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5.dxiong.com)(www.xinyusi.info)(xys2.dropin.org)◇◇ 三十一区的夜晚(组诗节选) 文/叶耳 1 单车从一道斜坡上翔来 看见旋转的风和吹拂的头发 浸润在转弯的速度里 你的方向的所在就是我处所的所在 东二巷。这里住满了夜晚的方言 每一种方言都是一个故乡 偶尔有猫的叫声 把一些女人的身体唤醒 唤醒。五月的花 在喜爱的颜色里深思熟虑 我喜爱的颜色 都盛开在家乡的山坡上 以及只剩下了回忆 和大地亲密无间 没有哪种秘密可以像你的眼睛 没有谁的孤独会像我这样 作为存在 我得记下这样的声音: 男人的骂声。女人和孩子的哭闹声。打架的声音。 搓麻将的声音。炒菜的声音。咳嗽声。 小贩的叫卖声。门铃声。电话声。手机声。 当然,还有做爱的声音。 我也许还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 我无法确定 它是由什么发出 我必须把今夜分开来看 我假想了这个夜晚的描述 另外一个无聊的我正在街上 和纹身的男人们混在一起 吃喝玩乐 而此刻,月光坐在我的房间里 和我交谈这寂寞的世事 2 从富华烟酒专卖店回来 老板娘好像认得我 她说,你的女儿回家了么? 很久没有看到了? 我对她笑了笑 租房楼下小店的女老板 仍旧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 在这里住了三年多了 很奇怪,她和我从未打过招呼 我隔壁出租的邻居姑娘们 几年以来,谁也不知道各自的姓名 她们大清早出门 凌晨回家 这一无是处的远方 你和谁的城市坐在今夜 外面风大,世界很小 漂泊异乡,来来往往的名字 偶尔是那么动人 月光咬着嘴唇 始终不发一言 她怕一开口 这尘世就有了沧桑 3 睡在一起的亲嘴楼 刀郎的歌声 或者回家的萨克斯 从2004年的秋天开始 触摸这里的身体 躲在窗子里的灯盏 像石头一样的细密 谁也想象不到的一种蓝 忧伤的蓝,蓝的爱 你站在蓝色的动词里 像一棵树上的味道 公交车霓虹灯下打发着 每一个低头不语的异乡 月光凿进细节的掌心 温暖了一个人 素花的玻璃 隔着河水的草药 端着整个坡上的月光 我住在你想念的东二巷 水口花园和租房的秘密 房东和房客彼此的关系 谁也没有猜到 音乐也在我们之间徘徊 4 沉浸于我的房间 这一夜 很重 我病了 很轻 还在生气?小器的年纪 眠。我弄丢了母亲的方言 右边的家乡 父亲喝着米酒 你无动于衷 在别处 念想旧了 温度。气息。心脉 她们是我身体里惟一的药 可我已经没了饮下的勇气 草垛上的家常 含着少年想要的欢喜 世上的男人 或女人 你们可好 回城的小径上 你是否正发生着一场不轻不重的感冒 5 鞋子湿了 衣服湿了 整个人儿也湿了 雨下得真大 湿了很多回家的路 她们都在那里等着 等待着回来 也有人像我,像她 踩着雨水尽管前行 有什么大不了 回来了就好 你看,电闪雷鸣 急煞了等待的心 我们的路还很远 满世界都是成熟的花 你必须明白 果实还下落不明 趁着天色还早 我们都不要说话 6 单车没了 电话坏了 上班的人烦了 要找的人找不到了 夜晚像衣服要换洗了 盛在桶里了 水从水龙头里漏了 我有点困了 七月了,越来越热了 对面的阳光慢慢地少了 即便晌午到了 加盖楼房的糙音有了 叮叮当当响了 没完没了 房间很静了 夜真的长了 7 我已经很久不在晚上关心风景了 操心的人终归是要操心的 受苦的人毕竟是能受苦的 只是,这枕头边的夜 已离开乡村太久 她们是生活买下的萤火虫 喂养在南郊迷漫的香烟里 时间像无声手枪 把隐姓埋名的善男信女 击伤得支离破碎 佛经的钟声 一声一声 轻轻地唤醒深梦里的木鱼 我见得太多的失眠 催生了说梦的人 她们隐于山,现于水 在经历的胸怀前 铁一般抒情 九月才刚开始,而铁 已锈迹斑斑,很沉 8 夜走动在灯光的作业里 他们的心事守口如瓶 他们不说话 只用力地敲打 敲打房间里的物什 他们在加班 他们在装修 他们在忙碌 他们哑口无言 他们露出了夜的痕迹 偶尔的一声 影响很大 我的孩子哭了 孩子怕响 用双手捂住了耳朵 宝宝不怕 窗外对面的叔叔伯伯在干活哩 风情种种的城中村 急于表达的人很多 他们深入研究了剧场 戏曲与生活站在 秋意已深的舞台 他们被秋风吹成了诗 9 她搬走了 留下了604静寂的色彩 她转过身去,楼梯缓慢地延伸 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我的邻居 我的打工的姑娘 她在这里租居了五年 五年里我的房间紧挨着她的房间 亲密相连的一片天空 绘画着灯光 夜色 睡眠 以及梦里那个小小的自己 上班的人和下班的人 从来就不曾开过口 时间让我们越来越漫长 而她的微笑却越来越温暖 这几年里 她从来没有带回来过 一个陌生的男人 她长得还不错 我平时出门时她朝我微笑时 我留意过她的容颜 她的安静让房间生动明亮 我习惯了她租住的夜晚 她却就这样走了 这个女孩 这个说话带着外省口音的女孩 我还没来得及知道她的身份和工作的背景 她总是傍晚出门 凌晨回来 她走时我才知道她叫阿萍 10 夜归的路上 这么多女人在绿灯亮起时 一起涌入31区 红灯在起步的地方消失 却在另一个方向点燃 她们穿着同样的工衣 她们是一群打工妹 她们下班归来 我混入她们中间 也像一个下班归来的人 她们都住在31区的城中村 有的住在东二巷 有的住在西八巷 有的住在南一巷 有的住在倍六巷 不管住在哪里 反正都是生活 她们是一群幸福的人 我失业很多年了 却与她们住在了一起 她们在这里 有时离我很近 有时离我很远 11 阳台上的男人 在使用三种不同的构思 女人和月光照耀着夜晚 夜晚很静 风吹着 轻轻地吹着 内衣和胸罩滴落了一地的月光 弥漫的水声 终于到达了旧时光的夏天 三个人,以及一些心灵的细节 多么可爱 雨后来下了很久 只剩下了你和巷子里的月光 我在这个夜晚 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夜晚深得只有烟火 在呼吸 12 也是这样的天气 也是这样的地方 也是这样很晚的时候 也是这样的 我们几个人 坐在寒风里吃烧烤喝啤酒 一串一串地吃着 一杯一杯地喝着 说着笑着唱着 我们都很大方 在一起没有什么好客气 外面来来往往的乡音 时不时被风夹着吹来 庞大杂乱的足迹 在城市无法辩认 我们从容地喝着自己 交谈着内心的故乡 这当然已经成了从前 现在呢?我独自在寒风里吃烧烤喝啤酒 一串一串地吃着 一杯一杯地喝着 也是这样的天气 也是这样的地方 也是这样很晚的时候 也是这样的 有几个人坐在我的对面 他们说着笑着唱着 他们都很大方 在一起没有什么好客气 我心里有了很多想说的话 我一直都没有出声 我安静地喝着自己 品尝着内心的异乡 ◇◇新语丝(www.xys.org)(xys5.dxiong.com)(www.xinyusi.info)(xys2.dropi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