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1.dyndns.org)(groups.yahoo.com/group/xys)◇◇ 作者附言: 北京近日的沙尘暴在新语丝引出了环保的话题。我最痛恨破坏生态环境的蠢行了, 前些年在林业厅上班的时候,听过更多乱砍滥伐的事儿。比方有省际、县际林地 争议的地方,往往是林木繁茂的地方,什么时候林子被两家头破血流地抢着砍完 了,什么时候争议就自动消失了。再比方有的地方在林业局没插手之前,还山清 水秀鸟语花香的,因为老百姓特清楚怎样爱惜、养护、使用他们世代赖以生存的 山林,可是成立了林业局之后,反而不知道谁是主人了,只见茂密的山头一个接 一个地被砍秃了。结果山坡上的树砍完了,就把民工吊到悬崖下去砍长在人迹罕 至的峭壁间的大树,运气好的话被砍倒的树落到涧底还有个全尸,能被运出去卖 些钱,运气不好的话,连撞带摔弄的粉身碎骨,就被人弃之原地白死了。去涧底 看看吧,一堆堆一层层全是大树的枯骨。最后实在无木可伐了,当初到处求人把 自己论证成企业的林业局,就又开始到处找人论证自己是事业单位了,想把财政 负担甩给政府。 沙尘暴大家是见识了,有谁见过泥石流没有?从曾经草木葱茏清溪泠泠的山谷滚 滚地流下泥与石的洪流,非恐怖二字不能言其壮观。山林没有一点涵养水源的能 力,反而每年向大小河流输沙送土,长江焉能不决堤黄河焉能不断流?每次读到 “蜀山兀,阿房出”的时候,我就禁不住心痛、叹息、咬牙切齿地生秦始皇的气, 无法忍受同样的事情现在还日复一日发生。这篇旧日的小文如果够格的话,就让 我也在新语丝上为保护家园的苍翠鼓与呼一下吧。 沙枣花香 流畅 今年,广场上出现了卖沙枣花的人,不是那么一小枝一小枝地卖,而是一整枝一 整枝地,捆成束,长枝可至一米。我买了一束,葱郁满怀,只三毛钱。深深地闻 一下,久违的花香叶香,令我忆起童年爬树的感觉。 我在新疆一个偏僻的小连队长大,那里最多沙枣树,大部分为几辈拓边人所植。 它们是我当时所见的唯一散发香味,且唯一提供取之不尽可口解馋的果子的植物。 小伙伴们个个都不成文地拥有几棵沙枣树,非经主人同意,任何人不得擅自采摘 果实,否则就可能发生战争。现在想来,它们真可谓“殖民树”了。 “殖民树”的沙枣自然很对主人的口味。或者小而极甜,一般是黄豆大小、白皮、 黑头,熟透后糖汁能渗出皮外;或者是大而沙绵;或者是恰到好处地沙而甜,这 一类里面,我认为一种食指头大小、红皮黑头的是极品,不是太沙绵以至无味, 也不是太瘦小以至没嚼头,却是肉厚而精,甜得人满心舒畅。经我推荐,伙伴们 果然都叫好,而此刻两棵结这种果实的树已经被我殖民,谁想再有,必须沿着沙 枣林带走很远的路去挑选。 我常爬到沙枣树尖上,虽然无师自通了一套在细小树枝间保持平衡的独得心法, 没有摔下来过真可以说是运气。我们还像鸟儿一样在树上“搭窝”:先把粗树枝 固定在合适的枝杈间,然后用一种长而韧、散发出清苦气味的草,在上面铺一层 厚厚的垫子,再用嫩柳枝编成遮阳防雨的壁及顶。坐在窝里,靠着树干,休息、 背书、玩耍,凉风习习,乐哉美哉!而这些能搭窝的沙枣树,果子往往不好吃, 因为,只有它们才可能长高长粗到够我们搭窝。那些殖民树,唉!早被殖民式掠 夺摧残了。 起初我们用长长的钩子把硕果累累的枝条钩下来,然后往袋里捋沙枣,常常有不 小心把枝条拉断的时候,我至今奇怪我们的破坏行为怎么从来无人劝止。也许确 是树太多地太肥的缘故吧,第二年沙枣树仍旧繁茂,新枝不断会长出来。 后来,摘沙枣的人越来越多,稍远连队的大人小孩也来。他们可不管殖民不殖民, 尝着果子好吃就把树枝一大股一大股地折下扔在地上,然后慢慢往袋里摘,颇免 去了旧法仰头展臂挺胸踮脚刺破手指之苦。事后残枝断股狼藉满地,有的小树甚 至被折去所有的枝条,只剩光秃秃一两根主干。看到自己的殖民树遭此大劫。伙 伴们生气了,有的就用同样的手段赶快“抢收”。 再后来,我家搬走了,我的殖民树,不知被谁占去了。几年后,听说老连队已经 撤了,驻进了一个劳改队,忙于防风固沙。可惜那么美丽的一个沙漠绿洲——要 知道,几乎所有由沙枣树及柳树、杨树围起来的田地都横看竖看一望无垠啊—— 在世界上消失了。 再见沙枣树是几年前在兰山义务劳动时,其时树还嫩小,没开过花,挺拔俏丽。 我热切地指给南方的同学们看:长白叶子的,那就是沙枣树! 如今我怀中的这一束,是不是从兰山折下的呢?折痕很新鲜。想必是无本生意吧, 那么大的一束,只三毛钱。 我把它插在灌满水的瓶中,不一会,屋里溢满了醉人的花香。 一朵小黄花落在桌上,我捡起来。多么精巧的生命,米粒般大小,却有瓣有蕊有 香有色,而它不能结果了。 无论我多么爱这花香,这枝叶,我也绝不会买第二束了。可别人会买的,他们毫 不知情,只为喜欢那清清的芳香。 1998/5 于兰州 ◇◇新语丝(www.xys.org)(xys1.dyndns.org)(groups.yahoo.com/group/xy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