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4.dxiong.com)(www.xinyusi.info)(xys2.dropin.org)◇◇ 蜂窝煤 作者:老杨同志 当我用搜狗拼音输入法打下蜂窝煤的拼音时,这个词出现了,还好,它还是 一个活着的词。 但是,我想,如果问一问现在的小孩,90年代和21世纪后的小孩,可能没有 多少小孩知道什么是蜂窝煤了。 有一次说到小时候家里使用的灶的事,其实在用砖或者土砌的被称作灶的地 方,除了一个柴灶的一个或者两个灶眼(主灶和尾灶)外,另外基本上还会有一 个蜂窝煤灶的灶眼,成为一个组合灶。当然也有独立的蜂窝煤炉子可以提着到处 走,放到需要的地方,使用起来非常方便。房檐上面还会长一根烟囱,接通柴灶, 看到那家烟囱冒烟了,那是这家人在烧火做饭了,小孩子爱到外面玩,饭做好了, 往往能听到家长在外面叫小孩回家吃饭的呼唤。声音很大,尾音很长“××娃— —,吃饭喽——”,一般都是在离家2-300米左右的范围内,可是有一次,我妈 竟然跑到离家快一公里的地方把我唤到,我正和同学在他家附近的一个没人管的 鱼塘钓鱼,远远的听到对面山岗上似乎有人在叫我,我靠,我妈一路叫到这个地 方来了。不过那个时候,叫和被叫真的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这也许就是为 什么前些日子一句看似平常简单的“贾君鹏,你妈喊你回家吃饭”能够这么流行 的原因,因为很多人小的时候,都有被呼唤回家吃饭的记忆,能够引起深切的共 鸣吧。 好了,闲话转回来,继续说咱们蜂窝煤的事,柴灶呢,可以任意添柴减火的, 主要用于炒菜,而且因为和煤灶相比,柴禾非常便宜,能烧的东西都可以放进柴 灶当燃料。而煤灶呢?只能是固定形态的蜂窝煤,圆柱形,截面上有12个圆孔, 看起来像个蜂窝,所以才叫蜂窝煤吧。蜂窝眼用于通风,还有利于用火钳夹煤用。 煤灶里可以上下重叠放两块蜂窝煤煤饼,和柴灶相比的优势就是这个东西燃烧的 时间相当的久,如果把下面的气门(用于空气通过)关小,上面的煤的蜂窝眼再 盖上几个,让它缓慢燃烧的话,一块蜂窝煤能够维持一个晚上,所以常常用来烧 水熬药什么的用,上面的煤快要烧完的时候,可以再加一块煤在上面,再把最下 面的烧过的煤用勾钳捣碎,让煤灰掉到灶底再清理掉,用这种方式来不断续煤, 就可以“薪火相传”其实是煤火相传,永续使用。不过下面的气门关小到什么程 度,上面盖几个蜂窝眼,这是一个经验加技术的工作,你从不同家买的煤,甚至 不同时期买的煤,你要掌握的度都不一样,要有一个尝试和熟悉的过程,可能会 经历早上起来一看,煤已经烧完了或者烧了一点就熄灭,灶都冷了的情况,这个 时候就只有重新发火了。给煤发火时往往会弄得乌烟瘴气,所以往往能看到哪家 的小孩或者年轻的夫妇提着蜂窝煤炉子出来对着下面气门扇扇子或者吹气的情形。 那个时候邻里之间经常相互走动照应,也有借别人的煤灶发火的时候,大家都会 非常爽快的答应。 刚才说到从不同的家买的煤,不同时期买的煤,品质都会有差异。好的蜂窝 煤不会容易碎裂,这个对你续煤时非常重要,不然一夹就碎开了。火力强劲,燃 烧稳定,燃烧时间持久,燃烧完全,烧后容易用勾钳捣碎。为了达到这样的要求, 其实需要在制作时里面搭配一定比例的粘土。这样煤粉才能在粘土的帮助下,容 易成型,不易碎裂。由于粘土便宜的缘故,有的做煤的大量添加,以次充好,所 以在那个时候,哪怕是小小的蜂窝煤制造业,都已经有不法奸商存在了。这样的 煤不好燃烧,容易中途熄灭,烧后体重不减,那是因为含有大量无法燃烧的粘土 的成分在里面。那个时候街上还有一道景象就是用板车拉煤,这和后来用摩托车 或者自行车拉液化气罐都是承前启后的一种营生。我所在的那个小城市其实是倚 山而建的,所以有一段街道是一个长长的斜坡,而许多人家就在那个斜坡的顶上, 包括我家。我们上初中时,常常骑着自行车飞一般的冲下去,现在这段记忆浮现 在脑海中,都是一种非常“爽”的感觉。可是,作为拉煤者而言,从把一板车煤 从斜坡下面拉上来,则真是一项非常辛苦的工作,我常常能看到两个人,有的甚 至看起来像一对夫妇,拉着重重的一车煤,走着之字形,从斜坡下面一直拉上来, 这也许是一种低贱的工作吧,我妈经常这样管教我们,不好好学习,以后就给我 拉煤去!我现在回想起来,虽然他们身上脸上都沾着黑黑的煤灰,衣衫褴褛,但 是,他们总有一种对生活的坚毅的信念,让他们能够承载这样的重量,日复一日 的走在街上,走在人间。也许这只是此时想美化自己的记忆而已,但是在这样的 记忆中对他们没有一点低贱和同情的感觉,而是充满深深的敬意。 另外,使用蜂窝煤也存在一定的危险性,那就是煤气中毒。特别是晚上,要 让煤火过夜而采取的关小气门等的做法。由于供氧减少,不完全燃烧往往会产生 大量的一氧化碳,因此那时偶尔会传来哪里有人煤气中毒的消息。我的一个亲戚, 因为冬天烧煤取暖而房间密闭的关系,也有想动动不了,想喊喊不出的可怕的煤 气中毒的经历,幸好及时被人发现,一家人幸免于难。 使用蜂窝煤的过程中,总会有弄碎煤的时候,甚至还能从烧后的煤灰中,找 到未烧到的残骸(奸商的关系),这些部分,还得把它们再做成蜂窝煤用掉才行。 还有,煤矸石肯定比蜂窝煤便宜是不是,所以也有些家庭采取的是自己动手,丰 衣足食的方法。 要自己做蜂窝煤,煤枪则必不可缺,当然也可以从朋友熟人那里借用,一把 煤枪,大家共享。我现在已经不能清楚地想起我们家是否拥有过煤枪,得去问问 老头子才行,但是自己做过蜂窝煤那是肯定的。煤渣煤粉加水用铁锹不断翻动搅 合,到和成能够成型的稀泥状时就该煤枪上场了,如同一个倒扣的蜂窝煤的模子, 在煤泥上不断夯实,模子里压满煤泥成为一个蜂窝煤的煤坯时,再推压上面如同 注射器那样的推把,同时把煤枪缓缓上提,一个湿淋淋的蜂窝煤就在你手中的煤 枪下诞生,呱呱坠地了。再晾晒至全干,即可放心使用。毋庸置疑,这个也是个 力气加技术的活,不多尝试几次,是没有办法铸就一个完美的蜂窝煤的,而为了 下一个蜂窝煤的顺产诞生,你还得把煤枪时不时的在水里浸润“猝火”,让管道 保持湿润。那个时候,即便只是一个蜂窝煤,也会让我们非常愿意尝试,以及为 自己的成功而欢呼雀跃。可惜,现在的小孩,大概永远也不可能有机会体验得到 我们年少时那种朴实的幸福欢乐吧? 因为使用蜂窝煤灶的关系,还有一件事情是值得我们盼望的。那就是父母买 生栗子回家的时候。每年新栗子上市的季节,家里总会做一次栗子烧鸭,那可真 是永生难忘的狂欢盛宴,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专属小孩的前菜,而父母也不会苛 责。那就是我发明的蜂窝煤烤栗子。在家人一起剥栗子备料之前,我已经迫不及 待的会将栗子放在煤灶的灶沿上,那个温度刚刚好把栗子烘熟。噗噗的栗子壳裂 开的声音,甚至是砰的爆开跳起来的声音,是宣告栗子烤熟,可以开吃的信号, 哈,这种声音听起来真是无比美妙动人。哪怕20多年后的现在,都让我难以忘怀。 而现在,当用着液化气灶,还有微波炉和烤箱时,却怎么也没办法作出那样美味 的烤栗子出来。偶尔走过中华街,周围总是有卖天津炒栗子的吆喝声,甚至还可 以免费品尝。可是,真的,我竟然再也吃不到能够媲美童年蜂窝煤灶烤栗的美味 了。 ◇◇新语丝(www.xys.org)(xys4.dxiong.com)(www.xinyusi.info)(xys2.dropi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