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听鸡叫想到《半夜鸡叫》 李景田   那个中秋的夜晚,我投宿涞源城深处的一家小客店里,当我躺在床上 拉灭灯时,顿时,无边的黑暗把我掩埋,无尽的死寂将我包裹。我感觉到 了绝对——绝对的无声,绝对的无色。   突然,我听到了鸡的鸣叫,那么清晰、那么悠然、那么从容不迫。鸡 鸣只是夜空中划过的一颗萤火,只是一道空谷足音,并未打破夜的格局, 夜依然深沉,依然静寂。   鸡叫把我带到遥远的童年。那时我躺在土炕上,常常在起夜的时候听 到鸡鸣。彼时,乡间很少有钟表之类的贵重物品,大人们计算时刻都是听 鸡叫:头遍鸡叫,大约三更刚过;二遍鸡叫,大约四更左右;三遍鸡叫之 后,天就亮了。   鬼使神差,思绪竟然把我扯到了《半夜鸡叫》,记得那是一个被称作 小说的故事,讲的是老地主周扒皮为了剥削长工,半夜时把头钻进鸡窝学 鸡叫,引逗窝里的鸡也跟着叫,然后他以鸡叫为由喊长工们下地干活。   过来人都应知道,《半夜鸡叫》是“以阶级斗争为纲”时的经典之作, 被选在小学生的课本里,并拍成木偶故事片,成了儿童思想启蒙的教科 书。   在涞源这座小山城寂静的夜里寂寞的我,竟然不恭敬地对我光荣的前 辈留下的伟大经典产生了疑问。   疑问之一:地主周扒皮雇佣长工时双方是如何约定的,也就是说,他 们之间商定鸡叫几遍下地干活?依据作品描述的氛围,好像周扒皮家的鸡 每夜只叫一遍;或者鸡叫第一遍时,周扒皮就喊长工们下地。如果约定鸡 叫头遍就下地,长工们会不会接受,这一点暂且不提,问题是周扒皮实在 没有必要学鸡叫,因为鸡叫头遍大体上是在半夜三更,假设长工们半夜下 地周扒皮仍嫌太晚,在鸡叫头遍之前非要钻一次鸡窝,那就只能不让长工 们睡觉了。   疑问之二:周扒皮天天晚上那么折腾,白天他还监工不?监工,不得 把他累死!当然,作品已经告诉我们,长工们下地之后,周扒皮回屋睡觉 去了。可是,这样一来,他不担心长工们到庄稼地里怠工或睡大觉吗?   疑问之三:黑灯瞎火,把长工们轰到地里干什么?从木偶片中,我们 可以看出长工们是下地锄草。天那么黑,草苗难辨,是不是周扒皮给每个 长工发一副“夜视镜”呢?   疑问之四:劳动力是生产活动中最为重要的因素,周扒皮半夜把长工 轰到地里去锄草,却又无法锄草,白白浪费人力资源,时间一长必把长工 身体拖垮,日后到了抢种抢收时咋办?周扒皮如此没事找事瞎折腾,是不 是患有“运动症”?   疑问之五:周扒皮把脑袋钻进鸡窝里学鸡叫,鸡也跟着叫,那叫声着 实让人怀疑。愚以为,人的脑袋钻进鸡窝里,鸡们(公鸡、母鸡)只能是 惊恐地叫,而绝不会是悠然、从容不迫的公鸡报时。   疑问之六:地主与长工之间是劳动力与货币交换,并非人身依附,长 工不是地主的奴隶,他们有人身自由,对雇主有选择的权力。周扒皮待人 苛刻,长工们可以弃之而去。   至于“天下乌鸦一般黑”,不过是抽象的理念。人是很具体的,是千差 万别的,用阶级来划分人类不失为一个角度,同时它仅仅是一个角度。作 品用不确切的形象在演绎一个抽象的理念。   即便用阶级斗争观点看问题,我们也会发现,作品曲解了地主与长工 的关系,即混肴了奴隶社会与封建社会的基本特征。   显然,“半夜鸡叫”违背生活常识。它对当时口口声声提倡文艺创作必 须“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的“圣经”来了个地道的“黑色幽默”。而且 不无荒唐的是,中国有那么多明白人,为啥就没听说有人对其提出质疑?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