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摘自“新语丝·读书论坛”http://www.xys.org/cgi-bin/mainpage.pl 新语丝海外站点被中国方面屏蔽,国内网友可从新语丝国内版“新到资料” 的链接进入) 封建主义辨 胡乱讲 封建主义一词的滥用,是中国学术界近百年的尴尬。上至耄耋权威,下至少年新进,多 沿袭之。日前闻李慎之先生警告青年学者慎用此词,又高玉凌言黄仁宇教授不落此俗套 ,故试辨封建主义,拨百年迷雾以正视听。 一、中国的封建主义 封建一词,古已有之,分封建制之略也。唐人柳宗元有“封建论一文,专论其得失。 分封建制不知其源,盛于西周,武王伐纣,分封诸侯。诸侯有三类:异姓功臣, 如封姜尚于齐;殷商后裔;周王王室。而后周室衰微,诸侯王伯,遂有五霸七雄。 秦皇一统天下,废封建而行郡县,分封建制遂淡出中国历史。 虽然,郡县以代封建并非一帆风顺。汉高祖大封异姓王而后又一一黜之代以同姓, 以为刘氏之天下如磐如石。未几有七王之乱。又,明太祖分封诸儿,不虞燕王夺侄之举。 不过,郡县毕竟取代了封建。封建着,宣扬血统论,裙带论,枪杆子里出政权,荫及子孙; 郡县者,选贤与能,考核竞争上岗,机会均等。 综上所述,无论封建,郡县,均属国家之政体,是政治制度,和经济关系,经济体制没 有直接联系。 二、西欧的封建制度(FEUDALISM) FEUDALISM译为封建制度,不知其由。西欧的封建制度究竟是怎么会事呢?皮特()ETER DUUS)指出,FEUDALISM一词出现相当晚。17世纪的律师用它来指从中世纪遗留下来的土地 协约,法律习俗,以及政治机制。那么,10世纪所谓封建的欧洲有什么特点?皮特认为 有三点:1,缺少一个强有力的中央集权;2,封建领主和附庸都来源于武装的骑士;3, 经济基础是农业。领主和附庸的关系,简而言之,就是一个提供土地,一个提供服务。 当然,这种概括大大简化了封建制度。 按照以上极其简略的分析,古代中国并不符合封建社会的特征。因此,现代西方学者绝少 用中国的封建制度或封建社会。黄仁宇教授也不例外。 那么,西欧的封建社会是否试用于其他社会呢?皮特认为可以。事实上,他关于日本封 建社会的研究已经成为封建制度研究的经典之作,30年来已经三版。 对于西欧和日本的封建主义,非本文意图,笔者也是门外之汉,希望方家不吝赐教。 三、封建主义的意识形态化 自近代学者发明中世纪西欧的封建制度后,学者们开始研究,这种制度是特有的还是共有 的,是个别的还是普遍的?于是有了亚洲的封建社会之说,如马克思。上个世纪初,西方 思潮传入之后,中国学者开始用之解释中国历史。加上老子天下第一的观念被事实无情的 否定,人们开始问,我们究竟错在哪里?于是开始清算历史,于是发现了中国的封建制 度。于是有了历经80年的争论:中国封建社会的分期这样一种伪学术。 奠定中国马克思主义史学的无疑是郭沫若。他最先套用唯物主义历史观去解析中国社会, 认为古代中国存在奴隶社会。而后王亚南,吕振羽等继之。尤其是吕振羽,他在1934年提 出,鸦片战争的中国是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这个论断被毛泽东全盘接受,并成为毛在30 年代末40年代创造中国革命理论的基石。 1938年,斯大林提出了人类社会发展五阶段说,又被中共全盘接受,视为放只四海而皆准 的真理。这样,封建主义说成为意识形态下解释中国革命的钦定标准答案。而中国革命的 胜利这一实践有“证实了毛的正确性,也就加强了封建主义说的权威性。 无独有偶,中国的政治家和学者并非是唯一发明封建主义来诠释。拉美也有类似现象。 房客(ANDRE,FRANK)在上个世纪60年代指出,许多人把拉美的贫穷归咎于拉美的封建制度, 这完全不是事实。拉美的落后贫穷在于她在全球资本主义经济结构中的不利地位,是资本 主义掠夺的恶果。三十年后,他又呼吁学者放弃封建主义-资本主义这一意识形态下产生 的思维模式。 虽然在中国有个别学者断断续续地质疑封建主义说,但在官方一直垄断话语权,因此, 封建,封建主义不仅流行于学术界,而且深入坊间。封建成为落后,保守,腐朽,以及一 切坏的东西的代名词。传统是封建传统;迷信是封建迷信;包办婚姻是封建思想;专制是 封建专制;皇权是封建皇权;个人崇拜是封建遗毒。毛发动文化大革命部份是他的封建思 想作怪;连李登辉比喻宋楚瑜是王莽也被指责存有封建意识。可见,封建主义不仅影响所 谓的马克思主义者,也被逃往台湾的自由主义分子接受。 总之,封建主义在中国的滥用,是中国革命与学术结合的产物,是中西政治,文化冲突的 后果,是传统的发明(THE INVENTION OF TRADITION),是一种元语言现象(METALANGUAGE)。 是对它清理清理,还其本来面目的时候了。 我的建议是,在中国历史研究中,只保留分封建制的封建,废弃FEUDALISM的封建。同时, 进一步研究西欧的FEUDALISM,以及它对于中国社会的适用性。我的感觉是,与现在的分 期相反,被视为奴隶社会的西周恰恰最符合西欧FEUDALISM特征,可谓中国的FEUDALISM。 至于中国学术界喋叠不休的什么春秋封建说,战国封建说,秦汉封建说,魏晋封建说,等 等等等,不顾FEUDLAISM的含义,鸡用鸭语,全是瞎掰。拜托,别再说封建。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