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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说不”说不 

沈戎

　　中国“填鸭式”教育的最大恶果之一便是令中国人丧失了最基本的创造力，不
仅没有什么新的思想出现，有时就连好一点的书名都要抄人家的。八十年代那会儿
日本人写了一本《丑陋的日本人》，立马就有一位柏杨先生临摹一本《丑陋的中国
人》；八九年鬼子石原慎太郎出了一部《日本可以说不》，七年后几个中国小青年
也跟风来一部《中国可以说不》。可人家那是大作家在指点江山，而咱们却是一帮
井底蛙在无知地聒噪。

　　这事着实贻笑大方，让中国人大大丢了一回脸。然而，《中国可以说不》一
出版便成了国内的畅销书，“爱国”青年们人手一册，宛如当年的“红宝书”。一
时间，向西方“说不”成了中国新生代的时髦；而神经质的西方传媒也一窝蜂地惊
呼---该书的畅销意味着民族主义正在中国崛起。

　　事实上，中国从来就缺乏真正意义上的民族主义，所以中国人“一亡于元
胡，再亡于满清，而不以为耻，反谓他人父谓他人君，承命惟谨，争事之恐不
及......”这也就是孙中山先生大声疾呼“提倡民族主义，用民族精神来救国”的
主要原因---中国缺的就是这种真正的民族精神。至于《中国可以说不》的基本观
点个根本就不是什么新东西；这一思潮早在百年前的“扶清灭洋”的义和团运动中
就已基本形成；但需要明确的是，这不是什么民族主义，而是愚民们的现实主义。
在这一点上，《中国可以说不》跟另外一本畅销书《第三只眼看中国》有着异曲同
工之妙。两本书几乎一致地认为：存在的一切都是合理的，所有的变动都是大逆不
道（除非成功了），而咱们老百姓惟一能做的就是听天由命。

　　这类阿Q式的奴性思想在不少国人的骨子里根深蒂固，但够胆以此为骄傲写成
书的，也只有这帮半桶水又不安分的现实主义者了。就是这帮人，他们一方面安于
现状，一方面又不甘寂寞；他们既善于避开锋芒，又擅长安全出击。社会变革不会
令他们迷惑，眼泪鲜血不会令他们感动，卑躬屈膝不会令他们羞辱。历史与未来对
于他们来说并不重要，他们只关心眼睛看着的，手头上用着的，嘴巴里嚼着的东
西，并与这一切有机的融为一体。

　　你可以看见他们的身影出现在义和团奉旨围攻西方大使馆的战场上，出现在
清军屠杀革命党人的围观人群中；出现在三呼万岁的天安门城楼下，出现在反革命
分子的宣判大会上；一会儿他们声泪俱下地忆苦思甜，一会儿他们又义愤填膺地批
林批孔；在四五运动中他们坚决支持镇压示威群众，而在四人帮垮台以后又表态得
比谁都要快。啊---就是他们！多么幸福的一帮人！因为他们有着城墙一样厚的脸
皮和钢铁一般坚强的神经！因为他们永远是正确的！

　　于是一切都清楚了，就是这帮人——他们既不关心国家的前途，也不关心人
民的命运，他们所关心的只是眼前可怜的既得利益和仅有的那么点儿虚荣心；而他
们既不代表中国工人，也不代表中国农民，更不代表中国军人，他们只代表一帮新
兴的具有中国社会主义特色的小资产阶级。他们一边喝着蓝带，抽着万宝路，穿着
阿迪达斯，一边却在哪儿喋喋不休令人恶心地唠叨着“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
本主义的苗”之类的陈词滥调。他们一面大骂日美欺人太甚，一面却又不敢采取一
些实质性的应对措施。

　　这就是我们的“说不者”---“文革后遗症”的重病号跟恶俗的“市侩”所生
的混血儿。他们既没有吃透自己的传统，也不了解西方世界；他们是新一代的现实
主义者，胸中交织着传统流氓无产者和新兴暴发户最丑陋的方方面面---恶，浅
薄，自以为是以及憎富厌贫。然而他们又总是能及其准确的领会上面的精神，所以
他们总是能躲在安全掩体的后面向着敌人的影子狂吠（此举既帮他们排遣了生活的
苦闷，又替他们找到了一份称心如意的差事---真实一举两得）。不过，谁也不必
为此担惊受怕；不定那天，当这帮家伙淘得实在太出格时，自会有人给他们狠狠的
一记栗暴（这是有先例的）。

　　 甭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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