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未刊出的方舟子答记者问一束   方舟子按:曾经有三家报刊的记者在去年用电子邮件专访过我,后因故没有 刊出,登不登固然是编辑、记者的权利,不过对这样的报刊我以后不会再接受其 专访,以免再浪费时间。既然已经花费时间做了回答,就把这些访谈摘录如下在 网上公布,算是废物利用吧。   问:大家对您的印象基本上都局限在“学术打假”这个身份上,但我们知道, 您热爱文学并一度热衷文学创作。您想过在文学创作的道路上继续发展么?您比 较喜欢谁的作品?受谁的影响比较大?   答:我以前算是个业余文学青年,也喜欢写些争论文章,“学术打假”可看 做是后者的延续。我20多岁还在写诗的时候说过,一个诗人过了30岁,不想自杀, 就该绝笔,除非是像杜甫、歌德那样愈老弥精的大诗人。现在都奔40岁了,要突 然焕发诗青春,似乎不太可能。以后会多花些时间写散文、文史随笔。我以前写 过一组诗:《有一种声音——关于瞎子博尔赫斯》、《不变的城堡——关于卡夫 卡》、《再读鲁迅》,还写过几篇评论杜甫的文章,这四个人的作品都是我喜欢 的。我的一个愿望是完成一部解读杜诗的著作。在为人方面,受鲁迅的影响大一 些,但写诗、写文章方面,我自己没有觉得受到谁的影响比较大,只是手写我心, 没有特别的艺术追求。   问:新的一年,除了照例读书、写作、打假,您期望自己有何新的改变(工 作及生活方式上)?   答:我觉得我现在就过得很好,对工作、生活没有什么期望。我过惯了自由 人的生活,既不想被人管也不想管人,所以不想给自己找个工作单位。以后在北 京的时间会多一些。   问:您说要在科普方面多做一些工作,能不能列举一下都有哪些,并谈谈未 来的打算?   答:就是多写一些比较全面地介绍某个有趣的科学问题是如何解决的文章, 带点历史性,又带点思想性。像以前给《科学世界》写的《我们为什么想要吃 饭?》、《植物中的神秘数字》、《向日葵究竟向不向日》都属于这一类,有人 说是“科学美文”,其实倒并非文笔有什么优美之处,而是如果能让读者感受到 科学之美,目的就达到了。我因此还收到了一些中学老师、中学生的来信,倒是 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以后我会有意识地写一点面向少儿的科普。本来,打着“科 普”旗号的伪科学在少儿中就很有市场,现在又有打着“科学传播”、“科学文 化”旗号的反科学要向少儿洗脑,我就做点免疫工作吧。   问:其实您的很多著作杂文的性质更浓一些,能否谈谈您在科普方面的著作, 并给我们的读者从中推荐一些?   答:我出过几本比较单纯的科普著作。1997年在香港出了《进化新解说》, 后来扩写成《进化新篇章》,由湖南教育出版社在2001年出版。2003年由上海科 技出版社出版《长生的幻灭——衰老之谜》。最近刚刚出版了《餐桌上的基因》、 《寻找生命的逻辑——生物学观念的发展》两本书。   问:我们知道,您雅好太极,能说说是谁教您打的么?请您讲讲太极对您的 影响。您似乎很欣赏崔健,并爱好唱歌,请问您平时还喜欢什么文娱活动?   答:我在1986年在中国科技大学读书时开始练太极拳,先是练的陈式太极拳, 在1988年改练杨式太极拳,一直到现在。拳架和推手是安徽歌舞团退休小提琴手 刘苏先生教的,与流行的杨式太极拳有一些不同。刘先生如果还健在,该有80多 了。1998年我去合肥时,曾去找过他,其驻所已改建,面目全非,没有找到。太 极拳似乎很阴柔,其实充满阳刚,一套打完,让人感到有一股浩然正气,对修身 养性很有好处,大概对我的为人处世也有些影响吧。我以前还喜欢下围棋和象棋, 现在是花不起这个时间了。   问:您曾经发起支持金庸作品冲击诺贝尔文学奖的活动,请您说说喜欢金庸 的哪部作品,想成为哪一个角色?其中最吸引您的地方是什么?   答:我要澄清一下,1993年的那次活动是带着玩笑性质的,只是给大家创造 一个评论金庸的机会,不要太当真。我们知道诺贝尔文学奖是不可能授予被视为 通俗作品的小说的,也不可能靠群众发起获得。金庸小说中我比较喜欢《笑傲江 湖》,去年才又把它看了一遍。人物也比较喜欢令狐冲,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但是又不是没有担当、责任。做人当做令狐冲,娶妻当娶任盈盈。也有人说我像 乔峰,打假就像单枪匹马去赴英雄宴,我不想当英雄,也不是有意跑去和人家做 对。   问:您认为科学能够发展到什么地步?人类能揭破所有谜底吗?有种意见说, 正因为科学留下了太多模糊与空白,所以才给各种宗教迷信以生存的空隙,您同 意么?   答:号称能够预测科学能发展到什么地步的,都是骗子,所以我还是不要预 测的好。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科学研究过程是一个知识累积的过程,所以科学 必定能一直在发展、进步。但是我们也要承认,人类的能力是有限的,所以人类 不可能解开所有谜底,特别是那种无法重复的历史之谜。科学未解之处是能够给 宗教迷信留下一些生存空间,但是我不认为这是宗教迷信盛行的因素。宗教迷信 盘踞的许多领域,其实早被科学占据,属于科学有解之处,但是信徒们并不愿承 认,例如人类起源、物种起源的问题。宗教迷信的盛行利用了人性的弱点,是很 难用理性的力量消除的。   问:您在很多场合都曾以正面态度提到了中国传统文化,但中国传统文化与 现代科学精神的紧张态度是一直存在的(编辑个人观点),您觉得应该如何平衡 两者。   答:中国传统文化中有许多优秀的成分,但是它缺乏科学精神,尤其缺乏科 学精神中的理性和实证这两个方面。遗毒流传至今,导致许多人,特别是人文学 者,喜欢在科学问题上信口开河、指手画脚,自以为比科学家站得高、看得远, 而实际上不懂装懂,却又美其名曰给科学注入人文精神。要平衡两者,我想最简 单的做法,是把学术和生活分开。你可以过非常浪漫、无拘无束、多姿多彩的生 活,但是在学术问题上,却必须有科学的态度。   问:你与纸质媒体的关系不是太好,经常与一些本来有合作关系的媒体交恶; 在你看来是国内编辑与记者的素质、媒体的素质太低,但有没有其他因素呢?你 自己有没有责任?我注意你与《南方人物周刊》等的纠纷,都是它们先存了成见 再来采访你,然后又依据成见写出报道。那么他们为何对你有成见呢?又是如何 形成的呢?   答:我已接受过几十家纸质媒体的采访,因为采访和我交恶的,不过寥寥数 家。我也有一些纸质媒体和我的关系相当不错的,例如我已为《环球》写专栏写 了四年,现在和《中国青年报·冰点周刊》、《北京科技报》的关系也很好。我 对国内媒体的批评,往往是针对具体的某篇报道的。如果到了与整个报刊交恶的 地步,那肯定是因为他们首先想要通过不正当手段要整我,对我缺乏起码的尊重, 我与《中华读书报》、《科学时报·读书周刊》、《新京报》、《南方人物周 刊》、《南方周末》等报刊的交恶便是如此。至于他们为什么要整我呢,一方面 是由于理念的不同,他们把我当成了“科学主义”的代表人物,为了反对“科学 主义”就想要打倒我,另一方面则涉及到某些恩怨,例如因为弄虚作假被我批评 过。最典型的就是《南方人物周刊》,我了解到的情况是,其编辑部自认为是 “自由主义”媒体,与我这位“科学主义者”誓不两立,因此策划了一个采访阴 谋,在骗取我的信任后当面问我一些尖锐的问题想激怒我、让我失态,没想到那 些他们自以为尖锐的问题并没能难倒我,因此就干脆杜撰了与我的问答丑化我, 无视我的纠正和澄清发表杜撰出来的“访谈录”。   问:方先生,您以学术打假而声名鹊起,但近两年集中在您身上的风波似乎 越来越离学术打假愈远了,如与环保人士的争论、关于怒江水电站的争论等。有 些人就质问:方舟子怎么什么都懂,什么都要插一杠子?您对此是一种什么看法?   答:你举的这些争论其实也是学术打假、打击伪科学的一部分,虽然和我的 专业没有关系,但是有些问题的是非对错是靠科学常识、基本事实和逻辑就可以 判断的,并不需要用到专业知识,如果需要靠专业知识来判断的,我也会采用专 家的意见,而不会不懂装懂、自做主张。我当然不是什么都懂,也不是什么事都 要掺乎,只不过兴趣、知识面比较广,又爱打抱不平,所以惹出的风波也就多一 些。多年来我一贯如此,也并不是最近才这样的。有多少人想看我出丑把我打倒 呢,如果我不懂装懂闹笑话,不正给这些人创造了机会,他们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不能具体证明我究竟在哪个问题上出了什么错误,只是怪我“怎么什么都懂”, 并不能真把我打倒。   问:在人类是否应该敬畏大自然的争论中,《新京报》是一方阵地,《新语 丝》是另一阵地,你也是其中一方的主将。能否略谈一下这个争论的来陇去脉, 并阐述一下你的主要观点?这场争论的胜负如何?你对中国的环保人士有什么忠 告,或者你怎样从整个看中国的环保人士?   答:这场争论,是由于去年印度洋海啸之后,有人借机宣扬人类要敬畏大自 然引起的。何祚庥院士在《环球》发表了一篇文章加以反驳,一些“环保人士” 便在《新京报》上对何院士进行围攻。我见这些“环保人士”观点中有反科学、 迷信和违背科学常识的内容,就加入了战团。我发现至少有相当一部分人是以 “敬畏大自然”的口号推行原始的自然崇拜、天人感应的蒙昧观念、把天灾当天 谴的迷信思想。许多人写了批评“环保人士”的文章,但是没法在《新京报》等 纸质媒体上登出,就投到新语丝网站上发表了。一开始《新京报》还做出中立的 样子,登了几篇我和何院士的文章,后来我发现《新京报》在收到我们的文章后, 先送给“环保人士”过目、写出反驳我们的文章后同时登出,如果“环保人士” 反驳不了,就拒登我的文章。我觉得没法跟这样的媒体有任何合作,就声明辞去 了《新京报》专栏作者一职。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在报刊上发表的文章,敬畏 派占了多数,基本上由文科学者撰写;而在网站上发表的文章,却以反敬畏派占 了多数,基本上由理科学者撰写。谁胜谁负,很难说,也不重要。反敬畏派并不 是主张不要尊重自然规律,而是反对对大自然敬而远之,强调必须用科学方法认 识自然,应用科学原理利用和改造自然,环保必须建立在科学的基础之上,提倡 科学,反对蒙昧和迷信。反敬畏派与敬畏派的根本分歧,不在于要不要环保,而 在于环保是为了什么,环保应该建立在什么基础上。反敬畏派认为环保的目的是 为了人,而敬畏派则主张为了大自然而环保。反敬畏派认为环保应该建立在科学 的基础之上,而不应该只凭一腔热血和朴素的感情,更不应该乞灵于愚昧和迷信。 搞“环保”本来是好事。中国当前的环境问题非常严峻,的确迫切需要有热心人 从事环保宣传和行动。民间“环保组织”、“环保人士”本来也可以发挥其应有 的作用。遗憾的是,他们极端环保主义的立场,不科学、非理性的态度,不严谨、 不诚实的作风,却使他们失去了公信力。中国民间“环保运动”如果要健康地发 展,应该反省,清理门户,将那些极端分子和不诚实者清理出去;应该抓住中国 环境问题的重点,关注污染问题。   问:怒江水电的开发一直在争议中,今年四月你曾沿怒江考察,能否谈一下 你的观感以及对怒江开发的主张?你认为在这上面,环保人士他们的注意力或者 说目的在什么地方?   答:我对怒江的观感主要是两条:一、怒江两岸的生态破坏极为严重,根本 不是什么“原生态河流”。二、怒江两岸人民的生活极为贫困,贫困程度超出了 我的想像。如何保护怒江的生态不再进一步恶化?如何改善怒江人民的生活?这 是迫切需要解决的两大问题。因此我坚决主张在保护中开发怒江。至于是否要建 坝,建几级大坝,则应该交给专家们做慎重的研究。从现有的研究资料看,怒江 开发水电会有助于防止怒江生态的进一步恶化和改善原住民的生活。反对怒江水 电开发的人士则还未提出令人信服的反对理由。他们只是为反对而反对,出于其 反对一切大坝、保护“原生态”供其旅游赏玩的极端立场。   问:怒江水电开发牵涉到多方利益,一直主张开发怒江水电的何院士被指为 水电部门的说客,你对此怎么看?   答:何院士最近几年来一直关心中国的能源短缺和环境污染问题,大力主张 中国开发清洁的可再生能源,例如开发水电、风能、太阳能。他主张开发怒江水 电,是和他的一贯立场相一致的,不能说是水电部门的说客,否则他也大力主张 中国开发风能、太阳能,又是什么部门的说客呢?水电部门又不是什么邪恶机构, 即使当它的说客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问:关于于建嵘事件,因为于给你去信辱及令堂而使这个事件向一个不好的 方向发展,你对此有什么感受?自己有没有需要反思的地方,像一些反对你的人 所指出的,你的网站所发文章也会使无辜者受到伤害,而且是不容易消弭的伤害? 你在审核文章的真实性方面做了哪些努力?你的敌人似乎很多,网上谩骂你的人 更多,公共舆论也不怎么站在你一边,你有没有四面楚歌之感?   答:于建嵘来骂我,实在是有点莫名其妙,因为在这一事件中,我起初并没 有参与,不过是提供了一个争论的平台。有人质疑于建嵘的学术道德,看来说得 有根有据,我就给登出了。于建嵘本人及其支持者做的辩护,我也都给登出了。 在别人进一步质疑后,于建嵘便恼羞成怒,对我破口大骂,不仅让我感到意外, 也让许多人大跌眼镜。如果有谁认为他骂我是应该的话,那么所有在新语丝上发 生的打假事件中,当事人来骂我岂不更应该?对新语丝上登出的揭露文章,我不 会都保证其内容的准确无误,但我会做一些审核,觉得其比较可信,有些道理, 才会登出。如果当事人觉得里面有错误的地方,完全可以来澄清嘛,把问题说清 楚了,就不会有什么伤害。虽然来辩解的结果往往是所谓越描越黑,但是以前也 有过完全撇清了自己,证明了的确被冤枉的。   网上对我的谩骂可谓无日无之,某些报刊,特别是所谓“反科学主义”和 “自由主义”的报刊,因为我批了他们阵营的人作假,也想同仇敌忾搞臭我。但 是我知道有许多人在用各种方式支持我,如果没有他们的支持,新语丝不可能搞 得有声有色。我相信公共舆论站在我一边,并无四面楚歌之感。即使真的四面楚 歌,我也无所谓,虽万千人吾往矣,只要认为自己做的是正确的、有益的事,随 别人怎么说去。   问:关于方舟子抄袭,我知道那是别人的厚诬之词,但也想听一下你的说明。   答:2001年10月4日《南方周末》刊登了我的一篇科普小品文《科学地解决 道德难题?》,介绍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心理学家发表在美国《科学》杂志上的一 项研究成果。我同时在新语丝网站上刊登这篇文章时,在文后附上原文出处。有 人根据我的注释找到原文,从中摘录出一些意思相近的句子(本来就是介绍该论 文的工作,当然有意义相近的句子,只不过我为了避免抄袭,都用自己的语言做 了改写),指控我剽窃《科学》的论文,并向《科学》编辑部诬告。《科学》在 当年8月份才报道过我打击学术腐败的事迹,接到报告后很重视,做了调查后, 得出结论说我的文章并不构成剽窃,因为我在文中清楚地表明了是在介绍别人的 工作,而且是用自己的语言做的介绍。但是北大科技传播中心的人至今还在污蔑 我剽窃《科学》的论文,在其污蔑文章中,既不敢提《科学》对此事的调查结果, 又造谣说在有人指控我剽窃后我才在文章后附上原文出处。   问:你的个人生活、成长经历、以什么为生(经济来源)、待人处世的原则、 性格与志趣等等,也是很多人所关心的,能否略谈一下,或提供一些资料   答:我的成长经历很简单,小学、初中时是个乖孩子,学习成绩非常好,一 直当班长、团支书。上高中后开始写现代诗,有了反叛思想,因此没能再当班干 部。因为对生物学的喜爱,在1985年上了中国科技大学生物系。但对文学,特别 是诗歌的兴趣不减,在科大期间组织了荒原诗社。1990年大学毕业后随留学大潮 到美国密歇根州立大学生物化学系读博士。1993年开始上网发表文章,是最早的 一批网民。1994年创办了《新语丝》。1995年获得博士学位后,又在美国做了三 年博士后,于1998年脱离科研,将精力转向写作,开始为国内报刊写稿。1999年 5月在网上发起批判法o功声援当时在国内处境不妙的何祚庥院士,由此和国内 “反伪斗士”们开始合作。2000年开始着手打击国内的学术腐败。   现在我在国内的经济来源是文章稿费和出书的版税,在国外还有一些零星的 收入。我的待人处世原则是“美国式”的,与人为善,相信别人,但是一旦发现 有人在滥用我的信任,就绝不原谅,而且要痛加打击。我的性格有挑剔的一面, 也有随和的一面,前者体现在对待学术问题时,后者体现在对待生活问题时。至 于我的志趣,是当一名自由人,能够过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获得精神的独立和 自由,我认为我现在基本上处于这种状态。   问:谈谈鲁迅先生对你的影响,我想浙江读者会有兴趣。   答:我在初中时候就已经通读过鲁迅文章了,以后也不曾远离过鲁迅著作, 1991年第一次上美国大学图书馆,借回来的是几本鲁迅作品集,到现在身边也少 不了一张鲁迅文集的光盘,如此熏陶之下,难免潜移默化受其影响。我几年前写 的《我的经典》一文中,对此已总结得很好:“对这套中国百科全书式的巨著, 在初中、高中、大学时代和现在不同的时候读,总能有新的感受;在少年、青年、 中年和老年来读,滋味也不会相同,所以也就可以时时、不停地读下去。先生所 教给我的,并非人生观——我觉得人生观是应该靠自己去领悟的,无人可教── 而是更为实际的东西,教我为人,教我处世,教我作文,甚至也教我写诗。我对 现代诗歌的最初的感悟,就是在把《野草》反反复复读了无数遍、自然而然地记 住了其中的每一句话所以不必再读以后所得来的。”在理性主义和个人英雄主义 的人生哲学、疾恶如仇的性格、不留情面的文风这些方面,我可能受到了鲁迅的 影响,但是我没有鲁迅的文学天才、国学大师风范和社会洞察力,而在科学素养、 思辨推理能力和对西方文化的了解方面我自认为强于鲁迅。   问:从事打假以来,哪一件是你最为快意的事?你怎么总结你所从事的学术 打假的意义与成就?   答:我花的时间最长、精力最多、影响也最大的一件,是2001年上半年打击 “核酸营养品”事件。但是到现在,“珍奥核酸”仍然很有市场,还在中央电视 台的春节联欢晚会和315晚会上大做广告。我起到的最主要的作用,是解开了学 术腐败的盖子,让学术界之外的人知道学术界并非一块净土,同样充满了黑暗和 腐败,从而让社会各界都来关注如何纯化学术界。另一个作用是提供了新语丝网 站这样一个平台,让没法在其他地方发表的揭露学术腐败的文章登出来,起到一 点舆论监督的威慑作用。还有呢,通过揭露假保健品、假药之类的商业骗局,揭 露到国内来骗钱的国外克莱登大学等等,让许多消费者没有受骗上当,也有一定 的社会意义吧。   问:武汉的肖传国把你告上法庭,方先生对这个官司的前景怎么看?   答:如果法院能依法审判的话,肖传国必输无疑,因为我对他的批评(自称 发明了国际公认的“肖氏发射弧”,而国际医学文献中并没有这种说法;用简短 的会议文摘冒充论文等)都是有事实依据的,而且完全没有污辱人格的内容。但 是,此案如果在原告所在的武汉审理的话,则前景不容乐观,因为种种迹象表明, 武汉司法机关已经表现出了偏袒原告的倾向。由于地方保护主义和地方人脉关系, 类似的案子往往是原告获胜,对此我也有心理准备。   问:现在的科学界不再是一片真空,许多人假借科学的名义行反科学之事, 来达到自己与科学无关的目的,普通老百姓对此难辨真假。请问伪科学发展现状 如何?例如有哪些表现形式?涉及哪些领域?等等。   答:目前最严重的伪科学现象涉及的是与医疗健康有关的领域。随便找一份 国内的报纸翻翻,都可以见到打着最新科技成果的招牌推销假药、假保健品的广 告。在过去的一年中,值得注意的还有与商业炒作、商业骗局相结合的伪科学宣 传。此外,还必须警惕为反科学提供理论基础的伪科学,例如“绿色和平组织” 反对转基因作物的理论依据,实际上就是伪科学。国内某些名牌大学哲学系教师 为了反科学,也试图为伪科学平反,认为不该用“伪科学”一词,而改用“类科 学”,乃至认为“只要声称是科学的就都是科学”。   问:到目前看来,反对伪科学的“科学卫士”寥若晨星,为众人所知的只有 您、何祚庥、司马南等人,而且科技发展突飞猛进,除您以外,那些年纪较大的 “反伪”斗士自身的知识结构能否支撑他们继续“打假”还有待检验,请问您认 为应该依靠什么力量来扼制伪科学的发展?   答:要遏制伪科学的泛滥,光靠个别人的努力是不会有什么成效的,应该依 靠社会各界的力量。新闻媒体要加强这方面的舆论监督,科学团体应对影响特别 恶劣的伪科学现象做出回应(例如中国科协对“四川老中医绝食”事件做的声明 就很好),医疗管理、工商、司法部门更应该处理那些涉嫌欺诈的伪科学事件。   问:在目前情形下,“反伪”要承受很大压力。在受到围攻后,国内一些 “反伪”人士的声音渐渐消失,请问在将来的日子里您会继续做一名孤胆英雄, 从事您的“反伪”斗争吗?为什么?   答:以前一些“反伪”人士逐渐消失,也不一定是遭受围攻导致的,可能是 兴趣转移,甚至思想观念发生了变化,例如曾经得过“反伪科学贡献奖”的刘华 杰副教授现在就改而著书为伪科学辩护。我并不怕被人围攻。实际上,几年来网 上网下对我的攻击可以说没有一天没有过,现在又发展到在报刊上谩骂我。如果 我会怕被人攻击,早就不干了。我想以后还是会继续“反伪”的,虽然未必会花 那么大的精力在这上面。反伪科学关系到社会发展、科学进步和公众的切身利益, 如果没有人出来反的话,我就当当“孤胆英雄”也无所谓。不过我认为我不会孤 单的。   问:请您从一名科学家的立场用一句话来表达您对国人的新年寄语。   答:在新的一年里各种披着神奇伪装的虚假东西还会层出不穷,如果有什么 东西听上去不像是真的,那么它很可能不是真的。 (XYS20060121)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