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8.dxiong.com)(xys.ebookdiy.com)(fangzhouzi.me)◇◇ 中年祭 【组诗】 ◆野川 ◎对暴雨的敲击已然麻木 夏天之后，树木葱郁 有着过度挥霍阳光沉积的凝滞 弯曲的树干因白蚁的猖獗 对暴雨的敲击已然麻木 与鸟的关系越来越理性 它甚至精确计算过树枝 应以怎样的斜度去配合鸟的栖息 跳跃和飞离。与河的关系 近乎敌对，它的根疯狂汲水 大片的干涸，如辽阔的诅咒 与草的关系似乎有些友善 但也谨慎，它们用共同的绿 夸大和映衬着生命的盛大 近旁的石头始终不露声色 它把树木的摇晃尽收腹底 润滑年轮边缘过早出现的粗糙 ◎没有一条直路能安置我的想象 想把日子过得像流水一样 很难。季节犬牙交错 道路由无数弯曲和坎坷构成 风，无法抚平麦田的波浪 它只能让万事万物复杂 并把神秘和歧义纠结期间 没有一条直路能安置我的想象 上坡下坎，终日颠沛 一丛枯草安放的灵魂 经常被夜半昆虫的鸣叫惊醒 辗转反侧。星河浩瀚 没有一架天梯会迎接我 抵达前世或者来生。我的思想 经常被堵在乱石嶙峋之中 面对萤火真诚而冒险的指引 我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表达内心脆弱的感激 ◎我理不清生活的纹路 时间结石一样堵在胆管里 疼痛如记忆绽开，经历的一切 泡在风雨里，已经腐烂模糊 我理不清生活的纹路，甚至忘记了 是谁第一次把爱情别在我的前胸 是谁第一次把仇恨捅进我的后背 每日每夜，我都被结石折磨 这些曾经让我幸福和悲伤的一切 浓缩在一起，用疼痛反复训斥我: 在春天不放浪，在冬天不沉沦 日升日落，花开花谢，日子 像一件衣服被一代又一代人穿着 不论怎么陈旧，都无法选择 沉溺于宿命，我所做的一切 就是让结石越来越大 疼痛越来越剧烈。我不知道 要把结石喂养成什么模样 上帝才会满意地取走 ◎我总是担心吊胆地活着 一闲下来，就整理往事 挖空心思回忆，却总是漏洞百出 一进地里，就操心庄稼 挥汗如雨劳动，却总是听天由命 一到晚上，就关心天气 满怀虔诚祈祷，却总是祸福同行 担心沟渠会血管一样爆裂 担心麻雀会啄走一处浓荫 担心房子会出现一个窟窿 担心老牛会患上某种疾病 我总是担心吊胆地活着 焦虑、烦躁，每一丝风吹草动 都会在心上刻下皱纹 ◎伪装成一条缓慢扭曲的蚯蚓 面对花树，不能把内心的水 摇响。一只蝴蝶的飞舞 也不能让春天延时。曾经津津乐道 如今守口如瓶，所谓的世事 只是雨打荒草，风吹秃树 沉寂之后，流水把声音压低 那些赞美，经常以诅咒的方式 用沉默说出。煮沸的水 常在冷却之后喝下，对于节日的焰火 我总把心放在黑色的灰烬中 伪装成一条缓慢扭曲的蚯蚓 经常站在秋天的石头上 沐浴夕光，然后披上夜衣 与灌木丛对坐，向晶亮的露水 说出内心深处全部的浑浊 ◎放飞的鸟群让远方更远 不再在眺望中加入想象 远处的山脉一片迷茫 放飞的鸟群让远方更远 闪电撕开的天际如巨大的口袋 反复制造饥饿的漩涡 总把身子陷在泥沼之中 让身子成为另一种泥沼 很多东西陷落其中，挣扎，嚎叫 最终越陷越深。只有极少的东西 突围而出，像尸骨燃烧的青烟 袅绕在苍翠的松林之中 薄雾一样，宽恕了松果的坠落 和一只小松鼠的奔跑 ◎我是一列没有终点的火车 经常从梦的山顶跌落 悖论一样的情节，让我坐立不安 进退维谷。没头没尾的记忆 如黑压压的蝙蝠。令人窒息的隧道里 我是一列没有终点的火车 呼啸疾驰。所有想象的背景 都是灰暗的，我惟一的愿望 是把自己变成一把刀 砍开思想的黑暗。推开窗 月光如迷幻剂，让事物们沉溺 在无法控制的幻想。连续的深呼吸 让我感到清冽的空气中 有一种往事腐烂的味道 ◎我就成为这个世界的病 病是缓慢的，如坚冰化水 水穿硬石。走遍春夏秋冬 我胡乱吃药，没有谁会收留我 我也不会接受谁的收留 漫长的治疗，病的变异 花样百出。一种病生出另一种病 无数的病堆积起来 我就成为这个世界的病 每次发作，都会石破天惊 当然，我也有安静的时候 那是雪地里的乌鸦 种子一样孵化死亡的胚芽 ◎再小的蚂蚁也有赶不完的路 无语之时，世界喧哗如初 鸟翔天空，鱼游水底 再小的蚂蚁也有赶不完的路 缄默是艰难的，当一朵花 喊出春天的口号，它就在我眼前坠落 很多年来，我装聋作哑 生活在别处，只是不想让追踪我的人 找到我，一把撕下面具 让我看见自己的脸 像受伤的葵盘，已停止转动 而阳光依旧鲜活，一株枯草 拉着我的衣襟，索要曾经给我的青绿 ◎世界仿佛干净了许多 跨过秋的门槛，冬雪纷落 世界仿佛干净了许多 爱恨情仇已经和解 茫茫原野浑沌如初 回到原来的地方，我像一串冰棱 缓缓融化，深处的草根 宽容了我的偷渡。改名换姓之后 我会从草尖飞出来 把春风扎出很多窟窿 一群蜜蜂将认领我，如我 再一次认领这片土地的荒芜 ◇◇新语丝(www.xys.org)(xys8.dxiong.com)(xys.ebookdiy.com)(fangzhouzi.me)◇◇