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新 ≡ 语 ≡ 丝 ≡≡≡       ※ ※          (NEW THREADS)          ※ ※                                 ※ ※          2015/11(第二六二期)         ※ ※            一九九四年二月创刊            ※ ※                                 ※ ※   《新语丝》为文化性综合刊物,登载文学、艺术、史地、哲学、科 ※ ※ 普等方面稿件,目前设四个固定栏目:【牛肆】(随笔、评论)、【丝 ※ ※ 露集】(诗歌、散文、小说)、【网里乾坤】(文史哲、科普知识小品 ※ ※ )和【网萃】(个人或专题选集)。本刊每月十五日出版,并不定期出 ※ ※ 版专题增刊。                          ※ ※                                 ※ ※   本刊主页国际版:www.xys.org           ※ ※       国内版:xys8.dxiong.com       ※ ※            ◆赞◆助◆单◆位◆            ※ ※   PSI留学生服务公司:www.psiservice.com ※ ※※※※※※※※※※※※※※※※※※※※※※※※※※※※※※※※※※※                  § 【卷首诗】            §     隐 士                  § 张雪昆:隐士           §    ·张雪昆·                  § 【网讯】             §                  § 花沉重时 【牛肆】             § 树木轻如云烟                  § 很瘦的山 朝 雨:我祖父是一名中医     § 露出铁的肋骨 Rex :科学史:有中国古人什么事? § 一溪叮咚 张世普:谢谢你曾让我经历过    § 双潭候月                  § 鱼似游非游 【丝露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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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偶然在一个文件夹里发现以前写的一段关于祖父的随笔,当时随手写下后就 忘了。现在看来似乎有一点意义,愿与读者分享。)   很小时祖父就去世了,我无从得知他行医时的情景。但是我长大后曾多次听 人说祖父当年医术高超很有点名气。记得上世纪八十年代有一次在报纸上看到某 人被称为名老中医、大师,一位我叫X爷爷的老前辈告诉我这位大师当年是给我 祖父抄方子的。但是名气这东西没个度量。如果有一天被人打假,说我自吹祖父 很有名气其实并无多少人知道,那么我就可以辩解说我用这个“名”是量词而非 形容词,仅指祖父是一个中医而已。   祖父早年曾留学日本,立志从医济世不为良相即为良医。在日本他交往了一 些革命青年并且参加了同盟会。当消息传回老家时,他父亲又惊又怒,认为参加 乱党活动是可能抄家灭门的大罪。于是以母病危将他骗回来痛斥并且以不孝有三 无后为大逼他结婚生子不准再出去胡闹了。祖父既无经济自给能力也无胆量叛逆 家庭,只有听从家里安排乖乖就范。他在日本呆了两年多,除了学日语做热血愤 青之外,连医预科都没有学完,最多不过接触了一点现代理化生物知识的皮毛而 已。但是他在家蜗居最终还是通过自学以儒入医成了一名医生,不过不是现代医 学医生而是一名中医。   虽然我并不清楚祖父的行医生涯,但是我知道他有两个特点,大概都与曾经 留学东洋和现代科学知识稍有接触从而思想比较开放有关。一是批判性地学习阅 读中医典籍不迷信古人,二是尽量利用他所接触了解的有限的现代医药知识。文 革期间我和父亲回去清理自祖父五十年代中期去世后就没有动过的一间老屋,在 顶棚上发现了一箱线装中医书籍,现在记得名字的大概有《黃帝内经》、《神农 本草》、《伤寒杂病论》、《医宗金鉴》、《金匮要略》、《医林改错》、《医 学衷中参西录》等等。因为没有其它书可读,我曾把一些我看不懂的线装书拿回 来乱翻一通。很多书页上都有祖父的批注,偶尔可见“于理不通”、“荒谬”等 语。记得勾划最多的是清代的《医林改错》和《医学衷中参西录》二书,也许祖 父与这两本书的作者心有所通吧。在清理老屋中柜子里发现几个装有白色药片的 大瓶子,记得瓶盖上写的有磺胺片和雷米封。经父亲答疑,我才知道祖父无师自 通地摸索出中药掺西药的办法,他常常把西药片磨成粉包成小纸包,让病人加入 他开的中药汤剂中服用。父亲说祖父常请人从上海广州等地代购一些西药,这两 种是他特别珍惜存得最多的。磺胺用于细菌感染,既可内服又可磨成粉外用于疮 痈。雷米封可以治疗肺结核,即当年中医的绝症“肺痨”。   我恍然大悟,难怪吃祖父开的药方效果好,他当年被认为医术高超,原来他 凭着一知半解的现代医药知识,早就悄悄地从事着中西医结合中药渗西药的“伟 大事业”了。现在看来祖父的中西医结合中药渗西药实践很成问题。但是我们不 能苛求前人。我相信如果祖父有机会和条件,他一定会努力学习现代医学科学, 他也一定会成为一名真正的现代名医! ◆         科学史:有中国古人什么事?               ·Rex·   大学里自然科学方面的课程,绪论部分常常包括一些本学科发展史方面的内 容。   按说,有关某个学科的科学史,自然应该从这个学科的诞生说起。有时,一 个学科在“正式”诞生之前,还会有一些“铺垫”:例如,一般认为演化生物学 真正诞生始于《物种起源》;但在谈演化生物学的历史时,之前的包括拉马克主 义在内的相对不成熟的、也没有达尔文的理论重要的演化思想也会被提及、介绍, 当然,“铺垫”终究是“铺垫”,不会喧宾夺主。此外,这些思想的产生在年代 上乃至起源地上相距不远,共享相应的历史背景。   国内的教材与教师,在讲科学史的时候,不忘提及中国人的贡献。问题在于, 他们一谈起中国人对某一学科的贡献,就爱从中国古人讲起,并且倾向于把中国 和西方当作两条线来讲。   但我们知道,古代的中国,根本没有科学,哪来的科学史?对于中国古人对 科学的“贡献”津津乐道者,实际上是将一些跟科学没有多少关系的“贡献”, 甚至和科学南辕北辙的东西,当作对科学的贡献了。这里举两个我接触到的、生 物学方面的例子。   在生理学课程中,教材会提及中国人对这个学科的重要“贡献”——中医。 更有教师在绪论的课程中把中医当作一种“中国特色的生理学”去讲,对其中的 玄学理论予以颇高的评价,这无疑是非常荒谬的。中医作为玄学、巫术以及一些 粗糙的经验的混合体,其基本理论与科学是八杆子打不着的,却被和生理学这门 科学扯在一起,显然毫无道理。这种中国特色的科学史教学,只会误导学生。   还有人把中国古人对动植物的各种观察与记载,当作中国古人对动物学、植 物学的贡献。实际上,中国古人只有一些粗浅的观察,而没有真正地用科学的方 法去认识动植物,于是会出现分类不当、现实与传说不分的状况。例如,《尔雅》 把蝙蝠、鼯鼠都当作鸟,显然是把会飞/滑翔的都归为一类,而没有使用解剖学、 比较生物学的方法;《本草纲目》从传说中的龙到现实中的各类生物,几乎无所 不包,更是记载了许多道听途说、实际上可能是子虚乌有的“疗效”。对动植物 有观察和记载,不等于就对动物学、植物学有贡献。   科学没有在古代中国产生,这是事实;中国古人对包括生物学在内的自然科 学学科没有多少贡献,也是事实。而科学在这个世界能够产生,某种意义上也是 一种奇迹,中国人没有必要为此自卑。在对科学发展的贡献上,刻意抬高中国古 人,就像一厢情愿地把北京猿人当作中国人乃至人类的祖先一样,是非常虚荣的 做法。   另一方面,能把跟科学无关的事说成是对科学的贡献,也反映出国内很多学 者其实很“精分”,自己在做科学研究,却并不见得真的知道科学是什么。不管 是由于自身的认识问题,还是政治原因,这种误导性的“科学史”教育,都不利 于学生理解科学的实质。 ◆            谢谢你曾让我经历过                ·张世普·   曾经痛苦,才知道真正的痛苦;曾经执著,才能放下执著;曾经牵挂,才能 了无牵挂。豁然开朗,都是经历之后才有的礼物。远远看着那些人、那些事,永 远不会看清他们的真实面目。   人的一生,无一例外都要经历这样那样的折磨,不同的只是或早或晚时间而 已。然后终于明白没有永远的一帆风顺,终于习惯了负多胜少是人生常态,也终 于领悟了人性美好的珍贵。   生活在尘世里,无论你是腰缠万贯还是身无分文,都需要生活在人群中,离 群索居过上隐者般的生活只是一种愿望。自私与虚伪、偏执与狂妄,作为人性的 弱点,终归是要长期存在,至少在我们没有能力去改造人性基因之前要学会与之 周旋,进而去改变和战胜它。如果因此造成信心的坍塌,那么就等于自隔于人世。   有人曾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大山那边的美景无以伦比,可当我千辛万苦地翻过 高山却发现那里一无所有。待我登上峰顶不经意地眺望远方,看到还有大海,还 有日出,才豁然明白昔日为名缰利锁困扰、执迷不悔,是何等的渺小与愚蠢。原 来那个谎言的出现,是为了让我学会坚强,是为了使我终于知道人生的曲折,心 灵的博大。   人生就是这样了,所有曾经痛彻心扉的经历,是为了让我们了解生活的真相, 所有曾经的苦痛和折磨,是为了使我们更好、更优秀地生活下去。这世上一切灰 暗现象的背后又都无一例外地隐藏着人性善的光辉。活得黯淡无光,不是因为世 界真的就如此复杂,而是因为没有经历过。     谢谢你让我经历过,正是这些经历,才让我珍惜生活、过得更好。带着胜利 者的微笑,面对欺骗、伤害过你的人,也是人生的质变。用微笑告诉那些装腔作 势、勾心斗角的人,自己比他们强大,无论比勇气、力量还是智慧,他们都不行。 我们生活的世界原本应该是善良者的天下,心怀善良就该应满怀自信。   人生的曲折,就像一次次化蛹为蝶的蜕变过程。唯有经历过纷纷扰扰的事, 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才能拓展生命的宽和厚度。苦难、折磨与失败或许算是洪 水猛兽,也正是经历过这些,才能激发出潜能、突破现状,才能连根拔掉贪图安 逸这个人性的弱点,使自己的人生与众不同。   当一切尘埃落定,我们从苦难中安然度过,回首过往,最应该庆幸或许是, 自己获得了上天赐予的最珍贵礼物——宽容。   谢谢你让我经历过那么多的悲欢离合、苦痛折磨……… 【丝露集】∽∽∽∽∽∽∽∽∽∽∽∽∽∽∽∽∽∽∽∽∽∽∽∽∽∽∽∽∽∽ ◆               袒露的乡村                 ·黄镇坤·   乡村是袒露的,乡村里很少有秘密可言。   走进一处村子,那山,那水,那坡,那田,那房屋,那土地,那水井,那草 垛,那果树,那竹林,那院子,那柴门以及最能代表乡村元素和乡村精髓的乡村 的朴素,乡村的宁静,乡村的闲逸和乡村的热情……都一一展陈于你的眼前,不 曾矫饰,也没有掩藏。   农家的屋子大多简洁、素淡。当你来到一座农屋前,农屋的前面或许也围了 栅栏或筑了院墙的,可那栅栏或院墙通常不高。栅栏的通透就不用说了,即便院 墙,即便泥土夯就或砖石砌成的院墙,你在院外踮起脚尖或站一石墩、土墩上望 里瞭,院内的一切也一目了然。院内里或许有狗或许也没有。若是有的话,乡间 里的狗警觉,在你还没有看见它时,它凭你的声音或气味早已就发现了你。它知 道你来了,它不会无动于衷的,它一定会有所表示,不是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就 是站一处儿汪汪地叫个不停,用急切和不悦的叫声来抗议或者说来“欢迎”你这 不速之客,也顺便告之邻里或离家在外的主人:家中来陌生人了——农家院子里 看家护院的狗其实就是城里人的防盗门、防盗锁或防盗网,一座农屋里只要有这 么一头四条腿的家伙,那些居心不良、偷鸡摸狗的 梁上君子,想进农屋干点什么 不坦荡的的事儿,很难得逞了。   当然,看家护院的狗不总时时在家的,有时它也出门去,到村路上溜达、逡 巡,或到别家串门、找朋友或找相好去,让一座农屋唱“空城记”。若此时你口 渴了,你想进农屋里喝一口水,你也别客气,你就推开院子的柴门吧,那柴门通 常是虚掩的,是提防家禽家畜的随意进出,你只要用手轻轻一推,柴门就开了。 屋子的主人不在家了,但进了院子,厨房的门是没上锁的,甚而连关都没有关。 你来到厨房,水缸就在灶台边。缸盖上有瓢,缸里有水,你尽管打着喝,你也尽 管放心地喝。这水或许是打从水井里汲上来的,或许是山里引来的山泉水,很干 净,不会有污染。此时,即便看家护院的狗不期然里回来了,或是屋子的主人回 来了,你别担心,只要你不曾长得一副贼眉鼠眼的“尊容”,只要你不曾表现得 猥琐表现得鬼鬼祟祟,喝一口水是不会有什么事的,相由心生,你是好人或坏人, 农人是看得出的,农家的狗也是看得出的。若主人看你顺眼,说不准还留你泡壶 茶、聊会儿天,甚而挽留你吃个便饭什么的,都有可能。乡村里的人没有城里有 些人的市侩,但并不缺少朴素和热情。   不同的农屋下,不同的人家有不同的光景。一户农家有怎样的光景,从屋外 到屋内都坦坦荡荡、明明白白地摆在那儿。站远远里看,那房屋,那院子,那构 架,那气派;走进院子,走进屋子,那晾竿上晾晒的衣服,被褥,毛巾,鞋袜; 那厨房里的灶台,炉子,锅碗瓢盆,刀叉勺铲以及屋内里的家具,用具,陈设和 装饰等,都一目了然,也都毫无保留地展陈着也毫无保留地都透露着。   你在村子里走着,无论你走向村头还是村尾,你都能遇见牛呀羊呀猪呀狗呀 的,它们在村路边悠悠地吃着草,或在路边拱着土在寻找食物,或在路上转悠, 它们是谁家的家禽家畜,一般人都不会晓得,只有它们自己或它们的主人才分辨 得出。到天黑前,它们各归各的家,各进各自的门,从不乱套,也从无争占争吵。   在村子里走,自然要遇着乡人了。遇着乡人了,那伸过来的手沾着的泥点是 地里带上来的;走近了,你闻到的汗酸味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相握了,他手心 里磕人的粗砺的茧巴是他无数个日子辛苦劳动磨砺的;他张开胡子拉碴的嘴寒暄 说话了,那语言、那腔调和那声气是浸淫了这个村子一代又一代人的传承、积淀 的符号和文化……   莳花弄草、扮靓家居和家园,这通常是城里人乐此不疲的雅事和乐事,可乡 间里也有,但乡间里的花花草草更多的是浪漫在野地里的,换句话说,乡间里的 花花草草更多的是在野地里自生自灭的。俗话说:家花不如野花香——野花到底 有没有比家花香我不敢说,但野地里的花一定是开得更自在更艳丽了。在微微的 风中,在细细的雨中,花呀草呀摇曳着,颤动着,把花呀草呀的香气传送得远远 近近。   有农屋的地方通常都会有果树,乡间里的果树也通常有它的主人和领地了, 也许它长在主人的竹篱内,也许它长在主人的围墙内,然尽管主人的竹篱或围墙 圈住了它,可果树的枝丫往往还要伸到篱外或围墙外了。果树开花或结果了,从 篱外或围墙外走过的路人,或许伸手就能摘到。还有篱内菜地里的菜蔬瓜果,也 不藏不掖的,篱外的人走过,伸手摘一条黄瓜或俩西红柿什么的解解饥解解渴, 都是很平常的事,没有人会去计较的。   水秀山青的乡村四季分明了,春有春的样子,夏有夏的样子,秋有秋的样子, 冬有冬的样子。而且,晴天有晴天的样子,雨天有雨天的样子,冷天有冷天的样 子,热天有热天的样子,白昼有白昼的样子,黑夜有黑夜的样子。该是怎样,就 是怎样,毫不含糊。   在清晨,在傍晚,炊烟升起来了,炊烟在每一座农屋顶上升起来。在习习的 晨风或晚风中,袅袅婷婷的炊烟舞女一样翩翩舞动着。炊烟下,米饭的香,地瓜 的香,炒蛋的香,煎鱼的香,咸菜的香,酸笋的香及各种其它菜蔬的香,弥散着, 弥散着,从村头飘至村尾,或从村尾飘至村头,交叉着、溶汇着,溶汇着、交叉 着,温暖着一个村子,温暖着村子里的每一个人。开饭的时间到了,邻里乡亲各 端了自家的饭菜从各自的屋子里出来,聚晒谷坪上,或站着,或蹲着,我夹你碗 里的几条萝卜干,你夹我碗里的两片青椒;我夸你的萝卜干鲜辣可口,你说我的 青椒脆嫩好吃。也有带孩子的少妇坐大门口里露着雪白的乳球在喂怀中的婴孩, 有从村中央的小卖部赊了一包味精回来的阿金婆跟人打着招呼走过,有从东边到 西边的红英家借了半碗酱油出来的阿钗嫂跟人打着招呼走过,还有住古桂树后头 老屋的阿胖嫂站自家的大门前扯着粗脖高声大嗓地呼唤着在村头的地里整畦的男 人回家吃饭……   乡亲邻里,知根知底。谁家有几口人,谁家有几个男孩女孩;谁家与谁家是 世交,谁家与谁家是世仇;谁家的媳妇是哪村子里的人,谁家的亲家是杀猪或做 木工活的……没有人能藏着掖着的。别说这些,就连哪家的哪个孩子是跛脚哪家 的哪个孩子是豁嘴哪家的哪个孩子是六指哪家的哪个孩子耳朵上长了个“聪明 孔”,也你知我知。还有,谁进城了,谁家里来客人了,谁家菜地里的葫芦结满 架子的瓜了,谁家猪圈里的猪养肥了,谁家的媳妇肚子鼓涨了,谁家的男孩女孩 谈朋友了,哪小两口闹别扭了,哪对夫妇吵架了,一大早谁打了赤膊下田去了, 傍晚时谁提了两条带鱼从墟上归来了,谁刚买回个四个轱辘的家伙了,谁家的老 人进医院谁家的老大或老二考上了哪个城市的哪所大学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在村里,无论是哪个人的喜怒哀乐,无论是 哪家人的悲欢离合,几乎都会像风或潮水一样漫过村子,漫过村子里每一个人的 心,让每一个人都感觉得到,让每一颗心灵都起涟漪都有感触。   当村里头某一个老人离开这世界了,消息就会在村里村外不胫而走,不出大 半天的时间,村子里的人以及到村外讨生活的人几乎全知道了。当你在内心里默 默地凭吊这位老人的同时,对老人临走时那细节的绘声绘色的议论,以及对老人 生前的种种表现,品德及事迹品评,就会在你耳边张起。   乡村是袒露的,乡村里的人也喜欢袒露喜欢真实——喜欢如冬日的山坡上一 棵红枫一样的真实。   有些村里的后生仔到外头世界混了一段时间回到村上,便云里雾里地吹云里 雾里地炫,可一旦露了馅,就成了笑柄。有些西装革履打扮的城里人开着豪车到 乡村里花言巧语,耍酷耍派头,村里人也不会买账的,村里人看重的是真和诚。   说乡村是袒露的,并不是说乡村里的人不懂秘密没有秘密,不是的,乡村里 也有秘密,乡村里的人也懂得秘密。比如,张家有事对李家说了,可他却瞒着王 家,可到头来李家却不一定会对王家瞒着,因此,张家原本对王家来说是秘密的 秘密最终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总之,山村是袒露和明媚的,山村的明媚何止在水光山色,山村的明媚更在 山村人的心灵、情感、话语和风情。那里青山绿水,那里鸟语花香,那里宁静闲 逸,那里古道热肠,那里诗情画意,那里田园牧歌……   人生活在人间,最熨帖心灵的人间就是在乡下了。乡村的袒露不是刻意而是 无意的,无意的袒露也就是最美最自然也是最真诚的袒露了。说实在话,一个人 在这样澄明的环境里生活久了,最会活出真性情,真本色了。 ◆              我们的家,在路上                  ·刘工昌· 一行白雁遥天暮 几点黄花满地秋 犹记那年黄昏 斜阳泣血映疏林 万绿丛中 闪过一袭白裙 那是上天垂下的最美的笑容 不能搓弄, 哪怕是轻轻的,放在手心。 只能在远处,默默的伫足, 未敢靠近, 害怕打碎人世间最美的梦 哪怕是一缕清风, 我也甘心, 浮想着在没人的寂寥的星空, 我们能面带羞意的相逢。 点滴雁鸣心欲碎 声声催忆往事归, 看双湖清影 寂寞摇摆无人随 秋树摇落遍地残红 一抹清泪,一缕冷风 天本无心枫林有情 回望冷月落红, 抚慰钻心的疼。 岁月褪去那份虔诚的痛 曾经的柔软终于变硬。 多少年已然过去, 多少人和往事已化归尘土, 今天,当 枫叶从指逢间掠过, 我终于明白, 我最珍视的, 不是那些已经消失了的人和事, 而是站在河边, 就这样,静静地聆听, 流水, 还有鸟鸣的冲动。 ◆                 奴隶——主人                   ·树 玄· 一路上,跌跌撞撞地走着 偶然地,获得了人的身体 偶然?是的,偶然 这只是许多偶然的巧合 竟使我们成为人 不过,我们还不能称作“人” 就像,幼小的树苗不能称作大树一样 因为,我们还只是奴隶 它缔造了我们 我们成了它的奴隶 它要我们活着,我们便不得不吃饭 它要我们留下后代,我们便不得不生儿育女 圣人曰:食色是人之本性 这哪里是人的本性 不过是因为我们饮食男女 对它有利 不仅如此 它要我们救助自己的兄弟 我们便不得不救助自己的兄弟 它要我们竞争,我们便不得不竞争 它要我们献出生命 我们便不得不牺牲自己 只有这样,才能获得自然的青睐 因此,它是我们的主人,我们是它的奴隶 它不会衰老,甚至可说是不朽 它弥漫在整个世界 我们,完成了它赋予的使命 便被它无情地抛弃 而它,则继续生存下去 因为,他会转移、延续 开始新的轮回 也开始操纵新的奴隶 对爱情,它没有丝毫兴趣 为了自己的延续 它要我们像动物一样生儿育女 而我们,同动物不一样 我们需要爱情 因为我们是“人” 而爱情,正是两性关系中的人性因素 为了爱情,我们也不要做它的奴隶 我们成长了,渐渐独立 理性赋予我们智慧,给我们勇气 我们竟敢违背它的意志 拒不执行它的命令 我们偏就不生儿育女 不过,这只是小小的抵抗 我们还是要忠实地执行它的指令 依然是它的奴隶 它要我们像动物一样生存 是为了它自己 但是,我们有理想 为真理和正义甘愿牺牲自己 这让我们想起雨果的名言 “你要了解生存和生活的不同吗 动物生存,而人则生活。” 我们要做“人”,这一直是我们的目的 黑夜再长,也有天亮的时候 科学的发展,让我们看见了曙光 我们终将摆脱自己的奴隶地位 我们即将摆脱自己的奴隶地位 我们即将成为自己主人的主人 我们即将见证这样一个历史时刻的到来 小树苗正在成长为参天大树 我们即将成长为真正的“人”。 【网里乾坤】∽∽∽∽∽∽∽∽∽∽∽∽∽∽∽∽∽∽∽∽∽∽∽∽∽∽∽∽∽ ◆         看“学院体”的故作高深和矫揉造作             ——耿占春《隐形书写》质疑                   ·肖舜旦·   一、   在第四届《文学报》“新批评”专刊“优秀评论奖”的获奖名单中看到了耿 占春的名单,虽然是预料中的事情,但我依然惊讶并且更加困惑。   之所以说是“预料中的事情”,那是因为耿先生在“新批评”甫一亮相就显 得与众不同,他是“新批评”创刊四年以来第一个以“开设专栏”的名号推出的, 其独特尊贵身份不容置疑,因而,其大作《隐形书写(一)》获奖,自是理所当 然之事;而之所以“更加困惑”,那是因为当时怀着热切虔诚之心读《隐形书写》 不到两分钟,就感到头脑发胀,大脑逻辑短路,难以为继,硬着头皮强读下去后, 其矫揉造作、故作高深的“学院体”风格几乎让人天旋地转,不知东西南北,莫 名其妙。   我的困惑就是:耿先生这种典型的“学院体”文章何以在备受诟病多年后又 重出“江湖”?而且还偏偏是在以标榜“反对故作高深、艰涩难懂的‘学院体’” 著名的“新批评”上露面,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新批评”的风格转型,抑或 是“新批评”的自捣“乌龙”?   《文学报·新批评》专刊宗旨为著名的“三提倡、三反对”:一、“倡导真 实、真诚和自由、锐利的诚意批评,反对谩骂式的人身攻击;二、倡导‘靶标’ 精准、精到的及物批评,反对不及物的泛泛而论;三、倡导轻松、幽默、透彻的 个性批评,反对故作高深、艰涩难懂的‘学院体’。”反观耿占春的获奖作品 《隐形书写(一)》,与此宗旨背离甚远:其文故作高深、矫揉造作,远远谈不 上“真实、真诚”;内容飘飘忽忽,高高在上,远离文学“批评”的“人间烟 火”,既无“靶标”,遑论“精准、精到”;更加令人难以理解的是,其佶屈聱 牙、装腔作势的“学院体”明明是与“新批评”风格背道而驰的,可“新批评” 却何以偏偏把他奉为“座上宾”,优宠有加?是何道理?   不客气地讲,《隐形书写(一)》除了矫揉做作的“学院体”“风姿”由于 暌违多年后的重新露面可以助其暂时性的夺人眼球外,其他方面可说乏善可陈。 不信,我们不妨试揭其“冰山一角”,以窥其“隐形”背后的“庐山真面目”。   二、   《隐形书写》是以片段性的札记、随笔形式结构而成,每个小段几十或一二 百字不等,内容各自独立。作者明显是在刻意追求一种哲理感悟、妙语灵思类效 果,所以,从语言表现形式来看,文字在显得“深沉”的同时又披上了一件似乎 “高深莫测”的时尚华丽的外套,使它在“装酷”的同时又不免露出了某种轻佻 的底色,加上那些“学院派”的术语和有话偏不肯好好说的装腔拿调、故弄玄虚, 整个文体风格就显得极其诡异:本质晦涩、深奥的同时又有些心灵鸡汤式的轻盈、 亮丽色彩;然而,学院体的故弄玄虚、高深莫测的“隐形”风格终究占了上风, 读者或最终都不免被这些“高深”的“玄虚”搅得如同云里雾里,莫名所以,不 得不“敬”而远之,套用一句唐诗:此“文”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隐形书写》的每小段都有一个小标题,似乎唯恐读者不明其意旨,可见其 “隐形”立场其实欲遮还露,端的一副忸怩作态状。   我们就以他的第一段“写在前面”为例,看看这种“学院体”的学术成色究 竟几何?   “写在前面”可以视为其“隐形书写”“专栏”文章的“宣言”,窥一斑而 见其全貌,读者不可不察。   “宣言”是这样开篇的:   “这个时代悄悄发生了与时间的非连续性意识相匹配的短小化风格。这里指 的是一切表述的短小化。长篇小说、理论著作都压缩了叙述。它以另一种秘密的 形式保留了长和深的要素。每一个叙述都在尽可能短的篇幅内完成,它欲将简洁、 浓缩变成一种承诺,一种责任,却要求着比实际篇幅看上去更多一些的逗留,或 许它提供了深入瞬间经验的契机。”   这样的开篇乍看下来,简直会把人给搅懵了,它究竟表达的是什么,这个时 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按下性子,再仔细“研究”,意思大概明白了一些,但 在逻辑上依然漏洞百出。   首先这“时间的非连续性意识”指的是什么呢?“时间”难道具有“意识” 吗?而所谓“非连续性”指的又是什么呢?是说时间的“意识”上出现了“中 断”、“非连续”情况?怎么会这样?科幻小说的大虚构吗?我们只知道按照常 识来讲,时间、空间均为宇宙中客观存在的一种物质形式,它的存在是独立、永 恒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只有生活中具体发生的事件过程中才会出现时间 上的“连续性”和“非连续性”情况,但这种情况与“时间”本身的“意识”无 关,完全是人为造成的。而这种情况出现在小说家写作中后就有了“按时间顺序 叙事”和“不按时间顺序叙事”两大类别。当然,从后面的文字意义来猜测,所 谓“时间的非连续性意识”指的大概是“不按时间顺序叙事”这种情况。只是不 明白耿 先生为何偏要如此“绕”,“绕”得如此娇柔造作,不近情理,不合逻 辑。   现在再来看第一个句子的完整语意表达,“时代”发生什么事情了?从句子 主干分析,是“时代……发生了……短小化风格”,姑且不讨论这是否病句,光 从语感上就会有一种非常别扭的感觉,通常应该说是“时代”“出现”了某种 “短小化风格”才比较通顺,但即便如此,这“短小化风格”依然让人费解,还 要看到后面,意思才又“扭扭捏捏”地出来了一点,原来说的是“一切表述的短 小化”。而这“一切”又指的是我们今天的“长篇小说、理论著作”都“压缩” 了叙述。但同时又以“另一种秘密的形式”,保留了“长和深的要素”,而且, “每一个叙述”都在“尽可能”地“欲将简洁、浓缩变成一种承诺,一种责 任”…… 说实话,如此这般的去 解读耿 先生的文字,真是一件要命的事情。 现在我们把它通俗化的理顺一下,这意思应该是这样的:   我们的时代在文学创作、学术理论上已经出现了一种简洁、深刻的文风,而 这种现象的出现是通过“另一种秘密的形式”而实现的,且当今“一切”写作者 都已“承诺”在写作中要追求“简洁、浓缩”,并把这当成了一种“责任”。   好了,现在作者想要表达的意思总算“理”出来了(虽然费了九牛二虎之 力);但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作者说的事情难道真是我们时代正在出现的事 情?我们今天的文学界、学术界中人难道真的如作者所说的变得那么纯正、自律、 有修养、有追求了,用一句时尚的话来说,大家伙都变得这么充满“正能量”了? 真的如此吗?作者不是在说梦话吧?中国人都知道,今天的文坛假货、水货实在 太多,包括许多官方文学评奖都已变得臭名昭著,小说创作从篇幅上来看也是越 写越长,短篇凑成中篇,中篇拉成长篇,长篇更向系列多部头“史诗”方向挺进, 而实际上有名无实、滥竽充数者居多,何曾在追求“简洁”“浓缩”的“短小化 风格”的同时还“保留”了“长和深的要素”?而在学术界,更是抄袭剽窃成风, “学术腐败”早已是不争的事实,何曾有过追求“简洁”“深刻”的“承诺”和 “责任”感?   仅此一例,就可见作者的“学院体”表述是多么荒唐,多么虚妄!表达方式 上如此阴阳怪气,表达的内容又是如此莫名其妙,真正像是在白日做梦!   再看接下来的一段作者关于“札记”的阐释:   “札记类似于某种‘引文’性质的写作:摘要式的,而非展开式的,克制的, 适可而止地透露一点思想的背景信息;引用的或转述的,而非自身的话语,引文 是对‘经典’的一种致敬;引文是众多声音的汇聚,而非单纯或单一作者的,没 有整体语境的,片段的,集合的,零碎的。这些合起来成为‘引用性的’。‘引 文’式的写作省略的是可以意会的展开部分。但‘引文’是对多重语境的另一种 形式的开放”。   对于这段又是典型的“学院体”“绕口令”,我实在不愿意再去逐字逐句地 “翻译”解读,因为这实在太无聊了。且无论作者在这里关于“札记”说出了多 么“深刻”的观点,但稍有常识的人都明白,札记,不就是一种随感式的思维片 段式的文字记录吗?它可能深刻,也可能浅薄,这取决于札记作者的思想深度和 文学才能。《现代汉语词典》上关于“札记”的定义是:“读书时所记的心得、 体会或摘记的要点。”“百度”上的解释是:“读书时摘记的要点、心得或随笔 记事等文字。”比较这种简洁明了的定义、解释,耿先生的“学院体”“绕口令” 是不是有些“面目可憎”了?真无法理解作者在这里究竟想干什么?他说这么多 的“绕口令”究竟为的是什么?为何要把简单的事情搅得这么复杂,这么荒谬?   再看一段作者正面解释他的“隐形书写”含义的文字吧:   “我梦想的‘引文’式札记是这样一种引用:对自身经验和记忆的引用,对 没有文本化的语境的引用,对语境的压缩和移位。因此这些札记是一种隐形书写。 需要一种使用显影剂的阅读。需要透过一种光,看清这些水印的文字。”   这段话里的“对自身经验和记忆的引用”好像还明白些,大概是指好的“札 记”应该是来自作者自身的真切体验,但后面的“对没有文本化的语境的引用, 对语境的压缩和移位”说的又是什么呢?“没有文本化的语境的引用”是说这种 “引用”不露“文本”的印迹,但又牢牢抓住了“文本”的“语境”“神韵”? 而其实质就是对这些“文本”“语境”进行压缩并迁移,或者说是将其“改头换 面”以另一种不暴露“文本”出处的方式展现?难道这就是作者所谓的“隐形书 写”的真谛?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作者的这种“隐形书写”就具有变相剽 窃、抄袭他人文学(或学术)成果的嫌疑,充其量就是将自己的经验感悟和别人 的东西融合在一起,并且又极力隐藏引用了别人东西的痕迹。也就是说,明明是 “引用”却故意不注明出处,有意将别人的东西化为自己的“原创”,这是什么 行为?难道不是文学“剽窃”或学术“造假”吗?至少,其“原创性”价值已经 大打折扣了。   或许我的这种“解读”在作者看来有些死搅蛮缠,故意曲解;但是,谁让你 不肯把话好好说清楚呢?你一味地“绕”的结果就是把读者给“绕”糊涂了,自 己也不免“绕”得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就是玉皇大帝,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这岂不荒谬?   当然,还可以有另一种解读,作者自己想表达的真实意义或许是说自己的文 学批评是“隐形”的,是没有明确的“文本”参照的,但其实依然是围绕着某种 “隐蔽”的文学“文本”展开的,只不过读者要想真正解读其中“隐形”谜底, 却需要一种“显影剂”。看来,耿先生是“语不惊人誓不休”,不把读者给“绕” 迷糊就决不罢手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却又突然冒出个“显影剂”来了,似乎 是想为读者指引迷津;但是,话却还是说到一半又戛然而止了,究竟这“显影 剂”、这“需要透过”的一种“光”是什么?是何玩意?读者该如何获得?倘若 你不告知,读者如何读懂你的“隐形书写”?如何看清你这“精心”布下的这 “水印”的“学院体”文字谜局?   三、   《文学报·新批评》在推出耿评论家时的“编者按”中有这样的赞语:“耿 占春以他富于诗意和创见的写作,把批评重新解读为对想象力的发现,对自我感 受的检验和表达:在知识的面具下,珍惜个体的直觉;在材料的背后,重视思想 的呼吸;在谨严的学术语言面前,从不蔑视那些无法归类的困惑和痛苦。”   在上一段的分析中,我们至少见识了一下耿评论家的所谓“创见”的一个突 出特点就是“善于”把简单的常识通过“学院体”的“饶舌”给“创见”得曲里 拐弯,异常复杂,甚至面目全非。下面我们再通过一例来见识一下他的“诗意” 和“思想的呼吸”之特点,这就是他《隐形书写》的第二则文字“结束”,这一 则文字不算长,属于作者说的那种“时代”“发生”了的一种“短小化风格”, 我们就不妨把它全文引出来:   “ 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创造都似乎是一种结束,而不是开端。是离去而非来 临。最耀眼的作品都昭示了一种衰落着的辉煌而非一个黎明的世界。   这是一种奇怪的结束。没有人能够写出结束一切诗歌的诗歌,没有人能写出 结束文学的文学,结束哲学的哲学,或创造出结束宗教的宗教,结束一种制度的 制度。然而它的各种后继活动依然是一种结束。人们已经写下了难以计数的以 ‘终结’为主题的著述。由于没有希望的维度,‘结束观’意味着我们的现在一 开始就属于过去的范畴。但似乎所有的‘结束’宣告都想把影响投向未来的地平 线。”   从表面来看,这段文字“诗意盎然”,且似乎“韵味”“深刻”,一副高瞻 远瞩的“哲学家”深思状,似乎见人之所未见,简直有些“酷”毙了!但是,仔 细分析其内涵,不过虚张声势而已。我不明白作家如此强调这种所谓“结束”的 意义是为什么?一种装腔作势、莫名其妙的“虚无主义”情结,似乎迷恋“结 束”,又似乎害怕结束,既有些惆怅地否定“创造”的意义和价值(“最耀眼的 作品”也不过是“昭示了一种衰落着的辉煌”,并且“没有希望的维度”),又 似乎僵尸般的迷恋着一种颓废式的“结束”或毁灭,大唱“结束”的赞歌或衰曲。 似乎芸芸众生如群氓般无知无觉,天下皆醉吾独醒,唯吾慧眼独具,能预知世事 前程吉凶,能先天下之忧而忧。   然而,耿评论家或许没注意到,在他这段煞有介事的“结束”“安魂曲”里, 他在强调“结束”的绝对终极意义时,却又同时陷入了一个自己无意中设下的逻 辑悖论黑洞。当他在宣称“没有人能够写出结束(或创造)一切”的“诗歌”、 “哲学”、“宗教”、“制度”的同时,似乎已经确切无疑地肯定了自己的“思 想的呼吸”的创造性和深刻性;但是,当他在自以为“深刻”地极力否定、嘲讽 人们具有“创造”性的“后续活动”“没有希望的维度”的徒劳性时,却没有意 识到人们这种“难以计数”的“后继活动”虽然不免“一开始就属于过去的范 畴”,且最终都不可能实现“把影响投向未来的地平线”的目标,但是,不要忘 了,正是人类这种生生不息的“没有希望的维度”的“创造”性“后续活动”, 推动了人类文明的进步和发达,正是这种不断“结束”的“创造”将人类“未来 的地平线”接力火炬似地燃烧得辉煌无比,虽然这每一次的“创造”的“影响” 都不能抵达“未来的地平线”,都将不免“一开始就属于过去”地面对“结束”, 但是,这种所谓的“结束”真的就意味着“结束”吗?谁有权利否认人类文明的 薪火承传的伟大“创造性”意义?   其实,耿评论家在这里提出的所谓“结束”的思想并无多少新意,也只是一 种常识而已。这个世界固然没有永恒的东西,人类所谓的创造、诗歌、文学、哲 学、宗教、制度等,在历史的长河中,确实不过沧海之一粟,转瞬即逝,都微乎 其微地必然成为“结束”,一切都将成为过眼云烟;但是,尽管如此,对创造、 诗歌、文学、哲学、宗教、制度等一干事物的追求却依然是人类的不二之选,尽 管“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但是,任何力量也阻止不了人类的思考,就如 人类虽然知道每个个体都难免一死,但人类也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嘲笑甚至毁灭新 生命的诞生,人类的生存权和创造欲望永远是人类最宝贵的特质,是人类生存、 进化的保证。在这里耿作家如此渲染所谓“结束”的“宿命”性意义究竟为何呢? 是想讽刺人类“创造”行为的徒然和渺小吗?但是,除了上帝,没有谁可以贬损 嘲笑人类的这种努力的。所以,在这里,耿作家并没有说出任何有价值的新思想, 除了一种自比上帝式的狂妄,还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东西呢?   四、   想一一对《隐形书写》的所有内容作出详细的分析和解读,那是不可能的, 我们只能以这种“窥斑见豹”的方式作一种选择性的个案分析。纵观《隐形书写》 的所有文字,几乎全是这一类的随笔式的片言短语,貌似深刻隽永的心灵鸡汤类 的哲思妙悟,加上语言风格上“学院体”的装腔拿调,矫揉造作,表面上看过去 非常时尚,很有品位;但究其实,并无多少真正的有价值的思想。看一看它的一 些小标题,就大概可以明白其性质所在,如“给痛苦一个名字”“言与道”“稀 缺与过剩”“疑似经典”“生活的球体”“隐喻与概念”等,这些文字你可以叫 它为散文、杂感,甚至散文诗之类,但就是无法将它归类于文学批评。所以它的 作为《文学报》“新批评”的专栏文章的身份,就凸显出一种完全不相容的异类 特质;但是,殊为难解的是,“新批评”对耿评论家的这种“异类”特点竟然毫 无感知,甚至还为其找到了一条理论依据,在其“编者按”的推荐语中,有这样 的表述:   “茨维坦·托多洛夫在《批评的批评》里写到:‘批评并不应局限于对文本 的解读。作为批评家与世界、时代、文学对话的重要方式,文学批评不应忘记它 也是对世上真理和价值的探索———一种揭示性的探索’。”   说实话,在下孤陋寡闻,不知这个茨维坦·托多洛夫是何方神圣,他的《批 评的批评》又是怎样的文学批评经典性文本,但可想而知,这一定是学院派批评 家奉若神明的某位新理论权威的代表作。姑且不论这位新“神圣”的学术价值如 何,仅从所引用的一段文字来看,引用者对这段文字的引用就可能有断章取义之 嫌,理解上也可能存在某种误区。虽然我没有读过这个茨维坦·托多洛夫的文章, 也不明白这段文字的语言环境,但我敢断言,他所说的“批评并不应局限于对文 本的解读”所包含的意义首先就应该有立足于文本这一前提,只有在保证这个前 提的条件下,才可以展开“不应局限于对文本的解读”,才可以实施文学批评 “对世上真理和价值的”“揭示性的探索”,也就是说,批评家无论在自己的文 学批评中想做怎样的“揭示性的探索”,但这种探索却必须是依附于文学作品文 本本身而发的。如果完全缺乏文本基础,而只有即兴式的海阔天空般的议论、妙 语哲思,那么,文学批评与所有的具有“揭示性探索”意味的散文、小品、随笔、 哲学思考一类的文字又有何区别?而耿评论家的《隐形书写》就正是这种完全缺 乏文本基础的随意式的“哲理”随笔、小品类文字,他的作品里,几乎没提到任 何一个作家的名称,也与任何一部文学作品的内容无关,这如何可以称之为“文 学批评”呢?   《文学报》“新批评”创刊四年以来,一直以它反“学院体”的“真诚、善 良、锐利”风格给当前的“文学批评”论坛带来了一股清新爽利之风,为自己赢 得了大量的读者,并逐渐在批评界享有盛誉;然而没有想到的是,“新批评”在 步入佳境的同时,却突然出现了这种有违初衷的“自捣乌龙”行为,曾经严词拒 绝的“学院体”竟然堂而皇之地被“新批评”奉为至尊上客,且为之涂脂抹粉, 这“学院体”的病毒究竟是何时感染并改变了“新批评”的初衷的?这真是一个 让人莫名感慨的遗憾!   “学院体”最大的弊病就是故弄玄虚,矫揉造作,以“学院体”的“弯弯绕” 文字游戏方式装腔作势,舍近求远,化简单为复杂,变明白为晦涩,有话不肯好 好说,玩弄名词术语,故作深沉,以掩饰自己思想的平庸。为让读者再见识一下 “学院体”的故弄玄虚,我再引一段耿评论家获得“新批评奖”后的获奖感言的 开场文字(刊于2015年6月4日《文学报》“新批评”),作为本文的结束:   “某种状况常常让人陷入沉默。一次出门的时候我想,心中的第一个句子藏 在哪里呢?如何我才能够再开口说话呢?既然话语是这样的软弱无力。   每天每天浏览信息,了解那些令人愤怒不已的并不明朗的事态,伴随着的是 语言的平庸性,在关切着社会诸多状况时,语言已经在和它一起堕落。”   多么矫情的“诗人”的“沉默”,多么令人莫名其妙的“愤怒”以及和“语 言”“一起”“堕落”的“社会诸多状况”? 是诗人在深沉的抒情,还是哲学 家在为世象担忧?我不知道耿评论家在这里究竟想表达什么?真希望有人来为我 指点迷津! ◆           巴斯德(4):培养疫苗                ·苦丁山·   19世纪的法国,有两大支柱产业。一个是酿酒,一个是丝绸。   巴斯德曾经拯救了法国的酿酒业。这个可能不会让人太惊奇。虽然酒发酵靠 的是酵母菌的消化活动,也就是说那是个生物学现象而不是个化学现象,但化学 不是也有生物化学嘛。那么化学家巴斯德能在这里面琢磨出点业绩来还是能说的 通。   但是巴斯德接下来居然还拯救了法国的另一个支柱产业:丝绸业,这个就有 人让人掉下巴了。养蚕那是不折不扣的生物学行当。巴斯德一化学家,凭什么啊?   其实您要惊奇您有充分理由。别说您觉得这不靠谱,连巴斯德自己都觉得不 靠谱。所以他的老师杜马(Jean-Baptiste Dumas)教授建议他到阿莱城去研究 蚕瘟的时候,他很有些犯犹豫。杜马好容易才说服力他举家搬迁到阿莱城去—— 必须搬家。蚕对气温和湿度要求都很高,每年只有这么几个月能生长,而这种研 究不是几天就能出结果的。巴斯德为了找出蚕病根源,前后花了近六年时间。   实际上他的第一年根本不是做病因研究,而是在学习养蚕。因为他去到蚕场 的时候,人家很热心的拿起一个蚕茧,告诉他这里面就是蚕蛹。他很无辜的问 “什么是蚕蛹?”   结果那些把他当大救星的蚕农们瞪大两眼看着他,估计心里在想“这谁派来 的一个白痴啊?”于是他痛下决心,花了一年时间成为了养蚕专家。   接下来巴斯德用了几年时间,找到了蚕瘟的病根,而且琢磨出一套解决办法。   这几年蚕瘟肆虐难以制服的原因之一是因为,这个所谓的蚕瘟,其实是两种 蚕病交织在一起。   第一种病是pebrine。巴斯德用他的显微镜技术发现了这种病的祸首是一种微 生物,一种单细胞寄生虫。   找到病原体还不能算解决问题。更麻烦的是,这种病能传染,而且既能通过 粪便传染给周围的熟蚕,也能通过产卵方式从母蚕蛾传给后代。而且病蚕的外观 没有肉眼能识别的变化,蚕农们不知道怎么把病蚕给剔除,所以蚕瘟不断扩散。   但是天下似乎就没有什么事能难倒巴斯德。他根据这种寄生虫的传播途径, 指导蚕农保持饲养环境的清洁卫生,防止粪便传播。另外又教给蚕农如何用显微 镜来识别外观正常的带病成年蚕,一旦发现就把它们产下的卵全部销毁。这样就 断绝了这种蚕病的传播途径。   第二种蚕病,flacherie,是由病毒引起的。巴斯德的光学显微镜不能看到 病毒,但是他从这种蚕病的临床表现推理出来,必定还是有某种能传染的微生物 让这些蚕生病。而且他观察到患有flacherie病的蚕虫动作特别迟缓。他让蚕农 们根据这个标准来剔除病蚕。结果也很成功。   就靠巴斯德琢磨出来的病蚕识别技术,蚕农们剔除了所有带病蚕卵,法国的 丝绸业起死回生。   对于法国农业部来说,这事的意义在于挽救了国家经济。但是对于巴斯德来 说,这事的意义在于:微生物致病理论现在有了进一步的证明!   当初巴斯德看到杆菌能让酒生病,就开始怀疑细菌也能让动物甚至让人生病。 不过那主要是因为前人(比如亨勒)一些猜测的启发。那时候他的想法还比较抽 象,更多的是一种概念,实际证据还不多。   现在看到微生物确实能让一种动物生病,他觉得更有把握了。蚕虽然是低等 动物,它怎么的也是个动物。微生物能让蚕生病,为什么就不能让人生病?《物 种起源》1859年出版,而且在达尔文之前已经有人提出进化论的片段思想,所以 巴斯德很可能对生物同源的说法有所了解。   不过,真正让他狠下决心研究疾病源头的,不是什么崇高的科学探索欲望, 而是因为他自己的家庭变故。   早先我们说过当年活下来不容易。在那时的欧洲,因为没有了解到微生物致 病的原理,没有相应的卫生防范措施,所以每三个出生的婴儿会有一个夭折(亚 非洲情况应该相仿佛,或者更糟。但是亚非洲国家没有数据可查)。巴斯德虽然 “贵”为大学教授,也没能成为例外。实际上他的遭遇更惨。他一共有过五个孩 子,可是只有两个活到成年。另外三个孩子都因为伤寒病早夭。死亡率60%。   失去孩子的伤恸让他有研究欲望。而蚕病研究的发现让他有了更具体的切入 点。   1878年,巴斯德着手研究鸡霍乱,试图找出微生物在动物身上产生疾病的活 动规律。   他用已经患上霍乱的鸡来提取体液,作为感染源,把这些霍乱毒液注射给试 验用鸡,被这么折腾的鸡会立刻染病,两天之后死去。巴斯德接着解剖这些病死 的鸡,在它们的血液和器官里寻找各种特征病变。   这是一个漫长的工程,需要几年才能有实质性的发现。这年夏天,巴斯德需 要休假几个星期。出门之前他交代助手张伯伦(Chamberlain)继续试验。   张伯伦可能是因为老师不在,觉得试验不能深入,于是自己也去休假了。过 了两个星期才回来继续工作。他把休假之前就放在实验室里的那些霍乱毒液取出 来,给鸡做了注射。但是这些鸡没有死。它们出现一些轻微的霍乱症状,但没几 天都完全康复了。   张伯伦觉得自己犯了错误。他跟巴斯德检讨,并且分析原因,认为这是因为 那些毒液放置时间太长,已经失效了。他保证尽快重做实验。   新的霍乱毒液准备好了。张伯伦给一批鸡做了注射。这批鸡里面,有一些是 上次打了过期毒液但是没死的。有些是刚收购来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们惊讶万分:那些上次打了失效毒液的鸡,一个都没有 发病。而那些新收购来的鸡都在两天之后死去。   巴斯德以他敏锐的洞察力,立刻联想到了大约90年前一个叫做琴纳的乡村医 生。   1796年,琴纳用牛痘浆液给人接种,使人对天花产生了免疫力。这让欧洲每 年有上百万人幸免于死。   巴斯德这人确实是天赋不凡。他是个化学家,不是学医的,但是他能从琴纳 的接种和自己这个实验意外里看到了相似之处:   1)一种微生物能让动物或是人生病。   2)如果人或是动物接触到这种微生物,但是接触的时候这种微生物的毒性 不是这么强,那么这个动物或是人只会小病一场,而且过后即使再次接触这种微 生物也不会生病了。   巴斯德犀利之处还不仅与此。琴纳的接种技术,和巴斯德面临的“事故”, 其实有一个实质性的区别,需要更强的洞察力才能勘透。   琴纳的接种,其实本来是一个不可重复的案例。因为琴纳的疫苗是来自牛痘 而不是人痘。就是说,他是利用了一种天然资源。牛痘病毒跟天花病毒有一些相 似的结构,所以把牛痘病毒接种到人身上,能造成类似天花的感染症状,但是症 状要轻微得多。而且,因为它跟天花病毒结构的那种相似性,它在人体里激发的 抗体,正好对天花也有扑杀效果,于是接种牛痘的人就对天花有了免疫力。   问题在于,这种感染动物的病毒跟感染人的病毒结构类似,但是毒性大大不 如的情况十分罕见。实际上,自然界里,具备这么”完美”性状的微生物就只有 牛痘一种。至今没有发现别的细菌或是病毒能有这种特性。   当然,这些原理是后来的科学家们发现的。在当时,琴纳和巴斯德都不知道 接种疫苗让人能产生免疫力的真正原理。琴纳只是从实践中发现这个做法有效。   或许正是因为巴斯德不知道其中的生物学原理,所以反而没有因为一种既成 结论而束缚了思路。于是巴斯德从他自己的视角做了个总结:那些放置了两个星 期的鸡霍乱毒液,跟琴纳的牛痘本质相同。就是说,两者都是能致病的一种微生 物,但都是毒性减弱了的品种。   对于研究疫苗来说,这样的认识就足够了。   巴斯德回想了一下这次事故发生的过程,认为那些鸡霍乱弧菌之所以毒性减 弱,就是因为它们被放置了很长时间。   于是他们就照这个方法给鸡霍乱毒液减毒,并且尝试各种变数,试图加快减 毒过程。试着试着,巴斯德发现不光是放置时间有影响,是不是充分暴露在空气 里也有影响。如果把毒液密封,不让它们接触空气,毒液的减毒过程就很缓慢。   对巴斯德来说,这种空气的干扰很难逃过他的眼睛。因为,早在研究酸酒问 题的时候,巴斯德就发现不同的微生物对氧气是有不同的亲和力。有的微生物跟 人一样,必须有氧气才能生存。这叫做好氧性。有些微生物却很怪异,它们讨厌 氧气,氧气越多,它们的代谢活动就越艰难。这种微生物叫做厌氧微生物。酵母 菌就属于厌氧的。所以巴斯德那时就发现,氧气的多少跟产酒的多少是成反比的。 这现象还被后人给了个很给面子的名称,叫做巴斯德效应。   巴斯德经过试验发现,霍乱弧菌跟酵母菌一样,是厌氧的,就是说,你给它 们的空气越多,它们繁殖出来的后代就就越疲软,也就是说毒性就越减弱。   这就是巴斯德找到的培养鸡霍乱疫苗的方法:适当的温度,和暴露于空气的 时间。他用这种方法培养的霍乱疫苗给鸡接种之后,果然鸡对霍乱就产生了免疫 力。   琴纳发现了安全的牛痘疫苗,但那是利用天然的弱毒病毒。人工培养疫苗并 能稳定的生产,巴斯德是第一人。   这事情的意义不是说能让大家多养几只鸡,多吃几只鸡腿。这事的意义远比 吃鸡要伟大。因为,这事让人类认识到:我们不必在纯天然环境里苦苦寻找类似 牛痘那样的低毒微生物。我们可以用致病微生物做“原料”,自己从这里面培养 出疫苗。   这就为各种传染病的预防打开了一条通道。这条通道,不夸张的说,是一条 让人类离开传染病炼狱的黄金通道。 ◆             辛弃疾的中秋赏月词                 ·余宪文·   踏莎行   庚戌中秋后二夕,带湖篆冈小酌。   夜月搂台,秋香院宇。笑吟吟地人来去。   是谁秋到便凄凉?当年宋玉悲如许。   随分杯盘,等闲歌舞。问他有甚堪悲处?   思量却也有悲时,重阳节近多风雨。   这是南宋著名爱国诗人辛弃疾所填词牌《踏莎行》的一首中秋赏月词(上下 两阙,共五十八字)。他散文入词,语言通俗简练,明白如话。这里借佳节中秋 和圆圆的月亮,用楚国诗人宋玉在《九辩》中“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 落而变衰”的悲秋典故,抒发了自己的爱国之情。景真,情深,确是一首好词。   你看他好象是信笔写来,自然谈吐,细流潺潺,先乐后悲,以乐衬悲,借宋 玉之悲秋表达自己的忧国。上阙说,中秋圆月高悬,登楼台赏月,秋天花香充满 庭院屋宇,人们都喜洋洋、笑吟吟地来来去去。可是,他又笔锋突转,忽然问道, 在这佳节美景之中,岂有谁在秋到之时反而感到凄凉的吗?回答是有的,宋玉当年 就是在这个时候如此悲秋的啊!下阙说,本来,在这中秋之夜,随意弄上几样菜, 喝上几杯酒,趁着光洁的月色唱唱歌,跳跳舞,这多快活,多自在,还有什么可 以使他这么悲伤的呢?然而仔细一思量,宋玉倒也悲得其时,因为中秋过时,九九 重阳又快来了,那时多风多雨,树木就要凋零而使自然界显得一片萧瑟了啊!这隐 喻着辛弃疾对当时在金兵侵略之下国家垂危的深切忧虑。花香月圆,他更不能不 悲,不能不忧!   此诗写于“庚戌”即公元一一九○年中秋节的第二个夜晚(二夕)。辛弃疾时 年五十岁,正被迫隐居于江西上饶北灵山下带湖,篆冈是一个小山坡。这种隐居 生活,对辛弃疾这样一个爱国志士是一种痛苦,一种折磨,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他能文又能武,年轻的时候就率领了两千人马参加本地山东耿京的抗金武装,还 曾带轻骑五十冲入金营,把出卖耿京的叛徒张安国活捉了来,并率军南渡,坚欲 抗金到底。“壮岁旌旗拥万夫,锦檐突骑渡江初。”这就是他自绘的当年气概。 不幸的是朝廷苟安,投降派主政,使他杀敌无门,连地方官也做不安稳,被罢了 官,最后不得不退居带湖。但是,“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贺新郎·老大那堪说》)他是到死也想亲手驱逐外敌、统一祖国的。非不为, 乃受阻挠而不能为也。中秋景色这样美,更勾起了他对祖国前途的忧虑。即景生 情,追昔抚今,他就这样唱了出来。 【网萃】∽∽∽∽∽∽∽∽∽∽∽∽∽∽∽∽∽∽∽∽∽∽∽∽∽∽∽∽∽∽∽ ◆              河流的女儿                ·聂双双·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条河流附近,大概在北边,也可能在东边,反正是在非 洲——这广阔无垠的迷人的大陆,在一个圆月当空的夜晚,一个女孩呱呱落地了。 她的名字叫马拉——河流的女儿。   马拉在温暖的家庭和和谐的自然环境中,一天天长大起来。她象看着她出生 的月亮一样,妩媚动人。她五官端正,皮肤细腻,一口洁白的牙齿,整齐地排列 着,把那造物主用最后的神笔勾勒出的丰满的嘴唇,衬托得愈加好看。在两道修 眉和一个微微翘起的鼻子中间,不高不低地嵌着一双大眼。她那深邃的目光,闪 着夺目的光彩,宛如骄阳的光线从丛林中射出。她的头发长而黑,由村子里最灵 巧的手,帮助编成了无数条精致的辫子。马拉确实美,象非洲大陆的花儿一样, 当苞儿半放花瓣微展时,自有一种可爱的姿态和色泽,令人神往;象夜空中闪烁 的星星一样,有着慑人的魔力。   马拉到了出嫁的年龄。小伙子们对她都垂涎三尺。她的名字,她的惊人的美 貌从一个村庄传到另一个村庄。因此,每天都有成群结队的求婚者来到她父母的 住宅,向姑娘求爱。他们当中,有棕色头发的,有眉清目秀的,有肤色深黑的, 有高大魁梧的,也有瘦小个子的;有富翁,也有穷光蛋;有年轻的,也有年长一 些的……对于这些人,马拉始终无动于衷,那些献给她的最美好的言辞,她也置 若罔闻。   时间一天天、一月月地过去了。男人们碰了钉子,再也不露面了。小伙子们 心灰意冷,从此只好用蔑视的神态瞥这美人儿一眼,再也没人登门求婚了。马拉 的父母却因此焦急起来。   一天,当空中的圆月因害怕太阳的露面而暗淡下去的时候,一个不知来自何 方的年轻人,骑着骏马在村子里出现了。这个被称为黎明的时辰,在非洲并不是 探亲访友的时刻。陌生人的到来很快引起了村民们的注意。他是什么人?他来干 什么?人们很快弄清了他的来意,因为他向人打听最美的姑娘的家庭住址。人们 很寓然地把他引到马拉家里。他一进屋,目光就落到姑娘身上。他久久地打量着 她,他们的目光相遇了。姑娘含情脉脉,报以微笑。对于这个风度翩翩的英俊骑 士,姑娘一见钟情,她禁不住喊出声来:“这就是我的意中人。如果他愿意,我 就做他的妻子。”   年轻人对马拉的父亲说:“先生,我来自远方。我跋山涉水、历尽千难万险 才来到这里向您的女儿求婚的。她有着绝顶的美貌,全国都在谈论她。”一边说, 一边拿出一些东西,递给马拉的父亲,“这是我带给你们的微薄的礼物。”   马拉的父母,因为女儿终于选中了一个称心如意的求婚者,轻松地叹了一口 气。   “好的,”老头欣喜地说,“我愿意您做我的女婿。”   于是,立刻热热闹闹地举行了婚礼。喜庆过后,便是离别的悲痛时刻,因为 马拉要离开乡亲们跟丈夫走了,有谁不难过呢?大家都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前来 告别。马拉有一个弟弟,叫吉科西,外号“小大人儿”。平时他跟姐姐形影不离。 马拉出嫁,“小大人儿”也要跟姐姐去。马拉不同意,弟弟性情执拗,执意前往, 最后姐弟俩竞争吵起来。姐姐一急,动手打了弟弟,并命令他:   “你必须留下,留在父母身边。再不听话就别想见我!”   太阳当空照,大地万物的影子缩得很小很小。正是中午时分,新婚夫妇离开 了村庄,上路了。马拉留恋家乡,想念养育自己的父母,也生怕弟弟跑来,因此, 她时不时地回头望望;但她看到的,只有成堆的蝴蝶在他们身后飞舞。没有看到 弟弟跟来,悬着的心似一块石头落了地。她跟随着丈夫,向前走去。   他们走啊走啊,走了很长时间,最后来到一条河边。他们又累又饿,于是, 停了下来,在一棵大树下歇息。   “我去去就来。”丈夫要妻子耐心等会儿,他去找点吃的。   过了几分钟,马拉听到她身后的树叶沙沙作响,间或有树枝被折断的“咔嚓” 声。   “是他回来了。”马拉一边想,一边回头望。   眼前的景象把她吓呆了,一条身躯巨大的龙正缓缓走出灌木丛。它的头奇形 怪状,身后还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这是水之精灵。这种丑陋的动物,她只有在 恶梦中见过。她想大声呼救,但是她吓得浑身发抖,她只觉得自己的嘴唇在动, 却没有喊出一点声音。   “别害怕,”龙对她说,“你认不出我来了?我,是你的丈夫!我几次变成人 向你求爱。不管我扮成年轻人还是老年人,英俊少年或丑陋的男人,总是遭到你 的拒绝,你曾是那样冷若冰霜。这一次嘛,我成功了,你中了圈套。别以为我是 为了你那会说话的迷人的眼睛才娶你的。我想报复你。你听着,只要我高兴,我 随时就会一口把你吞下去!”   自鸣得意的龙说完这番话,就狂笑起来。笑声震动了森林,震动了大地。然 后,龙一头钻进身旁的河水,在荡漾的涟漪下消失了。   马拉感到四肢瘫软,她呆滞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几分钟过后,才从迷惘中清 醒过来。走投无路的姑娘只好走进早已为她准备好的茅屋里去。她孤身一人,人 生地疏,无依无靠。她的下场是什么呢?那就是受这个卑鄙狠毒的恶魔的摆布。 他说过要在他高兴的时候把她吞进肚子。想到这里,她心惊肉跳,不知如何是好。 她在屋子里坐也不是,立也不是。她肚子实在太饿了,开始在屋子里搜寻食物。 找呀找呀,她发现了小屋子里储藏着很多吃的。她想,莫非这就是水之精灵为了 养肥后再吃掉她而留给她的食物?她不想这些了,因为肚子咕咕叫了,还是先吃 点东西再说吧。   一切只好听其自然,坐以待毙了。她贪婪地拿起食物,正欲往嘴里放时,猛 一抬头,发现了一个影子。她即刻想到了龙,惊慌失措地躲进一个阴暗的角落里。 出乎意料,她听到的却是一个熟悉的声音:“马拉,马拉,是我,吉科西,你弟 弟。我一直跟在你的后边,一直跟到这儿。为了怕你们发现,我在自己身体四周 放满了飞舞的蝴蝶,把我遮掩起来。一切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了。我没听你 的话,看来这样做是对了。”   马拉一看果真是弟弟,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弟弟就在面前,这使她产生 了求生的希望。突然,她把“小大人儿”一把搂在怀里,失声痛哭起来。她太激 动了。亲人就在身边,她得到了安慰,紧绷的弦稍稍放松了一些。心惊胆颤的一 天已把她搞得疲惫不堪,她终于安稳地睡着了。可是吉科西却一夜没有合眼……   三天过去了。马拉和弟弟没有再见到那神秘的龙。第三个夜晚降临了,异常 现象发生了。一个哼着小调的、低沉而嘶哑的嗓音把吉科西惊动了:   “一个美女在等我,呜,呜;   我要立即吃掉她,呜,呜。”   这段歌词重复了好几遍。歌声由远及近,当声音接近茅屋时,吉科西用自己 的童音对唱起来:   “来抓马拉吧,呜,呜;   马拉是个坏姑娘,呜,呜;   妈妈要失去亲姑娘,呜,呜;   妈妈痛断肠,呜,呜。”   听到这天真的童音,龙大吃一惊,歌声也就戛然而止。那纯朴的歌词,使老 龙思索良久。然后他不声不响地折回原路,悄悄钻进河水里了。马拉仍酣睡着。 这一夜终于熬过去了。第二天,吉科西对夜里发生的事守口如瓶,只字未对姐姐 讲。   自那夜以后,夜夜都是如此。一天晚上,“小大人儿”终于要马拉和他一起 值夜。象往常一样,龙在午夜时分又哼起了那只不吉祥的曲子。一阵猛烈的恐惧 震撼着马拉。但当吉科西回唱时,马拉听到老龙走开的声音,高兴地跳了起来: “快,我们快跑!趁机逃跑!快!”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弟弟喊着。   马拉和吉科西迅速收拾好东西,走出房门,向森林深处跑去。“小大人儿” 迟疑了一下,对着河流的方向喊道:   “龙,卑鄙无耻的龙!我把我的长矛插在你的茅屋前了。我已赤手空拳,有 胆量的话,你出来较量较量!”   这席话,水中的龙听得真真切切。他老羞成怒,气呼呼从水中钻出,纵身跳 入一堆烂泥浆里,然后全力追踪挑衅人。他追到茅屋前,见屋内空无一人,屋前 也没有吉科西的长矛,被戏弄的龙愈发恼怒,咆哮着向吉科西、马拉追去!当他 向前冲出不太远的时候,只听得他惨叫一声,血从肚膛里喷出,洒遍大地。这时, 龙清楚自己中了计,可是已经晚了。龙中了什么计?原来吉科西并没有把锋利的 长矛插在龙的屋前,而是埋伏在龙追赶时的必经之路上。龙由于行速过猛,肚皮 撞在长矛上,就这样一命呜呼!   河流的女儿马拉和弟弟吉科西的故事,以他们平安无事地回到村子而告结束。 可是,马拉的神经并没有松弛下来。她在思索,不间断地思索……她究竟在思索 什么呢? ◆               魔幻森林                 ·金同悌·   故事概要   大森林潜入三位“不速之客”,转眼“人影”皆无。而后便有种种的魔幻和 蹊跷事:诸如火笼鸡家雨夜灭门,酷酷熊惶恐拜山,双尾蛇飞镖侍卫突兀失常, 以及莫名其妙的“雾岛狮吼”等等,勾起虎王的重重戒心。   “不速之客”乃黄鼠狼“黄仙佬”,其子“黄阿大”、儿媳“黄莲莲”。   黄仙佬垂暮之年迁徙,自然有其图谋。与老家比,森林确为繁衍生息的风水 宝地。黄阿大狡黠自负,心狠手辣,擅独来独往,深得其父宠信。而其妻黄莲莲, 温婉善良,“狼性”甚微,指望着感化公公和郎君 ,白费苦心而已。黄仙佬则 因儿媳过于“儒弱”满腹怨恨,以致在一次“爆发”中猝然离世,化为寄身于儿 子的魂灵。   森林里群雄盘踞。除了绝对霸主虎王,还有凶残威猛的双尾(蛇)大侠、 “铁血旋风”蝙蝠候、神秘杀手蜘蛛蟹等,“关口”并不好过。黄阿大铭记父亲 教诲,为在森林里扎根立足,使尽招术,历经周折。   如此,森林里就有一桩桩玄虚魔幻的故事了。   主要人物   黄仙佬 (暴虐歹毒,心机重重,自诩“九九归一、修成正果”。不在乎平 原老家声名狼藉,把最为得意的儿子黄阿大,安顿到地域广阔的大森林里,以繁 衍后代,重振家威)   黄阿大 (狡黠自负,黄仙佬最为宠信的儿子。不喜欢公开招摇,也不屑于 称王称霸。一心效仿祖辈,崇尚玄虚魔幻之术,所谓“可以不信,不可不敬”, 只想做世人敬畏、闻之惊心的神灵)   黄莲莲 (黄阿大媳妇,温婉善良,单纯好奇,生来一副慈悲心肠。夜空中 有月必拜,视其为九霄里圣明的天神。总指望感化公公和郎君,白费苦心而已)   虎 王 (森林中当然的霸主。威风凛凛,有“拔山”气派,狂妄多疑。对 眼前发生的魔幻之事,和自身亲历的蹊跷,有困惑也颇多感慨。世上没有绝对的 强者或弱者——这就是天道)   蝙蝠侯 (嗜血成性,有“铁血旋风”功夫,被虎王策封为宫中侯爷。既有 “伴君如伴虎,而虎君一体”之忧,又企待着报双尾魔头杀父之仇。不惜私下豢 养神秘杀手族,以求一逞)   双尾蛇 (剽悍凶残的魔头,号称“双尾大侠”。其尾部颇为神奇:跃起身 子是腾云踏雾的双脚,而脑袋冲下时,则为掷出飞镖的双臂。武功高强,蝙蝠侯 死敌。)   蜘蛛蟹 (貌似蜘蛛又似蟹的怪物群体,蝙蝠侯秘密豢养的冷血杀手)   短尾鸟 (机灵泼辣,尾巴短,嘴巴快。易招惹事端)   引子   (一)雨夜血案   (二)黄莲莲拜月   (三)酷酷熊   (四)鬼火   (五)食人鸟   (六)雾岛狮吼   (七)蝙蝠侯归真   (八)绝杀双尾魔头   (九)“陷阱”之谜   (十)虎王泪   月黑风高。大森林破天荒来了三位“不速之客”——这是快嘴“短尾鸟”亲 眼所见。当时她似睡非睡。那三个矮人儿,一袭黑色长衣,隐隐约约地走着,又 突然消失了。   短尾鸟说,我胆儿小,想起来真有些后怕。肯定不是做梦。天阴冷阴冷,风 也中了邪似的,“呜呜、呜呜”地吓人。我想飞,怎么也飞不起来,在树上哆哆 嗦嗦地呆着,直到天蒙蒙发亮。   一清早,短尾鸟壮着胆儿,在黑衣人消失的地方转来转去,啥也没有发现。 莫非是见鬼了吗?   ——“魔幻森林”的故事,也就开始了。   (一)雨夜血案   □   某日雷雨夜,森林发生一桩灭门血案:火笼鸡一家忽然遭袭,偌大的树洞里 血迹斑斑,连刚孵出的几只幼仔也未能幸免。由于案发时间短暂,加之雷雨天气, 谁都没有察觉。天亮雨停后,只在远处发现没有吃尽,血肉模糊的火笼鸡残体。   血案肇事者是谁?彻夜暴雨,抹尽蛛丝马迹。   火笼鸡虽羽色靓丽,却凶煞难惹,平时谁都让它三分——怎会有如此悲惨的 下场呢?人们发现,离火笼鸡不远的仙人鸟一家两口,也杳无踪影了。   森林陷入惴惴不安的恐怖氛围中。此事,与黄鼠狼黄仙佬的到来相关吗?   □   黄仙佬在森林落脚,最先认识的是短尾鸟。   还没等黄仙佬相面似的“琢磨”一下,短尾鸟就自报家门了:额,我可是直 肠子,肚里存不住话,都说我“短尾巴,快嘴巴”,嘴巴比飞起来快很多呐!   老谋深算的黄仙佬,对短尾鸟有些“好感”——这满天飞来飞去的家伙,嘴 尖舌利,消息自然灵通,能派上用场的。黄仙佬肯定,自家三口人进林子里时, 这鸟发现了,当时她还吓懵了似的惊叫一声。眼下,她虽然认出自己是黄鼠狼, 但并不知道,那三个“黑衣人”领头的就是自己。   这时候,短尾鸟的话茬儿又跟上了:昨天和火笼鸡闲聊,我提到黄鼠狼给鸡 拜年的故事,火笼鸡咯咯咯地好一番大笑,说,今非昔比。若是黄鼠狼真的来了, 我非要啄了它全家的眼珠儿当点心吃,雪洗世代冤仇。   短尾鸟还劝慰黄仙佬:老兄——你真得提防着点儿,火笼鸡可不是好惹的呢!   黄仙佬虽气得心里发颤,但面未改色,只是不屑地“哦”了一声。就想,这 初来乍到的,该弄出点动静,见见血了。正好,从火笼鸡一家下手!   当晚,黄仙佬把儿子黄阿大叫到跟前:今晚该动作了!   黄阿大立刻两眼冒光:老爹发话吧!   黄仙佬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气,说了夜里的行动安排,黄阿大觉得,都是手到 擒来的事。黄仙佬却说:在林子里头一回出手,可别大意了。你以为火笼鸡是好 惹的么?那个“鸡公公”能跑、能窜、能飞,尖嘴比锥子狠,爪子比钳子凶,谁 都得让它一码。   黄仙佬又说,我快要过生日了,老家的亲友会来祝寿的。今夜灭了火笼鸡, 顺便把仙人鸟两口子也捎回来。寿宴上有这宝贝下酒,大吉大利!   黄阿大笑道,孝敬老爹的事,我办。抓活的!   这时黄莲莲已经睡下。黄仙佬说,别叫她了,有她会坏事的。   □   午夜时分,雷雨交加。   火笼鸡窝在东山脚下的大树洞里。黄阿大按老爹安排,从山坡上,把一堆乱 石头“哗啦啦”地推了下去,虚张声势,又躲在暗处一声声鬼嚎起来——鸡窝里 就“哇哇哇”地慌了营。   鸡公公正睡得迷迷瞪瞪,听到鸡婆婆和孩儿们叫唤,就似醒非醒地喊:闹什 么闹,有我在怕啥呢——这话还没说完,脖子就被窜进来黄阿大从背后死死咬紧, 发不出声儿了,吓得鸡婆婆筛糠似的跪地求饶,又被黄仙佬一脚踩住。   黄仙佬冷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不是说,要拿我的眼珠儿当点心吃了吗? 今晚上,我成全你们!   鸡婆婆哭哭啼啼:哪有的事啊,我们恭敬您老人家还来不及呢!您就饶了我 们,可怜可怜我们吧!   黄阿大咬着鸡公公脖子不放,脸色铁青。   □   这时,鸡公公已奄奄一息。   黄阿大把半死的鸡公公扔在一边,笑嘻嘻地对鸡婆婆说:也罢也罢,或许是 误会了呢。要是你能把不远的仙人鸟两口儿请到这儿来,立马就饶了你全家。说 话算数!   鸡婆婆颤颤巍巍地一口答应。   没过多久,仙人鸟两口儿果然被请过来了。黄阿大假模假式地笑笑,立马翻 脸,捆了仙人鸟两口儿——这可是老爹的上等酒菜啊!   鸡婆婆发觉自己中了诡计,正要冲外面吼喊求救,被黄仙佬一口咬断脖颈, 血溅一地。   这时鸡公公懵懵懂懂醒来,浑身已无丝毫气力。他眼睁睁瞅着,黄仙佬和黄 阿大父子,把几个小鸡仔儿一口口地活活吃了。   临终时刻,鸡公公发出一声悲愤之极的哀鸣。   (二)黄莲莲拜月   □   火笼鸡灭门事发生之后,森林弥漫着恐怖气息。   黄莲莲明白,是谁造的孽——那天后半夜,黄仙佬和黄阿大满身血腥气地回 家,还弄来两只活生生的仙人鸟。当时,黄阿大还恶狠狠地吩咐:别忘了喂食, 这可是老爹要留着的。   ——每日“吃斋拜月”的黄莲莲,脑袋里“嗡嗡”作响,晕了。   □   黄仙佬父子酣然大睡,洞子后面的竹笼里,传来仙人鸟夫妻的哭泣声。   黄莲莲一走过去,两只鸟便哀哀恳求道:救救我们吧,家里,还有四个嗷嗷 待哺的孩子呢……   黄莲莲的眼泪就簌簌淌下来。   她忘了丈夫气势汹汹的交代,忘了这是公公的孜孜以求,随手打开竹笼,把 鸟放了。   雷雨渐渐消停。两只鸟出了洞口,一谢再谢,急切切飞去了。   □   洞外不远的湖畔,黄莲莲朝着雨后夜空上的一轮明月,虔诚叩首。   黄莲莲有月必拜,视其为九霄之上的圣明,何况是心烦意乱的今宵。此时此 刻,缕缕往事也涌上心头。   不久前,在平原老家的某个夜晚,黄莲莲坐在竹筐式的“花轿”里,被“前 呼后拥、吹吹打打”地嫁给了黄阿大。   岂知,转天家里就闹得不可开交:黄莲莲只能吃素。黄阿大暴跳如雷:丢人 现眼——这哪是黄家的人呐?要真是不动荤腥,趁早给我滚回去!黄仙佬虽然心 里别扭,还是劝阻儿子:各人有各人的习俗。既然,她进了咱家的门,兴许会慢 慢改口的。   □   黄莲莲每回拜月时,总有缕缕的暖风拂面,如苍天的爱抚。   可今天,叩拜不久,那徐徐的暖风消失了,变成冷嗖嗖的彻骨寒气。黄莲莲 有不祥预感——果然,两个黑影已横在自己跟前,是老爹黄仙佬和夫君黄阿大。   黄莲莲立刻想到,放鸟的事已经败露,自己要遭殃了。   黄仙佬暴跳如雷:你这败家的丧门星!阿大,给我掐死她扔进河里喂鱼!   黄阿大汹汹举起的手,忽然又放下来:老爹啊,她已怀有身孕,那可是我的 种。等她生了孩子,再掐死也不迟呀……   黄仙佬顿时火冒三丈:阿大,你还是我儿子吗?黄莲莲这种东西,生得出好 崽子来吗?你舍不得掐,我掐……我掐……   黄仙佬气得浑身发颤,还没等走到黄莲莲跟前,就一头栽倒在地,当时就断 气了。   □   黄仙佬走了。   也怪,黄阿大发现,身上多了些原本不属于自己的习惯,如汹汹地跺脚、神 神叨叨地喃喃自语、挥爪呲牙等等,甚至还多了些“奇思妙想”。   黄莲莲心里担忧,这是公公留给他的,公公的魂已附在他身上了。   黄阿大却颇感欣慰:老爹没有走远,还在我身边!   (三)酷酷熊   □   酷酷熊大咧惯了,说话随便得很。   一天闲聊,短尾鸟提到黄鼠狼进了森林的事,酷酷熊讪笑道,那神头鬼脑的 家伙,算个啥呢?只要我一巴掌下去,啊……?   四周的鸟儿们,都应声虫似的直喳喳:嘿,那还不成了肉饼儿?   短尾鸟嘴巴忒快,没多久,话就传开了。   ——当然,这逃不过黄阿大的耳朵。   □   自父亲过世后,黄阿大食不甘味,郁郁寡欢。听到酷酷熊的狂言,气不打一 处来。他嘴上没说什么,晚上就给酷酷熊托了个梦:她的孩子小噜噜有杀身之祸。 昨天夜里,南坡那边着了火,火倒是灭了。可小噜噜会被下一场林火活活烧死。 至于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天晓得。   没等天亮,酷酷熊丢了魂似的,跑到南坡那边察看,果然烧得一片狼藉,那 黑炭似的鸟兽残骸,惨不忍睹。   酷酷熊急得团团转,四处向人讨教。黄昏时分,有声没有影儿的巫师,给酷 酷熊明示:面朝北山,焚香叩拜六六三十六天。   酷酷熊心里疑惑,北山有何方神仙呢?   巫师拿腔拿调:天机不可泄露,自己想想去吧!   □   酷酷熊把这事告诉短尾鸟。   短尾鸟左思右想,那巫师,是不是自己见到过的?……   她没敢把话说透,说透了,兴许会得罪的。不过,她还是忍不住说了说:黄 鼠狼黄阿大就住北山!“巫师”,说不定是黄阿大黄爷现身噢!   酷酷熊醒过盹来:莫非,我真把黄爷得罪了?   短尾鸟说,黄爷是不能得罪的。“可以不信,不可不敬”的啊!你每天焚香 叩拜,对黄爷表示敬畏、膜拜之心——小噜噜自然会平安无事。   为了孩子,酷酷熊真的害怕了,也就这么做了,且毕恭毕敬的。   酷酷熊认软服输。黄阿大暗中看在眼里,就没对小噜噜下手。   □   谁知,小噜噜并没有免灾。   嗜血如命的蝙蝠候,垂涎小噜噜的鲜血已经很久。它乘酷酷熊在河边虔诚叩 拜之机,突袭下手。   当时小噜噜正在草窝里熟睡。   蝙蝠侯悄然而至,一口咬住小噜噜手臂。他吸血前,分泌可使血液不致凝固 的吐液,也让失血者伤口麻木,毫无知觉。   或许,是小噜噜的血液非常可口,蝙蝠侯兴奋得如醉如痴,不管不顾,换了 好几处位置,导致小噜噜失血不少,差一点没了性命。   蝙蝠侯事后却煞有介事说——有人亲眼见到了,是黄仙佬造的孽。这老家伙 并没有真的死去。他的魂还在,黄阿大不过是他的替身。   听到传言,黄阿大心里头“哼哼”一声,他知道该怎么去做。   (四)鬼火   □   南坡那场森林大火,事发突兀,也不明不白。虽然都去看了又看,谁也看不 出究竟。怪啊,没任何外因,难道是无缘无故的“自燃”吗?   ——这成为一桩神乎其神的悬案。   □   没过多久,短尾鸟忽然发现自己见过的黑衣人。   后半夜,天阴沉沉地下着小雨,她被几声瘆人的怪笑惊醒。循声看去,人影 儿晃晃悠悠,忽隐忽现,还是那天走进森林的一身黑衣。   短尾鸟感到恐怖,身体又不住地哆嗦起来。   更恐怖的事情出现了:黑衣人站了会儿,伸出两臂,竟然“摘下”裹着黑头 巾的脑袋,又举起来,往四下里转来转去,嘴里还哑哑地说:额,瞧瞧,瞧瞧, 这场火,烧得够狠吧?不然的话话,酷酷熊怎么会害怕呢?要他焚香拜山,他不 是老老实实拜了么?不吓唬、制服这大家伙,哪行呢?   又几声怪笑后,黑衣人把摘下的脑袋放回脖子上,转身就消失了。   短尾鸟模模糊糊地回想起来,那人转身时,好像是脱了衣服走的。   她鼓足勇气,飞过去看了看,仍然一无所获。那黑衣明明是扔下的啊!   疑惑中,一旁的老乌鸦插嘴说,依我看,你遇到赶尸的了。就是把死人赶回 老家去埋的法师。很可怕的喔!   □   短尾鸟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天真。趁午间太阳好,她过去仔细看了又看。   这次,她发现那地方有些罕见的黑树叶儿。难道,那人穿的是黑叶子衣裳? 她想叼一片叶子看看,奇怪的是,林子里忽然就起风了,地上的叶子,顿时被刮 得无影无踪。   为安全起见,短尾鸟住处比较偏僻。在这里,已两次见到过黑衣人。她心有 不甘。就想,会不会再次见到呢?   果不其然,这天夜里,神秘的黑衣人又出现了。   黑衣人好像是气不打一处来,话比往常显多:   ——小噜噜失血过多死了。蝙蝠侯却说,是黄仙佬造的孽。黄仙佬的魂还在, 黄阿大是他的替身。   ——我黄仙佬修炼好几百年,永远死不了,也是不好惹的。蝙蝠侯,你给我 听着,哪天,我非把你也活活烧死在林子里头!说着,他浑身一抖,那黑衣便化 作片片黑叶,几声咒语,落地的黑叶竟“轰”地燃烧起来……   短尾鸟毛骨悚然:那脱了黑叶衣裳的人,不正是自己认得的黄仙佬么?   这下全明白了,南坡那场鬼火,原来是他的鬼魂做祟。   □   黄仙佬没死,他还活着,鬼魂一样地活着。   短尾鸟思前想后,这事可得烂在肚里,万万不能到处去说。要是被黄仙佬知 道了,还不要了我的小命?   想是这么想,短尾鸟究竟说出去没有,自己也记不清了。   她后来的遭遇,却是不解之谜——   那天,短尾鸟忽然得了癔症,整天不吃不喝,狂躁不已,说世间末日就要到 了,天踏地陷,饿殍遍野,永恒的黑夜……   渐渐的,她精疲力竭,从树上跌了下来。酷酷熊瞅着心疼,小心翼翼地捧回 了家里。   此后,再没有短尾鸟的消息,也不见她飞来飞去的踪影了。   (五)食人鸟   □   经历孩子被恶魔噬血之痛,酷酷熊还没从忧愤中解脱出来,小噜噜又一次面 临血光之灾。   有消息说,恶贯满盈的食人鸟,已窜飞到林中“探路”来了——尚且,一来 就对小噜噜发生兴趣。   酷酷熊心如火焚,急得四处打听。   说了,食人鸟原先专吃人脑。因遭到人类无情剿杀,不得已就改吃别的脑浆 了。它寻食的手段非常特别:发现独处无援的猎物后,立刻“啾啾、啾啾”地鸣 叫起来。这带有麻醉性的频率,能让人昏迷入睡,而后它就用尖嘴凿开脑壳,美 餐一顿。   酷酷熊惶惶不可终日,只好面朝北山,跪求神灵护佑。   □   黄阿大同情酷酷熊,并想起一些往事。   在老家时,就听到、见到过食人鸟的种种恶行,连自家的胞弟也曾惨遭毒手。 其实,食人鸟胃口很小,吃几口就饱了,完事拍拍翅膀就走,而撇下的“猎物”, 却再也不可能醒来。   正寻思着,黄莲莲气喘吁吁地进了家门——说差点丢了性命。   原来,黄莲莲外出采山果儿时,总喜欢扮成清纯好看的山妹儿,一身碎花衣 裳,背着小竹篓子,惹得许多鸟儿“喳喳喳”地跟着热闹。   说来奇怪,她走到林子边上时,大群的鸟儿突然“轰”一声散尽了。黄莲莲 站着纳罕时,只见眼前亮光一闪——猫头鹰落在跟前了。   黄莲莲认得,这是自己的朋友“托尼阿哥”。   托尼说,好险好险!一只食人鸟混在鸟群中,跟上你了。   黄莲莲感谢托尼及时搭救。化险为夷,想起来眼里湿漉漉的。   黄阿大没说什么。他心里明白,那恶魔是不会罢休的。   □   这天傍晚时分,一疲惫不堪的老人,月光下席地而坐,背靠大树歇息。   食人鸟喜不自禁,自进了森林,还没开张呢。再说,很久没尝过人脑的滋味 了。它悄悄落在树上,随即“啾啾”地发声,老人很快就昏然睡去。   食人鸟抖抖翅膀,正欲凿其脑壳时,不由愣住:这哪是人身啊——分明是黄 鼠狼的气味。黄鼠狼脑浆味道虽然不错,怕只怕落入神神鬼鬼的圈套。   食人鸟非等闲之辈。初来乍到的,决定放弃这顿野餐。   可惜为时已晚。林子里突兀阴风嗖嗖,雾霾四起,居然连路也辨不清了。   再回头看看,那昏睡的老人已无影无踪。   □   此刻,不远的树丛里,黄莲莲、酷酷熊和小噜噜一起悄悄乐着,而黄阿大已 不知去向。   小噜噜急了:赶紧捉住这个坏蛋!   黄莲莲笑眯眯说,别忘了,人家可是来森林里探路的。捉它不难,有什么益 处呢?给它一次教训吧!   这么说着说着,只见不远处有黑影儿闪闪,黄莲莲心里有数。   食人鸟转着圈儿瞎飞,晕了,只好落在地上喘息。   渐渐地,林子里风消雾散,月色依旧。   食人鸟起飞了,看去向,是要回老家的。   奇怪的是,它边飞边喊,几乎声嘶力竭:造孽啊!罪过啊!我真该死啊…… 这一路上,跟疯了似的,反反复复就这些话。   (六)雾岛狮吼   □   大森林临海,海里有诺大的“雾岛”。   雾岛早已无人居住,那总也散不尽的重重霾气,看起来就令人窒息。这几天, 岛上又出蹊跷事:半夜里时有一声声骇人的狮吼。都说,只有饥饿的狮子,才如 此声嘶力竭。   昨天夜里,在狮吼之后,还有一阵“砰砰”的枪响。   ——森林里人心慌慌,虎王也一头雾水。   □   这“雾岛狮吼”,成为黄莲莲难安的心病。她答应麋鹿妈妈们,一定去看个 究竟——哪能总蒙在鼓里,担惊受怕呢?   她想到搭救自己的猫头鹰托尼。   托尼飞遍山山水水,有胆有识,见义勇为。他甚至会施展魔术。一回,他变 出两只虚拟的“飞龙”鸟吸引捕鸟的马仔,让真的飞龙得以逃生。他曾口吐一串 串烟火,吓跑偷猎白唇鹿的枪手。   约这样的人一同到雾岛探察,靠得住的。   再说,黄莲莲的消息也很灵通。自从出了“雾岛狮吼”的怪事,托尼已神不 知鬼不觉,去岛上“打探”了两次,只是没言声罢了。   □   傍晚,托尼和黄莲莲见面时,就忍不住地想说道说道。   黄莲莲俏皮地“嘘”了一声:你啥都别讲,让我去亲眼看到!   托尼笑道,你还跟毛孩子似的呢。上路时,他变出一只“螳螂”的头套给黄 莲莲戴上,说这样会方便些。不然,会把人吓着的。   黄莲莲心里明白,却愁眉苦脸:我有那么可怕吗?   托尼说,其实,真正了解你的人不多。   黄莲莲被托尼驮着,向朦朦胧胧的雾岛飞去。   □   雾岛月光下,他们到了黑咕隆咚的湖边。   托尼叹道,以前这湖水清亮得很,如今已灰灰蒙蒙的,成为变异怪物“蜘蛛 蟹”的滋生地了。   他们先是潜伏在湖边丛林里。黄莲莲感到,岛上静的可怕。   托尼说,蜘蛛蟹胃口太大,这里的野生动物已经很少。他提起昨晚这里发生 的一幕惨剧:眼镜王蛇盯着树上的一只胖鸟,它悄悄攀游逼近,这当然是一顿不 错的美餐了。可它并不知道,嗅觉灵敏的蜘蛛蟹们已蜂拥而来。眼镜王蛇上树不 久,就再也无法动作了,一大群蜘蛛蟹爬满它的全身,并开始拼命撕咬起来。眼 镜王蛇又疼又气,从树上摔到地下,不停地扭动翻滚。这蜘蛛蟹不仅甩打不开, 且越来越多,眼镜王蛇渐渐衰竭,最后被蜘蛛蟹吃得干干净净。   黄莲莲没想到,蜘蛛蟹会如此厉害。   托尼说,蜘蛛蟹是蝙蝠候调教、密养的杀手一族,有朝一日可派上用场的伏 兵。蝙蝠候有言在先:没有号令不许离岛。要是缺吃的或有要紧的事,就在岛上 吼喊一声,就会把大群的老鼠,哄到岛上来给大家充饥的。可近些日子,蟹们吼 了几次,也没见蝙蝠候和老鼠的影子,已经火冒三丈,按耐不住了。   黄莲莲疑惑,这蟹子会吼?托尼笑笑说,你会见识到的。   这时候,只听一阵孩儿啼哭似的喧闹声,数以万只血红色的蜘蛛蟹,纷纷从 湖里爬到岸上。那领头的老蟹喊道:老大喊也喊不来了。有种的跟我过海,到对 岸森林里找吃的去,好不好啊?   蟹们亢奋起来,齐声呐喊:好啊……好啊……   黄莲莲惊讶之余,顿时明白了,这贯耳的喊声,跟狮吼好像的啊!   糟糕,它们要到对岸森林里作孽去了——那将是地毯式的大规模袭击。托尼 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只只“二踢脚”来,嗖嗖地窜到天上;又变出一串“滚地龙”, 炸得烟熏火燎,震耳欲聋——怪不得岸上听到过“枪响”呢!   老蟹虽是第二次遇到,还是怔住了。   托尼在暗中发话:凡事各有各的规矩。蝙蝠候让你们在这好好呆着。没他的 话,怎能擅自过海呢?   是得稳住他们。黄莲莲忍不住站出来劝说:解铃还得系铃人。我们会帮忙把 蝙蝠候请过来的。你们可别轻举妄动啊!   老蟹沉下脸道,噢,原来是小螳螂啊,你管得够宽的了。螳臂挡车的笑话, 谁不知道啊?啊?   蜘蛛蟹们跟着一阵嗬嗬、嗬嗬地哄天大笑。   老蟹又说,这岛上的蛇和老鼠,还有山猫野兔什么的,几乎都吃尽了,我们 总不能等着饿死吧?   蜘蛛蟹们乱糟糟地跟着喊:少跟它罗嗦,别误了咱的大事!   □   老蟹久经蝙蝠候调教,已非酒囊饭袋之辈。他察觉黄莲莲是带着头套而已, 那四条小腿早已露出原形。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老蟹一声吆喝,黄莲莲突然被拥上的喽啰们腾腾淹没, 又一番推推搡搡,消失在夜色中……   (七)蝙蝠侯归真   □   黄莲莲被绑架了。   托尼推断,老蟹并非要吃她,而是看出了来头,先闹出点动静再说。   托尼决定把黄阿大找来。不想,他刚一转身,一个黑影儿在眼前“嗖”地闪 过:黄阿大已经到了!   托尼想,雾岛是歹人蝙蝠候老巢。恐怕,黄阿大来此已不是初次了。   说来也怪。黄阿大虽未现身,或许有了什么“气息”,只听一阵嚷嚷,老蟹 领着手下飞爬过来,齐刷刷跪拜在地:不知大仙驾到,爷爷饶命啊……   老蟹诉苦抱怨:蝙蝠候把我们骗的好惨呐!   黄莲莲或许和黄阿大碰了一面。托尼看懂了她的眼色,对老蟹说:蝙蝠候就 要到了。   □   蝙蝠侯在雾岛落地时大发雷霆:半夜三更的,瞎吼吼什么,疯了吗?   老蟹不服:小的们饿坏了,已饿死百十口子了,能不吼么?   托尼说,要给你卖命的时候,才让人家过海,过分了吧?   老蟹说,我们再不能受骗了,兄弟们,给我上哪!   转眼之间,蝙蝠侯被蜘蛛蟹汹汹围住了。   蝙蝠侯伸出个脑袋,拼命直喊黄阿大:好兄弟,我知道你过来了,救救老哥 吧……我还没报双尾蛇杀父之仇哪……   只听暗中有“唔唔”声,老蟹听出了“门道”,立马放手。   蝙蝠候的家事,托尼有所了解。其父文武兼备,有“飞天豹”之称,蝙蝠候 自小习文学武,被调教得有勇有谋,在家族中出类拔萃。   蝙蝠家族栖于祖传的“蝙蝠洞”。此洞地势甚好,宽敞舒适,双尾魔头早就 垂涎欲滴。他趁飞天豹患病之机,光天化日下重兵突袭,将洞中老少杀得血肉横 飞,片甲不留。如此,“蝙蝠洞”便成了如今的蛇窟。   蝙蝠候当时出外未归躲过一劫,最后飞至雾岛,落脚藏身,卧薪尝胆。   雾岛的湖水污秽不堪,非但造出了不伦不类的蜘蛛蟹,也把蝙蝠候祸害成嗜 血成性的怪物,性情也变得凶残狡黠。为报仇雪恨,他费尽心机,终获虎王宠幸, 策封为掌管伺卫之事的侯爷。   蝙蝠候为报双尾魔头杀父之仇,忍辱负重,以求一逞。   如此说来,蝙蝠侯的家世,也是够惨的了。   □   蝙蝠侯从蟹群中脱身出来,狼狈不堪,软塌塌地不知所措。他没想到,黄阿 大会在暗中“唔唔”一声,镇住老蟹,及时搭救了自己。想说些感激的话,可压 根见不到他的影子。   黄阿大早就走了。他不急于除掉蝙蝠侯,留着有用。   黄莲莲对蝙蝠侯说,你还是返璞归真吧。她咬破手指,让蝙蝠侯舔了挤出的 血液。   没过多久,蝙蝠侯身体由紫红慢慢变成灰黑,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从此不再嗜血,身上的武功也都留下了。   (八)绝杀双尾魔头   □   双尾蛇剽悍凶残,被称为天生魔头,不可一世。   其尾部颇为神奇:跃起身子是腾云踏雾的双脚,而脑袋冲下时,则是掷出飞 镖的双臂。如此,从来目中无人,自吹自擂:世上,一万年才出一条我“双尾” 神龙,这是天赐啊!   虎王对其不想怠慢,授予“双尾大侠”的美称,惹得蝙蝠侯嫉恨不已——更 何况,这魔头是他的杀父仇人。   □   双尾魔头爱吃飞龙鸟,使之濒临绝灭。   后来,他忽然迷上小麋鹿。小麋鹿在两岁时长角分叉,被认为是纯美鲜嫩的 雏兽,吃了能沾上神灵之气。   这阵子,双尾魔头得意忘形,准备脱离虎王麾下,占山称霸。说了,登基之 日,将大摆“麋鹿宴”。   为此,他要手下的马仔们频频操练。   独行的小麋鹿最容易遭难。一旦被发现了,马仔们就会即刻出动:先是用蛇 身缠其脖颈,然后越勒越紧——不等小麋鹿窒息而死,就请双尾魔头过来开荤, 所谓“活吃鹿崽”。   这万恶的魔头,抱着麋鹿“活吃”时,实在惨不忍睹!   □   魔头横行霸道,嚣张至极,人们敢怒而不敢言。   麋鹿妈妈们经常失去亲生骨肉,痛苦万分。而且,残忍无度的魔头,甚至当 着妈妈们的面“活吃鹿崽”。   已当上妈妈的黄莲莲,心如刀割,愤慨异常。还有比当面失去孩子更让人心 碎的吗?   通常,马仔们是穿过灌木林进入麋鹿家园的。黄莲莲就悄悄在林子里撒尿, 使得路过的马仔们五迷三道,有的当场昏迷,甚至神态失常。   □   离双尾魔头登基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马仔们喜不自禁。一个叫“嘎登”的贴身保镖献媚说,大龙小龙都是龙。叫 蛇王,不如叫龙王爷体面。是不是呢?双尾魔头笑得合不拢嘴。   这时,蛇窟内外百十条喽啰齐声吼道:吔吔,拜见龙王爷咯!   可登基摆麋鹿宴的事,准备得不那么顺当。   嘎登禀报说,那个叫黄莲莲的妖精,明里暗里呵护麋鹿群,把我们吭苦了。   双尾魔头笑道,这好办。我把黄莲莲活吃了,然后再收拾黄阿大一家。他家 新下的八个小崽子,大家伙分了。   ——斩草除根,一个不剩。这不就结了么?   嘎登说,是啊,吃了这一家子,也好占些“仙气”呢……   黄阿大耳朵长得很。得到消息,不由勃然大怒——这“魔头”得赶紧除掉, 不能再晚了!   □   双尾魔头决定吃掉黄阿大一家,其贴身飞镖手“嘎登”摸路探风。   这天拂晓,黄阿大被一阵“嗖嗖”的声音惊醒。他走近洞口侧脸看去,只见 门口大树上,已扎入好几把明晃晃的飞镖。   嘎登吼道:高人不玩黑的。先打个招呼,你们该准备后事咯……   不想,嘎登话未说完,就一头栽倒在地。自黄莲莲生下八个孩子,黄阿大家 里家外格外精心。得到消息后,就在门口附近做了“手脚”。   嘎登“中邪”失态,黄阿大又神不知鬼不觉,把嘎登弄到虎王“大殿”门口, 转身就没影儿了。   □   蝙蝠侯见到失态的嘎登,好一阵窃喜,当众开审。   这嘎登如喝得烂醉一般,口吐白沫,滔滔不绝,说双尾大侠告诉自己,蠢到 家的狗屁虎王,早该甩了,要在自家山头上,插上龙王大旗。   蝙蝠侯早想报仇雪恨,苦于没有机会。这肯定是黄阿大帮忙。想到这里,他 故意提示道,嘎登,你可要实话实说。有人举报,双尾魔头吹牛,说自己吃遍山 珍海味,该尝尝老虎肉的味道了。确有此事吗?   嘎登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他说,“吃虎肉,能长寿”呢!   虎王得知后怒不可遏,奔出殿来,一脚踩死嘎登,又令蝙蝠侯召集人马,缉 拿双尾魔头。   蝙蝠侯当然精明。黄阿大附身的嘎登,所言恰到好处。可是,真要除掉武功 高强的冤家对头,还得请黄阿大从中给力不可。   □   黄阿大弄走嘎登回到家里,只见黄莲莲坐在地上痛哭不已——两个孩子莫名 其妙地失踪。黄阿大到现场仔细察看,认定是双尾魔头所为。   这时候,蝙蝠侯登门拜访。黄阿大知道他为何而来。说,这回跟魔头交锋, 你赢了。   蝙蝠侯疑惑道,大仙啊,何以见得?   黄阿大说,其实你的功夫不差在哪里,只是缺些自信。而魔头除了太过自信, 还疑心太重。在紧要关头,只要我稍露一面,即便啥也没做,他便疑神疑鬼,分 了些精力——你正好得手。   □   蝙蝠侯双翅如利剑,双尾魔头飞镖疾如风。   仇人相遇,分外眼红,一时间打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在双方拼得难分难 解时,黄阿大隐隐约约地露了一面,又消失了。   果不其然。双尾魔头瞅到黄阿大的影子,生怕他使出毒招,心里不免忐忑。 这时,蝙蝠侯趁虚而入,在一阵乱搏中,斩断了双尾魔头的一条尾巴。   魔头鲜血淋漓地瘫倒在地,仰天惨吼。   蝙蝠侯狂笑不已,欲将杀父的仇家剁成肉泥。不想,黄阿大“慈悲为怀”了: 既然已断其一尾,不妨免其一死。得饶人时且饶人,也算是积德了。   双尾魔头却苦苦哀求道:残废了苦楚难熬,还不如杀了我啊!   (九)“陷阱”之谜   □   虎王作为森林绝对霸主,可谓一呼百应,尽享荣华富贵。但日子一久,也觉 得乏味了。   黄阿大猜透虎王心事,便有了如意算盘。   这天,是“臣下”们拜见虎王的日子,有着巫师身份的黄阿大,散场后才匆 匆露面。虎王动怒了:你胆敢姗姗来迟,还想活命吗?黄阿大立马跪奏:在下哪 敢冒犯虎威。有件事,不好当众说出,怕走露风声,坏了大王的美事啊!   哦?虎王皱皱眉头,疑惑道:有何美事,你说来听听!   黄阿大神秘兮兮的:虎王啊,您肯定知道“黔驴技穷”的故事了。   虎王倒是听前辈说过——有只贵州老虎从没见过驴子。起初,被驴的大声嚎 叫吓着了,几次靠近都未敢下手。后来发现驴子并无别的本领,就把它吃了。   想到这里,虎王忍不住发问:巫师提及此事,用意何在呢?   黄阿大满脸媚笑:俗话说,“天上龙肉,地下驴肉”。难道,大王就不想尝 尝世间的第一美味吗?那可是一头肥肥壮壮的家伙,名叫“老笨驴”。   虎王顿时来了精神:能有天下第一等口福,那敢情好啊!可本王从未见到过 驴子,哪儿找它去呢?   黄阿大俯首帖耳道,大王放心,在下已谋划好了……   竟有做梦也想不到的美食,虎王乐得合不拢嘴。黄阿大说了驴的住处和动手 地点,又拍着胸脯道:到时候,准保万无一失——明天,可就是吃掉老笨驴的良 辰吉日喔!   黄阿大得到一番赞许,美滋滋走了。   虎王想了想,便叫出藏在身后的蝙蝠侯。   虎王说,黄阿大的话,你都听到了。为稳妥起见,你给我背地里跑一趟,摸 清虚实。本王要是被忽悠了,岂不是威风扫地,有失尊严吗?   □   蝙蝠侯奉命而去,飞到黄阿大所说的地方。院落里果然有一头拉磨的老笨驴, 墙边是一溜鸡窝,叽叽喳喳的吵得慌。   后晌,老笨驴磨完了活儿,就像黄阿大所说的那样,独自走到村外湖边,吃 些鲜嫩的青草,又喝了清甜的湖水,然后才慢悠悠地回去。   蝙蝠侯飞来飞去地察看、琢磨着。湖滩上苇草深深,荒凉得很,虎王若在此 吃驴,不会出什么岔儿的。再说了,虎王万一有什么意外,岂不更好?自己逃脱 起来,方便的很哩!   蝙蝠侯回来一番禀报,虎王兴奋得彻夜未眠,总是揣想着驴肉的美味。   □   其实,黄阿大提议虎王吃驴,不全是谄媚讨好。这盘棋,不管怎么个下法, 不管有什么结果,自己都是赢家。   为了此举,黄阿大去了两回湖边。头一回是藏在芦苇丛中,把老笨驴的心, 读得透透的了。   “读心术”对于黄阿大而言,是拿手好戏。   当时,老笨驴慢慢地吃着青草,心里却在自问自答。   ——笨驴啊,黄鼠狼来了,你知道吗?   ——本驴不聋不瞎,哪能不知道呢?这家伙过来,准没好事!   ——是啊,它是不是要吃了你?要么,是请大家伙过来一起动手?嗨,谁叫 你的肉好吃呢!   ——本驴的肉,就那么容易吃到吗?我琢磨着,他们肯定是选在这湖边上下 手。这再好不过了。   ——好什么好,都死到临头了!   ——咳,谁都不会想到,对付杀手的陷阱,本驴早就备好咯……这可是不能 泄露的天机哦……   读到老笨驴这些心里话,黄阿大的心情格外轻松。   至于老笨驴所说的“陷阱”之谜,就不必劳神去想它啦!   (十)虎王泪   □   好不容易熬到转天午后,虎王兴冲冲地跟蝙蝠侯下山。   黄阿大心情好极了。他并没有随行,而是在湖滩上等候。那些害怕老虎的小 动物们,都胆颤心惊地躲藏起来了。这事自有鸟儿们到处嚷嚷。   已是后晌时分。打前站的蝙蝠侯飞来报告,老笨驴已到湖边!   虎王喜上眉梢,快步跟近。果然,那头肥驴伸伸脖子,就要埋头用餐了。   黑蝙蝠讨好说:美味就在眼前,大王赶紧享用吧!   黄阿大当然希望虎王快些下手。一是能得到赏赐,自己也能尝尝从未吃过的 美味。再就是一解心头之恨:前些天过来察看鸡窝,结果老笨驴发现后一阵嚎叫, 把看家狗喊了过来——自己差一点把小命丢了。   当虎王全神贯注,就要飞扑过去时,心机多端、假模假式的黄阿大忽然跪劝 道:大王啊,驴肯定活不下去了。让它临终之前,多吃两口吧,以表您慈悲为怀, 在下也好山前山后的,传此佳话啊!   黄阿大的话,令虎王一惊甚至惭愧——想当初,自己登基为王时,就对天发 誓,讲求仁义道德,堂堂正正,诚心诚意地呵护、体恤所有山民的啊!   其实,老笨驴已察觉此情,只是心中有数,默不作声罢了。它吃了点青草之 后,便绕过眼前最熟不过的浅滩,开始慢慢地饮水。   垂涎欲滴的虎王,转眼就忘了曾对天发誓之事,它突然起步腾身,直朝老笨 驴猛扑过去。千钧一发之际,只见老笨驴稍一挪身,虎王便落入沼泽之中,不能 自拔了。   □   蝙蝠侯明白,最可怕的事已经发生:如虎王拼命挣扎,会越陷越深,性命难 保。时间如此紧迫,谁能救得了呢?   在大家伙手足无措的时候,老笨驴倒显得沉着。它要虎王切不可乱动,让黄 阿大到渔夫留下的窝棚里,寻些绳子和木板过来。   “救险”开始了:先用绳子拴住虎王身腰,又在虎王面前铺了些木板。老笨 驴使出浑身力气,拼命把虎王一点点往上拉啊,拽啊……   好在陷得不深,虎王总算得救,但一番折腾,伤筋动骨是免不了的。   虎王返回山寨后,满怀的抑郁挥之不去,一病不起。有臣民特意献上城里买 来的驴肉,它看都没看上一眼,让蝙蝠候扔到深谷里了。   □   黄阿大再也没去拜见虎王。   郁郁寡欢中,虎王想到,双尾大侠废了,蝙蝠候归真了。森林里魔幻、蹊跷 之事仍时有发生。那忽远忽近、忽隐忽现的黄阿大,恍如难解之谜。我堂堂虎王, 当真是至高无上吗?这世上,已没有绝对的强者或弱者了。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就是天道吧?   某日,康复的虎王忽然有意,欲请黄阿大和老笨驴“叙旧”。   蝙蝠候当晚禀报:黄阿大踪影难寻。老笨驴则因病卸磨,被驴肉贩子收去了。   虎王听罢,不由一声长叹,潸然泪下。 ◆              我不是故意的                 ·莫诗蕾·   今天的夜晚特别明朗,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我抬头看了看天上,好多好 多颗星星,但是能引起我注意的还是那个月亮。月亮?好熟悉的声音!哦,对了, 我想起来了,我老婆就叫岳娘,但她终究不是天上的那个月亮,她只是一个姓岳 的姑娘,我的意思是她还是一个姑娘的时候她是个姑娘。现在的她是名副其实的 岳娘,一群姓岳的孩子的娘。当在大街上你听到一群骂街的人骂道:“你娘、他 娘、你他娘的”,尽管他们可能是泛指天下所有的娘,但是我知道,那些泛指的 娘中,或许就有一个特例叫“岳娘”。   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我不知道在战场上的老三能不能回来和我们团聚。 4年前的大概这个时候他离开了家,据说是大泽乡那边有人捣乱,国家要征兵派 人去抓,老三就这样跟那些当兵的去抓人了。已经4年过去了,由于很多原因我 们一共搬了4次家,每一次都搬到了离上次很远的地方,但是我一点也不担心老 三今年回家找不到我们,因为我们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当初我们离开的地方。这种 画圈旅行也让我感觉到其实在哪里都一样。明朗的夜晚你抬头看看,最亮的那个 一定是那个月亮,至于星星,数量很多,但它终究只是星星。千百年后人们会有 很多赞美月亮的诗词歌赋,却极少有替星星说几句好话的,“窗前明月光”能写 入教科书传唱大江南北,而“窗前明星光”则是限制级图片,如果不是因为修电 脑的意外原因,则只能在小范围内流传了。可能是我想多了,千百年后的事谁又 说的准?说不定到时候也一样被社会所接受呢!但是那都是非常遥远的事了,也 不关我的事,现在的我,只想着老三什么时候能回来,能不能早点回来?   如果老三能回来的话,我应该有一样东西送给他。话说那是好多年前了,那 时候的我还是个小伙子,能砍的动柴也能抓的住野兔子。砍柴和抓野兔子都能赚 到钱,但我终究还是没能赚到一分钱,因为坏就坏在我既能砍柴又能抓的到野兔 子,每次我都把砍的柴用来烤野兔子,这样柴就没了,或者把抓来的野兔子放在 柴上烤了,这样野兔子就没了,综合起来看,就是柴和野兔子都没了。但是我活 的挺好,因为我住在这深山老林里,有钱和没钱实在是没什么两样。   那天我在追一只兔子,追到了一条小河边,兔子躲进了草丛里,和我玩起了 躲兔兔。小河不是很宽,但是河水有点急,中间有点深。因为我曾有过在这里游 泳的经历,所以有所了解。一群七八岁的孩子正在河边玩,有两个已经光着身子 跳进了河里。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我压根就没太注意他们,正专心的找着兔子。 请你相信我,此时在我眼中,那只兔子绝对比那群孩子重要的多。那只是一群要 脱衣服洗澡的孩子,又不是一群要脱衣服洗澡的女子。我静静的观察着附近的草 丛,搜索着兔子的藏身之所。草丛里有动静,我已经看的很清楚了,为了达到出 其不意的效果,我悄悄的从旁边向兔子迂回过去,就差一步了。一想到烤野兔子 的味道,我的口水差点流了出来。但就在此时,突然那群孩子杀猪一样的哇哇大 叫起来,叫声真的很大,也真的很突然,我于是被吓了一跳,我一跳吓了兔子一 跳,兔子于是快速的跳着跑开了。本来我可以继续追,但我实在是没了心情,这 就好比你已经叫好了小姐开好了房脱好了衣服正准备上床,就差最后一步的时候 突然有人来查房,我想这时候你对这群不速之客的兴趣也许要大于你本来要做的 事。我于是决定要看看他在嗷什么,我明白了,原来他们中先下水的那个掉到了 深河里,已经没影了。就在这时我考虑了一下,到底要不要去救他?请你们相信 我,如果这时候我不过去,被水淹的那个死定了。这河里没有龙王,也不会有龙 女,我来过好多次,在里面大小便的次数也不少,如果有龙王的话估计早把我拉 下去打扫卫生了。现在那群孩子叫的更惨烈了,可以看出来他们嚎的很卖力,我 被吵到了,为了不再让他们继续嚎下去,把山中的小兔子都吓成神经病,我决定 拉那个落水的孩子一把。于是我边跑边脱衣服,“嘭”的一声跳到了河里,我感 觉很爽,透着一阵凉意,水下的生活其实也别有一番滋味,如果这小孩子就此生 活在水里,我倒觉得也不失为一件快事。内心的闷气让我意识到如果我再不快点 那个小孩子就快了,所以我出水面透了一口气,观察一下水面的情况,然后潜入 水底,朝着刚刚观察的目标游过去。终于我抓住了一只手。我确信我这不是自己 的左手抓住了右手,因为这只手好小,好轻。所以我一努力就把这只手抓到了岸 上,手的那一头的胳膊上是一个孩子的身体。   孩子已经有一点迷糊了,躺在岸上闭着眼睛说不了话。用手试一下鼻孔,隐 约感到还有一丝气息,一丝气息是多少气息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此刻他的肚子里 面有很多水。在一群孩子的尖叫声中,我拧起他,给他来了个头朝下脚朝上,使 劲晃悠几下。从他的嘴里吐出好多的水、泥。就这样摆弄了几次,他总算是好了 起来,慢慢的睁开眼睛,我不经意的发现原来他有着大禹一样的“重瞳子”。随 着他喘气声越来越重,我知道他在逐渐恢复正常。   一群孩子围过来,说着感谢的话。这个落水的孩子也站了起来,他好像对我 很崇拜,总是问我为什么我有这么好的本事,说我在水里看不见居然还能救人。 我开玩笑说我身上的毛很长,像鸭子等等,毛长了就能浮在水上之类扯淡的话。 没想到的是这群傻小子居然就信了,那个落水的当即表示,自己也要长出很长的 毛来。但是呢,实话实说,长毛这件事呢,套用一句比较流行的歌词就是:长毛 不是你想长想长就能长的,这还要看天时地利人和和父母基因以及家族进化历史 等等因素。但是这个小朋友好像根本就没想那么多,他表示自己一定要勤加锻炼, 使劲长毛。我当时的想法是:长个毛啊长!不仅如此,这小朋友还表示,从此以 后,自己改名叫项毛,以此来激励自己不断长毛。他们中间一个文质斌斌的小朋 友站出来说道:“项毛?这也太难听了吧,我看不如改名叫项羽,‘羽’既有 ‘毛’之意,又优于‘毛’字而更加大气磅礴,另能表现出飞天翱翔君临天下的 气魄和潇洒清俊风流倜傥的典雅,还是‘羽’字好!”于是,项毛小朋友立即表 示,自己从此以后改名叫项羽,以激励自己努力长毛之大志。说实话,我对这个 小屁孩是叫像雨像雾还是叫像风毫不在意,我所比较欣赏的是他从手指上取下一 个指环给我,并且告诉我让我有空拿上指环去项家找他,他另会好好谢我。我当 时觉得有这份纪念品就够了,小孩子不懂事随手给的可能是珍贵的东西,再去他 家搞不好指环被他家大人收回了,再给点不值钱的东西可不划算,还是不去的好。 于是一晃很多年过去了,我也没去项家要什么感谢。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我后来又曾在其他河里救过其他孩子。有一次一个孩 子的母亲为了感谢送给我一头小牛,我于是在荒山脚下开了几亩地。又过了两年 我取了个老婆,并且生了几个孩子。我觉得人活成这样,真的挺满足。我们一家 也遇到过饥荒,也遇到过过高的赋税,但是我们还是挺过来了,孩子有提前夭折 的,也有活下来的。在这期间我还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无论发生多么 严重的灾荒,总是能有人活下来,也无论粮食多么的充足,也总是有人会死去。 有时候我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命?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的想法,比如 我就不信。   活着的孩子会慢慢长大,长大的孩子会慢慢的老去,老去的孩子会慢慢离去。 现在的我就处于慢慢离去的阶段。天上的月亮似乎又圆了很多,但是老三还是没 能回来。我在院子里等了很久,一直等到我睡着的时候。睡梦中我见到了老三, 我把当年收到的指环给了他,并且告诉他,这是一个叫项羽的孩子在多年前送给 我的,老三接过指环,和我说了两件事:   一:项羽一直以为长毛和出汗是一回事,为了使自己能早日长毛,他每天坚 持锻炼身体到汗如雨下的地步,长此以往体壮如牛,力能扛鼎。   二:由于方法不对,项羽一直到三十岁也未能学会游泳。有一次和人打架打 输了跑到乌江边上,没找到跨江大桥,不敢坐船,又不会游泳,自杀而死。 ※※※※※※※※※※※※※※※※※※※※※※※※※※※※※※※※※※※ 本期编辑:克己明德 本期校对:太蔟 审 稿: 笨狸、程鹗、方舟子、古平、克己明德、太蔟、肖毛、应帆、紫弦、 自如 技术支持:李晓峰、Yawl、李启明 联系人: 方舟子(smfang@yahoo.com) 投稿邮址:editors@xys.org,xinyusi@yahoo.com 发 行: 新语丝社(New Threads Chinese Cultural Society) 国际刊号:ISSN 1081-9207 刊物版权归新语丝社所有,文章版权归作者所有,欲转载者请与本刊联系。 存 档:http://www.xys.org     http://www.xinyusi.info     http://xys8.dxiong.com 订阅《新语丝》月刊,请寄信到xys_gb-subscribe@yahoogroups.com 订阅新语丝网站新到资料,请寄信到xys-subscribe@yahoogroups.com 订阅“新语丝之友”,请寄信到xys_friends-subscribe@yahoogroup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