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dropin.org)(xys-reader.org)◇◇   “微言大义”与反智主义   卢淞   1   这两日在《新语丝》上看到对张远山先生《庄学奥义》的讨论,勾起了我对 张远山一篇旧文《废铜烂铁如是说》的回忆。在我早先的印象中,张远山与主张 在尼采著作中读出“反平等”、“反知识畜群”之微言的刘小枫先生应该是论敌 吧——岂料张远山自己对《庄子》的解释方式,与刘小枫的阅读方式如出一辙。 这并不是说,张远山在《庄子》中读出的观念和刘小枫他们在古书中读出的观念 相同,而是说,在解释古代经典的基本方法和路径上,他们实在是走到了一起去。 我这里要指出的是,这种解释方法,从本质上说是不可靠的、反智主义的,它也 许具有某种文学上的价值(因其猜测上的精彩,甚至给人一种“深刻”的幻觉), 但对于深化我们的理解力、对于发掘古代世界的真相毫无助益。如果张远山真的 想要推行其关于自由、平等的“人文公理”,最好不要采取此种“解经”的路径, 而是去学一学当代英美政治哲学的主流方法,从严格的概念分析和命题论证出发 (这一方面,现在最好的读本是徐向东的《自我、他人与道德》)。假托某个古 人来宣讲自己的自由主义观念,这最终可能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2   张远山对《庄子》的解释方法,一言以蔽之,就是刘小枫他们倡导的“微言 大义”(也叫“寓意解经”)方法。这种方法,在刘小枫门派的学术行话里,是 用来破解经典中的“隐微写作”的。它的基本假定是,古代的作者由于各种原因 (诸如躲避政治迫害、害怕真理伤害到城邦和民众),对自己的观念不是直接、 明确地写下来,而是通过种种手法藏在自己的书中。这些手法包括:在书中大量 使用隐喻、寓言和神话,运用反话或反讽,运用戏剧性文体,以及最复杂的—— 运用某种密码式的方法,将自己的真实观点分散在书中不同的段落和章节中。被 张远山批驳的刘小枫长文《尼采的微言大义》对尼采的解释,所遵循的就是这些 假定,刘小枫在另一篇文章《真理为何要秘传?》中对此作过说明。   不过,这套“微言大义”的解释方法并非刘小枫的发明,它在中国和外国的 古代知识阶层中都曾经非常流行。在中国,我们耳熟能详的是对《诗经》的政治 解释和公羊家们对《春秋》中每一个字、每一段话的寓意解释(解释成“一王大 法”、“素王革命”那一套);在国外,是从古犹太人斐洛、迈蒙尼德的《旧约 圣经》解释到近代培根密码式的写作和解释方式。(以上各例,可参见《毛诗》、 康有为著作、斐洛《论创世记》、迈蒙尼德《迷途指津》和坎特的论文《施特劳 斯与当代解释学》。)这种经学的解释方法,是要从古书的“字里行间”读出一 般人根本看不出的深奥含义来,那些能读出深意的人就是极少数“哲人”或“先 知”(柏拉图所说的“金质人”),他们掌握着通往真理的“秘密通道”。在启 蒙运动之后,由于强调每个人都要敢于运用自己的理智,古书的权威性和对人类 生活的控制力下降了,这一套“微言大义”的方法也随之逐渐被人们遗忘。不过, 二十世纪出了一位犹太裔的解经专家,也就是刘小枫派的祖师——列奥?施特劳 斯(Leo Strauss),他通过其对古代经典的阐释,把这种解经方法重新带到了 学界的前台。他在一本名为《迫害与写作技艺》的书中,详细阐述了古人为什么 要将自己的真实观点隐藏在种种保护壳下,使之只能被少数“聪明人”洞察。施 特劳斯这种从古书的“显白”部分中读出“隐微”部分的解释技艺,不仅在美国 吸引了一批青年人跟随(以芝加哥大学为中心,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施特劳 斯派”),而且在当代中国也勾走了不少青年学人的魂(以甘阳和刘小枫为首的 中国“施特劳斯派”)。施特劳斯一生主要是在解释西方古书,他的中国徒孙们 除了研习西方古书之外,也把目光投向了中国的古书。于是,施特劳斯与中国的 古代经学合流了。刘小枫现在已经解释了《老子》、《中庸》、《王制》和《史 记》,他的《庄子》释义不久也要面世。可以肯定的是,刘小枫按照施特劳斯路 数解释出来的《庄子》,在观念上肯定与张远山读出的迥异甚至相反。不过,这 并不妨碍他们在解释方法上的相近性——刘小枫和张远山遵循的,都是施特劳斯 在《迫害与写作技艺》中所作的假定。   3   “微言大义”解经法的基本假定如下:A,古代作者为了避免受政治迫害和 审查,不得不把自身的观点隐藏在自己的书写中,最多只对亲信弟子通过“口传” 的方式明白说出;B,从A假定出发,我们必须认为,古书字面上的意思并不是它 们真正的意思,真正的深意必须通过某种解码方法得到;C,这种解码方法,可 以按照解释者所设想的作者隐藏真实观点时的写作或编码方法的逆推得到。到这 里为止,以上三个假定是张远山和施特劳斯派都接受的。不同的是,施特劳斯派 还有以下三个张远山不会接受的假定:?,之所以要隐藏观点,除了避免受迫害 外,也是因为真理对普通民众有害,因此需要用“高贵的谎言”来使民众看不到 真相,只让极少数人知道。D,古代作者的思想比现代人所认为的要深刻得多, 他们曾经很好地思考了人类世界中的基本问题。现代以来的种种危机和灾难,就 是因为我们遗忘了古书的教诲所致,因此,我们只有恢复古代作者的原意(“象 古人那样理解古人”),才能解决我们当代世界所面临的危机。E,能够读懂古 书的人,永远是极少数“哲人”或“潜在的哲人”(注意,这里说的“哲人”可 不是现代世界中的哲学家,现代哲学家在施特劳斯派眼里只是贩卖现代或后现代 思想的“知识畜群”),这些“哲人”由于对古书的敬畏和天赋的头脑而能接近 古书中的真理,在精神上远远高于现代的各种专家式匠人(自然科学家和社会科 学家)和公共知识分子(诸如哈贝马斯、汉娜·阿伦特和理查·罗蒂),更不用 说普通人了。一言以蔽之,“万般皆下品,唯有读(古)书高”。   站在施特劳斯派的立场上,一个人可以轻易地蔑视现代以来的几乎所有知识 和思想,无论是自然科学、社会科学还是人文学科——按刘小枫许多门徒的说法, 这些都是“废铜烂铁”们搞出来的玩艺,使现代人的心性被败坏殆尽。我这篇文 章不想对这种极其廉价和弱智的施特劳斯派“精神胜利法”进行分析,而只想在 逻辑上指出这种解经方式的问题。由于我针对的是张远山和施特劳斯派共有的假 定,因此,它也是对张远山的《庄子》解释的批评。   事实上,我们的确可以在大体上接受上面的假定A,认为大多数古代作者为 了明哲保身,在自身的观点冒犯统治者时,不会公开把观点说出来或直接、明确 地写在书里。当然,我们也看到了一些例外,像苏格拉底在法庭上凛然无惧的直 言申辩,斯宾诺莎在受迫害中敢于直书自己思想的《神学政治论》,更不用说中 世纪被宗教法庭烧死的许多科学前驱了。也就是说,A假定是一个成立概率较大 的假定,但不是一个必然成立的假定,一本著作究竟是否例外我们其实是无从知 道的。另一方面,要接受A我们还得假定,现在流传下来的古书中讲述的确实是 作者的真实观点(尽管是隐晦地讲述)。但这一点也同样是无法肯定的。首先, 由于年代久远,历史记录时的失误与混淆,以及各种伪托、篡改层出不穷,我们 很可能是弄错了,把甲的著作算在了乙的名下,把德谟克利特写的书当成了柏拉 图的书。在确认作者方面,历史学考据所提供的证据效力其实都是非常弱的。即 使我们有很强的证据表明作者确实是某人,他也可能不是为了表明或秘传自己的 观点而写书,而是为了汇编论敌的观点写书(因此书中的都是论敌的观点),或 者为了游戏和其他目的写书。比如,据说柏拉图的对话录只是为了引导学生们对 哲学产生兴趣而写的小剧本,它们只是一种初阶的导读甚至娱乐读物,其中根本 就没有柏拉图本人的最深刻观点(施特劳斯派打死也不可能接受这一点,因为他 们的全部解释都是建立在认定柏拉图的对话录包含了其最深刻观点的基础上的)。   在接受A假定的前提下,B假定大体上是可以接受的。B假定可以用施特劳斯 派的行话命名为“金苹果”假定,因为他们喜欢用迈蒙尼德《迷途指津》中的 “金苹果”比喻来表述这个假定:“双意之言(具有表面意思和内在涵义的话) 其表面意思美如银器,而其内在涵义则比银器更美……此情此景就像金苹果扣在 布满小孔的银器之下一样。远看或粗略一看,它会被看作一个银苹果,然而,当 一个眼光锐利的观察者细心查看时,底下的东西就明现出来,发现这苹果原来是 金的。”一本古书的显白教诲是给普通人看的,它也有用处(例如在道德教化和 艺术欣赏方面),但不涉及到更深的真理;而它的隐藏的教诲则只有少数“眼光 锐利”的人才能得到。不过,B假定的适用范围大概只限于犹太教《塔木德》传 统和中国的某些经学著作。因为西方思想注重逻各斯的传统是强调真理的直接性 和说话的公开性的,即使某些作者喜欢使用修辞,他们的修辞也只是为了使自己 的论证更有说服力,而不是为了隐藏和掩盖自己的观点。例如,柏拉图即使为了 躲避迫害,也未必就会把自己的观点通过掩饰的方式写进对话录中,而是可以在 他自己的学园里对着弟子们直接讲授(因此他的真实观点是在学生们的记录中, 而非对话录中)。就更不必说亚里士多德之后,西方思想的主流都是直接以论文 的方式传达了。施特劳斯作为一个犹太人,把犹太教传统中解释经典的方式强行 安在希腊的逻各斯传统中,这种方法很可能是南辕北辙。   即使我们接受了A假定和B假定,也会面临着一个更严重的问题:C假定是无 法操作的。因为C假定认为,我们可以通过设想一下古书作者的“隐微”或编码 方式,然后逆推得到书的解码之后的真意。这里的困难在于,解释者所设想的编 码方式未必就是(一般说来,都不是)古书作者本人的编码方式,即使古书作者 确实采取了“隐微术”。无论我们通过解码得到了多么精彩和深刻的意义和教诲, 这种精彩和深刻性也只是解释者从外面加进去的,而根本无法得到原作者的确证。 柏拉图不会从坟墓里爬出来,确认施特劳斯的解释(希腊人柏拉图说不定会扇这 个犹太人两耳光,认为他最极端地歪曲了自己的学说);庄子也不会重生,对张 远山或刘小枫的解释作出评判。因此,所有企图恢复古书“原意”的作法,由于 不具备可验证性而只是一个知识论上的妄想,所谓“死无对证”,它们都规避了 事实的检验。   C假定在解经的具体操作时的问题极其严重,这是由于它企图采用密码学的 方法,但古书并不是解密技术的恰当运用对象。我们知道,在军事用途中,要解 除一段密码一般需要以下几个条件。首先,解码者必须有极其充分的理由认定, 某个文本是一段密码。例如,在战争中,我们有确实的理由认为截获的某段无线 电信息是密码而不是无意义的电波。其次,解码者和编码者需要共享同一个严格 规定过的解码和编码系统,至少,解码者所熟悉的编码系统与编码者的编码系统 要具有某种原理上的相通性,不然解码是不可能完成的。其次,密码的编写一般 必须是使用简单的、歧义极少的符号系统(例如,阿拉伯数字和英文字母)来完 成,而不能使用歧义过多的系统(如本身就承载意义的汉字系统)。密码的长度 不宜过长,否则在解码时会遇到太多的不确定性而无法完成。   但是,古书根本不是解密技术的恰当运用对象。一方面,我们并没有充分的 理由认定古书中包含着密码,即使认定了,我们与古人也并不共享同一个解码和 编码系统。假如有某本古书告诉我们古代人的编码和解码方式,由于那本书本身 很可能也是一本被编码过的书,因而其中所讲的解码方式也许只是一段密码。因 此,我们注定是用自己的想象力在构想古人的编码方式,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古人 事实上是怎么编码的。所有对古书的解释,都只是解释者的观点,而不可能被证 实为作者的观点。另一方面,古书所采用的符号系统过于复杂,充满了歧义,因 而给解码带来了极大的不确定性(不用说,古汉语的歧义之多足够为各种奇谈怪 论的解释打开方便之门),因而丝毫不具有密码学所需要的限定性和唯一性。在 此举一个例子说明这一问题。   就张远山所举的“朝三暮四”的寓言而言,张远山通过参照刘伯温等人的 “故事新编”,将其解释为对专制政体下统治者与民众之关系的漫画式揭示。不 过,张远山企图表明,庄子是在讽刺和揭露专制真相,这一点却是无法证明的。 我们完全可以照着老子《道德经》说,这一段是在教导统治者如何治理民众,如 何以“高贵的谎言”来使民众安分守己,保持邦国的稳定。如果张远山说,这一 解释完全违背了通常认为的庄子反对权术政治、归本自然的思想,那么,我们完 全可以另立新说,并以大量的细节表明,整个《庄子》都是被人们误读了,庄子 写书的真意是要推销他的一套治国术,所谓的“逍遥”都只是幌子或反讽。我们 可以写一本书来论述,庄子的政治哲学都隐藏在“字里行间”,庄子有着极为深 沉的城府和政治智慧,只不过一般人只能看到字面上那一套清淡玄远,或者像张 远山那样只能看到“窃国者诸候”之类的愤青言辞。(不要以为这很难办到,要 知道,连我们通常认为的那个鼓吹“超人”和创造精神的尼采都可以被刘小枫的 门徒证明为“反对创造”,还有什么奇谈怪论是不能自圆其说的。)我们还可以 学一学犹太人斐洛,把“朝三暮四”中的“三”和“四”单独挑出来,认为这两 个神秘数字中包含着深意,因此要理解庄子,就必须懂得战国时期的象数之学, 庄子这个寓言是一段象数学的密码,其深层意思是关于宇宙之运转的。   诸位切莫以为我是在开玩笑,事实是,你们翻开迈蒙尼德《迷途指津》,看 看这位中古的犹太大哲对《旧约圣经》的解释,就明白我绝不是在天方夜谈。用 这种解释方法,可以把古书解释成任何自己想要的结论,正如迈蒙尼德可以把 《旧约》解释成亚里士多德哲学,基督教神学家可以把《旧约》解释为对耶稣基 督到来的应许和预言。不能否认迈蒙尼德思想的深刻性,但是,这种深刻性与他 所解释的圣经无关,是他强加到圣经中去的,那是属于亚里士多德和迈蒙尼德的 深刻。我们在初等数学中知道,有限项数列的通项公式可以有无穷多个;而对于 古书这种包含着极大的歧义和解释空间的文本,能够自圆其说的解释也是无穷多 的。我们看看历代中医对古代中医典籍的解释,就能明白,这种建立在极不严格 的推理之上的猜想式解释是没有穷尽的,其中每一种都能找到一些所谓的“证据” 来支持(甚至根据不同的解释路径采用的医疗方法都能起到效果)。理智上的严 格性要求我们对这其中的每一种解释都保持戒心,这些解释打着“微言大义”的 旗号,让我们用联想和猜测代替演绎和论证,因而本质上都是反智主义的。   4   寓意解释貌似高深和精细(因为它要尽可能地罗织细节,以增强自身的说服 力),其实是我们对自身的联想能力的滥用。很多时候,它是一种极尽聪明之能 事的愚蠢,是解释者绞尽脑汁构造出来的空中楼阁。金庸在《侠客行》中曾通过 石破天的例子嘲讽过这种愚行:那些沉迷于寓意解释的武林高手荒废一生,也未 能参悟侠客岛上所刻李白的诗,而一个目不识丁的少年石破天,却由于不识字而 练成了《太玄经》。这就是寓意解经的真相:人们穷尽一生的心力,却只能在其 中收获很少,通常是一无所获(尽管那些教唆我们去读古书的人总是许诺我们能 得到很多)。那些自以为收获很多、自我感觉良好的解释者,他们收获的也只是 他们自己的想象和幻念。古书从来就不能使我们在其中安身立命,而是给我们以 一种廉价的、自以为精神上高贵的幻觉,并不断地吞噬和消耗掉我们的理智,使 之丧失批判能力,使之神神叨叨、故弄玄虚。套用马克思的话来说,“古书是知 识分子的鸦片”。   即使寓意解释所依据的假定成立,它在操作中也会遇到不可克服的难题,亦 即可以从古书中得出无穷多种相互冲突的解释。寓意解释更象是一种文字游戏或 文学游戏,用它来娱乐一下我们的头脑倒无不可,但倘若有人把它当真,以为自 己的解释就是唯一真实的解释,就是古代圣人们所掌握的“神秘真理”,那只能 是徒增笑柄。寓意解释加上作者生平方面的佐证也并不更有效,因为我们事实上 无法还原作者的整个生活世界,更无法知道他是出于什么意图来著书立说。至于 刘伯温等人的故事新编更是不足为据,那些也不过是一些对庄子本意的猜测而已, 甚至只是编个故事来玩玩。因此,张远山的《庄学奥义》的整个解释都是建立在 一种不严格的猜想式推理之上的,庄子或许有百分之十(甚至更少)的几率是符 合张远山的猜想的,但还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具有别的意图。出于理智上诚实的 要求,我们绝不可把任何一种对古书的寓意解释当真——凡是无法通过事实来验 证的事情,我们都必须保持存疑的态度。   这并不是否认对古书进行研究的必要性和价值。一方面,对古代经典进行历 史学、语文学和语言学上的考证、分析和解释仍是必要的,这些研究一般都具备 知识上的可靠性;另一方面,即使是对古书进行义理上的解释和发挥,只要这种 解释提出了真实、深刻的问题,哪怕这一解释完全不符合古书的原意,也还是有 价值的,因为它促使我们去思考这些基本问题。这个时候,有价值的不是古书, 而是这一解释本身中包含的值得思考的要素。张远山的庄子释义如果有价值,也 不是因为他读出了庄子的意思,而是因为他提出了如何思考和对付专制的问题。 至于《庄子》本身,它最大的用处仍然是文学方面的——作为中国古代最精彩的 散文,我们可以热爱它、阅读它、感受它,但不必去强行地解释。苏珊·桑塔格 在《反对释义》中曾表述过这一观点:“我们应该用对艺术的爱取代经典解释”。   2007年11月于上海 (XYS20071104)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dropin.org)(xys-reader.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