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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和庸人

Mew2

网上的国人和前国人讨论最多的话题都是涉及政治的，原因无它，因
中国人天生好议论国是，所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记得当年在北大
念书时，学生自发搞选举，一个宿舍住七人，每个晚上挥斥方遒至午
夜而不能罢，个个都自认为是思想家。一晃二十年，突然有人说中国
不需要思想家；更有人说，中国过去、现在和将来肯定不会有思想家，
真是惊杀我也。

得了，除了二十年前我曾短暂地以为自己也是或可能成为思想家，后
来直到现在再也不去想那些大而无当的东西。原因是，自己是学理的，
越学越觉得政治本无规律可循，所以 Nobel 奖除了文学奖之外，争议
最大的就是和平奖和经济奖。为什么有那么大争议？原因是没有什么
公式可以用来决定对错。经济学中有公式，可是那一年两位美国人因
一理论获经济奖，未几自己办的公司因应用这个理论而垮台。所以，
你能相信那里面有规律？

1994年美国人 Nash 因其在不合作对策论中的开创性工作获经济奖，蓝
极已在《美到极致是疯狂》中谈过。Nash 是一个数学天才，这里天才
的涵义与一般的不同。他这样的天才大概是一个世纪只出一两位。蓝极
文强调美，实际上 Nash 的最大特点是怪。他从小性格偏僻，没有与人
交往的能力。到了 Princeton 念研究生时变得稍好些，主要原因是他的
同学也大都是数学的书呆子。即便如此，他还是与众不同，目高于顶。
他研究问题的方式也大不一样，他从来都不去系统学什么东西，先遍问
大家什么是公认的最难最重要东西，然后从大家意想不到的方向切入。
这有点象印度人 Ramanujan，所以这两位可以看成是上世纪数学界中最
不凡的数学天才。Nash 三十以后患精神分裂症与他的数学上的古怪
(eccentricity) 有关，看来天才或多或少在性格上都与众不同，他的儿子
Johnny 更早地患上精神分裂症，据 Nash 自己说，Johnny 发表了一个
正确的了不起的结果，也发表了一个错误的结果。Nash 晚年渐渐康复，
可随之而去的是他的数学天才。

爱因斯坦，根据 A. Pais 的书，最大的特点是他保持研究上的精神独立 
(apartness)，不追潮流。他的遗传基因有疯狂的部份，所以他的第二个
儿子有精神病。十九世纪的大数学家 Riemann 也有精神抑郁症，不到四
十就去世了。如果我把所有的个性古怪的人叫做疯子，那么天才的必要
条件就是疯子。所以我们不妨说，中国不需要思想家，而需要疯子。有
意思的是，最近美国有一个话剧，叫《部份之和》(The sum of the parts)，
讲一个疯子数学家的女儿，父亲二十五岁患精神分裂症时已经改变了数
学的三个领域。

与疯子对立的是庸人。无论你多聪明，只要你个性--特别是在你所从事
的行当里所体现出的风格--不够与众不同，那么你是一个庸人；你可能
是一个极聪明的、贡献很大的庸人。在一个行当能发他人所未发，想他
人不敢想，你必须是个疯子。所以疯子创造历史，一部数学史是疯子的
历史，一部物理学史也是疯子的历史，恐怕一部人的历史也是疯子的历
史。当然如果我们愿意将一部历史放大，一直放大到几十本，几百本，
那么历史就是庸人的历史了。一个天才在大部份情况下也只能开一代
之风，而风从的是一帮既聪明而又用功的庸人。每一个行当的大部份事
情是庸人完成的。一个西方的体制最适宜产生大批这样的庸人，所以
美国人头脑最单纯，盖他们无须做天才，庸人的事就够他们做的了。可
怪的是，这样的社会，虽没有产生多少政治天才，却不乏其他天才。

所以我说呢，成天谈思想家思想家的，累不累？中国和其它国家一样，
每个行当需要一打疯子，还有大把大把的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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