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百合《天堂鸟》 51 筱青抱着两大牛皮纸袋的食品,满脸通红地往电梯走--她刚从超级市场回 来。每个星期天的下午,她都要去买点新鲜的海鲜和蔬菜,没有“工作”的时候, 就给自己做点思念中的家乡菜吃。纽约的中国餐馆很多,但是,一个人去吃,毕竟 索然。何况,餐馆的东西吃久了,总是不如家常菜可口。 就在她弯身把袋子放下,要腾出手来按电钮时,电梯开了。抬起头,阿孟站 在那里。顿时,她的心惊喜地要跳出来:难道他是来找自己的? 可是,立刻,一股阴影掠过心头:也许,他是来找自己“做生意”的?她觉 得自己在慢慢瘫倒,尽管她依然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 “需要我帮忙吗?”阿孟客气地说。尽管早知道筱青住在这座楼里,因为自 己很少来,这是第一次和她打照面。上一次,筱青没有看见他。 “谢谢。我自己来。”筱青轻声地说。 “看来不轻,还是我忙你拿吧。”看到筱青有些吃力地从地上抱起两个袋子 ,阿孟从她手里接过。 “谢谢。”筱青客气地说。她对他笑笑,眼光竟有些羞涩不安。 电梯门关上后,筱青看着阿孟,心里感到离他很近。这么小的一个空间,就 她和他、、、、、、 阿孟眉头有些不舒展的样子,好象心里有什么事。他的面容,依然是筱青记 忆中的那么精明果断,却又多情易感。凭着看他这张脸,筱青就知道,这是个至少 在她看来是完完全全的男人。 他的气息,让她恍忽。她暗暗地深吸一口气,想把他融入自己。 这么近的距离。可是,会不会是咫尺天涯? “几楼?”阿孟打破沉默,问。他的声音,使她无形地颤抖了一下。 “四十六。”筱青觉得自己的声音竟然怯怯的。 “刚好比我高一楼。”阿孟笑笑说:“但愿你不是刚好踏在我的头顶上。” 筱青也笑了。阿孟是住在这里的,不是来找她“做生意”的。其实,刚刚她 是多虑了。“客人”要找她,只能和布兰达约好,再由布兰达转告约会的时间和地 点,不会把她的地址和电话告诉任何人。 阿孟的笑容,象一种磁力,她知道,她将被他死死地钉住。几道深深的皱纹 已经随着笑容,明显地刻在他的嘴角,岁月的沧桑和时光的无情,都准确无误地写 在那里,但是,筱青觉得,她和他之间没有差距--她多么想伸出手,抚平那些皱 纹啊! 上帝,保佑我吧,让我走进他的生命,让他允许我爱他,让他爱我! 在六四八房间门口,筱青掏出钥匙。 “你真的刚好踏在我头顶上!”阿孟抱着食品,在筱青背后惊呼。 “真的?”筱青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巧!马上,欣慰和感激充满了她的胸 口,使她热泪盈眶。上帝,这真是你的旨意吗?真是有缘? 随着手推开门,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紧紧地闭上眼睛,把眼泪挤出来,悄悄 地擦干。 “你住五四八?”她边问,边径直向厨房走,不想让他看到她的泪痕。 “你的房间很漂亮,布置得很浪漫。”阿孟把袋子放在厨房的桌子上,眼睛 四处打量着。 “是吗?”筱青利落地把食品一一往外拿,边问。“可不可以请你在这里吃 晚饭?我买了这么多东西。” “这--”阿孟沉吟了一下,说:“好吧,尝尝你的手艺。” 筱青唯一不喜欢这个公寓的一点,就是厨房和客厅是相连的,没有门隔,做 饭时,油烟味跑得到处都是。好在她不经常做。 屋子里摆着几件栗色家具,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可是,筱青把一种浅浅 的紫色调,均匀地撒在了屋子里。沙发套子和沙发上的靠垫,都是浅紫色的绒布, 窗上飘着浅紫色的轻纱。茶几上的台灯罩子,厨房里擦手的毛巾,和餐桌布,都是 浅紫色,朝门的墙上,挂着浅紫色的中国如意结。 阿孟从来没有见过用浅紫色装饰屋子的人。这样的色调,浪漫,温柔,却透 着丝忧郁。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他看着在厨房里手脚麻利洗菜的筱青,心里问 着自己。 “筱青,你从那里买了这些相配的浅紫色?”阿孟站在窗口,扭过头问。窗 纱飘在他的脸上,轻轻的。 “除了台灯罩子和毛巾是我好不容易买来的,其它的都是我做的。”水龙头 的水“哗哗”地响,筱青不得不提高声音。 “你会做这些?”阿孟不相信筱青这样一个女人,一个可以出卖、、、、、 、的女人,还能做这样的事情。 “会啊,我喜欢做这些事。一个人的时候,有时心情不好,就做手工。有时 ,也写打油诗。” “写诗?”阿孟更惊讶:“在美国,还有心情写诗?这么大了还写诗?”还 有,阿孟没有说出来,就是,应召女郎也写诗?写什么? “我最大愿望是什么时候写本书。小说,不是别的书。可是,现在忙于生存 和生活,只能等以后了。有时有情绪,就写诗,因为写诗快。” 阿孟觉得筱青有些神秘--做那样的“工作”,从哪里来的诗情画意呢?他 想问她,却又觉得不妥。 “筱青,你的诗有发表的吗?” “有啊,「华侨日报」发表过一些。还有些我寄到国内的刊物上了。” “我订了「华侨日报」。你用的是什么名字?” “沙雁。” “为什么用这个名字?” “我小时候的好朋友叫沙雁。在我们上高中那年,她生病死了。我一直很想 她。” 阿孟不再说话。他想,吃完饭回去后,一定要把「华侨日报」翻出来看看。 这个女人身上,还是有些什么的,他说不清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是种吸引力 ,是种他想知道的东西。 筱青做了几个清清淡淡的家常菜,盛在雪白的盘子里,色泽甚是鲜艳。无色 的竹筷旁边,摆着折成鸽子型的浅紫色纸巾。 “我做菜全是照书来的,凑合着吃吧,”筱青笑着,给阿孟倒上冰过的白葡 萄酒:“出国前,一直是吃食堂,来美国后,才不得不下厨房。” “不错,”阿孟夹了一只油爆虾放进嘴里:“味道挺地道,真看不出你还这 么能干。” “你这样说,我真不好意思了。这算什么能干?”筱青举起手中的杯子:“ 来,祝我们都平安。” 阿孟和她碰了碰杯子:“你不是不喝酒吗?” “少喝一点没事的。”筱青于是想起第一次和米勒见面,阿孟也在,顿时觉 得羞愧万分。 象是察觉到筱青的心情似的,阿孟忙说:“现在的女孩,都很聪明,书念得 很好,但是会做手工能做好菜的人很少。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信不信?” “信。”筱青笑笑说:“不是我自夸,我对动手的事好象特别有灵气,稍一 看就会。织毛衣,做衣服,还会绣花呢。” “你简直象上个世纪的女人,”阿孟笑,看着筱青:“你烧的菜都很可口, 保留了原味。我相信你没有放味精。” “我做菜从来不放味精。也是练了这么多年,才能烧几个拿得出手的菜。刚 来美国时,天天就知道煮鸡腿。”筱青笑着摇摇头:“现在我一想鸡腿就要吐。” 阿孟看着筱青,浅绿色的棉布汗衫,白色的棉布紧身裤,头发用橡皮筋扎在 脑后。脸上脂粉未施,干干净净。如果说那天晚上在电梯门口看到的筱青是光艳照 人的话,今天的筱青则是清新纯朴。这个女人,会有多少个层面呢? 看阿孟不语,筱青也不说话,只是偶尔夹点菜,在口里慢慢地嚼着。和阿孟 相对而坐,隔得这样近,真的象做梦。 把灯关掉 把床放开 把我头脑里的那些声音关掉 和我一起躺下 、、、、、、 筱青最喜欢的“轻摇滚音乐台”在一边兀自地响着。美国的抒情歌,真的能 打动人,特别是歌星那嘶哑或浑沉的声音,把爱、想爱、得到爱、失去爱、不能爱 、无法爱、怀念爱、等待爱的心情,倾诉得回肠荡气。不象中文的情歌,听了让人 觉得太酸,软绵绵的,有气无力。 男歌星如泣如诉,歌词性感缠绵。看着对面这张自己只见了一次,却在心里 翻印了无数次的脸,筱青真想站起来,拉起他的手,和他在这样的歌声里跳舞。她 好久没跳舞了。把自己投在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的怀里,在缓慢的节奏中微微摇动 着身体,呼吸着他的呼吸,会是多么美丽的忧伤和浪漫啊! “筱青,说说你自己吧,说说你的以前,说说你的回忆。”阿孟恳求。 阿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样。自己这样的年龄,这样的性格,做着这样的生 意--一切都使自己不得不是一个成熟的男人,怎么会在这样一个女人面前,这么 地--动情,没有出息。 “以前,我有好多梦。爸爸妈妈给了我做梦的空间。我一直做梦。朋友们都 说我是永远的梦想家,是永远的小姑娘。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你觉得我象吗?其实 ,我自以为很老成,你说呢?”筱青做梦一般絮语着,小半杯白葡萄酒使她的脸红 若玫瑰,散发着一种梦幻的光芒:“到美国后,梦少了,没有力气做梦,当然,有 些梦不死,永远不死。”她对着阿孟微笑着,好象是无边无际地笑,笑容一直绽开 着,不肯离去。 这时,阿孟口袋里的随身电话响了。 “对不起。”阿孟向筱青做了一个手势,把电话放在耳边。 “谢谢你的晚饭。我很高兴我们聊了这么久。我有事,得马上走。改日再聚 。”说着,阿孟站起身来。 看到阿孟的表情,筱青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她也站起来:“是我能帮得上忙 的事情吗?”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帮上他的忙。 “不是。你多保重。”说着,阿孟出了门。 筱青把门关上,转过身来,背贴着门,不想动。 上帝,奇迹真的会发生吗?难道我祈求的真的有可能实现? 筱青的心里,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充满感激。 52 “据美国司法局官员透露,美国已经获得有关情报,证实香港最大的帮派之 一‘三合会’的先遣部队已经开始向美国某地区渗透转移。” “香港回归中国大陆已为期不远,为了寻求新的生存空间和拓展新的据点, 一些黑帮将在1997年前转移到包括美国在内的一些别的国家。” “‘三和会’是香港的最大帮派之一,在香港共活跃着55个组织和行为皆为 独立的‘三和会’的帮派,包括‘14K集团’和当年以暗杀记者江南而闻名华人社 会的‘竹联帮’等。其成员遍布世界各地,有数万人之众。” “‘三和会’兴起于中国明代,原是少林寺的僧侣们为反清复明而成立的秘 密组织。‘三和会’在现实斗争中屡屡受挫,在复兴大业无望的形势下,后来慢慢 变成一个犯罪组织。二十年代初,为了组织的生存,‘三和会’开始染指鸦片走私 。解放战争期间,蒋介石拉拢‘三和会’协同国民党打内战。国民党政权垮台后, ‘三和会’大举向台湾和香港转移。在香港,‘三和会’的势力非常大,其犯罪领 域涉及毒品走私、武装抢劫、赌博、暗杀、色情买卖、放高利贷,几乎是无所不为 。‘三和会’组织都有严格的帮规,新会员的入会也十分严肃,按照传统的入会仪 式,穿上传统的会员服向组织宣誓,宣誓后新会员要喝血酒以示忠心和决心。正是 由于‘三和会’具有严密的组织和庞大的势力,一旦这些组织在哪里扎下根就很难 铲除。这也正是美国和别的国家的司法当局如此关注‘三和会’发展动向的原因。 ” 阿孟把报纸放到茶几上,陷入沉思。他从这段文字中读出了点什么,但究竟 是什么,他一下子还说不清。本能地,这种感觉和自己有关。 这些日子,他都很小心,并告诉手下,除了‘沪华’的餐馆、夜总会、装修 公司和市场,别的地方都不要去。 自从走上这条路,阿孟的准则就是:不参与暴力。他竭力避免和任何别的帮 派的冲突,也不染指赌博和走私武器等活动。他希望自己是一个“生意人”,而不 是黑帮头子。太危险的生意他都不做,所以,他把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中国移民 从事的传统生意上,除了贩毒。 关叔的已故东家的兄弟,可以从“金三角”弄到在美国市场很热门的“中国 白”。阿孟想这种比黄金还要值钱的货,虽然对人对社会没有好处,但是那些吸毒 的人,总是要吸,不从他这里买,也会去别的地方买。何况,这种“中国白”成分 很纯,不象那些从街头买的“海洛因”,纯度不及九成,无法吸用,只得注射,而 注射是感染“爱之病”的一个重要途径。他警告他的意大利黑帮批发商,一旦发现 他们在货里掺假,立即把他们的名字从他的客户里除掉。 他尽力用赚来的钱,为社区多做些事。他捐钱给教会、老人院、孤儿院、佛 寺、学校和“孤独症患者协会”,并给国内的“希望工程”和他当年插队的安徽农 村寄钱。也因为有钱,“沪华”虽然不参与暴力,却也不受其它帮派的欺负--美 国绝对是个金钱万能的国家。只要有了钱,什么事都可以做成。警察局、市政厅、 甚至联邦调查局都有阿孟的熟人。除了他有钱,还因为他的英文好,可以直接和老 美打交道。他对每一个手下都很慷慨,对别的帮派都很客气。他不曾和“唐人街” 内的任何帮派有冲突。人们尊敬他,而不恐惧他。慢慢地,他在“唐人街”内越来 越有名望。 “唐人街”内另一大帮派是“广青帮”,因为成员是广东人,而广东移民又 占了这个中国社区的大多数,所以在伙并了几个别的小帮派之后,“广青帮”在“ 唐人街”的势力范围很大。“广青帮”主要的生意是收取“保护费”、开赌场和经 营妓院等。可以说,“沪华”和“广青”的利益几乎没有什么冲突。 可是,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实在使阿孟无法掉以轻心。 阿孟曾和“阿鼠”会过面。“阿鼠”同意了阿孟的观点--有人在捣鬼,并 答应派人察探一番,说好一星期后在“沪天”聚头,商讨一下。 53 米勒住进了位于尖沙嘴东部么地道上的“皇家花园大酒店”。 他很喜欢香港,每年都要来住一段时间,特别喜欢八十年代后期才兴建起的 尖沙嘴东部。这里的购物中心、旅店、饭店、戏院和夜总会都是新的,而且,周围 可以看的光景也很多。 除了到摊头上吃价廉物美的真正的中国食品,米勒也喜欢闲逛,白天到油麻 地一带的象牙店,麻将店,和玉器市场转悠,晚上去尖沙嘴海滨公园看维多利亚港 的夜色。 当然,香港吸引他的最大理由,就是他可以找一些豆蔻年华的小女孩来开心 。在美国,如果和“不足年龄”的女孩有性关系,是种很严重的犯罪。在世界各地 ,当然也是,可在香港,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尖沙嘴一带,有好多“无上装酒吧”,但是不小心,就会被“宰”--门口 挂的牌子说很便宜,但是,进去之后,就会被勒索“额外服务费”。因为来了这么 多次,米勒深知只要门口有人拉着客人说“进来看看吧,进来看看吧”的酒吧,最 好不要进去。 他最喜欢去的是“大富豪”夜总会,因为从门口停的一辆辆“奔驰”和“罗 斯罗埃斯”的车,就知这是上流社会人士所去之处。 台上有一支菲律宾的乐队在演奏着热情的他们本土的音乐。七彩的灯光一闪 一闪的,非常煽情。米勒坐在酒吧台前喝酒,有一搭无一搭地看着台上的表演。 “我可以坐这里吗?”一个女孩子甜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扭头一看,满眼一亮,忙说:“当然可以。” 女孩子很年轻,他也说不出有多大。尽管他会讲汉语,会用筷子,可让他猜 东方人的年龄,还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女孩子有着浅褐色的皮肤,在灯光下闪着午后沙滩一样的光。她的脸,青春 漾溢,活力充沛,一双稍稍凹下去的大眼睛,黑白分明,亮晶晶的。她微嘟的嘴唇 ,象一朵正在盛开的玫瑰花,娇艳欲滴,米勒简直想马上就能吻它。 女孩子在米勒身边的一个高高的皮凳子坐下,对米勒嫣然一笑。 看到她的笑,米勒心里又是一跳--她的雪白的牙齿,细细小小,米勒想不 出什么样的小动物应该有这样的牙齿。想象着这样的牙齿轻咬自己肩膀或乳头的感 觉,他已经开始发热了。 “我可以请你喝杯酒吗?”米勒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连台上正演奏什么音乐 都不知道了。 “谢谢。”女孩垂眼一笑,说。长长的睫毛,翻卷着,微微颤抖,象是蝴蝶 抖动的翅膀。 米勒有种克制不住的冲动,他想用舌尖一遍一遍地舔过那绒绒的睫毛。 “你这么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娇艳得象一朵玫瑰花,我看,你就来一杯‘ 白玫瑰’吧。” 女孩点点头。她穿着短短的牛仔布太阳裙,双臂和肩膀都裸露着,亮黝黝的 ,象奶油巧克力一样,使人想品尝。坐在凳子上,裙脚只遮住了大腿,滚圆的膝盖 和光滑流畅的小腿,看起来充满弹性。 米勒恨不得马上就把这个女孩抱在怀里,把她撕碎,把她吞噬。 女孩慢慢吸着加了冰块,上面浮着青柠檬皮的酒。越来越多的红润在她脸上 散发开来,渗到皮肤里的胭脂一般。她的小小的耳朵,也开始泛红了。 米勒的手,试探着伸进女孩的裙子下,一点一点地向上移。女孩全身绷紧, 却没有别的反应。他的手灵巧地滑动,旋转,逐渐地,女孩青春的潮湿,涨到了他 的手上。 他兴奋膨胀得已经不知道心在哪里了。 门外“咚咚”地有人敲门。 “谁啊?”米勒睁开眼,看到阳光已经照亮了窗帘。女孩弓着光洁的身子, 象一只小鸟一样在他怀里睡得正熟。她结实的乳房象是两颗浸满蜜汁的桃子,让他 压抑不住吸允的欲望。他的手,情不自禁地去撩拨她红色的小小的乳头,感到它在 他指尖下象梅子一样坚硬起来。 门外的人不耐烦了:“米勒先生,紧急事情!” 米勒不情愿地抓过床角的浴巾,缠到腰上。上面,昨晚狂欢留下的痕迹还没 有完全干。一圈圆圆的鲜红,醒目地印在中间。 他叹口气,把浴巾扯下,丢在地上,抓过长裤,边拉拉链边开了门。 “什么事?”他打着哈欠说。 没等他话音落下,两个皮肤黝黑的矮个子男人闯了进来,其中一个直奔床边 而去。 “你们要干什么?”米勒伸出手来想阻拦。 “请你坐下!”另一个男人毋庸置疑地命令道。 米勒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表情很严肃,目光很冷酷,就只好乖乖地坐到沙 发上。 同时,那个男人走到床前的梳妆台边上,从那个巨大的花篮里拿出一个小摄 像机。他不声不响地取出录像带,装到口袋里。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米勒张口结舌地问。 “只是要你帮个忙而已。”站在米勒旁边的男人冷笑着说。 “如果我拒绝呢?”米勒还想显得强硬。 “律师先生,你知不知道和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发生性关系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另外一个男人拍着口袋里的录像带说。 “她说她十八!” “看看吧,这是她的身份证。” 果然,身份证上的年龄是十三岁。米勒不语了。汗,开始从他额头上冒出来 。 这时,床上的女孩已经穿好衣服,站在一边不吱声。她微微垂着头,脑后的 辫子已经很凌乱。 “如果你肯帮我们,这件事我们会保密,而且,你在香港的这些天,我们每 天会让不同的十五岁以下的女孩来陪你。当然,”男人看看一边垂眉颔首的女孩: “如果你喜欢处女,我们也会满足你的要求。” “你们到底要我做什么?”米勒的声音已经高不起来了。 “很容易。我们希望你、、、、、、”男人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 “我没有别的选择,是吗?”米勒绝望地问。 “对不起,没有。” 看到米勒扫了一眼旁边的女孩,男人笑着说:“如果你喜欢她,她今天可以 留下来,你爱玩多久就多久。腻了,就告诉一声,给你换新的。这是我们的电话, 你随时可以找。” “那她、、、、、、” “她是从菲律宾来的,为的就是挣钱。我们会给她报酬的,当然,如果你愿 意额外地赏她,她会更高兴,是吗?”他用手抬起女孩的下巴。 女孩不语。 54 “唐人街”是一个封闭的,“自给自足”的小社会。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招 牌,告诉人们一家家餐馆、外卖店、超级市场、百货店、美容店、理发店、中药店 、职业介绍所、照相馆、相命馆、衣场、豆腐坊,等等。琳琅满目,乱七八糟。 筱青工作日几乎每天都得在这个地方来来回回地走上几遍。从这个餐馆到那 个超级市场,从这个药店到那个美容店,一家一家地跑,有时一家跑几趟。拉广告 ,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她不喜欢这个地方。每天总是有太多的人,每天都象是走在一个巨大的农贸 市场里。中国人总是无法维持整洁,把他们的脏乱带到每一个他们去的角落。筱青 曾有一个来自于纽约的美国同学,说他在纽约呆了二十年只去过一次“唐人街”。 “太可怕了。”他苦着脸对筱青说。 而“唐人街”的主要街道之一“坎农街”总象条臭水沟,散发着一种蒸腾的 腐烂气。好象这条街上的每件东西每一个人也随着腐烂发臭一样。好多人在拥挤脏 乱的街上卖假的“劳力斯”表,各种性交姿势的小橡胶泥人,粗大的镀金首饰,小 电器,纽约的旅游纪念品,两块钱一件的汗衫,十块钱三双的皮鞋,还有不少黑人 向路人兜售说是“偷来的需要贱卖”的珠宝。 已经是八月初的天了,夏天就要结束了。但是,街上蒸发的臭气仍然使筱青 头晕眼花。尽管各种各样的饭店小吃店一家挨一家,她还是觉得没有胃口。相临的 “小意大利”有家咖啡馆,那里的“坎普齐诺”味道比任何一家都好。而且,咖啡 馆外有大大的红红绿绿的篷布伞,顾客可以边喝咖啡边看街景。 这样决定了,筱青就向左拐到“马尔玻瑞”路上,在向阴的一边不紧不慢地 走着。醒目的色彩,面包房飘出来的浓郁的香味,和骚动的气氛,都使筱青的心情 轻松起来。在这样一小片陌生的土地上,居然也可以产生一种亲切感。 因为是中午,咖啡馆的客人不少。筱青要了一杯“坎普齐诺”,要了一片“ 核桃派”,坐在门口的一只绿伞下慢慢地吃着,喝着。“坎普齐诺”的奶香咖啡香 ,喝到嘴里,丰富充足,她不禁满足地叹口气,第一次觉得,简单的生活也不错。 原来,很少的钱也可以买来很大的快乐。 她又想起阿孟。那天他们一起在她那里吃过晚饭之后,又见过两次。阿孟请 她去他的“沪天酒家”吃过一次,她也请阿孟来她的的公寓里吃过一次。她喜欢在 家里吃,特别是和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有种家庭式的轻松和温暖,使她感动,也 使她向往。 阿孟也说喜欢吃她做的菜,喜欢两个人聊天,听喜欢听的音乐,尽管他们的 口味不同。阿孟喜欢古典音乐,筱青喜欢流行歌曲。结果,他们只好轮着,一会儿 古典音乐,一会儿流行歌曲。 阿孟曾告诉说看了她发表在报纸上的诗后,很吃惊。“我真的很吃惊,”他 说,“如果说你的诗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而不是一个二十八岁的年轻女人写的, 我真的毫不怀疑。” 她不好意思地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浅薄?” “不,”他诚恳地说:“我只是奇怪你的内心,是一个怎样的世界,能使你 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后,依然做这样的梦。” 筱青告诉过阿孟她以往的那些感情经历,也告诉了他为什么自己当初要去做 “应召女”。她想,既然她期望这个男人,她就不应该对他有任何隐瞒。如果阿孟 能爱她,他也不会因为她的以前而憎恶她。 看着阿孟,筱青说:“我也不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我一直向往一种 抵死的缠绵。你也许会笑我的幼稚,但是,我真的一直都在等待一个我觉得我可以 为他做一切,甚至为他死的人。为了钱,我做‘应召’,可是,我不会为了钱去嫁 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当我爱一个人时,我的感情和我的身体是同一个生命。当我做 ‘应召’时,我的身体只是我赚钱的资本,是一种没有生命的商品。” 阿孟也告诉了筱青有关他的一切。他是一个远房亲戚担保来自费留学的,但 是,为了挣学费,他不得不去餐馆打工。妻子孩子来了后,为了给孩子治根本无法 治好的病,不得不做“生意”--他没有对她讲他的生意是什么,除了告诉她“沪 天”是他的以外。因为做“生意”,太太和他的感情破裂,而且成了虔诚的基督徒 。他也和她讲了阿蓝,讲了他对阿蓝看重的地方和不喜欢的地方。 当然,阿孟也讲了伟光。他告诉筱青他这些年来是怎样地因为伟光的病情而 四处求医,却毫无进展。他告诉筱青伟光在马里兰州一个特殊学校里,但是现在仍 没有一点希望,使他相信伟光能过种正常的生活。 当他说起伟光时,筱青得极力克制自己才不会掉泪。那时候,阿孟脸上的表 情是那么痛苦和无助,筱青深深地感到了他作为父亲的那种爱,和那种绝望。上帝 ,帮助他吧,她在心里祈祷。 “筱青,你呢?你准备以后怎么办?”阿孟转移了话题。 “我现在做工商记者,挣的钱不多。我不知道如果我不做‘应召’了,我是 否会习惯一分钱都舍不得花的日子。不过,”她充满希望地看着阿孟:“如果我碰 上一个我爱爱我的人,我就不做了。”随即,又垂下了头。她不想知道阿孟听了她 的话以后的目光或表情。 “筱青,对有的人来说,可以一见钟情爱上一个人,对有的人来说,却需要 些时间,因为爱情需要跨越一些距离,需要克服一些障碍,是吗?” 筱青想高呼“感谢上帝!”阿孟是不是说他并不是完全拒绝她呢?是不是说 她还有希望得到他的爱呢? 可是,如果那些距离无法跨越,那些障碍无法克服呢? 就在筱青用纸巾擦了擦手,准备要离开时,她看到杨伟面容冷酷地和一个年 轻的意大利人边说边走过去了。他显然没有看到筱青。 奇怪,杨伟来“小意大利”干什么?此时是中午,应该是他餐馆忙的时候。 55 “关叔,准备好了吗?”阿孟手里拿着电话,边穿鞋边说。 “好了?好,我马上过去。‘广青帮’还没到?好。回见。” 阿孟自己开车去。这是次秘密的会,“广青帮”去四个,阿孟他们去四个。 会面定在晚上八点在阿孟的“沪天酒店”。关叔和“沪华”的另一个兄弟已经在那 里了,帮着打点酒菜。米勒说他直接从他的办公室去。 此时的街上,已经华灯初上了。人流没有减少,暮色和灯火中,扬着些夹带 尘埃的宁静。阿孟不紧不慢地开着他的黑色“罗斯罗埃斯”,在“唐人街”高低不 平的街上,很有些惹人注目。 前面的红灯亮了,他不得不停下。掏出烟来点上,耐心地等着。这时,在从 车前面横过马路的人群中,他看见了筱青。 “筱青!”他把头从车窗里探出来,朝筱青挥着手。 筱青停下脚步,向这边看。看清楚是他后,急急地奔过来。 “这么晚了,你还在‘唐人街’?” “和一中药房老板约好八点半在‘喜临门’见面,谈做广告的事情。我也想 顺便请他谈谈中药在美国的市场。”夜幕还不是很黑,阿孟看得出筱青的精神心情 都很好,很开朗。 “这么晚了谈这些事?倒象是约会。”阿孟开玩笑说。 “你呢?去干什么?” 后面的车按喇叭,绿灯已经亮了。 “再联系。”阿孟忙启动车子,对筱青挥挥手:“哪天我们再聚一下。” 筱青走到路边,看阿孟的车开远,脸上是一丝若有所思的微笑。 到“沪天”前的一条街,阿孟就已经看到人们在大门内进进出出了。看来, 晚上的生意又是不错。这时,他看到一辆大型“林肯”在“沪天”门前停下来,“ 阿鼠”和另外三个男人下了车,头也不回地向“沪天”门口走。 阿孟扫了一眼车内的钟,刚好八点。都很准时,他无声笑笑,车速慢下来, 想拐进停车场。 说时迟,那时快。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发疯般地横冲过来,车轮因为急 刹车和地面磨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一支枪从开着的车窗里伸了出来,“哒哒哒”一 阵扫射,“阿鼠”他们全倒在地上。 阿孟猛然刹车,可是,还没等他看见车里的人,“凯迪拉克”已经无影无踪 了。 周围的人都愣在那里,一个个雕塑般地不动。阿孟奔过去,看到血已经把四 个人和地面上染成暗红色。 血腥味慢慢地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关叔已经出来,看看阿孟,再看看地上躺着的四个血人。 阿孟弯下身,发现“阿鼠”和阿和还活着,另外两人已经死了。“阿鼠”的 左肩和臀部各中了一枪,阿和腹部挨了一枪。 这时,几部警车呼啸着而来,车顶的警灯刺眼地闪着。 “你太狠了!”“阿鼠”面部抽搐着瞪着阿孟。 “刘老板,我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除了他们几个,别人不会知道他们 会面的计划。有谁会走漏风声呢? “阿孟,怎么回事?”米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我路上遇到塞车,稍 晚了几分钟。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阿孟接着又坚定地对“阿鼠”说:“刘老板,您请好好养伤, 这件事,我一定会查个明白!” 56 “‘唐人街’内的‘沪天酒店’门口,昨晚发生枪击事件,两死两伤。受害 者身份不明。据悉凶手有两人,皆带黑色面具,一人开车,一人开枪。警察正在调 查之中。” 筱青丢下吃了一半的“坎普齐诺”和“核桃派”,以及正在看着的「纽约时 报」,抓起手皮包就跑。 “沪天酒店”?枪杀?阿孟?上帝,这不是真的,不是他,不是!她的心在 喉咙口跳着,觉得街两边的建筑物都狞笑着向她挤压而来。人们象木偶似地在她身 边朝不同的方向走去。太阳也仿佛阴下来了。 “沪天酒店”门口已经没有了任何暴力和死亡的痕迹。正值午饭时间,客人 来来往往,一片安详。她对着“沪天酒店”的门冲了过去,和里面向外走的一个客 人撞了个满怀。她顾不上说“对不起”,直奔前台。 “阿孟,我找阿孟。”她气喘嘘嘘地对一个身穿唐衫的老年男人说。 “他不在。请问你有什么事?”他和蔼地说。 “他不在?”是说他不在餐馆,还是、、、、、、不,不会的,若他有什么 不幸,餐馆今天不会开门的,是不是? “没有事,我只是想见他。”筱青觉得自己要瘫痪了,她不得不扶住柜台。 “他不在这里。你有什么话,我可以转告给他。”老人还是和声和气地说。 “没什么要紧事,我只是、、、、、、”筱青觉得自己要哭出来了。谢天谢 地,他平安无事。 “关叔,今天挺忙的?”这时,从门外走来一个干净利落的少妇模样的女人 ,径直地走到柜台后站住。 “咱们这里什么时候不忙?”老人说着,看着筱青:“如果你没什么事,我 就走了。要不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筱青感激地摇摇头:“谢谢。我也该走了。” “请问这位是--”少妇模样的女人挑起两道细细弯弯的眉毛看着老人。 “她是阿孟的熟人吧,是不是,姑娘?” 筱青点点头,准备离去。 “阿孟的熟人?怎么没听说过?”少妇提高嗓音说。 筱青不语,转身就走。 “喂,等等。你叫什么名字?”少妇尖着嗓子问。 筱青止步,缓缓地转过身子,微微地抬高下巴,嫣然一笑,说:“筱青。我 叫筱青。”她有些得意地看着一丝阴影抹过少妇的脸。少妇太无礼。 “筱青?这名字有点熟悉。我在哪里听过呢?”少妇自言自语着:“对了, 米勒告诉过我!你就是那个‘应召女’?”她的眼光刀子一样盯着筱青,却笑着说 。 “对,我就是那个‘应召女’。这个答案让你很满意,是吗?”筱青接着对 关叔点点头:“谢谢您,老人家,请您代我向阿孟问好。”说完,筱青翩然而去。 “阿蓝,你太过分了吧?”关叔有些责备地说:“何必这样无礼呢,她又没 得罪你。” “哼,阿孟怎么会和她有来往?”阿蓝脸若冰霜。 “我得走了,去别处看看。张经理出去换零钱去了,一会儿就回来。昨晚出 那样的事情,把什么都忘了。” 出了“沪天”的门,筱青牙关一松,泪水流了下来。刚刚那个想必就是阿蓝 了,她对自己说。看来,这是个不好惹的女人。可是,如果自己真的想要阿孟,势 必要惹她的,是不是? 可是,阿孟是否会要自己?自己是一个“应召女”,一个出卖肉体为生的女 人。不,也许不是为了为生,是为了生活得更好一些。为了生活得更好一些,就得 失去爱和被爱的权力吗?尽管布兰达说她的好几个姑娘都嫁得很好,可是,中国男 人是不是特别重视面子呢?阿孟能允许自己和一个风尘女子有种认真的关系吗? 筱青从来没有这么自卑过,她觉得自己简直是耻辱的象征。自己把自己爱和 被爱的权力和机会放弃了,她心里悲哀地喊着。 她在街上盲目地走着,因为没有吃完中饭,她很饿,却不想吃。天上的太阳 并不是很大,可能有些阴,却闷热得要命,汗水把她的衣服沾到了身上。她很虚弱 。 筱青不知道是什么使得她这样地无力,是她没有资格去爱和被爱的事实,还 是她不得不知道她没有资格去爱和被爱这个事实。当然,她没想到想爱和被爱的愿 望来得这么早,没想到会这么早地碰上阿孟。如果早知道,她不会去做“应召女” 的。可是,如果她没有去做“应召女”,她不会碰上阿孟,是不是? 庙宇似的“帝国珠宝中心”,红色的柱子和红色的招牌,俗气得刺眼。橱窗 里的足金首饰,也黄澄澄地显示着虚荣和招摇。筱青靠着门前的红漆木柱子站下, 阖上眼睛,大口地喘着气。路口有一辆卡车,在卖新鲜的蔬菜。面色黑黄的广东人 ,“叽叽咕咕”地讨价还价。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睁开眼,想去对面马路上的摊子买瓶冰镇“芭乐汁” 。想象着清凉的果汁顺着喉咙流到心口,她稍有了些精神。 “筱青,你脸色这么差?”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面前的阿孟,做梦似地回不过神来。 “你--”她迟疑着,不知想说什么,该说什么。 “我要去‘沪天’一下,刚好看到你在这里。” 这时,筱青才看到他停在路边的黑色“罗斯罗埃斯”。 “我在车里喊你,你没听见。”阿孟笑着解释说。 筱青这才定了定神,好好看看眼前的男人。阿孟的眼睛里有些血丝,象是前 一夜没睡好的样子。但是,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有精神,浅驼色的亚麻长裤和黑色的 真丝“保罗衫”,使他看起来休闲而风度。 “我--”筱青想告诉他她去“沪天”找过他,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有什么必要呢? “你的气色很不好。来,上车吧,去‘沪天’坐坐怎么样?”阿孟伸出手来 搀筱青的臂。 筱青赶忙摇摇头:“谢谢,不用。我坐地铁回家。”她发觉自己的声音“嗡 嗡”地,象是从一个很远的地方传来。 “那我送你回家。”阿孟不由分说地拉着筱青向汽车走去:“我担心你要中 暑或生病了。” 是吗?你会担心我吗?筱青心里问着,委屈得想哭。可是,她克制着自己不 掉泪。 车里的空调开得很足,筱青刚落座,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阿孟见状, 调低了冷气。 “阿孟,我看报纸上说,昨晚、、、、、、”筱青的头靠着坐垫的后背,问 阿孟。 阿孟掏出烟来,刚要点,看了看筱青,又放下。 “没关系,我不在乎。”筱青忙说。 “算了吧,一会儿不抽憋不死的。”阿孟开玩笑说。 “阿孟,报纸上说是在‘沪天’门口,我还以为、、、、、、”筱青说不下 去,怕眼泪掉出来。 阿孟看看她,又赶快把头转过去,看着前方,一手把住方向盘,一手伸过来 ,拍拍筱青的手,没有说话。 在筱青的公寓里,阿孟从冰箱拿出橘子汁,给筱青倒了一杯:“你好好休息 一下,我今天还有许多事需要处理,我会给你打电话。” 筱青两手捧着杯子,头垂着,点点头:“小心。”尽管她不知道阿孟要去处 理什么事,可是,本能地,她希望他小心。毕竟,昨晚的事是发生在“沪天”门口 。 “我会的。”阿孟走了。 听着门在他身后自动关上了,筱青才转过头,看着乳白色的门,热泪盈眶。 57 “大哥,我派人都打听过了,‘唐人街’任何一帮都没有开‘凯迪拉克’的 。”瘦子满脸焦虑地对阿孟说:“大哥,是谁会和‘广青帮’过不去呢?” “不是和‘广青帮’,是和我们两帮过不去。我在路上碰到一个熟人,说了 两句话耽搁了一分钟。不然,我说不定现在也送了命。”阿孟若无其事地说。 “可是,谁会和我们过不去呢?我们没惹过任何人。再说,谁知道我们两帮 的头头们在‘沪天’见面呢?连我都不知道。” “‘广青帮’有两个死了,没法对证。‘阿鼠’和阿和都说没有对任何人讲 过。我们这边,就我,米勒,关叔,和阿柯知道。” “我觉得关叔,米勒和阿柯都不会告密的。再说,向谁告密呢?” “我不愿怀疑任何一个人。所以,只有在找到凶手之后,才能知道是谁告密 。我应早就告诉你的,不要在‘唐人街’内查,虽然也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中国人 不太喜欢开‘凯迪拉克’。黑人和意大利人爱开‘凯迪拉克’和‘林肯’。” “知道了。大哥,我觉得我们这些日子得加倍小心,这两个月以来,发生的 事情太多了。” 阿孟点点头。“不惜任何代价要找到凶手。需要钱,就向阿蓝或关叔说。” “那我马上行动。”瘦子告辞了。 “两天之内我给你消息,”胖胖的意大利杂货店老板告诉瘦子:“我会给你 一个‘小意大利’所有开‘凯迪拉克’的人的名单。”“小意大利”和“唐人街” 相邻,是意大利移民主要的居住区。 “麻烦你了。”瘦子把五千块钱放在柜台上:“我拿到名单后,会再给你这 么多。” 胖老板的脸笑得下巴堆到了脖子上:“放心,不会让你失望的。” 瘦子兴高采烈地开车往回走,心想两天之后拿到名单,总有办法查出是谁开 的枪。这下,凶手可逃不掉了。靠警察是没用的,还是得靠钱,钱比什么都有本事 。 听说“福建商家会馆”刚在“海斯特”街开了一家赌场,新鲜玩艺很多,瘦 子看看表,才十点,还可以玩一会。他特别喜欢赌,阿孟说过他好多次,就是不管 用。 和往常一样,他的赌运不是很好。不一会儿,他带的几千块钱都输掉了。 离赌场关门还早,他实在不想这么早就离开。他没有任何存钱,挣的钱都扔 在赌场了。别的人也不敢借钱给他,因为若阿孟知道谁借钱给瘦子赌博,肯定要发 火。 瘦子想起前几天米勒跟他说:“你以后需要钱的话,可以告诉我。我挣钱不 少,却不喜欢赌,除了玩玩女人,没别的花费。玩女人是花不了多少钱的。我理解 你的心情,你喜欢赌博就象我喜欢女人一样,即使有一天因此吃了亏,也旧习难改 。上瘾了,有什么办法?” 米勒平时和瘦子没什么多往来,除了见面打个招呼,那天不知道怎么突然对 瘦子好起来。瘦子虽然觉得蹊跷,却心里很受用。这“鬼子”平时除了阿孟阿蓝和 关叔,对别的人都不太放在眼里,好象他这大律师有什么了不起似的。可现在他却 对瘦子这么客气,让瘦子觉得自己是个不可忽视的人。 想到这里,瘦子走到赌场门口的公用电话旁,拨通了米勒的号码。庆幸的是 ,米勒居然没有出去找女人,竟然在家里! “瘦子,多么让人奇怪的事情!这么晚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难道是你妹 妹从大陆来了?”听筒里传来米勒的笑声。米勒知道瘦子有个妹妹在国内,听瘦子 说他妹妹是个很漂亮的女人。 “操你妈!”瘦子狠狠地骂道,“你若对我妹妹打主意,看我不把你那东西 割掉,让你也上电视风光风光。”想到电视上那个女人因为丈夫“强暴”她便割了 丈夫的那东西,瘦子就想笑。 “你妹妹还没来呢,你怕什么?”米勒耍着贫嘴:“这么晚了,你打电话给 我,总不是为了警告我不要对你妹妹动念头吧?” “当然不是。我在‘海斯特街’的赌场。你能不能借点钱给我?” “我的现金不多,你要多少?” “三两千就行,够我今晚玩的。” “好吧。对了,你这些天查凶手有什么进展没有?” “你怎么知道我在查?” “不用问就是你嘛。阿孟自己一下子顾不了这么多,关叔不会英文,阿蓝是 女人,我又是律师,不管这些事。别的兄弟都有其它的事要管,阿孟身边的人只有 你了。” “现在还没消息,不过,可能过两天就差不多了。” “你是说你有线索了?” “难说。不说这些了吧,我去取钱?” “算了,我送去吧,晚上交通不挤,开车一会儿就到了。你在门外等我好不 好?我不愿进去。” “好。那过会儿见。” 大约十几分钟后,一辆车在瘦子面前停下。“小子,真够快的。”瘦子自言 自语地走向前。 车门开了,瘦子还来不及看清是谁,一只大手就勒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 捂住了他的嘴。瘦子的腿胡乱踢了几下,就不动了。接着,他的身子“噗通”一声 倒在地上。 车子灵巧地调了个头,开走了。 58 “一对夫妻在诉讼一个为他们进行人工授孕的医生。这个医生偷用了这对夫 妻的受精卵,放到另一个患有不孕症的女人肚子里,而这个女人居然生了一男一女 的双胞胎。‘生物学上的母亲’却因流产至今未有孩子。现在,那对双胞胎已经六 岁了。‘生物学上的父母’打官司要求把孩子还回来。当然,医生不承认,‘现实 的父母’也不承认。” “一个男人要求在康复中心‘拥抱着’他三十一年的妻子过夜被拒绝。‘我 们是康复中心而不是旅馆。他的妻子现在是半身不遂,若他对她有性活动,则是强 奸。’康复中心的负责人说。” “一个冰球运动员在他的梦想实现十一秒钟之后就瘫痪了--他只在场上打 了十一秒钟就因颈骨受伤而终身残废!” 这每天的都是些什么事啊?筱青把报纸往茶几上一放,在沙发上斜躺下来。 整个世界都在疯狂,每天每天,除了疯狂,人们还有什么可以做的事情? 而她自己也想疯狂。对阿孟的渴望,和自己内心的耻辱,使得她想好好地疯 狂,做出点什么不一般的事情,自己平时不敢做或不想做的事情。可是,她能做什 么呢?除了在这里想疯狂,她能做什么呢?她多么希望自己有足够的勇气,走到阿 孟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想爱你。我想被你爱。” 可是,她是个“应召女”。天啊,当初做什么不好,非要做个“应召女”! 如果在几百年前,如果她是李师师,陈圆圆,柳如是,董小宛、、、、、、抑或, 那只是些传说?而传说毕竟是美丽的? “你为什么不想裹起我折断的翅膀、、、、、、”她喃喃道。这好象是她好 久以前写的诗中的一句。 以前的那些日子,那些很久很久以前的日子,那些她只想以身相许的日子、 、、、、、不,不想那些了。人的一生里,纯真快乐的日子毕竟很短,是吗?怀旧 是不好的,怀旧象鸦片,可以让人上瘾。只要一开始想“以前的那时,我还年轻、 、、、、、”今天和将来都会在回忆中失去了。回忆是件多么轻松和温馨的事情啊 ,特别是在一个人的时候,此时半个月亮挂在对面高楼的上空,寥落的星辰垂睑肃 穆。今天是什么?将来有什么? 多想把头靠在谁的怀里,好好地哭一哭!可是,这些日子,她离谁都远了。 很少和陈阳打交道,他打过几次电话,她总推辞忙,联系也就不了了之。自从那次 碰到杨伟,和安迪联系也少了,她怕安迪提起杨伟来,她会抑制不住地告诉安迪杨 伟有多么虚伪。 正在这时,电话铃响了,是布兰达。 “亲爱的,今天好不好?”布兰达用她一贯的甜蜜蜜的声音说。 “和往日一样,疲倦无聊。”筱青无精打采地说。 “听着,孩子,米勒刚刚打电话来,让我约你,马上在他家见面。” “我不想去。他每次都好象怕吃亏似的。” “可是他付的价钱也不错,是吗?”布兰达笑着说:“他是个律师,说不定 将来你能用上他呢。” “用他?让他将来帮我办离婚?” 布兰达又笑:“这你可说不准,是吗?无论怎样,他让你去,说是肯定会很 很开心的。” 筱青还是去了。反正她此时特别孤单,反正她去不去都和爱阿孟被阿孟爱没 有关系,反正她去不去都和她已有的内心的耻辱没有关系。 当她看到杨伟在米勒屋里时,简直呆若木鸡。 “筱青,这是杨伟。杨伟,这是筱青。我告诉过你,她很漂亮,是不是?” 米勒兴高采烈地说。 “筱青,很吃惊?”杨伟捏捏筱青的下巴:“你越来越漂亮了。”他上下打 量着她:“如果在街上看到你,谁不觉得你是个上层社会的女人?我相信不会有人 相信你是个‘应召女’。” 筱青简简单单地只穿了件黑色水洗软缎长裙,细细的吊带,高高地收着腰身 ,下摆从臀部以下呈筒状垂到穿黑色羊皮凉鞋的脚面。 “你们认识?”米勒问。 “当然认识。筱青在我的餐馆里打过工,是个很受客人和老板喜欢的女企台 。”杨伟“哈哈”大笑:“而且,我们别的场合也见过。筱青的服务不错,如果不 是态度太冷的话。” 筱青愤怒地想吐一口痰在杨伟的脸上,但是,她克制住自己不动声色。 “米勒,他不能和你比。你会讲中文,知道和杨伟两个字发音一模一样的另 外两个字,是吗?”筱青娇媚地对米勒笑着:“你知道吗?他真的和那两个字说的 一模一样!”她鄙夷地看杨伟一眼:“他不是个男人。” “你--”杨伟已经气得脸色发青了。 “算了算了,别失去你的绅士风度,杨伟。筱青今天来是和我们一起寻开心 的,是不是,宝贝?”他一手揽过筱青,抚摸着她裸露的臂。 “按规矩,你要付双份。”筱青板着脸说。 “别担心,只要你的服务好,我们每人付你双份!” 筱青精疲力竭地想睡去。畜生,这两个畜生!她心里恨恨地骂道。人一旦邪 恶起来,就是畜生,也许还不如畜生。刚刚米勒和杨伟两个人之间的一切,实在让 她恶心。她无法相信人可以这么下作和无耻。她虽然是个“应召女”,可是,他们 让她觉得作呕。 米勒说让她在这里过夜。“这样你就随时可以为我们服务。”他涎着脸说。 筱青蜷缩在床的里端,背对着外面,闭上眼睛。她全身酸痛得其实并睡不着 ,但是,她不想睁开眼。如果能沉沉地睡去,什么梦都没有多好啊! 米勒推推她的肩,“筱青,筱青。” 筱青懒得理他,装睡。她闻见浓烈的烟味。 “这小婊子,这么快就睡着了。”他听见米勒对杨伟说。 “因为她被用得很充分。”杨伟的声音简直使筱青想爬起来杀了他! “她不错,是不是?”米勒得意地说:“我是第一个付她钱的!” 筱青咬住牙,身子一动也不动。再也不要这样了,再也不让这些畜生践踏自 己了,她心里哭喊。肉体上的一切,只是某种动作,可是,他们已经在精神上和自 尊上无情地践踏了她蹂躏了她!只因为钱,只因为那浅绿色的小纸片,她就这样任 他们把她抛向坚硬的边缘,和尖锐的角落! 灵魂没有依附,而身体并不是灵魂的家乡。 筱青觉得自己已经找不到灵魂了。她的身体,在这种时候,也仿佛游荡在外 ,让她不知所措。她四分五裂了。 她绝望得想大喊大叫! 可是,这时,一个名字象一把刀一样戳了她一下,让她猛然一惊。 阿孟,他们在说阿孟! “我和阿孟相识这么多年了,做这些事让我觉得很内疚。可是,我没有别的 选择,是吗?”是米勒的声音。 “内疚和罪恶其实就象屋里的一件家具一样。你天天地和它活在一起,就习 惯了。”杨伟说。 “阿孟不是个笨人。他的脑袋,比一般人都聪明。我担心他很快就会发觉的 。”米勒的声音有些担忧。 “放心,很快就会轮到他的。”筱青听得出杨伟的声音恶狠狠的:“到那时 ,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我就可以守着老婆和儿子清清闲闲地过日子了,也会有更多 的钱玩更多的女人了!”杨伟“哈哈”大笑。“他妈的,提心吊胆的日子真不好过 。”他又叹了口气说。 筱青觉得背上在流冷汗。他们对阿孟做了什么?他们要对阿孟做什么?但是 她知道,无论如何,她得装作什么都听不见。 果然,又是杨伟的声音:“米勒,你确定这小婊子睡了?” 米勒又轻轻地推推筱青:“筱青,筱青。” 筱青打了个哈欠,“嗯--”地翻了个身,头埋在米勒的大腿边,发出轻轻 的鼾声。 “她睡得象头小猪。”米勒笑着说:“良宵一刻值千金。我得几天的工资才 够我们今晚的花费呢。”他的手,在筱青胸前游移着。 “你比中国人还要精明。”杨伟笑说。 59 第二天一早,筱青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想给阿孟打电话。但是,她不敢, 怕米勒听到。她心急如火。万一阿孟出点什么事、、、、、、她想也不敢想。尽管 阿孟不是她的什么人,她也不是他的什么人,但是,他是她这些日子以来心里的渴 望和胸口的疼啊! 米勒开车把她带到“唐人街”,就去他的办公室了。筱青奔命似地奔向“沪 天”,她怕晚去一分种,阿孟就有什么危险,尽管她不知道阿孟是否会在哪里,也 不知道米勒和杨伟是否在说要伤害阿孟的生命。 “唐人街”好多店铺的门面已经打开了,有的小吃店坐了寥寥的吃早餐者。 太阳象一个咸蛋黄似地挂在烟雾不轻的天空。 筱青跌跌撞撞地跑着,头发散乱地在脑后飘飞。平时觉得那么拥挤狭小的“ 唐人街”,这种时候怎么这么大!那街道,象是无穷无尽似的。 等到了“沪天酒店”门口,她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她闷着头就向里闯,却 一头撞在门玻璃上。她捂着额角抬头一看,门上挂着“关门”的牌子。旁边的时间 表写着:“周一到周四:上午十一点半到晚上十一点;周五周六:上午十一点半到 晚上一点;周日:上午十一点到晚上九点。” 筱青这才想起,象“沪天”这样的大店,一般是不卖早餐的。她希望也许有 人早上在店里准备什么,便“劈里啪啦”地猛敲了半天门,却也不见人影。 过路人象看疯子似地看着她。 筱青翻翻手里的包,发现没有带电话本。昨晚出来前换衣服时,她只记得带 了件上班穿的棉布短袖连衣裙,却忘了带上班用的皮背包。她手里拿着的和昨晚那 件黑缎晚装相配的黑缎小手提包,只装了房门钥匙和“应召女”的必备品。她急得 眼泪要掉出来了。 怎么办?回去拿电话本?坐地铁回去,得半个多小时。搭出租?这时间在这 里一时半刻还找不到。 急中生智,她想起可以问查号台。在任何一个地方里,只要打555-1212, 就可以找到这个地方电话本上所有的电话。 可是,当她把阿孟全名的拼音拼给接线员后,得知阿孟的电话没有列在电话 本上,所以查不到。任何人只要每月交一两块钱,就可以避免自己的电话被列出来 。 实在是走投无路了,筱青只好乘地铁回她在东河边的公寓。等她进了屋后, 连跑带急,她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她手忙脚乱地拨了阿孟的号码。快接,快接,她心里催促着,听见对方的电 话“嘟-嘟-嘟-”地响。 “哈罗?”一个慵懒的女人的声音。是阿蓝,筱青想。肯定是阿孟把手提电 话放在床头,阿蓝先拿起来了。阿孟也许还在睡。想到这里,筱青竟然有些醋意。 可是,这不是吃醋的时候。 “麻烦你让阿孟接电话好吗?这是紧急事。”筱青急切地说。 “你是那位?”阿蓝有些傲慢地问。 “我是--”筱青不知是否要说自己的名字。 “你是那个‘应召女’,是不是?你找阿孟干什么?”阿蓝的声音冷漠而强 硬。 “我找他有急事。麻烦你快让他接电话。”筱青哀求道。 “什么急事?急着挣他的钱?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吗?才几点啊?人家不是说 你们那种人大部分是晚上出去挣钱吗?” “你--”筱青想把这个可恶的女人痛骂一通,却觉得不是时候。 “我怎么样?阿孟现在和我在一起。我告诉你,你别做梦!”阿蓝把电话挂 断了。 筱青又气又急,全身发抖。如果不是因为阿孟,她才不要受这个女人的气! 她又打了过去。 电话又被挂断了。 不甘心,她又拨了阿孟的号码。 这次是阿孟接的。“我是阿孟。哪位?” 听见阿孟的声音,筱青一下子哽咽住了,拿着话筒,什么也说不出来。 “请问哪位?”阿孟的声音礼貌,充满磁性。 筱青定定神:“阿孟,我有急事告诉你。”于是,她告诉了阿孟她在米勒那 里听来的一切。她顾不得问阿孟他刚刚为什么没有接电话。 阿孟沉默着。一直到她讲完好长时间,阿孟都没有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 有些嘶哑地对筱青说:“听着,筱青,从今天开始,你就不要来‘唐人街’上班了 。马上打电话给报社,说你辞职。不要问为什么。你呆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不 要给任何人开门。我去之前会给你打电话。” “阿孟,怎么回事?”筱青有些胆怯地问。 “一下子说不清楚。我处理完一些事情后,会给你打电话。记住,什么地方 都不要去,也不要任何人去你那里。” 六十 阿蓝赤裸在床,两眼看着天花板,一动也不动。这些天来,阿孟很少和她在 一起,说是忙。哼,还不是骗她的?说不定早让那个“应召女”迷住了。刚刚那婊 子打来电话后,他接完电话只对她说了句“急事”就走了。 男人只重色,真的是无情无义。想到这里,阿蓝气得把指甲握进了掌心。她 胸中有个声音象刀子一样割着她:决不罢休! 屋里很静,静得可以听见外面所有的声音--风吹过,车驶过,人走过。静 得连自己的呼吸都响亮无比。她从来不知道,还会有这样的寂静,象一条绳子,勒 在她的颈子上。 聪明能干的她,竟然输在一个婊子手里!婊子,那个婊子!阿孟竟然为了一 个婊子而冷落自己!这太不公平了。 她摸着自己浑圆结实的乳房,知道自己还很年轻。顺着乳房往下,是平坦的 腹部,和线条流畅的大腿--江南女人特有的凝脂一样的肌肤。那个婊子干瘪瘪的 ,哪一点比得上自己? 她一向认为自己是个坚强的女人,她的柔软的乳房下,是一颗坚强的心。来 了美国这些年,她硬是咬着牙关,依靠打工交学费,念完了书,拿到了学位。她的 和她是大学同学的丈夫,为了另一个女人离开了她,就在她要毕业那年。那时,她 没有哭,因为她本来就不爱他,他拿到护照后,她才答应嫁给他--她想出国。好 多人都出国了,她也想出国。她离了婚,以为是给自己又制造了一个优越条件。遇 上阿孟,她折服于他的财富,他的风度,他的能力,和他的修养,便下决心要得到 他。她认真地工作,慢慢地,开始照看阿孟生意上的一些事情,并殷勤地照料他的 生活。到最后,她成了阿孟身边不可缺少的人。虽然她希望他娶她,但是她知道阿 孟和玉芬不可能再复合,离婚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而已。哪知道,阿孟居然和一个 婊子在来往! 那天在“沪天”碰到筱青后,她晚上就审问阿孟。阿孟说他在东河边上的公 寓刚好和筱青的是楼上楼下,所以他们在一起吃过两次饭,聊过天,如此而已。 “怪不得你这些日子很少和我在一起,原来是找到会伺候你的人了。”阿蓝 冷笑着说:“她是专门干那一行的,是不是伺候得你很舒服啊?” “你胡说些什么!”阿孟斥责道:“我会那样吗?再说,筱青是个内心世界 很丰富的女孩,和她聊天挺不错的。” “是啊,经验丰富,当然内心丰富了。”阿孟酸酸地说:“象我这样对你忠 贞不二的女人,内心除了你一个人,还能有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筱青她、、、、、、”阿孟突然觉得自己也说 不清什么。再说,他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我懒得和你磨牙了,好多事 需要做呢。今晚我不过来,明天也不一定,到时候我打电话吧。”说完,他就匆匆 地走了。 阿蓝气得咬牙切齿。她不甘心,实在是不甘心! 习惯性地,她的手移到了两腿之间。每当她独处的时候,她都这样。她明白 自己是个各方面欲望都很强的女人,可是,她内心一直觉得很紧,放不开。和前夫 和阿孟在一起时,她都特别冷淡,怕被认为是个浪荡的纵欲的女人,尽管她的内心 ,一直都强烈地需要。可是,因为她的冷淡,使男人很受挫,所以,她从来没有被 满足过。 她抚摸着自己,感受着自己,满足着自己。因为愤怒,她报复般地折磨着自 己。仇恨使快感更加强烈,她的身体,在宽大的床上剧烈地抽搐,她闭着眼睛,发 出一声痛哭般的呻吟。 窗帘垂挂着,夏末的热气被挡在了外面。空调开得很高,有些冷嗖嗖的。阿 蓝把毯子拉到胸前,下意识地拿起了电话。 “阿蓝,宝贝,是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听到她的声音,米勒在电 话那头愉快地说。 “狗娘养的!我心情不好。”阿蓝从牙缝里说。她其实是很不喜欢米勒的。 可是,这种时候,她找谁呢? “哈哈,因为阿孟冷落了你?” “少废话。你有空没?想不想和我一起去吃中饭?我请客。” “好啊,刚好我今天下午没事。我马上到你那里还是去哪里等你?” “你过来吧。” 阿蓝忙起床,梳洗之后,坐在沙发上等米勒。她在胸口,腋下,和大腿根都 擦了香水。 米勒按门铃的时候,她正拿着一杯“马蒂尼”在喝。 “天哪,阿蓝,你让我发狂!”进了门,米勒对阿蓝大叫。 阿蓝穿黑色透明的的花边睡衣,长度在膝盖和大腿之间,长袖,袖口和领口 都系着黑色的缎带。睡衣下,她什么也没穿,隔着薄薄的纱,更诱惑地漾溢着肉欲 和性感。 米勒把酒倒在阿蓝身上,然后再吸到嘴里。阿蓝笑着,滚着,床单在她身后 皱成咸菜。她好象到了另一个世界,疯狂如一条母狼。 “阿蓝,你这么热情,阿孟怎么能吃得消你?”在喘息的空闲里,米勒问阿 蓝。 “是吗?筱青那个婊子在床上和我比怎么样?”阿蓝眼睛斜斜地笑,目光象 浸在酒里。她的指甲,死命地抓着米勒的手臂。 “你怎么问起她来了?你见过她?” “阿孟和她有来往!说不定,他们早就有一腿了。” “不会吧?阿孟不是那种人。再说,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阿孟好象很看不起 她的样子。” “可是她手段高啊,你也教了她不少吧?” “她不如你这么疯狂。”米勒张大嘴,象热天走在路上的狗。 “那你就好好享受我吧,我不要钱,免费。”阿蓝“咯咯”地笑。 米勒从阿蓝背后抓住她的乳房:“婊子,你是世界上最便宜的婊子!”阿蓝 的头,一起一伏地昂着。 “哈,我们俩多象一对发情的狗啊!”阿蓝看着镜子里两具纠缠在一起的肉 体说。 “你这条母狗,你这条没人要的母狗!”汗水从米勒毛绒绒的胸脯上,淌到 阿蓝的背上。 “你会报复的,是吗?”米勒一手撑着头,一手拿酒,侧着身问阿蓝。 阿蓝赤裸裸地仰面躺着,双腿张得很开。“你怎么知道?” “我太了解你了。我认识你这么长时间,能不知道你的性格?你不会服输的 。”米勒得意地说。 “你这混蛋。如果你这么了解我,我们俩倒应成为一对。” “别忘了我很聪明,不然我怎么会当律师?和你做情人,太可怕。万一哪天 不好了,你不会放过我的。而我又太喜欢女人。” 房间里充满着一种男人和女人混合的体味,还有酒味,香水味,烟味。 “米勒,你觉得我是个很坏的女人吗?”阿蓝翻过身来,玩弄着米勒的乳头 说。 “蝎子。”米勒把酒一口喝干,把杯子放下。 “什么?” “蝎子。” 阿蓝明白了。“可是我一直很爱阿孟的。”她为自己辩解。“我有那么毒辣 吗?” “你很自私。你很聪明,一个很自私的聪明人是可怕的。”米勒的手,在她 的欲望的源头不停地进出。 “爱都是自私的!”她随着米勒的手反应着,挺直了腰。 “你爱谁?爱阿孟还是爱你自己?”米勒拉过她,让她在自己的上面。 “我不愿输。”她的乳房随着她身体的摇摆而抖动。 “婊子,说实话,我很欣赏你这一点。”米勒扶着她的腰,看着她的眼睛说 。“聪明的女人让我害怕,但是,聪明的女人的智力,却能使我真的兴奋起来。因 为当一个聪明女人臣服在我两腿间时,我才真正有种征服感。” “如果你答应帮我收拾那个婊子,我随时随地让你--免费!”阿蓝咬牙切 齿地说完,随着身子一阵痉挛,趴到了米勒身上。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