的文字。学生们各忙各的,也都不说话。我便自顾看我的课外书。我不记得 劳技课的内容和声乐课的歌,可当时课外书的内容依稀还记得一些。《三言》书 上说的是蒋兴哥做客买卖,媳妇三巧儿单留深闺。陈商撺掇薛婆哄骗、勾引三巧 儿的事。其实我并不大懂文中很多句子的意思,很多字词也不认识,单就能明白 其中的奸情。我趴着桌子上看着踱步的X先生想,要是将陈商换作X先生,这事便 没有写到书里的机会了。X先生紧绷着的土红色的脸,怕是要吓坏了三巧儿。我 心里这么亵渎X先生,可他全然没有理会我的意思。我臆想X先生的事,一直都没 能惹火他。这种挫败感之前也在女声乐老师身上发生过。我非常懊恼,甚至想过 故意在半路上摔坏他的宝贝风琴。不过这事,终归也没发生过。   我后来再也没上过声乐课,也没见过X先生了。 ◆                猫                             ·卢梁凝·   我是一只猫,一只高贵的野猫。   我会讨好所有人,可以给人微笑——而那是假的。我会和所有人“友好相处” 而那不是真心的。我只为自己活着,我认为所有人都是自私的。我在说每一句话 之前,都会在脑子里过好几遍。我的表情是根据别人的语言和情绪而定的。我有 一套与人交往的方法,我觉得这样是为了自己好。   一天,我遇见了一个人。她在看到我的笑容时,说:“真的看着我!”她也 对所有人笑,而她的笑是真实的。我第一次感到心灵受到了触动:在她笑的时候, 我发自内心的高兴;在她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我的心真的很疼。我知道我并不 特殊,她对所有人都一样。而心底却希望她对我和别人不一样。我觉得自己越来 越狂妄了,我竟然想把她变成自己的东西!   我现在可以在她身边,却愈加地控制不住自己。她是我的恩人,她让我知道 了“感情”。狗,我最讨厌的生物。而我现在跟他有什么区别?我和他一样只跟 着自己认定的主人。不,我是猫,我是高贵的野猫!我不能被一个人所控制。我 必须用假的忠诚和真诚去伪装自己。我做了什么?把真正的感情暴露在了别人的 面前!我是高贵而孤立的猫!   可是,每每看到她,我的心就会让我无法伪装,我不得不把真实的自己给她 看。她有一种力量,让人无法反抗的,会让自己把所有真实摆在她面前。我不行 了,我已经陷入了她这个黑洞。我仍然是一只高贵的猫,仍然讨好任何人。但是, 在她面前,我会有衷心。   我是一只猫,一只高贵的野猫,会对任何人微笑的虚伪的猫。我只对一个人 抱有真实的感情,只对让我可以诉说心语的人用真实的微笑。 ◆             神 石                ·乱 弹·   那石头初看也平常。平平整整的一条长石,尺许高,有六只脚,就和石凳差 不多。不过从没有人去坐过,小孩子靠近去摸,也立刻让大人拉开。破败的堂屋 里堆满了枯枝和落叶,然而所有柴草都和那石头离得远远的。傍晚,夕阳从墙板 缝里钻进来,穿过大大小小的灰尘,落在酱紫色的石面上,气氛颇有些诡异。   问大人们,他们也不明白解释,只说那块石头不要去碰。   有一年,英伯母生病了。大大小小的医生来过,她似乎好些了又似乎没有。 有一天夜里,家里来了个客人,穿长衫,看上去和我父亲差不多大,亲亲热热地 和父亲他们在说话。权伯伯,英伯母的丈夫,就让我过去叫哥。原来这是他家的 亲戚。权伯伯是长房的,年龄比我父亲大很多,所以他的晚辈也常常比我大很多。 那个人摸了一下我的头,把一本书放在桌子上,就继续他们的谈话。我去翻开那 本书,原来是一些花花草草的图片,旁边写着什么理气补虚之类,看不大懂,就 偷听他们的谈话。   只听那位哥说,“这石头,放在贵家族的祠堂里,吃了一百多年的祭祀,有 了魂魄了。这些年没有了祭祀,就要作怪。这得补治一下才行。”他的眼睛直盯 向权伯伯。权伯伯忙点头,说这种事情以前也有过。这个哥就坐下来,在一些黄 纸上画了一些怪字,又摊开一张白纸,从那本书上抄着什么。写好后,他神色严 肃地把黄纸折起来,然后把白纸交给权伯伯,叮嘱他要用无根水熬。我渐渐瞌睡 上来,他们似乎还谈了一些话,可惜我一点儿也不明白。   第二天一早起来,就见权伯伯和父亲在送客。权伯伯拿出一张十元的纸币给 那位哥,他不要,推来推去的,到底收了六元六角六。原来亲戚份上,是不需要 收钱的,收六元六角六是顺个意。   晚上,权伯伯却和我父亲谈起我们新修的房子。原来那位哥告诉他们,我们 家的一些不顺遂是因为房子朝向有问题,应该车一转来过。那位哥看出很多年前, 有一天夜里,旁边村里的一些人把装了鬼物的罐子埋在了那地下。我朝黑洞洞的 夜里看去,似乎看到一些看不清面孔的人在地上挖洞,旁边是一个个黑色的罐子, 不禁害怕地转回头。父亲对权伯伯说, 他不大相信。 权伯伯脸色有些不好看, 父亲就说等以后有钱了再说。   没几天,后山出现了一个小屋。赶过去看,那石头已经被摆放在里面了。石 头表面颜色红红的,旁边有没烧干净的黄纸。院里的小伙伴说,几天前他看见那 位哥和一帮人把石头从堂屋里移出,洗干净了,抬上山去放进小屋,抹上猪血, 然后把所有人都赶开,他一个人在里面念神语,烧神符,还烧了七七四十九张一 毛的纸币。“他有一把木剑,这么挥。”小伙伴比划着。这之后,小孩子们都喜 欢削把竹剑来玩。那小屋旁边很好吃的李子大家却再不敢去偷摘了。   英伯母渐渐好起来。她有时就念叨起她这位表侄儿的好处。隔年,英伯母仍 然生病,仍然吃中药西药,仍然会好起来。那位哥有没有再来,我却不知道了。   又过了几年,英伯母的儿子,我叫二哥的,身体不好起来。他比我父亲小一 两岁,是个高大汉子,和我父亲一块做石匠的,他能搬动很大的石头。他现在的 问题是腰疼,做不得活。二哥待在家里,经常用一些药酒在抹,有时也贴膏药, 据说是用狗皮做的。这些药似乎有一些效果,因为不久他又和我父亲一起出去打 石头了。但过几天他又回来,同着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先生。原来问题还在那石头 上。二哥的那位老表学问差一些,上次没补治彻底,需要重新来过。   这位老先生写字用毛笔,他画了一些黑色的怪字在黄纸上,又写了一些金色 的字在绿纸上。当时他就把绿纸烧成了灰,让二哥就着白酒喝了下去。他又把几 种红红黄黄的粉末,倒在一只银碗里,加水调和成水粉,然后抹在二哥的腰上。 一个小孩走过,他就也抹一些水粉在那小孩的额头,说是可以避邪。见我在旁边 看,他便指指水粉,向我示意。我摇摇头。二哥就做了介绍。他低头自言自语了 什么,抬头望了我一眼,我笑了一下,他就不再理我。   第二天老先生的法事我却是亲见的。他穿着和电影上天师一样的黑袍子,戴 一顶道士帽子,在前面开路,每走几步,就念念有词,烧几道符;他的剑是铁的, 他念一句咒语,就把剑往旁边猛力一指,剑就发出金属微碰的声音来。几个壮汉 抬着那石头,吃力地跟在后面。到了公路边,那沟边土壁上,早挖了一个洞,正 好把那石头放进去。那先生并不抹猪血,却只是拿一块红布搭在上面,再烧几道 符,让二哥磕了几个头,就完事了。后来问二哥,原来老先生是另外一个流派, 法力却比他老表高些, 所以不需要很繁琐的手续。   休息了几个月,二哥的腰也就没事了。他不再打石头,自家在路边开了家小 店,卖糖果烟酒之类,兼卖祭祀用品。从公路边过,我们都能看见那石头,红布 是早已不见了,那绛紫的颜色,经了风雨,也渐渐褪掉,现出和一般石头一样的 本色来。   不久前,一个姑姑打电话来,说是在重庆工作的堂兄因为家事不顺,看了风 水先生,需要移动爷爷的坟。他们不敢来问我,只是在私下商量。我说,爷爷的 坟在那儿多年了,他去世的时候我都才三四岁,现在再去搬动,旁人信不信风水 的都笑话。姑姑就说,是呀,现在大家都顺顺利利的,随便去迁坟怕不好。我无 言,突然心里一动,就跟姑姑说,你让堂兄再去问问风水先生,是不是那石头的 问题。姑姑说,你还不知道呀,那石头被彻底补治了,再也不会作怪了。   原来,前些年一位堂姐儿子读书不好,查出来是因为那石头作怪。他们请来 的先生法力很大,所以他们可以把那石头打成碎片,丢进公路外边的河里。   这么看来,那石头真的是再也不会作怪了吧。   (注:此文乃旧作, 略有增删。 “补治”,或许是错别字,意思大体上是 禳解。 “补”音同“布”,四声。) ◆ 我的诗歌里有母亲的温度     ·水过河·     又回到二十多年前的寒冬   记忆是一条冰冻的路   铺满了黑色的雪   我手执一支笔   小心翼翼地试探   那条母亲走过的乡间小路   和着溶溶月色   回到了她的灵堂前   院前的草木已荒芜   精灵们在墙角里   不断地叫唤   一种回声穿越耳畔   凄厉地回荡到心空   我不敢确定   它们是在替我呼唤母亲   还是母亲在呼唤我   此刻   我的内心被分割成断裂层   左边是现实的忧伤   右边是遥远的遗憾   并不是我不够勇敢呵   我的跨越只是为了小小的胜利   让她看到我长大了的身影   有着相近的血与肉   和难眠的语句   我在今夜   借来童年的泪水浇灌   这首迟来的诗   突然间   思念的呼吸越来越剧烈   以致氧气供不应求   原来我一直牵挂住一个人儿   我坚信   我的诗歌里有着母亲的温度   38°的体温让我内外失衡   ——多了一度的爱   多了一份生对死的敬畏与超度   【网里乾坤】∽∽∽∽∽∽∽∽∽∽∽∽∽∽∽∽∽∽∽∽∽∽∽∽∽∽∽∽∽ ◆             毛虫与尺蠖               ·肖 毛·   我以前说过,某些中外动植物的名字是根据这种动植物的外在特点得来的。 在翻译《博物学研究》(Natural History Studies)的第四篇《毛虫》 (Caterpillars)时,我又遇到了两个例子,一是caterpillar(毛虫),二是 looper(尺蠖蛾或夜蛾科昆虫的幼虫)。   《美国传统词典》认为,caterpillar这个词,意大利方言是gatta(意为 cat, caterpillar,猫、毛虫),德语方言是termtüfelskatz(意为devil's cat,魔鬼的猫),法语是chenille(来自民间拉丁语小词缀canicula,canicula 源自canis,意为“狗”);而英文中的caterpillar,也许源于古法语词汇 chatepelose(意为hairy cat,多毛的猫),最早记录在1440年的英语中,以 catyrpel的形式出现,后来才写作caterpillar。   《21世纪英汉汉英双向词典》则简洁地说,caterpillar一词的前半部cater 相当于cat(猫),它的后半部pillar则相当于hairy(多毛的)。   那么说,在外国人看来,不会逮耗子的毛虫与喜欢小偷小摸的猫咪有相似之 处,这大概是因为两者都有毛和爪,所以英文中的caterpillar一词由cater和 pillar构成(由于毛虫的特殊爬行方式,caterpillar又可理解为“履带式车辆”, 有一种履带式拖拉机就用该词作为商标)。我们中国人则抓住了毛虫的最显著的 特点,即多毛,故称之为毛虫或毛毛虫。有趣的是,虽然中国人似乎不认为毛虫 和猫有什么关系,毛和猫字的发音却差不多少。   需要注意的是,尽管我们常把caterpillar译为毛虫,但英语中的caterpillar 指的是蠋,即鳞翅目昆虫的幼虫,或者说蝶蛾类昆虫的幼虫,其中也包括无毛的 种类。所以,与caterpillar对应的毛虫,指的也不仅仅是有毛的虫子。   下面说一说looper。外国人认为,尺蠖在爬行时总是弯成圆形或环形,即不 断地进行环形运动(looping motion),所以英文中的尺蠖一词可以写作looper, 这个词由loop和er构成,意为环形运动者。此外,尺蠖在爬行时总是一屈一伸的, 好像用手测量长短似的,所以英文中的尺蠖一词也可写作measuringworm(测量 虫)、spanworm(用掌测量的虫)。英文有时也用inchworm(英寸虫)来称呼尺 蠖,这大概是由于它的爬行速度太慢,或者每次的爬行距离相等,仿佛经过精确 测量之故。   无独有偶,在给尺蠖命名时,中国人也充分考虑了它的运动特点。《说文解 字》说,“蠖:尺蠖,屈伸虫也。从虫,蒦声,一名步屈。”也就是说,为了形 容尺蠖的特点,我们的祖先特意造了一个“蠖”字,而它显然是由“虫”和“蒦 ”构成的——蠖当然是虫子,所以有“虫”字旁;“蒦”字又是什么意思呢?   其实,蒦、尺、度可以看做同义词(《汉书·律历志》:尺者,蒦也。《说 文解字》:蒦,度也。),“度”的本意则是“计量长短的标准”。请注意,在 甲骨文中,“度”字下面的“又”字指的是人的右手,因为古人多用手、臂等来 测量长度。“蠖”也可理解为“用手测量的虫”,与英文中的spanworm几乎意思 相同——这件事再次让我想到,人类或许真的共有两个祖先,即亚当和夏娃,他 们的子孙(近亲结婚者的后代?)迁徙到世界各地,语言才会出现分别,但某些 基本词语的内涵甚至发音往往是近似的。   总之,蠖字源于中国人观察尺蠖时所得的两个印象:运动有屈有伸、运动姿 势仿佛用右手(大拇指和中指)测量。   蠖字出现以后,尺蠖的别名也就跟着来了。既然尺与蒦同义,不妨把蠖叫做 尺蠖(甚至蚇蠖、斥蠖、蚸蠖),听起来怪好听的。务实的北方人认为,尺蠖有 屈伸前进的特点,所以把它称为步屈或步曲甚至步蛐。浪漫的南方人则认为,既 然尺蠖每次爬行时都会弯曲起来,仿佛虹桥,不如将其美称为造桥虫。此外,尺 蠖有时也叫做寻桑或桑阖(《尔雅·释虫》郝懿行义疏:“蠖,蚇蠖:一名步屈 ,宋地曰寻桑也,吴人名桑阖,今验步屈小青虫也,在草木叶上悬丝自缒,亦作 小茧,化为飞蝶,或在桑上,故有寻桑、桑阖诸名。”)   不过,既然祖先辛辛苦苦地造出了蠖字,仅仅用它来指代某种虫子未免太不 经济了,所以,有的古代哲人借着尺蠖大发感慨:“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 之蛰,以存身也”(《易经·系辞下》)。有的古代诗人借着尺蠖大发牢骚: “伸屈须看蠖,穷通莫问龟”(白居易《代书诗一百韵寄微之》)。经过这么一 闹,蠖的队伍开始壮大,蠖略、蠖伏、蠖屈、温蠖、蠖屈不伸、蠖屈鼠伏之类的 词汇也都绽放出来,化为汉语常青树上的几朵新花,尽管他们在创造这些词时往 往憋着一肚子气。不幸的是,汉字似乎被古人发明完了,或者说我们现代人被剥 夺了发明新字的权利,但你会在生物学字典上看到茶尺蠖、桑尺蠖、梨尺蠖、枣 尺蠖之类的词汇,因为我们还可以继续发明新词,这总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         怀疑的态度,敞开的心胸              ·邓旭峰·   在我们的日常生活里常常可以看到我们周遭的人相信许多没有根据的事。气 功治病,外星人,风水,算命,鬼神,创造论,传销赚钱……当有些比较具有科 学精神的人对这些事情提出质疑或要求证据时,信徒们常常会用类似的话反击:   “要保持开放的心胸呀”   “要尊重不同的意见”   “科学不能解释一切”   我们很有理由去加倍怀疑那些一天到晚叫我们要“尊重不同意见”的人。假 如今天你的一个亲人出车祸受了重伤,血流不止。这时有一个人跳出来说他手上 有祖传秘方,把秘方磨成粉后放进伤口里可以立刻止血,请问你会让他这么做吗? 怀疑是不是一种比较合理且合情的做法?   很多人搞不清楚什么叫做敞开心胸及什么叫做尊重不同意见。“尊重”和 “相信”是完全不能画上等号的事。一个人只需要有意愿去听取各种不同的意见 并能够对各种不同的意见做出公平的评价,他就算是一个懂得尊重不同意见的人。 拥有科学精神绝对不会让你变成一个心胸狭窄的人,因为科学精神里的“怀疑” 是促使我们去听取不同意见的原动力,而“求证”是让我们对所有意见做出客观 评价的必经过程。   一个风水信徒告诉我房屋的面向方位及室内家具的摆设可以左右我的财运, 我跟他说我不相信,然后我就被指控不懂得尊重别人的智慧,是心胸狭窄,是 “科学主义”。事实真是如此吗?当我说我“不相信”某件事时,我并没有说这 件事不存在或指控告诉我这件事的人在说谎。我只是想告诉他没有足够的证据能 够使我相信有这回事。假如能有什么可靠的证据证明他的论点是对的,那么我可 以在未来改变我的立场。但是这位风水信徒在证据极为薄弱的情况下“坚信”房 屋位置及室内摆设能够帮助人发财,那么请问,到底是谁没有开放的心胸?是谁 不懂得尊重不同意见?   我们常常可以看到坚持怀疑及求证的人被如此教训:   甲:“我不相信上帝六天内造人。”   乙:“你不尊重基督教!”   甲:“我不相信占星术、算命。”   乙:“你要敞开心胸多学学不同的东西。”   甲:“我不信这帖中药能够治病。”   乙:“你不懂中国人的智慧!”   这种拿不出证据又从来不怀疑自己,不允许他人的意见质疑自己的看法,一天 到晚给对手戴帽子的人,是最典型的“心胸狭窄”及“不尊重别人意见”。而这种 品格常常是因为缺乏科学精神所造成的。   当信徒被要求提出证据支持他们的说法时,“科学不能解释一切”这句话也常 常被拿出来恐吓对手做进一步的求证。但是说这种话的人完全是在混淆视听。   第一,当你要求对方提出证据说服你时,你并没有想要解释任何事情,你只是 想要多收集资讯以便做出合理的判断,而且你同时也给对方一个机会说明他的观点。 如果对方拒绝提供或无法提供可靠的证据,那么他就是自动放弃或无法把握说服你 的机会。他没有资格反问“科学能不能解释一切”?,一个合乎逻辑的问题会是你 问他“你能解释什么”?   第二,很少人真的相信科学已经或能够解释一切,但是这并不表示科学什么都 不能解释。人类在过去数千年的努力中的确找到了一些证据并且很完美的解释了一 些事情。我们现在都可以肯定地说地球是圆的,假如有一个人跟你说地球是方的, 你可以直接的告诉他他错了,并且列出理由1,2,3……。当一件事情与“已知” 产生明显矛盾时,我们至少应该抱持极度怀疑的态度。当一个人告诉你天上的星座 可以影响你的命运时,你可以直接跟他讲他错了,并举出种种理由:因为星座与我 们之间的距离极为遥远,因为星星只是一团高温的气体,星座与人的对应位置是建 立在地球是宇宙中心的假设上,而事实上地球不是宇宙的中心……假如对方还想要 坚持原有立场,他有责任去证明这些事实是错的。   记住,建立在坚实基础上的怀疑态度不会让你成为一个心胸狭窄,不尊重他人 意见的人,恰恰相反;在堆积如山的不利证据之前仍然能够坚持自己信仰的人,才 是把眼睛蒙起来,把耳朵塞住的最心胸狭窄的人。   很多人会相信一些事情是因为他有一些强烈的经验,但是经验不能被当作证 据。今天你感冒了,我把一个冰袋放在你头上,过三天你的感冒好了,你是不是 可以说冰袋可以治疗感冒?当然不行。在这三天里发生了很多事情:你到了医生 那里去打针吃药,你躺在床上看书听音乐,你喝了一碗妈妈炖的鸡汤,你和你的 女朋友通电话……这些东西都有可能影响你的病情。你当然可以说冰袋“有可能” 对治疗感冒有帮助,但是在没有进一步去研读有关感冒的成因及病理的相关资讯 之前,冰袋治感冒至多只是一可供参考的经验。   另外一个情况是所谓“无法被解释”的经验。许多人看到了天上有不明飞行 物体,于是认定他看到了外星人;有些人在晚上看到了飘忽不定的影子,就认定 他看到了鬼,美国参议员 Tom Harkin 在长期服用蜂花粉后过敏消失了,于是认 定花粉疗法有不可思议的疗效,并且动用自己的行政力量强迫推动美国科学界研 究他认为有效的另类疗法。   这种想法基本上大大低估了别人的智力。一件事情你不能解释,未必代表别 人也不能解释;一般人不能解释,未必代表专家也不能解释,但是最重要的是假 如所有的人都无法解释,也不自动证明你可以解释。你刚刚看到的不明飞行物体 可能是豆状云,可能是热气球,可能也没有人可以告诉你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但 并不证明你看到了外星人。刚刚才说没有人能够合理解释,下一秒你就立刻给出 了另一个解释,这是明显的自相矛盾。不能被解释的东西就是不能被解释,你不 能把这个现象当作某种东西存在的证据。   有些人会抗议:假如什么事情都要怀疑,都要求证,那么这个世界将会变得 机械化,变得没有人性。的确,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对于大部分的事情都是采取直 接相信的态度,我说我刚刚在路上看到一位长腿辣妹开着敞篷跑车兜风,你大概 不会说:“在没有看到清晰的,在你所说的位置于二小时前拍摄到的美女录像前 我对你的话不予采信。”这种话吧。这是不近人情的态度,也不是科学精神所提 倡的。科学精神要求的是在你尝试认识这个世界,在你准备掏腰包拿银子时,在 你投下你的一票之前,或是在你选择相信甚至宣扬一件你认为重要的现象,事物 或理念之前,保持开放的心胸,听听别人要讲什么,看看自己有没有搞错的地方, 尽可能的不要骤下结论,尽可能的用最完善的推论及证据决定你的立场。   秉持着怀疑及求证这两条最基本的科学精神,你就能够成为一位心胸开阔的 人。记住,轻易相信不是一种美德,轻易相信造成的往往是先入为主,偏见及对 自身所处文化背景的绝对效忠,这种态度可能让你去寻求无效的疗法,作不可靠 的投资,支持荒诞不经的政策,随自己的意思去扭曲文学及历史,甚至追随野心 分子,对意见不同的人或学术界发动圣战。   “不管怎么说,让我们保持着开放的心胸,但是不要开放到连脑子都掉出来 了。”——理查德˙道金斯。 【网萃】∽∽∽∽∽∽∽∽∽∽∽∽∽∽∽∽∽∽∽∽∽∽∽∽∽∽∽∽∽∽∽ ◆              愈                ·心薇·   舱房面海,有一个小小的茶几桌和淡黄色的全套沙发,拉开窗帘海景彷佛都 在眼前撩动了。这是她头一回搭邮轮,同行的李老师上了船就兴奋地套上泳衣, 嚷着要先去体验一下船上的露天按摩池。   待尽头的太阳寂静地沉落后,她走上甲板,灯光四起,像是荧然发亮的地毯 铺满整个走道,她微仰着头,新奇地看着楼上色彩缤纷的音乐喷泉,四层楼分不 同等级的舱房和娱乐设施,凭栏而临的海风吹在耳边,伴着起伏的浪涛声,若不 是走道尽头挂的钟摆,她想鲜少会有人在船上计算时间。   暮色渐浓,邮轮变身为一只昂着头,睁着许多眼洞的白兽。   她一走神,没注意前头有人就撞了上去,她失去重心,眼看就要仆倒在地, 男孩身手矫健地腾出一只手扶住她,眼里透着和夜色一般的蓝,男孩很年轻,眼 神如同流星划过天际。他把她的皮包拾起,温柔地递给她:“阿姨,你的皮包。” 没等她道谢,转身走下了楼梯,到阳台舱上抽起烟来。他宽阔的肩上隐约露出的 深紫色胎记,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光茫,那胎记沉入了她心灵深处,那颜色和形 状,多像她的小磊。   小磊,最后见着他时他才刚过三岁生日。   当年晨还没当兵,她就稀里胡涂不顾家人反对地嫁了,等晨服完兵役拿到中 医执照,继承家里的诊所,她就是未来的医生娘,这七年来晨对她是一心一意, 忍耐了多少她骄纵任性的脾气,她心里明白,错过晨,感情里如晨一般愿意付出 的下个驿站恐怕是遥远无期。   走进晨家里的诊所,墙上挂着沉木镶的“仁心仁术”,“妙手回春”等扁额, 门口装饰着流水池塘和青绿桂竹,满院桂花香飘进屋内,冲淡不少刺鼻的药材味。   婆婆柚月双目炯炯的打量着她,眼神像X光般瞬间将她穿透,她扶着一只绿 色的药钵,另一只手使劲地往下笃笃地敲磨着,以后这间诊所就指望你和晨了, 柚月的脸淡定地说,一只手仍使劲地敲着,她刚从学校毕业,对人性的了解还很 懵懂,像是半生不熟的酸橙,涩得令人齿牙发颤,她觉得柚月是位谈吐优雅的母 亲,举凡作母亲的,大多是温情的,她想。   她比较畏惧晨的父亲村山,冷峻着一张脸,寡言,像在阳光折射下的阴影, 诊所里没病人时,总叉着腰在门口的桂花树下静静地站着,喜怒不轻易显露于脸 上,只听晨转述他挺支持儿子早婚,说结婚好,婚后男人能定性,也能全力打拼 事业,当然,别忘了抓几帖药帮你媳妇调调气,他可盼望着能尽快抱孙。   婚后她很快地怀了小磊,只是晨被发派到南部的军营,一个月能够回家的次 数寥寥可数,她没事就在诊所里帮忙挂号和记账,家里的大小开支皆由柚月支付。 柚月算得精,扣掉伙食及必要花费,她能存下来的几乎是零。   她觉得自己像是悬挂在树上的风筝被栓在细线上,风筝的尾部被吹得悠悠飘 动,那条根是承载着希望的等待,等待晨归来,他们或许能够搬出去,住在家里 她并不自在,公公极少与她说话,婆婆总交待完一件工作,另外三件已经在后头 排队等着,她觉得这只风筝,疲乏得随时能从树上飘落下来。   但婚姻里的第一场风暴,该是生下小磊之后的事。   母亲在帮她坐月子前出了场车祸,晨于是开口让两老同意她去月子中心,柚 月的脸色明明暗暗,估量着还是心疼钱,村山沉浸在喜获金孙的喜悦里,端起桌 上的枸杞茶啜饮了一口说,让他们自己决定吧。   她看看柚月,主动说在家方便,在家做月子就好。   但那阵子醒来,桌上不是烫得半熟的青菜粥,就是几片烤得表皮已经泛着紫 黑的肉片,她想起母亲在她出嫁前的告诫:“他们现在连媳妇都一并养上了,你 要坚持去嫁,谁都不能保证一定会对你好,碰到不顺心,你惟有忍。”   起初她安静地谁也没说,直到看到床边那碗还未退冰,冒着血水的鸡肉块。 眼泪再也忍不住地从颊边流下,柚月坐在客厅里正在看韩剧,愉悦地发出银铃般 的笑声,她走进客厅,神情淡漠地说,我妈车祸后都还没回去看她,明天得回家 一趟。柚月倚在沙发上的身体纹丝未动,只说,回家看看也好。   她走到小磊床边,小磊红通通的小脸睡得很安稳,长翘的睫毛安静地覆盖在 眼前,衣服上混合着奶香和口水味。她连工作都没有,如何带走小磊,视孙如命 的夫家不可能答应,晨更不会谅解她,许多想法像烟花般炸得她脑袋开花,她从 喉咙发生一声失去控制的呜咽,她轻轻地俯下身,亲了亲小磊如剥壳鸡蛋般光滑 的脸颊,就急急地走出婴儿房,她几乎看见自己眼里绝望的光。   在夜色薄雾的缭绕下,邮轮像驶入了迷宫般的布局,远处形体昏胧的山峰膨 胀为奔腾的巨兽,冷然矗立在蓝黑色的海水间,再远处还有些什么的,只是看不 清了。   她和李老师坐在邮轮酒吧里欣赏着从巴西引进的豪华歌舞秀,突然,酒瓶碎 裂的声音,像瓦片被踩破般令人心惊,她回过头,一眼就认出是她刚刚差点撞倒 的男孩。男孩抓起身旁一名酒客的衣领作势要挥拳,脸上的筋肉和血管都因愤怒 而隆起,看得出有几分酒意了,李老师忍不住说:“那谁呢,跟个小流氓一样。”   男孩凶恶的表情并不令她感到害怕,却没来由的一阵心酸,不知为什么她想 起了小磊,没有妈妈在身边,小磊会学坏吗。   晨通过考试拿到中医执照后,虽与她同处一个屋檐下,却在母亲和妻子关系 不睦的矛盾中,开始习惯性的晚归,俩人有时碰了面,她埋怨他违背诺言,不愿 背着不孝的罪名让一家三口搬出去,晨则闭着眼,翻过身倒头就睡,企图用沉默 隐秘所有情绪。   慢慢地,她开始在衣服上嗅着有股气味,没多久就听到晨与诊所里一位护士 越走越近的消息。   生活上的瑕疵疤痕,燃尽了他们爱情中最后一丝柔嫩光芒。   有一次她站在幼儿园外头等,小磊从教室走出来那一刻,她全身毛孔都收紧 了,激动得满脸胀红,她多想像一般妈妈带小磊去公园荡秋千,溜滑梯,把他抱 在怀里又揉又亲,可是她不敢出声,因为她看见柚月慈爱地从小磊的小手中接过 书包,夫家在她与晨离婚后并不乐意她与小磊见面,所以她始终无法完成如此平 凡的心愿,后来听说他们搬去别的县市,小磊的消息就更如同大海捞针了。   时间似乎只剩下空洞的回响,她做幼儿园老师,下班回家就在灯下踩着缝纫 机,照杂志模特儿身上的衣服样式设计时装,没客源时她自己设计网页在拍卖网 上做宣传,或在各大商场门口发广告单,周末兼做馒头面点在市场叫卖,忙碌是 她对思念的一种抵抗,她对时间无感,白天黑夜对她而言没有太大区别。   偶尔,她翻开很久前给小磊拍的相片本,小磊喝奶的模样,小磊第一次翻身 的那天,小磊咿咿呀呀地发出类似骂,骂的声音,她欣喜若狂地以为他是在叫妈。   被眼泪滴湿的相片本总在她工作疲惫时,在抽屉深处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   她想起初见男孩时他纯真美好的微笑,就从酒吧里追出来,男孩的身影摇摇 晃晃,月光直泻他的头顶,让他看起来像一缕烟,随时会消失似的,他把手伸出 去像要盛接什么,最后又疲乏地落下来。他回头对她说:“阿姨,你相信许愿吗, 只要抓到星星,听说任何心愿都能实现。”他张开嘴,打了个嗝,一股浓厚的酒 气飘了出来。   男孩把身体颓然地搁在甲板的长椅上,端详起她胸前的十字架:“阿姨,信 教有什么好处?能实现心愿的话,我也愿意信。”   甲板上飒飒舞动的风把男孩的背心吹拂了开,她隐约看见晕染的色彩刺在男 孩背上,辨不清是什么图样,面积从颈部一直延伸下来。   男孩用手揪住自己的头发,脸上出现了惶惑与悲伤相混杂的的表情,彷佛站 在海上唯一的一座孤岛上,月光在十字架上刨出了光,静静地沐浴出两个剪影。   她凝视着男孩手背上几道浅浅的疤痕,心里一下涌上了许多温柔,她靠近了 男孩,望着天空说,“星星,它们的家在天上,也是一位父亲所住的地方。”她 讲起了那些过往,在接近生命的悬崖边,救她脱离死亡阴影的一位父亲,她说着 的时后,眼神带上了无奈和感伤,此时从甲板远处走上来几个人,看起来是一家 人,一对父母手里紧紧的牵着个小女孩,他们靠近船栏边欣赏着夜景,小女孩用 稚嫩的声音唱起童谣:“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那歌声如同 大水一注,让她顿时发起怔来。   她没教过小磊唱歌呢,没给他说过床边故事,来不及安慰他生活中的委屈, 小磊都上初中了,他恨她吗,还是,他偶尔会在这样的月夜里,想念着那个来不 及告诉他理由就离开的母亲。   思念从记忆里如蜡滴似的落下,她看了男孩一眼,欲说又止。   “所以你别做让你妈知道会伤心的事。”她想起刚刚在酒吧里的事。   男孩倏地把背心掀开,一张她看了心里突突乱跳的脸出现在眼前,她捂住因 吃惊而张开的嘴,那张脸立体而鲜明,柔软如水草的头发披在胸前,美丽的鹅蛋 脸上洋溢着如月光般温婉的微笑,双眼的神韵尤其好,随着男孩背脊的喘息像是 静静流淌的河水。   “我妈在我初中死了,那些年,我只能四处打工养活自己,幸福或许无法永 远停留,但这样把她带在身边,照着镜子,就好像我们从没分开过一分一秒,我 妈说过,日子再苦也别挣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她的话,我一天也没忘记过。”   男孩情绪平静地讲着,像把月光穿在了身上,整个背都闪着光,她犹豫了, 却忍不住,手指像羽毛般轻抚过男孩的背,那样轻,生怕把他弄疼了,这样大的 面积,刺下去的当下该是钻心裂肺的疼。   男孩低着头,似乎想解释什么,不时用脚尖踢踢椅脚,最后搔搔头说,那人 发起酒疯来就对女服务生动手动脚,我妈说,我就个性冲动这点不好。   她眼里透着湿润,把颈上的十字架项链取下,再缓缓地帮男孩戴上,:“孩 子,你是好孩子,你像天使一样美丽,把心愿和天上的父亲说,祂会祝福你。”   男孩很开心,珍重地将手放在十字架上,彷佛已将承诺镶嵌于心。   空气里满是海水味,她深深地吸上一口,感觉似乎回到了生命的起源,那被 斩断根茎而在水面上载浮载沉的自己登岸了。   孩子与母亲间的爱,永远屹立,那是与生俱来的,天地皆无法憾动。   隔天,在熹微的晨光中,回港的气笛声响起,邮轮缓缓驶进码头,李老师拎 了许多从船上商店购买的战利品,身体都快给淹没看不见了,还不忘回头提醒她,   “东西都带齐了?没忘了什么吧?”   她在舱房外远远的看见男孩挂在胸膛前的项链。   她摇摇手,不加思索的回答:“没有,没有了。”   回家后她想起,她没问男孩的心愿是什么。 ◆              当代工人                ·武旭昇·   “思耀,你的方便面我吃袋袋。”   思耀看了看亮日。   “不交?”(交是让的意思,意思是不让吃)   “掏钱,掏钱我给你拿去。”   “拿的哇,拿过来给你钱。”   “不行,掏钱。”   “交不交哇,一会过去全给你拿了,吃球的哇。”   “不掏钱,是要吃了。”思耀边走边说,往放着方便面的交接班室去了,并 回头看了看亮日有没有跟出来,嘴里还不停地说:“不掏钱门吃了。”去交接班 室把方便面藏起来。   大家哄然大笑。   这是一个普通的早晨,普通的电厂控制室的早晨,阳光从玻璃里射进来,显 得格外的暖和。   亮日是锅炉的操作工。   思耀也是操作工,年纪不小了,30岁,只不过是脑子反映迟钝,这就成了大 家取笑的对像。   电厂锅炉日常的工作就是对着电脑调节设备参数,维护蒸汽品质。这份工作 还算可以,但也少不了对工人的剥削,比如上班时间,上12小时歇24小时,每个 月10个夜班,那就是难熬的时刻,12小时不睡觉已经超过了人体的极限了,然而 是没有人关心这些的,只会有值班领导,安全科抓人们精神不振,然后是重重的 罚款。   安全科,就是管安全的地方,和我们一样都是职工,不同的是他们有抓人睡 觉的权力,所谓睡觉不过是在椅子上迷糊一会,哪里敢睡得死死的。至于说安全, 纪律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设备缺陷,他们是一窍不通的。他们只会抓抓睡觉。 这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你混得好,和安全科员熟,关系好,就不会被逮住睡 觉,或者逮住也会没事了。其实安全员也是从生产中的人调出去的,谁心里也明 白,没有一个人上夜班完全不迷糊的,毕竟是超过身体极限了。   一般人被逮住,我们总是去找一找安全员,求求情,看能不能算了。一般去 了安全科,如果安全员想放过你,他就兴致来了,“你怎么能这样了,工作,还 能睡得如此死,玻璃上看半天也没动一动。是不是……,出了问题谁负责了,你 们和我们是不同的,你们是特种设备,是压力设备,啊!是不是……,去写份检 查哇,这次就算了,下次……”   如果安全员不想放你,他就不理你。只冷冷地说,“你上哇。”意思是让你 回去上班。   这一次亮日被逮住了,也去了安全科。   “哥,哥,给次机会哇。”   安全员没有理。   “哥,哥,这罚一次历害了,给次机会哇。”   “不行,上哇。”   “这几天感冒了,吃了点药,有点抗不住,平时咱们还睡了,哥,哥,给次 机会哇。”   “你不上班,早早来安全科。”   “向班长请假了,哥,哥,给次机会哇。”   安全员笑了,“你们怎么每次都这样了,我们也不好做了,是不是……,我 们也有任务了,是不是……。”   这就是安全员的实情,如果安全员抓不回去人,他们也要罚钱的。   “去写份检查哇。”   亮日高高兴兴地大摇大摆地进了控制室,同事问了,“摆平了没有。”   “那是个球,摆平了,他敢罚,给他个胆子,捣折狗日一件件。”   同事既为没有罚而高兴,又羡慕亮日能摆平。   前一段,亮日买新车了,至于说那车,是他父亲给他买的,车花了5万6千, 他父亲是退休教师,一个月3000元,给他攒了5、6年,他自己赚的钱,还不够他 花的。   “亮日又换车了。”   “咱这世务还。”   “多少排量的。”   “1.3。”   “吃油重了哇。”   “我到想来,但凡买起就要开起了,不差那几个的。”   “王亮,这不能说是一天到晚混日子呀,技术一下子也不学,”这是领导 训话了。   亮日低着头,手在背后互相拉着。   “这将来要用了是,能行,嗯?……现在是什么职务了。”   “司炉。”   “升的快了。”   这就是电厂的厂长,亮日是最早的一批人,若说电厂工龄,那个厂长是一样 的,当初电厂培训也就是30个人,刚开电厂亮日就是司炉,过了5年,领导说升 得快了,电厂现在加起来也就100人多。   “厂长说甚来?”职工问。   “什么也没有。”   又是另一次另一个同事被厂长训了。   “厂长说甚来了?”亮日问。   “能说什么了。”   亮日说:“我能干了干,不能干了撵了就对了,反正是不想干了。”   另一个同事没有说话。   亮日至今还在电厂锅炉上工作了。   不时还能听见,“思耀,又做你妈比什么了。”   接着就是一阵笑声。 ◆              记 忆                             ·陈建明· 1   “回南天”弄得到处湿漉漉的,闷热潮湿的空气让一切都迟钝起来,窗子外 传来水珠罅漏的声响,萧在被窝里挪了挪姿势,明显感觉到被子湿热而粘乎乎的。 萧不想睁开眼睛,怕一挣开时间就白驹般远逝。时间叫人忘记一切,萧已经记不 起这种天气持续多少天了,反正一睁开眼睛就是这灰蒙蒙的天气,接踵而来的是 一个陌生的世界,这让萧感到恐惧。   萧试图想起些什么,但是徒劳,脑海一片空白,思维如在荒原上迷路的小孩, 找不到一处熟悉的景物。潮湿的空气通过窗子的缝隙漫进来,然后虫子般朝萧的 鼻孔钻去,并带来痒痒的感觉。萧一个喷嚏,然后伸手抓起桌子上的纸想擦嘴巴。 发现纸上写着两个字:芒果。   这两个字没有带来任何多余的记忆,萧随手打开笔记本电脑,或许网上能搜 索到什么信息,网上是这样记载的:芒果,英文名——manggo,一种原产于印度 的常绿乔木,属于漆树科,性温花小,果肉细腻,风味独特,有热带水果之王美 誉,在我国产于两广海南一带……   萧垂下眼幕,这样介绍性的文字很无稽,如一团团棉花直径塞进大脑。   萧决定出去走走,或许繁杂的世界里能找到自己想要的记忆。   天际的云如漆黑的锅盖罩在头顶,灰蒙蒙的天气让城市里的高楼如仙境中的 楼宇,萧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匆忙的人们虚幻般消失在不远的雨雾里。或许 自己该去看医生,萧感到自己需要医生的指点,几家诊所都还没开门,显然天气 尚早,这都是回南天惹的祸,萧诅咒起来,广场响起了晨练的音乐,上小学的学 生礼貌地点头示意,萧只能莫名机械地跟着点头。   萧坐在石凳上木然地望着来往的人们以及城市的模样。   你来了。这个声音让萧吓了一跳,头皮发麻,在这漫天的雨雾天气里,如此 悠长的话阴森如遥远传来的地狱之音。   我们认识么?萧反应迟钝近乎结巴地问。旁边石凳上坐着个老者,在灰蒙蒙 的天气里衣袂飘飘,倒也平添几分道骨仙风之气。   认识,也不认识,你忘记了,这么多天来,你总是准时出现在这里。   是吗?   是,我们继续昨天的话题吧。   什么话题?   这座城市的整体像什么样子。   哦,你说像什么?   我昨天说,一直以来这座城市像个穿着旗袍的女人,特别是这样的天气里, 平添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丰韵。你知道你把这个城市比喻成什么了?   老者眼角泛起笑意,萧却云里雾里,因为自己根本想不起自己做了什么比喻, 但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的比喻让面前这个老者开心不已。萧故作沉思之状,却没有 任何结果。远处传来芒果的叫卖声,声音灌了蜜一样到处悠扬。芒——果——? 萧喃喃自语起来。   是芒果,你说这个城市的形状像芒果,哈哈,笑死我了,怎么会说像芒果, 还不如说像大月份孕妇好了。   萧望着老者满脸诡异的笑,木讷地问,很好笑么。   老者显然因为萧的冷漠感到尴尬,脸上的笑意残雪般逐渐消融。   天际泛起白光,天色逐渐明亮,雨雾突然稀薄起来,忙碌的人们如被蒸发了 一样,卖芒果的小贩,晨练的大娘,上学的学生,一下消失在广场,萧下意识转 身,发现和自己对话的老者也不知去向。   或许这一切都是幻觉,萧努力捶打自己的额头,希望通过痛的刺激让自己清 醒。该去看医生了,果真,对面门诊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吃力地拉将闸门 往上推,因为身体前倾领口露出肉色的乳罩,萧下意识演绎着乳罩下浑圆的乳房 和在自己抚弄下逐渐变硬的乳头。拉闸门发出“哗啦啦”毛骨悚然的摩擦声,萧 不由一个寒噤,感觉大脑中堆放的棉花无端迅速地膨胀分裂,因为压迫,小血管 突突颤动起来。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感冒了么?医生因为用力推拉闸门涨得脸色通红, 并用衣袖洇了洇额头的汗,眼神里透着自然熟稔的目光,并说,我给你检查下。   萧迟疑地问,检查?我——昨天来过?   医生泛起默契地微笑,说,来过。   萧不自觉地躺了下来,感觉自己如无辜的孩子。   医生掀起萧的衣服,在胸前看了看,说,好了,没事情了。   萧又看到那肉色的乳罩,还有让人窒息的香味,如在记忆的荒原里萌生的绿 芽,这让萧兴奋不已。   医生自然地转过身去说,你知道你得的是什么皮肤病么?   皮肤病?什么皮肤病?   “芒果性皮炎”。我经过调查,芒果属于漆树科,是很容易导致过敏的,这 是我到南方行医来看到的第一例芒果性皮炎。   医生,我记忆好像没了,我想看看。   唉,这个该死的回南天,确实让人记忆迟钝,过几天天气干燥了就好了。   这样,可我的记忆好像没有了,你叫什么?   医生嘟起了小嘴,嗔怒着说,我是红,你晚上有空么?   有事情么?   哎呀,讨厌了啦,晚上还能干什么事情。   萧一头雾水地走出诊所,感觉所有的事情都是幻觉,看来想要弄清楚自己最 近的所作所为,应该从芒果开始调查,可——,萧倒抽了一口冷气,市面上那么 多芒果,该如何去调查呢。   萧买了一份报纸翻阅起来,一则新闻引起萧的兴趣:埃及金字塔出土的砖上 也发现了“2012世界末日说”的占卜,竟然和“玛雅预言”惊人相似……    2.乌鸦   一切都毫无头绪,萧木讷地望着天花板,天色转瞬般便黄昏降临,暮色中的 雨雾多了几分哀愁,院子里一片死寂,一只乌鸦飞到临窗的那棵芒果树上,尽管 悄无声息,但萧还是发现了树梢上移动的黑点。   乌鸦扑哧下向左边飞去。   萧突然大惊失色,在书柜里搜寻起来,直到找到“林少华”翻译的《海边的 卡夫卡》序言中的几句话:阿拉伯人称乌鸦为“预兆之父”,见其飞往右为吉, 飞往左为凶。   萧当即面如土色。感觉已经有悲剧在自己身边发生。   此刻,敲门声响起,阿生出现在门口,手上提着一个精美的鸟笼。   你提的是什么鸟?萧问。   乌鸦。阿生一脸得色。   最近流行饲养乌鸦么?   不流行。   那你还养。   阿生神秘的表情如逐渐沉浸在黄昏里的树荫,说,知道么,“2012伦敦奥运 会”快到了,我用它来占卜胜负,就像上次“世界杯”中的“章鱼帝·保罗”一 样可出尽了风头。这只乌鸦可是从日本进口的宽嘴乌鸦,知道么,我们这里可见 的只有尖嘴乌鸦。   但它们都只是乌鸦。   阿生对于萧的不屑也感到不屑,说,自古乌鸦就有神鸟太阳的说法,不要小 看了这些传说,起码是中华民族走向文明的起源,是人类进步的原始信仰。   萧显得不耐烦,说,这些和我没关系。   有关系,怎么会没关系呢,因为现在的国人正在丧失信仰,你作为一个作家, 就是要通过文字去唤回人们的信仰。   萧的脸滚烫起,自己好久没写文字了。时间陷入短暂的停顿,良久,萧突然 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说,我们很熟悉么,我的记忆好像不行了。   阿生不可置否地笑笑,脸上始终一副神秘的样子。   萧感觉自己如一个迷路的孩子,充满无助,不由打量起鸟笼里的乌鸦来,乌 鸦似乎以占卜大师的身份微闭双眼,高深莫测的样子。回南天加黄昏加神秘的阿 生再加上这只神秘的乌鸦,萧感到无处逃遁。萧说,我讨厌乌鸦。   阿生说,你错怪了乌鸦,你不想占卜一下么?   好吧。   阿生虔诚地打开笼子,将乌鸦捧在手心,乌鸦扇了扇翅膀,但没有向任何方 向飞去,对此,阿生感到尴尬,最终讪笑说,它有点水土不服。   萧突然狂笑起来说,这么说2012也是假的了。   阿生一脸诧异,问,什么2012?   2012世界末日说呀,报纸上还报道说埃及“古金字塔”一块砖上也同样记录 着世界末日的预言。   阿生此刻高深起来,说,或许那只不过一个玩笑者的谶语,但凡事还是皆有 可能的。阿生提起鸟笼准备回去,但显然还有什么事情交代,良久才说,红在等 你,你要好好待她,不然我饶不了你,去吧。   阿生逐渐融化在无边的夜幕里,连同他那只日本进口的宽嘴乌鸦。   萧没有在意阿生临走之际表达了什么,感觉自己被一张大网困住,或许2012 和自己有莫大的关系,看来只有找到芒果和乌鸦等相关事物,一切谜都将揭开。   空中依旧充斥着漫漫水分,并在光束里飞舞,萧走到窗子边的那棵芒果树下, 整棵芒果树枝叶凋零,萧仔细端详起来,希望能找到什么端倪,芒果树上有几粒 粪便,还闪着潮湿的水光,或许是刚才那只乌鸦留下的,除此没有值得留意的景 物,萧觉得刚才应该把阿生的乌鸦放在这棵芒果树上,便可见分晓。   萧正值失望之际,突然发现窗子下沿的缝隙里插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写着: 5月10,大雨,芒果青小,突来只乌鸦在在枝头小憩,风起,乌鸦惊鸣左飞。5月 12日 ,四川地震……   这是段没有时间落款的留言,看字迹是个女人写的,字迹貌似很熟悉,萧决 定找人问问,找谁呢,萧茫然向外面走去。    3. 肉色的乳罩   萧如一只土狗从红身上爬下来,一头大汗地说,看来,这个世界上只有性让 我真实。   红说,你只有此刻才显现男人的风采。   窗子外的水气烟雾般漫进来,萧感到又回到了一个神秘莫测的世界,睁开眼 睛的时候红正在戴乳罩,那是只肉色的乳罩,她美丽的身躯如具妖娆的鬼魅,既 真实又模糊。   我们认识?萧问。   废话。   萧努力捶打自己的脑门,试图唤醒自己和她的点滴记忆,貌似上午的时候, 在广场旁边的一家诊所里,一个医生正在推卷闸门,因为身体前倾露出肉色的乳 罩……   对了,你是医生,叫红。   是。   能不能说说我们是怎么认识的。萧忐忑地望着这个美丽的女子,并补充说, 对不起,我实在想不起到底是什么回事情,我的记忆好像不行了。   红一个梭溜鱼一样滑进被窝,抱住萧高兴地说,没有记忆是件幸福的事情, 当然只要你记住我就行了。   我是怎么来的。萧开始抚摩那肉色的乳罩,感觉肉色的乳罩让自己着迷,而 肉色乳罩下面蕴藏着无限的向往。   红一脸羞赧,如绽放的玫瑰,说,每到夜幕降临的时刻,你总是如迷路的孩 子,不由自主地来到我这里,然后像现在这样抚摩我肉色的乳罩。红说完把头靠 在萧的胸脯上。   我们认识很久么?   很久,也不久,那天,我在诊所终于等到你的到来。   为什么是终于,那以前我们不认识么?   认识,也不认识。   萧迷茫了,发现自己又逐渐迷失在记忆的荒原里了。   红继续了黄鹂鸣叫般悦耳地讲述——   那一天,回南天席卷了这座城市,城市顿时沉浸在漫天迷雾当中,我陷入莫 名的惆怅,我早早关门,准备找哥哥说说话,他在这座城市开了家花鸟水族馆。   到水族馆的时候哥哥不在,雨越下越大,苍穹白茫茫一片,一具身影倏下从 雨幕里闪进来,然后若无旁人地四下打量,最终走到一个鸟笼下端详起来,眼神 充满了困惑,半天才问,这只是什么鸟?   我说,大概是只乌鸦吧。   乌鸦?根据是什么。   没看到它全身黑色么。   他冷笑中带着不屑,有宽嘴的乌鸦么?他悠然长叹,不是乌鸦也好。他茫然 转身时将一个小金鱼缸碰到地上,并发出“咣当”的声响,碎片如散落在地上的 精灵。   我赶忙拿起扫把打扫起来。他盯着我的胸口痴迷地说,这难道就是我记忆荒 原上的绿洲?你叫什么名字?   我才发现因为前倾,胸口露出肉色的乳罩,不由脸上滚烫起来,说,我叫红, 你呢?   我——?哎呀,我叫什么实在是想不起来了,我怎么感觉我们很早就认识似 的。   此刻我哥哥急匆匆走进来,拍着身上的雨水说,这个鬼天气。然后望着我羞 红的脸,突然走上去重重打了他一拳,说,萧,可以呀,这么快就和我妹妹勾上 了,有眼光。   雨幕中传来小贩的叫卖声,如灌了密一样悠扬:芒果了,新鲜的芒果了,不 好吃不要钱……   他挠着头不好意思笑笑,下意识说,你回来了,我买点芒果回家吃去。   我突然发现他目光深邃如时光的隧道,而隧道的那头是忧伤的尽头,让人心 疼,就在他消失在雨幕那刻,我却怅然若失,感觉和他很早很早以前就熟稔了。   回南天的阴霾暗合了我惆怅的心境,那深邃的目光在脑海中不断延伸那忧伤 的长度,好像没有尽头,天色将晚,病人稀少,我准备打烊,他却心急火燎地走 来,一下掀起胸前的衣服说,医生,快给我看看,这是什么问题。   其实那是皮肤过敏的症状,我在仔细检查的时候,他却不断窥视我的胸口。 并突然抱住我说,这真是我记忆中的绿洲么?   我却在他的目光中不断沉醉,那晚我带他去了我家……   红一脸羞赧地讲述着自以为传奇的故事,而萧却发出轻微的鼾声,一只手握 在肉色的乳罩上……   4. 小贩   你又来了?   是,我来了。   我们继续昨天的话题吧。   啥话题?   这座城市像什么的问题。   你说像什么?   我说像个穿旗袍的丰韵的女子,你知道你做了啥比喻么?   芒果?   是,芒果。老者又哈哈大笑起来。   我是说,我在等芒果,这座城市像什么我不感兴趣。萧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大 雾弥漫的街道,街道上只传来人的嘈杂和车辆行走的声音。   老者一愣,接着又大笑起来,或许是不小心将口水呛气管了,老者边笑边剧 烈咳嗽,脸色涨得紫红,并断断续续地说,你这人搞笑,芒果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是呀,我等了几天了,都没有等到,看来今天的天气没有改善的迹象,我对 这个天气很失望。   旁边没有任何声响,萧不由回过头来看了看,发现老者又神秘地消失了。   卖芒果了——!广场那头传来芒果的叫卖声,或者是街道的那头,不过萧还 是听到了,不由开心地笑了。   卖芒果了——,又大又香的芒果。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悠扬。   大雾里终于出现大板车的轮廓和推着大板车的小贩,质朴憨厚的脸散发着泥 土的气息,让萧没有想到的是这样一个小贩的吆喝竟然歌唱般悠扬。   萧突然一箭步跑上去,说,诶!卖芒果的!   小贩为突如其来的吆喝吓了一跳,洋溢的笑意逐渐转为习惯性讨好,并彷徨 地问,这位先生,买芒果么,又大又甜的芒果。   萧也为自己激动的行为吃了一惊,笨拙地说,上次的芒果,芒果,那个——   小贩突然面如土色地说,上次,是哪次?   就是在那个花鸟水族馆旁边那次,下着大雨。   小贩打量着四周,拉了拉萧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其实我只少了三两秤, 生意人嘛。   少秤?哦,我是问我那天是买你的芒果么,我是怎么买的?   小贩长出了口气,恢复了自然的神态说,就是我给你芒果,你给我钱。   我说的是过程,我记忆好像不行了,你快把过程说说看。   小贩蹙起眉头努力回忆说,那天,你突然从一个水族馆冲出来,拉住我,吓 我一跳,你说,买两斤芒果,结果称好的时候你摸遍了口袋都没找到钱,我就跟 你回家,把钱给我。   就这样么?   啊,就这样。小贩望着萧失望的表情,重新做努力思考状,突然说,我记起 来了。   什么?萧兴奋地问。   小贩说,记得你把买好的芒果放在桌子上,然后望着芒果发呆了半晌,接着 在一张纸上写着“芒果”两个字。   哦,就这样。   对了,那张纸是张面巾纸。   知道了。   请问还要芒果么?这次的芒果又大又甜。   萧失望地走开,并喃喃地说,只是这样,只是这样。   5. 故事(一)   妹子,你来了。   是的,哥,来这么久了,你应该给我讲些故事。红把一张纸条放在桌子上, 上面写着:5月10,大雨,芒果青小,突来只乌鸦在在枝头小憩,风起,乌鸦惊 鸣左飞。5月12日,四川地震……   是呀,我确实应该给你讲讲故事。阿生拿捏着纸条叹息说,妹呀,你知道么, 你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我知道,但我已经陷入了他深邃忧伤的目光里了,我也爱他,或许我们早就 认识。   但他不爱你。   可他的记忆不是随着时光消失了么?难道我就不能成为他今后最美好的记忆 么。   但愿如此吧。阿生感觉思维顺着时光的隧道在攀爬,开始秋水潺潺般地讲述 ——   一切毫无征兆,那是芒果飘香的季节,我在正在修剪花木,和煦的风让一切 暖洋洋的,突然萧面如土色地跑进来,汗水顺着额头涔涔而下,说,不,不好了, 敏子不见了。萧说完忍不住痛哭失声。   萧的失态让我大吃一惊,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因为在这个城市和萧成为朋 友以来,他一向以冷静并带点幽默著称。   我说,那赶快找呀。   这个城市我都找遍了。萧无助得像个孩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情?我拍拍萧的肩膀表示同情和安慰,可我觉得在这个时候, 任何安慰的语言和肢体动作都显得笨拙。   萧止住了哭泣,但眼神延伸着无限的忧伤,说,那天我们决定将院子里熟了 的三个芒果采摘起来,那是个黄昏,夕阳给院子罩上一层神秘的光,我把采摘好 的芒果放进卧室,敏子却久久不见进来,我感到诧异,跑出去,看到敏子脸色煞 白,望着光秃秃的芒果树黯然伤神,我问,敏子,怎么啦?敏子喃喃自语地说, 乌鸦,我看到一只乌鸦。我笑着说,一只乌鸦有什么好奇怪的。敏子无限伤感地 说,知道么,这只乌鸦是向左飞的,明年就是2012年了,或许这是真的,起码对 于我来说是真的。   讲述到这里,萧逐渐冷静下来,说,知道么,阿生,敏子的多愁善感你是知 道的,所以对此我并不在意,没有想到她一去就不回来了,好像顺着时光快速地 穿梭于世界的尽头了。   萧的话让我想起一个小插曲,那是2008年5月10日,劳动节后一次集会,萧 带着女朋友敏子一起来了,刚酒过三巡,临窗的树枝上飞来一只乌鸦,然后扑哧 一下飞走了。敏子突然说,不吉之兆呀,灾难或许降临。推杯换盏的热闹场面一 下就静下来了。接着是全场暴笑,有朋友说,再大的灾难也醉了再说……   讲述陷入短暂的停顿,阿生起身给那只进口的乌鸦喂了喂食,并在注视了一 会说,乌鸦,真是只神奇动物,其实我也不相信占卜之类的谶语,但萧却不断在 一个预言中轮回,萧是个不幸的人。   红回想着和萧在这里邂逅的情景,感觉自己在他忧伤深邃的目光里不断下沉, 红说,哥,萧的记忆是怎么消失的。   阿生沉吟一下说,敏子的失踪让萧如一具没有魂魄的行尸,他的状态让我担 心,那日陪他去喝酒,我觉得这是唯一自己能做的事情,也是唯一能让萧释放的 方式,那家“湘菜馆”在一个十字路口,突然对面一个白衣女子风一样飘过,萧 发疯一样向对面跑去,并不断呼唤敏子的名字,结果一辆轿车飞驰而来,萧如一 张纸飘了起来,然后重重地落在地上,其实对面的那个女子并不是敏子,经过抢 救医生说,活是活下来了,但他脑部受伤了,可能要失去记忆,幸运的话落个不 完全性失忆,当然也不排除奇迹发生,比如他深爱的人,他熟悉的职业,还有一 些潜意识,能唤回他的记忆。萧在病床上睡了近半年,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2012 年了,正赶上了漫天雨雾的回南天……   6. 故事(二)   回南天还没有结束的迹象,气象台说这是这座城市历史上最漫长的回南天, 黄昏中的花鸟水族馆在漫天的迷雾中静谧得如阴森的坟茔,每到这个时候,萧感 觉自己开始梦游,并且梦游的路径总是惊人的相似。   你来了。阿生正忙着清理一个鱼缸。   是呀,你都能听出我的脚步声了。   我早就能听出你的脚步声了。   萧来到鸟笼前面,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你的乌鸦呢?我想占卜下,这个鬼天 气还要持续多久,我发现这个鬼天气好像持续太久了,我一睁开眼睛到现在都是 漫长的回南天气。   那只乌鸦死了,可能是水土不服,这个该死的天气感觉什么事情都会出生。   那我走了。   阿生拿起一块毛巾洇了洇手上的水,说,喝两盅吧。阿生魔术般从桌子下掏 出一瓶白酒。   萧说,也好,不然长夜漫漫,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阿生小喝了一口,然后望着萧迷茫的神情说,是呀,感觉时光过得太漫长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吧,有酒有故事,或许黄昏就不会那么寂寞孤独。   ——那天我打电话给一个朋友说,昏黄的时候,在旗峰公园老松树下见面, 不见不散哦。放下电话的时候,我不由笑了,因为现在就开始演绎他相亲的时候 慌张的表情和笨拙的谈吐,这是朋友的第二十次相亲了吧。   朋友总是问,为什么老是选择在黄昏,我说,因为黄昏容易造成视觉上的错 觉,那么对方就看不到你慌张的表情。其实这个一种揶揄的解释,而真正的解释 是,有科学家认为,人在黄昏的时候,情感世界处于较为敏锐的时刻。   朋友又问,你们没事情总是喜欢操心这个事情干什么?   我说,伟大作家的血统是需要传承的,当然,这只是相亲,对于你来说,不 一定见面就要搂搂抱抱,但闻一闻女人的味道也好呀。   可相亲的招数似乎没有用处,因为前十九次,前来相亲的女子见面之后没有 下文,有的女子在交谈中就匆匆而去,借口无非是家里有急事需要处理,或者说 网上有朋友急着视频。   对此,朋友好像并不在意,对于每次的相亲安排也没有异议。朋友在这座城 市是位有名的作家,并有不少的拥趸,而一直处于单身的原因经过众多朋友的 “会诊”,一致认为是异性接触太少。安排相亲的初始只是为了增加他和女性的 接触,久而久之,也成了圈内朋友们的义务似的。   那天黄昏降临的时刻,我带着朋友准时出现在旗峰公园,我推了推朋友说, 这个女子我见过,叫敏子,很白的哦。并一脸坏笑地将一脸忐忑的朋友推进公园 大门,然后是短暂的等待,所谓短暂或许是十分种,最长是半小时,就能看到一 脸不解的朋友出来。   这次没有意外,不到十分钟,我看到朋友出来了,不同的是被敏子挽着一脸 笑意地走出来,并说,谢谢哈,她是上天对我的恩赐……   朋友的恋情是个迷,第二十次相亲成功的过程在我近似死缠烂打的招数下, 朋友才将那次相亲过程做了大概的阐述:我走进公园第一眼就看到那棵歪脖子松 树下坐着一个白衣女子,说实在的,这个女子并不漂亮,但浑身透着一种恬静, 如沉浸在黄昏里的栀子花,我无意窥视到她领口下肉色的乳罩,并印象深刻。她 的恬静让我一下找到了说话的节奏,我说,你像《挪威的森林》里的“直子”姑 娘。她笑起来像和煦的春风,说,难怪你的文风有村上春树的风格。你看过我的 小说?看过,在西安图书馆。你到过西安?是呀,我还拍了很多照片,要不要去 看看?好呀,现在么?好呀,那我们走吧……   就这样?我盯着朋友像审犯人一样追问。   朋友开始窘得满脸通红,捏着衣服的一角支吾半天才说,其实我一窥视到她 那肉色的乳罩,就不由自主地演绎乳罩下那浑圆的乳房和在自己抚弄下逐渐变硬 的乳头。   没酒了。萧打断阿生的讲述,不耐烦地说,这个故事很平淡呀。   阿生起身,却没有拿酒说,是呀,这确实是一个无聊的故事,你听说过么?   没有?萧把最后一滴就倒进嘴里。   阿生说,是呀,这是一个叫萧的朋友的故事,不知道你认识不认识他……   7. 故事(三)   今天红没有戴肉色的乳罩,萧凝视着灰蒙蒙的天际如尊亘古已久的雕塑,红 不由黯然伤神,原来萧爱的只是肉色的乳罩,或者说只对肉色的乳罩感兴趣。   红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萧却自个儿喃喃地说,今天晚上怎么不一样,我感觉我彻底地迷路了,你是 谁?   红悄然落泪,睡衣缓缓滑落,然后将一件肉色的乳罩穿上,在萧面前说,现 在熟悉了么?   萧高兴地说,这下好了,我终于找到熟悉的景物了。   红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萧突然将红抱起轻轻放在床上,并将手放在肉色的乳罩上,表情如安详入睡 的孩子。萧梦呓般说,你们怎么都喜欢讲故事,说吧,这样我觉得安全。   ——十月的A城,遍地菊花的芬芳弥漫着这座马蹄形的城市,可我感觉一年 四季都笼罩在压抑当中,感觉自己离精神失常只有一弦之隔,尽管主任不止一次 夸耀这座城市的环境,可我的升职论文让他很失望,我论文的题目是《论精神病 的传染》,当他看这个论文的时候,不可思议的表情替代了他钢铁般坚硬的表情。   我踏入这家医院时候,主任带着我到处转悠,我感觉走进一个童话世界,喷 泉旁边有个鹤发童颜的老太,正在默念着什么,主任上去问,你师傅说些什么了?   老太睁开眼睛,闪着精光,突然大声说,我师傅玉皇大帝交代了,我是他老 人家唯一的传人。   我知道,你师傅交代你做些什么了?主任问。   师傅交代我好好修炼,杀光一切牛鬼蛇神。   很好,你继续修炼。   是!老太静坐下来,如打坐入定的高僧。   这时,住院部护士大声呼喊,主任,主任!   主任胸有成竹地说,走,看看去。   11号病房一个年轻女子披头散发地正在抓狂,并喊,钱,我的钱呐!   护士看到主任来了,故意大声说,专家你来了,你分析下最近股市行情怎么 样?   主任拉长声调说,经济回暖,全线上涨。   上涨了,上涨了!年轻女子高兴地跳起来,唱起了歌,然后盖上被子竟然安 然入睡。   主任一脸成就感说,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如果这些方法都没效果怎么办?   主任神秘一笑说,那就送进电疗室,正负级一接,他们就清醒过来了。   可这样强行让他们失去记忆是不是很残忍?   主任说,没有记忆是种幸福,曾经有个老者,电疗后转到C城去了,听同行 说效果不错,能准确地把那个城市比喻成穿旗袍的女子,哈,太有意思了!   萧开始不耐烦,眉头间蹙了一个“川”字,说,讲点好听点的故事行么,要 不我们来做爱吧,我感觉故事都是假的,只有性让我真实。萧的手开始在肉色的 乳罩下抚弄。   红挣扎着说,那我讲讲乌鸦和芒果的故事吧。   乌鸦?芒果?萧好像找到某种记忆,说,好吧,乌鸦,芒果确实应该有故事 发生。   ——医院的氛围让我压抑,我感觉自己慢慢感染了神经失常的瘟疫,C城的 哥哥电话里说,要不过来发展吧,开个诊所衣食无忧是肯定没问题的。   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医院来了个病号,那天早上,白色救护车上下来一个病态 白的女子,嘴巴一味唠叨着芒果和乌鸦。并且在吃饭的时候也没闲着,因为唠叨 所谓的乌鸦芒果把调羹咬得嘎嘎响。   这是从肿瘤医院转来的叫敏子的病人,病历上说,因为神经精神因素,本来 早期的肝癌迅速恶化。医生建议在精神治疗的同时结合肿瘤治疗。   这是我这座医院里接的最后一个病号,不管我怎么引导,敏子总是有节奏的 念叨着乌鸦和芒果,如虔诚者不断重复梵文上的经文,我决定给敏子换件干净的 衣服,然后给她弄只乌鸦或者买点芒果,或许这样我将走进她的故事中去,护士 熟悉地将敏子的衣服剥笋一样解掉,她穿的是件肉色的乳罩,其中一个护士说, 这个款不多见。接着伸手去解乳罩的接扣,却遭到了敏子近乎疯狂地抗拒,眼神 如被激怒的狮子。   当我弄了只貌似乌鸦的鸟和拿个芒果放在敏子面前的时候,她空洞的眼神如 漫长的隧道。敏子的无动于衷让我失望。主任说,你问过她原先住的那家医院的 医生没有?   我找了敏子转来前的主治医生陈医生,他反映:敏子的精神失常源于一则消 息,敏子是以肝癌入住医院的,那日,敏子临床的病人的朋友来了,对了,穿着 一身白色的裙子,她说,经过C城的时候,一人竟然追着她不放,后来被车子撞 了,听说是个知名的作家。他的书《逐日》我也看过。敏子突然哈哈地狂笑引来, 整个病房里所有人的诧异,然后疯子般冲出住院部,嘴巴里不停念着乌鸦和芒果。 敏子是个可怜的患者,没有家人,送她来住院的貌似是她同学,其实转院是院长 的意见,院长说,一个经济上拮据的病人,还是转到精神病医院好点,那边消费 低些。   主任听完我的讲述,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说,观察观察吧。   住院部传来护士长的尖叫,主任脸上不自主地浮现得意的神色,直到护士尖 叫中带着恐慌:不好了,30号病人跳楼了。   敏子从二楼跳下却完好无损堪称奇迹,只见她恐慌的眼神里闪现着咬牙切齿 的憎恨,手里拿着一根扫把狂奔,嘴里喊道:打死你,打死你!   护士说,一切事情的发生,是窗子边树丫上飞来一只乌鸦,敏子操起扫把就 向窗子外跳去,并狠狠地说,打死你,打死你!   敏子被送进电疗室是第二天早上的事情,我刚刚起床,鹤发童颜的老太正在 打坐,敏子念着“我要打死你,我要打死”在喷泉旁边转悠,突然将老太推倒, 张口向老太的耳朵咬去,接着是老太地哀号——不好了,牛鬼蛇神行凶了!   电疗完成后,敏子缓缓苏醒过来,我下意识问,怎么样,舒服多了吧?   敏子突然笑起来,笑意如在空中飘荡的蜘蛛网,并说,真舒服!   敏子在电疗一周后停止呼吸,而“真舒服”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因为接 下来是昏迷。敏子的身世是个谜,我决定给她收拾下随身的物品并随她而去。她 唯一的随身物品就是一本叫《逐日》的书,里面一张纸条引起我的注意:我并不 是一个信奉占卜之人,一直以为,他是今生最大的恩惠,当我知道我得癌症的之 后,我觉得一切都是假的,默默离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我祝福他,永远爱他。   我离开医院的那天碰到了主任,他背起包向外面走去,我问,王主任,去哪 呢?   王主任笑得极不自然,说,被退休了。   为啥?   上头说,把一个癌症病人送进电疗室是极端失职的。   8. 幻境   警察同志,他真的不是疯子。   当街调戏良家女子还不是疯子?那么就是流氓了。   也不是流氓,他有病。   是了,疯子当然都有病。   ……   萧的释放让阿生费了好大的功夫,最后请来这个城市的作协领导才赢得警察 的相信,萧懵懂的眼神让红心酸,并轻轻地说,萧,你知道你今天做什么了么?   我做什么了?   你好好想想?   我——,今天起床。   然后呢?   打开电视,说天气将要好转,我很高兴地向广场走去。   然后呢?   然后和一个老者说话,今天这个老者不一样,泪流满面地说,这座城市像个 裸奔的女人,失去了矜持和气质!结果被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抓走了,其中一 个医生不怀好意地说,这个老人精神病发作了。   再然后呢?   卖芒果的小贩吆喝起了悠扬的叫卖声——又大又香的芒果,快来买呀。我感 觉今天和以往真的不一样?   怎么说?   剧情没有向往常发展,按照以往,我会和他寒暄。今天在寒暄之前,来了几 个戴大盖帽的,人群一片惊呼:城管!卖芒果的小贩慌张地推起大板车就走,结 果被辆小车撞个正着,鲜血染红了地上的芒果。   就这样?   真的,一切和往常不一样,我问路人说,今天是什么日子?路人说,2012年 3月,我恍然大悟,难道一切是真的?就在此刻,一个白衣女子风一样飘过,感 觉无限熟悉,或许她就能解开一切的谜,为了证实是不是她,我追过去问,你穿 的是什么乳罩?然后是女子地尖叫——有流氓!哦,对了,警察为什么抓我,我 做错啥了么?   红含着泪说,你没有做错什么,一切都是幻境……   是吗?我怎么又糊涂了。   9. 无题   回南天终于过了,天空露出久违的阳光。   妹子,一定要这样做么?   是的。   可她死了。   带他去她坟墓前看看也好,这样我心安。   萧望着天际的太阳,一脸困惑,说,雨雾没了,可我记忆还是不行。   红拉着萧登上去火车站的公车。   萧问,这是去哪里?   红说,我们去追寻时光隧道里的记忆。 ※※※※※※※※※※※※※※※※※※※※※※※※※※※※※※※※※※※ 本期编辑:克己明德 本期校对:太蔟 审 稿: 笨狸、方舟子、古平、克己明德、太蔟、肖毛、应帆、紫弦、自如 技术支持:李晓峰、Yawl、李启明 联系人: 方舟子(smfang@yahoo.com) 投稿邮址:editors@xys.org,xinyusi@yahoo.com 发 行: 新语丝社( 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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